墙边那个巨大楠木书柜的门。
只一眼,我便几乎瘫软。
满柜子入眼的,都是各种刑具。
原来,Jason是一个SM爱好者。
虽然之前早有准备,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变态,他手上随便拿了些东西便向我走来,眼中透着正常人难以理解的
痴迷光芒。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只有尽力忍受。他故意凑近了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吃力地朝他一笑:“让我活着。”真的,让
我活着,就好。我还要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呼吸着他的呼吸,悲伤着他的悲伤。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要求。
刚才的浅笑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身体的、内心的,于是我毫无悬念地昏了过去。
噬·亡
豪华的英式宅院、高高的围墙、花纹繁复的铁制大门、石板铺就的小道,仅仅是站在宅子的外面,也让人有误入了中世
纪贵族府邸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勾勒出主人雄厚的财力。
视线拉近,是一个纤丽的背影,背影的主人——
一个相貌青涩的少年双臂紧紧环握,像是要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但他紧贴铁门的瘦弱身躯却在明显地颤抖。
突然,一辆跑车从远处疾速驶来,在经过男孩身边时猛然制动,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些许泥水被溅到少年身上,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只急急迎到车前。
车上走下一位衣着高贵的男人,看样子他就是这栋豪宅的主人。只见他怀里搂着另一个娇羞美丽如瓷娃娃般的男孩。径
自大步走向家门。
少年的眼中好像有什么破碎了似的,他踉踉跄跄跟在男人身后,直到快要入宅,男人才懒懒转过头来居高临下打量着少
年,用轻佻的口气说道:“你还真厉害呀,居然能从Jason手里活着回来!”
少年咬紧了苍白的下唇,好像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男人却丝毫不为之怜悯,继续用言语折磨着少年:“我要回家了,你作为一个佣人没资格和主人一起进宅,等我进去了
你再来吧。”说罢,他一转身直直进入了大门,怀中的佳人笑得愈加明艳。
少年依言默默在后面等待,可是,那扇铁门却在他的面前合拢,没有留给他一丝机会。
吱呀——尖锐的声音响起,大门在我面前关闭。
我实在支撑不住,靠倒在门上,用尽全身的力量撞击铁门,被剔除了腕骨的手疼得钻心,却还比不上□的痛。
可是,没有人回应我,除了越来越大的雨声。
真的,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我知道就算回到那个为了羞辱我而设的狗窝,也不会好受多少,但是真的不想再被你们丢
弃在外了。我怕自己再独自一人,回头又会见到那个让我恶心的人。
我开始感觉到一阵难言的恐惧,就好像那个叫做Jason的人就在我的身后,随时准备伸出他令人作呕的双手把我拽下痛的
深渊。
更加用力地拍打着墨色漆黑的门,大概是我的疯狂终于惹怒了门里其他的人,我听到管家不带感情的声音:“主人说天
色晚了,不能再开门,你等天明吧!”
于是,我又一次被留在了孤独的境地。
暴雨,终于下了起来。
颓然坐到地上。我低头,入眼的,是满身伤痕。
想起了走时Jason满足的笑意,他“颇为大方”地送了我一套衣服,并且让下属驱车把我送到Ricky家的别墅。
但实际上,在离他家别墅还很远的地方,那个司机便直接把我丢了出去。
Ricky家在山顶,我几乎是爬着到达的。于是来时Jason给我的衣服便不复完好。
我没想到我能活着,真的没有想到。大概Ricky也没有料到吧。
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知道,他很生气我竟然又回来了。
如果说他停车时溅起的污水弄脏了我的衣服,那么他搂着卢微安时的小心呵护就弄伤了我的心。
真的很刺眼呢,卢微安的笑容……
因着全身的伤痛,我不敢坐下太久,只好又强自蹲起缓缓睡去。
至少,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没有死在Jason眼前,不是吗?说起来,雨水中飘散的铁门的气味,竟真的有些像血腥气呢…
…
一道伤口让彼此清醒。
钢琴低诉,
雨声中哭泣着守候,
梦里听不见分别的风铃。
清晨醒来,
樱花铺满门前的泥路——
散落一地忧伤
散落满怀的惆怅
我不知道自己在铁门外睡了多久,等我醒来后就已经躺在地下室里了。
听来检查我是否还活着的仆人说,昨夜我躺在门外的样子让一个前来拜访Ricky的贵族小姐见到了,那位小姐很是生气惊
讶于我的狼狈肮脏,所以Ricky便立即命人把我丢到这里来了,说要“好好修理修理”我。
那个仆人在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满脸幸灾乐祸的喜色,我却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终于要亲自动手来解决我这个让他厌恶的存在了吗?
我静静地躺在地下室阴冷的地砖上,却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Ricky,不禁自嘲: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他的虐待么?
却不知,这样一过,就是数日。
一直都没有人来这个地下室,空荡荡的房间好像挤满了怨灵。
那些黑色的记忆开始止不住地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上映:
一个长相恶心肥胖的人要我用嘴为他做口交,是Jason,我为了能有离开的一天,照做了,我一直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做
了很久,他好不容易有了发泄的迹象,却不允许我移开早已干涸破裂的嘴唇,可是他却把他腥臭的尿液尿进了我的口腔
。
……
Jason狞笑着接近了我,他三角状的眼里燃烧着烈焰,等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我便禁不住开始剧烈地颤抖,拽着束缚全
身的铁链叮当作响。原来是一个尺寸大到惊人的男形,但真正让我害怕的,不是那个东西的尺寸——因为在这几天里,
他甚至用过更粗大的东西——而是那个东西上的倒刺。
他竟然没有经过任何润滑,便拿起那东西直接塞入我身后的甬道!好像全身都被撕裂一样,他腾出一只手扼住我的下颌
,要我仰视着他。被改造的泪腺受到刺激立刻变得水雾朦胧,我看见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种变态的享受神情。果然,
之后他的手上开始动作,男形上的倒刺让我痛得再也不能禁受。我一次次地晕倒,却又会被他命令其他下人用开水泼醒
。
……
先是一阵灼烧的知觉,我感受到自己的指甲缝里被某种尖锐的利器强行穿刺,然后来人稍一用力,我的指甲盖便立马和
血肉分离,他们再在用烧红的铁刺撬我的指甲。好不容易受下了这痛,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可是不知谁的一句话
却让我重新陷入了更甚的痛苦之中,他说:“别急,加上你的脚趾,还有十九下呢!”。
……
拼命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从那些记忆中逃离,却又马上被现实的绝望包围。
我还是被关在地下室里。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米了。
地下室很空,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空——就像我的内心一样,什么都没有。
我渐渐开始支持不住,有几次实在难以忍耐,把身上碎裂的布片塞入口中,却因为干涩的喉咙而无法下咽。
可又实在不敢入睡去接受那凌迟一般的苦。于是我只好尽量放空大脑,只呆呆地凝视自己的双手。
瘦弱、苍白、没有骨头的柔软,亦没有指甲的保护。因了Ricky和Jason的“厚待”,它们真的只是和一团勉强成形的肉
差不了多少了。
陡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强势的女孩,她被曾许诺护她一生的男生陷害,失了清白和学业,在那个罪恶的夜
,她回到家中也是如此,什么都不做不想,只静静地看着她自己修长的手指。
再也忍受不住,冰凉的液体从眼角划过,顺着脸庞低落,跌碎在地上,一如我们不成形的流年。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我终于又见到了Ricky。
仿佛真的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变得更加陌生:光鲜、骄傲、英俊,较昨日更甚,而我,却愈渐肮脏,终日在死亡的边
缘徘徊。
他用优雅好听的声音轻轻说道:“我来给你送食物了。饿了吧?那就一定不要拒绝,给我乖乖吃干净哦!”
当我看到那些所谓的食物,我才知道,不论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Ricky也总有机会让我又崩溃的冲动。
第二十一章:细雨湿流光
我在忍受很多折磨的时候就会开始止不住地回忆。比如,在面对Jason时。
这样的回忆往往可以让我觉得好受很多。因为只要一想起姐姐和孟瞳皓,我就会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他们
的死是为了让我活下去,这样的理由足以让我不敢放任自己死亡。
可是现在,这些回忆却在肆无忌惮地凌虐着我仅剩为数不多的意志。
真的好冷。Ricky把地下室改造成了冷柜。
我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个内脏都在叫嚣着。
不想再忍受,更没有勇气去终止这一切。
那天在我独自一人忍受了数天饥饿的折磨之后,Ricky带着好整以暇地笑容来看望我。
他说他是来给我送食物的,要我全部吃干净,如果不能做到的话,他会把那些“食物”拿去喂狗,而且,在那以前,他
还准备特批几个手下好好玩玩我美丽的“食物”。
于是他令人抬进一个推车,随后又说怕“食物”腐烂,要把地下室改造成低温冷藏室。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带走所有侍从,镇定得如同他真的只是来慰问自己的下人。我则继续留在了阴湿的地下室里。而陪
伴我的,是寒冷、痛苦和……孟瞳皓还有残舞的尸体……
Ricky要我吃的食物,是他们的尸体。
我该怎么做?自杀么?我不怕死,但是我怕自己死不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这个理由足以让我相信凭Ricky的能力
一定可以把我从濒死的边缘强行拉回——只要他还没有失去折磨我的兴趣。
而到了那时,他一定会用行动告诉我什么叫“生不如死”。
还是太可笑了,不是吗?一个人不惧怕死亡,却惧怕生活。
不敢再审视自己的内心,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残舞总是一脸冰霜,现在她果然被冻起来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冰美人”
呢。突然想起我小时候,那会儿她虽然冷漠,但还是有女孩子的心性,曾经看过一个男生给她写情书:“亲爱的,‘你
就像冰川上水晶宫里的美人,虽然高不可攀,但我愿意为了你冲破一切阻碍,攀到顶峰朝见你——我唯一的女神。’”
我记得那时她的表情有意思极了,想笑但又拼命在我面前保持不屑的样子,微翘的嘴角搭配上紧皱的弯眉,说不出的怪
异别扭。
那是十七岁的残舞,我偶尔显露出少女心思的姐姐。
似乎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有这样的表情了。其实我还是很像她的吧,永远冷冷淡淡,轻贱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突然就开始笑了起来,很没心没肺的那种,但我就是停不下来。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孟瞳皓,我大概是觉得把这种事情和
他分享的话,他一定可以给我很有趣的回应。
然而,这样做却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把头深深埋进自己圈环的胳膊,努力地试着笑下去,但是声音闷闷的,很是怪
异……接着,便是难听的呜咽。
为什么?因为我看到了孟瞳皓脸上的笑容。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
其实他一定知道谷衍泽的计划的,可是他还是为我挡住了子弹。
我希望他恨我,如果他怒目圆瞪诅咒我的背叛,我会好受得多,可是他却在对我笑。———为我的残忍。
Ricky,我现在真的觉得谷衍泽会输给你再正常不过了,原本对于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而言,没什么算得上打击了,可是
你却一再让我饱尝痛苦:你让我失去自尊、失去爱一个人的自信,甚至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
而现在,你要我做的事情同样可以让我再一次毁灭。
我怎么可以吃了他们?如果你能仁慈一点,让我生吃了自己身上的肉,我想我会感激于你。但那只是我的奢望罢了。
“好孩子不可以浪费食物的,所以要是你不吃干净,我可舍不得乱丢,就只好喂狗了。当然,为了物尽其用,在那之前
,我或许会安排几个手下和它们好好排演一出表演哦……”
头好痛,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哧啦——,只有血管和几丝残肉藕断丝连地坠着。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磕磕绊绊爬到孟瞳皓的身边,我下定决心咬向了他细长的脖颈。血液带着汹涌的腥气,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灌入我的喉
管,滋润了干涸已经的咽道。
我要吃干净他,一点不剩,那样这个家伙就笑不出来了,不是么?
这些因为冰冻而寒冷的血液顺着我的下颌留了少许到地上,色泽是我从未见过的紫红色。妖异但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它们在漆黑的地板上蜿蜒,爬过了罪恶,亦爬过了我疯狂的神智。这样新鲜的感觉让我忆起了一句诗:“细雨湿流
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的确,我们都是这样卑微的人,只要活着,就只能与仇恨为伍,如果你失去了爱,你还可以有恨,但要是有一天失去了
恨,你就会失去生的意义。
牙齿一松,我再没有力气狠狠撕咬他的血肉。
原来,孟瞳皓是如此可怜,他的爱恨,都给了我,所以才会笑吧?因为除此以外他再也不能有其它的表情了。无论悲伤
还是眷恋,都应该同爱恨一起,深深埋葬的。
我的内心开始变得空旷,只有亘古的凉风呼啸而过。
之所以这样,真实的原因是:我还想起来一个人——谷衍泽。
他的心是透明的,他的脆弱和爱恋、温柔和残暴都让我有机会窥探。这一点是那么地不同于残舞、不同于孟瞳皓。
他曾经是离我最近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这个少年外表像一个尊贵的王者,但他的本真其实依然青涩,他对我的背叛,表现出本能的不置信和痛苦——而不是像
残舞和孟瞳皓那样的了然。
其实准确的说,我、残舞还有孟瞳皓,甚至是Ricky,谁都不能和谷衍泽相比呢。
我们这样的家伙,如果爱一个人,永远不会完完全全地付出,就算肯为那个人失去生命,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信任也交
给他。所以我们可以冷静地接受对方的不爱恋或者说是……背叛和利用。
从本质上说,其实我们都不相信“爱”这种东西。
真正倾尽所有去爱的,大概只有谷衍泽吧。
他给我的,太耀眼也太不真实,是那种美好纯粹到我不可置信的存在。
就像美丽芬芳的昙花,就像天边夕阳落晚的彩霞。
他爱得如此炽烈,让我……心痛。
他相信父爱,所以他天真地崇拜自己的父亲。尽管我们身为兄弟,共同承受了被同一个男人抛弃的痛苦,但是他一定比
我悲伤很多,因为我从不觉得父爱是自己有资格得到的……
他也相信他和我之间的感情,所以他得知我是奸细时会对我施以钉刑。尽管他和孟瞳皓最终一样死于我的眼前,但是当
他徜徉在忘川,一定比孟瞳皓孤独,因为孟瞳皓从喜欢我那天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将要带给他毁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