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掏出了手枪……
我发誓,那一刻,谷衍泽脸上的表情是我见过最为悲伤的。
冰冷的子弹划过了凝固的空气。
他倒下了。
我觉得脚上好像被什么冰凉的液体给浸到了。极力弯下脖子:原来,海水涨潮了。抬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夜,还很
漫长。
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海水就会将我们淹没。
我静静地等待着死神滑腻的手指穿透胸膛,拿走我空洞的心脏。
此时,只有我一个人,陪伴我的,是一具躯壳。一个自称爱着我的人的躯壳。
作
第十八章:暴·虐
我的名字是普衍翳,但已经再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自从我成为一个杀手以后,我便有了“残月”这个代号。而现在随
着时局的变化,Ricky更是让他手下的所有人都叫我——“贱奴”。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想一个问题:我的体质是不是很容易招惹一些狗血的剧情?我、谷衍泽,还有Ricky,是同父异母的
兄弟。但更为可笑的是,我们的感情是一个真正无谓的循环:我用生命爱着Ricky,Ricky却为了得到谷衍泽默默忍耐了
多年,而最后谷衍泽死在我面前时,他对我告白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海风肆虐的夜晚,涨起的潮水漫过双脚,冰冷得让我失去了知觉,谷衍泽的死就像是一出荒诞的幻想
,但他压在我脚上的躯体却向我一再证明着现实的可悲。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我啼笑皆非:
就像最拙劣的闹剧,Ricky带着一大帮人撞门而入,打破了我对死亡的幻想。
我近乎贪恋地看着他的俊颜,但他并没有在我身上多做留意,而是直直地扑到谷衍泽身旁,温柔地搂着他,轻轻地为他
擦去脸颊边上的血迹。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替代那具尸体躺在他的怀中啊!
后来我才知道Ricky处心积虑要得到的,不是酌耀——他根本就不稀罕,值得他花那么大力气去追求的,一直以来仅仅是
谷衍泽。
我想,如果谷衍泽没有喜欢上我的话,那么那天Ricky一定会赐我一颗子弹,让我不再缚在刑架上受苦——作为我心甘情
愿为他利用的回报。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这样一个让他所不屑的人,竟然够资格成了他的情敌。所以,我现在才
会出现在Ricky家的别墅里苟延残喘。
本来我们可悲的恋情应该是一环扣一环的绝望,可是因为谷衍泽的死去,平衡被打破,所以为了保持着种难言的存在状
态,Ricky决定用我的痛苦来偿还。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也很坚强。我唯一引以为傲的,只有我的淡漠。即使自己对Ricky的感情几乎深入骨
髓,我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依然能够镇定。
很多屈辱我都可以默默承受,比如……被谷衍泽上,很多痛苦我也都能忍耐,比如被穿在十字架上整整三天。但是真正
让我崩溃的,是Ricky,在我看来他比一切都更恐怖。
有时连我自己都会迷惑:我对Ricky到底是恐惧多一些呢,还是爱更多一些,亦或是因为恐惧而爱他、因为爱他而害怕?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闲心去为这些问题困扰了。
因为属于我的凌迟,从谷衍泽离开的夜晚便已开始,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被一片一片地割开,从骨头上脱落。
那夜,Ricky笑得邪气至极,他握住我消瘦的手腕脚踝,稍一用力,铁钉便从血肉上挣开的窟窿里穿过,于是我的命便被
他以这样粗暴的方式给救下了——或者说是被他强行拉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地狱。
我的四肢彻底废了。应该说我还能勉强行走,已经是一个奇迹。
此刻,幽暗的灯光照射下,Ricky俊美的容貌显得极为不真实。这几天来,他考虑到我的伤情,一直只让我做一些很“轻
松”的事。
他会让我充当烛台,手持蜡烛站在他的旁边为他照亮,烛泪一滴一滴滑落在手背上,滚烫的热度一直在折磨着我,但却
不能有一丝颤抖,往往一站就是一夜。
他还会要我做他的烟灰缸,每当他吸完一支香烟,我就不得不按照训练要求的做法主动伸出手臂,让他把烟头按灭在我
越来越苍白的皮肤上。火红的烟蒂在手臂上熄灭,快得连一丝哀叹也没有,它让我想起了残舞的生命。
因为没有止境的虐待,我全身上下充满了各色伤痕,这让Ricky很是不满,所以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找来一种很神奇的药剂
,每日晚上要我浸泡。——事实上,泡药时身体总会有火辣辣的痛感,我为了疤痕消退所忍受的痛苦,比留下它们时还
要更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四肢因为感染而造成的伤都已痊愈。我这才知道,先前Ricky对待我的方式,真的根本就是在“照顾
”我这个病人。
本来养伤时一直睡在地下的储物室的,可那天一早我就被人惊醒。来人长得一脸凶相,他毫不费力就把我从铺垫的纸板
上拎起,然后用踢的方式一直把我踹到我的“新家”——一个位于花园里的……狗屋。
我知道自己的长相也很是俊美,和Ricky还有谷衍泽都有几分相似。但比起他们的邪气霸气,我偏偏要更显得瘦弱可怜些
。但以前的我为了活下去,没命地锻炼格斗厮杀技巧,所以也还算健康。
可这下我发现,全完了。
我虚弱到被人正对着胸膛踢上几脚就忍不住要开始吐血。而且,我也开始畏寒。也就是说,我随时会因为各种原因很卑
贱地死去。
在我搬入那个为了羞辱我而专门制造的屋子当天,老天便很不凑巧地下起了暴雨。
其实我真的很想干脆从屋子里爬出来伸展四肢,因为它也根本起不到一点遮风挡雨的作用,但这同样也只是奢望。——
我的脖颈上被套上了一个质地坚硬的皮圈。用给我上锁那人的话来说,就算我的脖子磨断了,也不要想挣脱它!
皮圈连着的铁链很短,短到我即使是蹲坐着挤在拥挤的空间内也不得不尽力低下头去才可以基本顺畅地呼吸。
那夜的雨水肆无忌惮地滚落,混着惊人的雷声轰鸣,更是显得可怖。我心想:哪怕某一天上苍慈悲,赐我顺利地死去,
我到了地狱,大概也会认为自己还活着吧?因为属于我的现实和地狱,已经完全没有区别了。
等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我的全身都已经僵硬到了极点,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呈现给众人。
Ricky穿着笔挺的西装,长身玉立地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则要很吃力地把贴在地上的头尽量抬起,才可以看到他的膝盖
。
他告诉我说:“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对你的新屋也适应了,我不养闲人,所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家里的贱奴,
懂?”
于是,从此以后我除了要做烛台和烟灰缸,还要做无数粗活……以及,Ricky心血来潮的安排。
我手捧着一束刚刚采撷的鲜花默默地等在Ricky主卧室的门口。
豪华的长廊上嵌着花纹繁复的窗框,星光从其中进入,清辉照耀,现在,才不过凌晨五时。
不是我起得太早,而是我昨夜根本就没有一刻得以入睡。
别墅里的花匠不知为何突然暴毙,Ricky便要我临时替代。
管家居高临下地指派给我各种任务,比如把杂草全部去除等等。
好在我负责的那块花园并不是很大,所以在找到技巧以后我只用了一个下午便完成了除草的任务。但真正让我痛苦的,
是把前些日子死于暴雨的植物全部移走。他们没有给我工具——我只能用手。
花园里的植物都爱惜得很好,属于名贵品种,所以根系都插入地下很深。我开始时一直尝试用蛮力拔除,但那天谷衍泽
好像把我的腕筋给伤到了,所以力气很难使出来。没有多久我便累得瘫倒在地。手心大概是在拔玫瑰根茎的时候被刺伤
,还在往外面汩汩地流血。
于是我不得不换了一种方式:用双手当作铲子,把植物根系周围的土壤尽量刨开,然后再把它们拔出。
这样一干,就是一个晚上。做完以后,我的指尖全部磨破,几乎快要露出白森森的骨节来。
来不及休息一刻,我被人丢到一个木桶里洗浴,然后换上统一的杂役制服。
之后,我便一直站在Ricky的卧室门口保持现着现在的状态。——Ricky其余的手下说他随时可能起床,为了不耽误他一
早的心情,我必须从四点一直等候。
忙碌了如此之久,饶是身体早已麻木的我,也忍不住觉得疲倦痛楚。谁知道Ricky会什么时候起床呢?我知道如果他十点
才醒来的话,那么我就得等他整整六个小时。
这样的话我就连一小会儿的打盹都没有就又要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如此说来,我撑到现在都不死,真不知比起以前,
我是不是更健康了?
无谓的思绪分散了注意力,不知不觉我便熬到了天明。手中的花朵依然新鲜娇艳,瓣上的露珠还在水莹莹地滚动,我打
量着露珠里折射出的自己的面庞,发现还真不是一般地死气沉沉。鲜明的对比啊!
无奈地叹气,我继续着对眼前这扇门的凝视。
终于,白色的卧室门被人推开,但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开门的人,不是Ricky,而是一个清癯美丽的少年,一条真正配得
上我手中鲜花的生命。
他看我显然也是一愣,随后迷惘地回头,撞入身后人的怀抱。语气娇嗔,但丝毫不让人觉得发腻:“他是什么人啊?我
怎么从没见过。”
腥甜的气息再次涌上口腔。一夜的疲劳加上饥饿彻底夺走了我的直觉。对,一定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当我听见Ricky
宠溺地对他解释到:“没什么,一个佣人而已”时,还是会觉得有种莫名窒息的感觉呢?
我逼迫自己去想谷衍泽、想残舞、想孟瞳皓。至少,我还曾经拥有他们的爱,不是吗?
但却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心,我满脑子映着的,始终只有Ricky一个人的脸庞,而已。
就像我其实永远无法忘记他带给我的感觉,如此罢了。
第十九章:碎·绢
现在我成为了卢微安的仆从。
我应该高兴的吧?因为好像有很多仆人都希望可以到他的手下办事呢。毕竟,他是Ricky最宠爱的人。
白皙细腻的皮肤好像永远泛着牛乳的光泽,一双大眼水雾朦胧,鲜润粉嫩的唇瓣与盛开的蔷薇别无二致。很生动的一个
娃娃。
这样的人的确很适合让Ricky来“宠着”。
至于我,用孟瞳皓的话来说就是“有些时候我宁愿去看刚刚被我杀死的人的尸体,也不想看到你这张阴沉的脸——因为
那比你喜庆太多了。”
如此的话,也难怪Ricky对我是那么厌恶了。一直以来,我有两个问题困扰于心:一个是我到底爱不爱Ricky,想了很久
也没有结果,因为老实说我很难得到明确的判定标准,那么……难道仅仅是迷恋吗?或者说是一种畸形的崇拜追求?
我渴慕他身上拥有的一切。像我这样的人从来就不会奢求什么,所以一旦有了希望,便会不遗余力地坚持下去。爱恋么
?掺杂了太多的偏执吧!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Ricky到底恨不恨我。要说他是因为把我当做了情敌而且谷衍泽因我而死就妒恨我的话,实在太过牵
强。别人倒是很有可能,他的话……
好在对于这个问题,Ricky倒是给了我明确的答复——在一个侍从用指夹帮我把手指“改造”得更加“纤细”的夜晚。
他说:“我想在我失去兴趣之前,还是把你好好装扮一下为好。这样让你作为我的贱奴会更有感觉!其实凭你的长相还
是够资格做我的男宠的。但是有三点你不符合要求哦:1、你不干净,即使你只和谷衍泽上过床,但同样会让我觉得不舒
服;2、你被虐待起来好像还更娇美些,做下贱的工作比受宠爱更适合你呢?3、最重要的是,你长得和谷衍泽那么像,
看到这样肮脏的你竟然拥有与他相似的容颜,就会让我觉得仿佛他也受到了侮辱。所以,我决定厌恶你。你就乖乖地在
我为你修造的铁笼里准备痛苦地嚎叫吧!”
他的这一席话还真是有理有据。这样的话,说明Ricky根本不恨我,在他高傲的视野中,我哪里配得上做他的仇人呢?
既然我们之间连明确的爱恨之类的感情牵绊都没有,我想我应该可以很淡然地接受他给我的安排——就像十八年来接受
命运的拷问一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成功地忍受了他给我的各种任务:烛台、烟灰缸、花匠、马镫,也顺利地接下了他所谓的改造计划
:比如戴模具使脖颈更加细长、用指夹夹住手指使其更加修美、在全身涂抹烈性的化学药剂,使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肌肤
变得更加苍白、服用一些不知是否有毒的药品以保持身型、更不用提许多帮助我身肢柔软的器具……
在做好了一切之后,Ricky宣布我“具备了做一个让他虐待的贱奴的资格”,当时看着他美丽俊邪的外表,我就想:什么
非人的折磨也不过如此,只要把自己当个死人,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本来是这样的没错。
可是卢微安让我刻意麻木的内心彻底破碎了。
那天我透支着全部的精力保持恭敬的姿态手捧鲜花在卧室门口等待了Ricky整整三个小时,换来的,却是他和卢微安温存
的场景。
柔顺似可爱绵羊的卢微安很喜欢我用血肉做锄挖来的鲜花,便高兴地对Ricky粲然一笑,随后小心翼翼地用他的柔嫩贴上
了Ricky的唇。
我觉得胸口的硬痂好像掉落了。
强自撑着尽好仆人的本分,到卧室中摆放鲜花,但早就失去了知觉的手指却终于因为连日的折磨而再也支持不住,任花
瓶掉下,溅起一地的碎屑。
其中的某几块玻璃还划破了脸颊,我能感觉到滑腻腥甜的液体顺着脖子的曲线滑下。
然后卢微安说我好可怜,辛苦得连花瓶都拿不住了,所以他向Ricky要了我,为了彰显他的大度,卢微安没有责怪我,他
只是要我用手把玻璃碎片全部捡干净而已。捡干净以后Ricky说卢微安喜欢赤着玉足踩在毛毯上——于是我便被要求赤身
躺在毛毯上用身躯感觉余下的碎屑。
Ricky真的很是英明呢,长长的绒毛下果然藏匿了很多尖利的玻璃碎片,它们扎在我的背上,胸膛上,四肢、甚至脸颊上
,直至完全清理干净了它们,我才得以脱身——带着充满全身的细细小小的伤口以及……心口打开的裂缝。
对于受过伤的人而言,流了血就会结痂,就会痊愈。但如果被强行撕下这层痂,最脆弱柔嫩的新肉就会暴露,如果这个
时候再有人捅上一把利刃,造成的痛苦效果……事半功倍!
我不敢确定自己对Ricky的爱,所以我可以用迟钝来接受他的虐待,却无法抵御看到他疼爱别人时的苦涩心痛。
卢微安得到的一切,是我出卖肉体和灵魂也无可触及的。这样你要我怎能不恨?
可实际上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恨。即使卢微安也只是个男宠,但比起我贱奴的实际本分,也高贵了太多。换句话说,任何
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可以轻易杀死现在的我。
所以我还是很尽职地做着一切卢微安要我做的事情。其实,把心痛也当做习惯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很清楚地知道卢微安对我的敌意。作为一个男宠,八面玲珑算是基本功,陪伴Ricky多年的他当然了解Ricky对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