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块很小很小的石子,投入湖中,也只轻轻荡起了一点点涟漪,之后又重归平静。
慢慢地,晨晨尧尧也习惯了少年。他的存在让两人觉得心安,因为两人经常没有机会一起回家,这样的话其中一人独自
呆在死寂的家中就会觉得很痛苦。
现在有了这个少年,独自在家的人就可以有事做,一边照顾他一边诉说对哥哥或是弟弟的心情,如此循环往复,晨晨尧
尧就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即使他们不得不暂时分开,也有一个人作为他们的纽带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总之,晨晨尧尧的岁月依然和以前一样无波无澜地流淌而过——淌过了金色的秋季,一直来到严冬。
其实,如果这种平静可以持续,也是很美好的,因为那个人的脸色开始略有好转,象征了他们细水长流的幸福。可是,
对于有的人而言,这种小小的祈求也是奢望。
——晨晨病倒了。
于是尧尧只有更加卖力地工作,因为现在他要负担两个人。
他每天会拖着很疼很疼的身体回家,然后做饭,陪着两个病人聊天。
可是这天晨晨似乎没什么精力,吃了饭就睡了。所以尧尧只好对着自己当初和晨晨一起救回来的少年说话:
“我和晨晨不能总是一直“喂”呀“喂”地叫你吧,你总得有个名字啊。可是你又不肯对我们说话,那么我给你起个名
字吧,你就叫“小月”好不好?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睛很美,闭篕起来就像弯弯的月牙……”
这边尧尧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小月”这个名字时,躺在床上的少年纤细的手指微微地震颤了一下…
…
时光还是温吞温吞地流逝着,转眼已经到了下雪的节气。
晨晨的病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仍有些虚弱。而小月却依然还是那么瘦弱苍白。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清楚了解小月身上可怖伤痕的尧尧是这么想的,“我和晨晨必须要好好的对待他。”
其实,晨晨尧尧这样照顾小月,并不是因为他们特别高大善良什么的,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小月和他们的命运实在太像,
像得让他们觉得只要好好对待小月,他们最终也可以取得救赎。
尧尧舍不得让晨晨病一好就回到冰度去接受折磨,所以他只有拼命工作了。
每次被那些恶心的人侵犯他都会失去意识,等他再次醒来往往是在街边吐血,之后他会很耐心地擦干净身上的一切痕迹
,摆出高兴的神色回到家里。
现在他们的家里洋溢着药物的气息,但在尧尧看来,那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健康的味道了。只要一闻到这样的气味,他已
经探入了地狱的脚就可以重新收回来。
但是,今天的尧尧回到家里却还是一脸沉重。
好在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晨晨和小月都已经睡着了,没有人看到他的不正常。
尽管已经很累很累,尧尧还是没有一丝睡意,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端详着小月。他想起了一个很俗气的比喻:小月的睡颜
很像堕入凡尘的天使。接着他就觉得自己是卑劣的恶魔——因为明天,他就不得不把小月推向深渊。
一想到这里,尧尧开始觉得自己好渺小,生平第一次,他憎恨自己的无力:
这几天以来,包下尧尧的,是一个相貌恶心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好像有很硬的后台,每次他都让尧尧觉得痛不欲生。
可是为了晨晨和小月,尧尧一直咬牙忍了过来,尽管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无疑是在透支生命。
那天,男人把他的四肢绑在床架上,他的神经已经准备好了按照原来的流程接受痛感,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人下一步
的行动。
沉默了许久,男人才说:“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尧尧感到害怕极了,他不敢想象大病初愈的晨晨怎样才能从男人手下逃离。所以他恳求男人玩他就好了。
但是听了他的建议,男人却很是不屑:“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再玩,你受得了吗?况且,你现在虚的像癌症
患者一样,我看着就没兴趣!”
于是尧尧用尽了各种办法讨好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结果男人显然对他的服侍很满意,多给了他300块钱,可
是走的时候还是对他说:“明天把你弟弟带来,不然你们都不要想再在冰度混下去了。”
尧尧想了很久很久,他想起了小月,于是他决定让小月去顶替晨晨。
天明了,尧尧打了出租车亲自送小月去那个男人家里。
在打开男人家大门之前,他很小心地对小月陈述了下情况,他想小月一定会很伤心愤怒,但出乎意料的是,小月没有显
露出丝毫的怨愤,反而抚慰似的对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在尧尧眼里是那么美好纯净,以至于以后一直留在了尧尧的记忆里。
和纤弱的外表相反,小月其实很坚强,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恐惧。可是当他看到了前来开门的那个男人时,原本淡漠的
双眼却突然闪过了绝望至极的神情。
看到他这种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样子,尧尧觉得很不忍心。他下意识地觉得小月和这个男人一定有过什么瓜葛。
其实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他曾在电视上看过他的报道,Jason,本市的某位高官。他在一些民众眼中或许是一位“
优秀官员”什么的,但在像尧尧晨晨这样身份的人眼中,他就意味着毁灭。因为Jason是有名的SM爱好者,在他手下被玩
一次,差不多就得去了半条命。
回去的时候尧尧选择了走路,他很少有机会在白天看看阳光照耀下的城市。
所以他特意顺路去一些小街道上转了转。
地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皮靴踩在洁白的雪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往日的噪音被雪堆吸收,到处都是静谧的。
再加上雪对光线有反光作用,很容易让人忘记严冬的酷寒,产生暖和的错觉。
尧尧一边走一边想,他其实有些开始喜欢小月了,而且他可以肯定晨晨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也仅仅停留在喜欢的层面
上,他和晨晨最爱的,永远只有彼此啊!所以他这样的行为不能算是背叛吧?
再加上小月身上的伤痕,他可以确定以前小月也受过类似的伤害,那么,只要咬咬牙就应该可以挺过去的吧。
尧尧这样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小月的确也很可怜啊,所以我要去买一些好吃的做给他吃,然后给他补补身
子。
于是他的脚步又轻快了起来,在去超市的路上,尧尧看中了一款首饰,那是一个系列的,共有三个。他一口气全买了下
来,想要送给晨晨和小月,“今后我们三个就永远在一起吧。”
当他走出了店铺,却没有注意到一辆急速奔来的自行车。
结果,尧尧被撞到在了雪地上。
肇事的青年被他吓到了,起身来扶他,却见尧尧只是细心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看到这个清癯的少年如此认真在意的神情,青年不由得被打动了,于是也帮着他一起找。
可是两人找了很久很久也没能成功,只找到其中两个,还有一个怎么也寻不着。
“大概被雪花掩埋了吧”尧尧喃喃道,然后他竟掏出剩下的两个来,用力地抛得远远的,“这样它们还是在一起了。”
随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尧尧面色惨白眼神呆滞得颓然坐倒在雪地上。
青年不敢离开,一直陪着他。
就这样,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飘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尧尧也突然哭了起来,让青年措手不及。
第二十五章:枯萎的绻羽
我想我应该疯的。
可是当我像最原始的兽类一样啃噬着残舞和孟瞳皓的躯壳时,却偏偏清醒得不得了。
我可以轻易地体察到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
我觉得他们空洞的尸身仿佛在我的肉体里复苏了。
“活下去”,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所以我故意露出了痴傻的笑容,让Ricky以为我已崩溃。其实,这不应该归功于我的演技好,可以骗过他,而是因为他相
信依靠这些折磨足以让我无法承受。
之后的事情就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了,Ricky让人把我迅速清走,像是对待弄脏的玩具那样。
然后我拼尽了所有力气狂奔,想要尽量地远离他。
可是只有意志支撑的残破身体又能如何?
我还是昏倒了,在一个隐秘的小巷。
等我再次醒来,我认识了两个人——晨晨和尧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当我没日没夜地在冷气四溢的地下室和两具尸身相处时,我的脑海清明至极,甚至可以思考
出一套逃离的完美方案,可是现在我重获生机了,却反而觉得自己要疯了。
每天躺在床上接受晨晨和尧尧的照料,我变得像一个悲哀的植物人,所有的意识空间全部是混混沌沌的。
直到一个月后我才恢复了正常。
但依然少言。
那段日子里我最喜欢做的,就是默默地打量这两个救我的少年。
他们都是很可爱的类型,就像是卢微安那样。
然后我就会觉得无奈。他们的外表明明是湛蓝天空那样的纯净,可是他们的人生却是那样不堪。
晨晨和尧尧经常不能两个人一起回家,这时候他们其中一人就会开始絮絮叨叨地对我说着一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我
总能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到幸福的神采。
于是我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我。
他们是双胞胎,而且因为外界对他们的伤害,使他们对彼此的依恋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步。所以当他们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就会感觉难过到几乎要晕倒过去。
正因如此,我的出现为他们提供了一个介质,他们每次对我说话,都会把我看做另一个人吧?在对方曾经呆过的世界弥
漫着彼此温暖的气息……
如果是原来的我一定会很羡慕他们的吧。因为他们永远拥有彼此。
可是现在的我却不会,因为我还拥有残舞和孟瞳皓。并且,我们之间比任何人的关系都要来的亲密。
他们的骨血都已经融入了我的体内啊。
一想到自己的血管中流淌着他们另一种形式的生命,我就会觉得莫名地满足。
如果是一个所谓“正义”的人,他一定会站出来说这是罪恶的感情。
比如晨晨和尧尧,比如我和我体内共存的他们。
但是我不介意。
对于有的人而言,他全部的世界只是一小部分罢了,其余,均是可以忽略的空白。
转眼又是一年冬季。
我开始爱上了对着雪花发呆的感觉,不论再纯洁轻盈的雪片到最后也不得不坠落,然后被人践踏成乌黑的色彩,这样的
想法让我觉得心疼,却也有……接近于幸灾乐祸的心情。
从未因为这一时的平静就忘乎所以期待未来的美好。
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可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却又开始觉得迷惘。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但更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又能有什么意义。所以干脆就这么拖着好了。
等待死亡慢慢地,把我浸入充满怨气的湖底。
果然,我的悲惨是无可摆脱的。一个很变态的客人要晨晨接待他,尧尧为了保护晨晨,向那个客人推荐了我。
我不恨尧尧。一点也不。
所以在走入那个客人家的别墅时我一直是在笑着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属于我的完全纯粹的东西。
比如:母亲对我的感情中掺杂着仇恨;残舞对我的感情中掺杂着厌恶;而至于孟瞳皓和谷衍泽,更是隐藏了无数的欺骗
。
那么,尧尧对我的一点点背叛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依然愿意接受他给我的友谊。
本来是不怕的,这副躯体早就对疼痛麻木。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客人的真正面目时却连惨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我对那
个人的恐惧,实在是浸到了骨子里。
他,竟然是Jason。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我才有机会回到尧尧和晨晨居住的小屋。
他们做了鸡汤粥给我,我却什么都不想吃,怕自己只要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呕吐。
不禁庆幸他们没有问我遭受了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他们描述那时的痛苦。——Jason把粗大的冰锥刺入我的
体内,让我一直不停地痉挛,快要死掉却又被异样的痛感唤回神志。
于是,生活又成了一潭死水。
我苟延残喘一般继续着绝望而僵持的生命——和晨晨尧尧一起。
可是,很快的,冬天就过去了。
冰雪消融,被太阳蒸发干了最后一丝痕迹,晨晨和尧尧也退出了我的生命。
犹记得那晚他们的争吵:晨晨想要过一种新的生活,但不愿意带上我,在他看来,我已经介入他们太多了。可是尧尧却
坚持不要丢下我。
他们争吵得太过激烈。终于,尧尧吼出了一句:“我们不应该这么亲密,我已经受够了无时无刻也离不开对方的感觉!
”然后,晨晨不再说话了,他开始哭泣,前所未有的悲伤。
最后,尧尧还是心软了。
就这样,我还是被人丢下了。
刚开始回到独身一人的日子,我每天都呆在小屋里不愿出门。这间房子里的每一样摆设,都记录了有关两个少年的回忆
。
不久后房租到期,我被东家赶出小屋。自此,晨晨尧尧留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抹煞。
缱绻的春风,圣洁的羽毛无声的落下,飞舞在空荡荡的天地中。
我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匆匆向那家叫做“冰度”的酒吧走去。
第二十六章:沉醉幽香
我获得了自由。
这让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多年以来,早已习惯了被牵绊被束缚,却在一夕之间重离牢笼。这样的际遇带给我的,却是
无限的迷惘。
曾经有一个问题:如果被线拉扯着的风筝剪断了线索会怎么办?
大部分人认为风筝可以飞得更高更远,一直到无限接近无垠的蓝天,但事实上,它的结局只有一个:坠落到地上,然后
被路过的行人车辆撕扯到不成形。
而现在的我,所要面对的,就是断线风筝的命运。
Ricky把我的手筋挑断,这使我只能勉强完成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喝水。再加上那些儿时遗留下来的旧疾愈加频繁的发
作,现在的我根本无法依靠正当的方式活下去。
那么,还能怎么样呢?
我成为了冰度酒吧里的一名MB——就像晨晨和尧尧曾经所做的那样。
每一个天日夜都在灯红酒绿中徘徊,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亦不愿看到。
其实不是真的不会再痛——身上的、心里的,只是有了酒精的麻醉功效还有自己的刻意催眠,麻木了也就能忍受过去了
。
我已经渐渐离不开大剂量的安眠药和止痛剂。对“接客”这样的事也从开始的抵触渐渐变得很容易接受。不过我这样做
不是为了纵欲,仅仅是为了挨过漫长的夜晚罢了。
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数可怕的影像来纠缠我,所以只好睁眼到天明,可是意识清醒了,身体的每一点疼痛就都
会被无限制地放大。我每夜不停地呕血,有时实在忍受不住便加大用量地服食那些药物,可慢慢地,它们也失去了效用
。无奈之下,只有寻找另一种解决方式:在与那些不知名的男人纠缠之中获得小憩。
或许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吧:“下贱、不要脸。”
我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自从那天以后,Jason成为了我的常客。他每次都会给我很多钱,相应地,也总是让我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