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帛此时早就脱力,软软的跌坐在地喘,全身剧烈的起伏。
刚才他趁易和不备吃了自家做的药,能够在透支体力的情况下激发出最大的爆发力,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目的就是,
来找一个答案。
现在他站在这儿免费看了这么一场好戏,不消再问,答案早就是一清二楚。
至于自己搞出来的这场闹剧如何收场,他也早有对策。
所以他盯着几米开外的三尺寒芒,心如止水。
沈段负剑,也是久久未动。
阳光明媚,衬得叶锦帛的脸亮亮得有了几分生气,和某人有几分相像。
沈段紧了紧剑柄,一步、一步向前,踏碎一地阳光。
“易神棍,我杀了你哥,也等于是自断了生路,总归不欠你。”举剑的瞬间他想,剑势如风斩下。
血,温热,口子却不是开在自己身上。
叶锦帛被摔得一阵晕眩,只见易和趴在自己身上,青衣下摆被一大片殷红代替,大腿上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流得正
欢。
沈段低吼出声,连忙上前点住了易和周身大穴止血。
易和也是顽强,居然强撑着爬起,堪堪挡在叶锦帛身前,不退不让:“皇上,杀人总要有个理由。”
刘泽显冷笑,亏他还知道自己是皇上,理由?多么可笑!
不过他对这出戏也腻了,区区一个叶锦帛,喜欢捣腾药罐的兔子而已,带回宫里再做处置即可,没必要闹得这样人人都
下不了台,他可是个明君。
“来人,带叶公子回宫。”
易和完全是螳臂当车,被那几个精壮的护卫轻轻易易甩到一边,沈段接住他时正看到他腿上伤口炸开,皮开肉绽。
叶锦帛往后瑟缩着,眼睁睁看着几个彪形大汉将他围住。
刘泽显弯腰,向他伸手,语气柔柔:“走,跟朕回宫。”
叶锦帛瑟缩的表情却忽然换成冷笑,手伸到身后握住了借着刚才的退缩到了身边的长剑,寒光闪闪堪堪架上了天子的脖
颈。
第十一章:鹿死谁手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当时执意不要我做解,看来你早有打算。”叶锦帛戏谑地笑,手上的剑又沉了几分,“原来
,是从那么早开始的啊……”
与此同时皇帝带来的护卫,也纷纷把剑出鞘,整齐划一的指向了叶锦帛。
情状一时胶着,只等一人动作,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叶锦帛,你这样,叫朕如何放过你?”天子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瞬间的错愕后他早已恢复了原样,可以冷静的谈
判。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叶锦帛还没有给出解药,这让他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从这一点看来,他的确是个做君王的好料。
“我从来也没指望你能放过我,”叶锦帛眉梢轻扬,侧头看向易和的方向,说了一句很久以前的夜里他说过的话,“皇
家情薄,伴君如伴虎啊。活人,无论如何不如死人的嘴牢靠。”
皇帝瞳孔骤然紧缩,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不要命的人。
叶锦帛也噤声,眼角的余光看向僵硬在沈段怀里的易和。
这个弟弟啊,如果那个晚上跟了他出宫,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会重写?
易和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一出无声的大戏,眼里有泪,但更多的是一种死寂的悲哀。
纵是冷静如他,明知没有回天的余地,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而明哲保身。可惜有人懂他想的什么,沈段早就制住了他的大
穴,从后面把他紧紧钳制住,阻止他发狂。
是以他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又一次,两手空空无能为力。
叶锦帛收回目光,也罢,这世间哪有这么些如果。
“你不能杀我,你被沈府窝藏,我死,你不想想要牵连多少人?”
这话说出他就后悔,沈家人的死活,管他叶锦帛什么事,这话说的真真失败!
叶锦帛果然笑,笑意里意义不明:“也是,那我祝皇上求则得之,万寿无疆好了。”
“死多容易,活着才是艰难。你们慢慢玩,我就不奉陪了。”长剑猝地收回,甚至没在皇帝脖子上开出一条血痕,叶锦
帛含笑,就算去死,也绝对不留下任何把柄。
皇上,你可知道,就算是一颗棋子,也有选择主人的权利。
最后一刻叶锦帛也不是没有遗憾,当时应该学沈段把自己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弟弟点穴而不是劈晕才是。最后一面这样相
见,还不如无。
叶锦帛在圣上面前自刎惊驾,皇帝震怒之下拂袖而去,也没带走尸身,只是命人细细查看了一遍发现没有异常就作罢。
其实他应该高兴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中不是么,叶锦帛没有留下解药。他赢了,赢得漂亮,他应该笑!
扯扯嘴角,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皇帝背影顿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去。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可能是这委顿了一地的鲜血太过于猩红刺眼。
可能,是这前一刻还鲜活的人肌肤的触感还犹在指尖。
可能只是,自己刻意回避的情感,使得对方燃烧的恨意越发惊心。自作孽,不可活。
总之他知道,这片染血的庭院,他是再也不会踏进来一步。
东风又起,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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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不该就这样卸了兵权。”半晌之后沈段解了易和的穴,喃喃自语。
易和目光呆滞,不说不动,眼中的水汽却早已被和煦的春风风干。
沈段忍下喉头涌上的一股腥甜,只是默默,把头缓缓埋在易和温热的颈间。
“沈段,你说我哥,到最后有没有原谅我?”易和嗓音沙哑道来,却并没有回头。
沈段也无话,只是生平第一次叫了人进了院,收拾这一地的杂乱。
进得屋去,床上的人阖目平躺,掀开被子看看,腿上的伤口已经平整的包扎好。
易和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他这块宝地,心心念念为的都是他哥叶锦帛,他又如何不知。
“傻,想要什么说一声不就是,何必对自己这么恶毒。现在叶锦帛死了,你怎么办?”沈段凑近那双根本没有听力的耳
朵,话都说给自己听。
半睡半醒之间有什么东西滑过自己的嘴唇,凉凉的带了些许水汽,沈段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半躺在了易和
的身边,而易和的胳膊,此时正勾着他的头。两人脸隔了不到两寸的距离,易和清清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
指在他唇上流连,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段,我们做吧。”
窗外在这时响起一声惊雷,山雨欲来。
易和见他没有反应,勾着他头的手臂使劲,粗暴地把他压向自己,牙齿相撞,这一个吻吻得并不美妙。
一个中毒已深,一个腿部重创,攻受两人一同憔悴,这时还提出这种要求,无异于作死。
沈段一个翻身,小心翼翼的跨上他身,尽量避免压到他的伤腿。
“易神棍好性致。”两人同时上手,比赛给对方脱衣。
“外边大云大雨,我们里边小云小雨,顺应天地,有何不可?”易和皱眉,和沈段的腰带较劲。
沈段大笑,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好一个顺应天地及时行乐,易神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才。”
转眼间两人衣衫已经尽褪,沈段热热的体温压将下来,唇舌交缠间胸前的突起毫不客气的磨蹭着易和的平坦,渐渐的感
觉到了身下人的两颗也硬硬的突起,痒痒的撩拨出了一身的火。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命悬一线的放纵。
算了,作死也罢找死也好,大家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好了。与其被朝闻道毒死,不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想到这里沈段心情大好,也少了诸多顾忌,身体前压,抄起易和未受伤的一条腿弯曲压到胸前,另一只手不停,握住了
易和早就抬头的脆弱。只是微微的触碰,那东西立刻充血涨大了一轮,热热的烫着他的手心。
这些日子他身体不好,不代表欲望也一样淡薄,如今锦衣绸被美人半裸,再没反应他就是太监生的。
不过他还是细心,手探到两人丢成一堆的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小瓶润滑,冰冰凉凉的探到了易和大张的两腿间的
柔软之处,两指缓缓探入,松土的动作驾轻就熟不输给园丁。
易和脖颈扬起微微闭了眼,只是顶了腰和他靠得更近,隐忍住喘息咬牙道:“大人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作为一个攻君,这东西可绝不能少,所以日后我进了棺材,还麻烦易神棍给我多放点陪葬。”沈段狭了狭眼,果然是
人贱人爱。
“美的你,不给,干锅熬汤,插无可插。”易和作势要去捏他的脸,却被抓住手腕,强硬地压在了头顶。
接下来体内骤然进入的庞然大物让他惊呼出声,果然,现世报来得就是快。沈段把他一条腿固定在肩上,扶了他的腰,
大幅挺进又骤然抽出,做过了充分扩张的那里只有初入时的生涩,很快就柔软了下来,动作大开大阖间也是畅通无阻。
一室春意斗转上扬,帐内人影交缠,细碎的声音和着倾盆的大雨,终究是渐渐低了下去。
事实证明,沈段希望落空,第二天睁眼就是天光大亮,没能做成一个风流鬼,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破事。
“叶锦帛死了,当真没留下解药?一丝半点儿线索也没有?”
“没有。”沈段摇头,瞟了眼床上还熟睡的易和,尽管知道说话也入不了他耳,还是起身,把门在身后关上。
“你对叶家二少还真是上心,要不要你百年之后把他杀了给你作陪?”沈泊撇撇嘴,眼圈有点黑黑的明显休息不好,“
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段点头,坦然而淡然。
“你这一死,沈家是不是就此垮了?”
“至少爹和大哥,可以睡在银票上生活无忧;静安那边,一国之母,怎么说也不会只是个虚位。”
沈泊却怒,呼地站起:“你倒想得周到,那你自己呢?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你多崇高!”
“生死由命,阎王要我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沈泊见他这样也没辙,只是疑惑地问了三个字:“你甘心?”
“一山难容二虎,我也没法。”沈段说这话时挑眉勾嘴角,几分孩子气的神态与小时候一般无二。
叶锦帛低调下葬之后,沈段应易和之邀,走出大宅,出门踏青。
春日踏青,最不能少的,当然就是情、景、人。
“听说,把沾有往生者血的东西做成风筝放飞,剪断线绳的话,那人的灵魂将不受束缚,安心渡往极乐。”易和此行果
然并不纯粹,血衣做成的风筝看上去几分诡异。
沈段环胸站,似笑非笑:“那我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是重操旧业?”
“不了,我回道观超度亡灵,早超午超夜夜超。”易和略微沉思后仰头看天,湛蓝的天上纸鸢乘风,悠悠上升,翔于天
际。
线轴很快放完,线绳绷紧竖直的那一刻沈段悄然从后面抱住他,佩刀出手,生生割断了线。
脱线的风筝快速上升了一段,很快到了极限,开始下降到不可预知的地方。
“既然是早操晚操,那趁现在天朗气清,我们不如来一次野合怎样。”沈段骤然化身恶狼,把易和仰面扑倒在刚能没马
蹄的草地上。
“哦,我差点忘了,”阳光毫不吝啬的打在易和脸上镀上一层光辉,手向上抬了抬,易和眨眼一脸坏笑,“那风筝,最
后可还是要捡回来的。”
“要捡你自己去捡,我可没那个时间。”沈段摩拳擦掌,扑倒了事。
确实是没那个时间,距离两月之期,只有七天。
朝闻道,夕死可矣。只是这一刻,沈段嗅着身下人脖颈间散发出来的气息,突然间的希望时间能够稍作停止。
往后的日子,平淡如水。
唯一的大事是沈监国薨,就在草长莺飞的四月,万物都生机勃勃之时。
第十二章:下穷黄泉
二月之期到的前三天,好好的暮春四月,居然飘起了细碎的雪。
四月飞雪,按理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怪的是,几天以前还是暮春光景,热得街边卖肉的都打起了赤膊。
“去,帮我把易和找来。”
小厮去了以后很快折返:“回二公子,易公子不在。”
沈段于是紧了紧身上披的狐裘,毛茸茸的立领显得下巴越发尖细,挥挥手道:“知道了。”
易和不声不响消失三天了,他每天都派人去找一次,不在也就算,就是这样探班似的每日一次。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猜到,对于易和来说自己的作用,也就是到此为止。
也罢,黄泉路上,也还是要自己走不是。
“薄情的小东西,我就这么几天了你都等不了,就算是做戏也懒的做?”
末了沈段对着天顶来了这么一句,语气是一贯的不羁却全透着落寞,本来已经转身告退的小厮霎时间眼圈一热,再回头
一看,苍白的病态美人面上带笑双眼却含怨,水色的嘴唇堪堪向上翘起,任谁都不禁感叹个良心被狗吃了的易和,抛下
这样的美人一走了之,生生就是——暴殄天物!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没多少文化的小厮脑中有东西横冲直撞,终于文化了一把。
沈段懒懒的眸子绕了个圈,落在小厮脸上:“不错,应景。”
小厮听了赞赏更加心绪难平,嘴巴一瘪,两行泪就要流下。
“我本有心向明月,既然你那么忠心,那我死后,你给我垫棺材底如何,放心,我不嫌你长得丑。”
小厮的脸上悲戚之色就更浓了,连带身体也一并僵硬。
沈段看到他这个样子大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血。
血倒也不是源源不断,只是胸腔抽痛一次就涌出来一股,身上雪白的狐裘,领口处已经染红了大半。
沈段眼前一阵阵发黑,小厮的惊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该死的,这次自己非常清醒,只是这吐血的势头却好像压制不下去。
一个念头突然涌现:自己不会这就要死了吧。
不会吧,明明还有三天……
三天,足以让他派人挖地三尺,把某人找出来,替他收尸。
可惜上天最终没能给他这个机会随心所欲。
捂着胸口的手骤然收紧后又颓然垂下,沈段人前倾,最后一口血连带着人,一并倒进了一点也不好看的小厮怀里。
遗憾,真是终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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