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本来的那一点怜悯在他的冥顽不灵下彻底消耗殆尽,牙一咬道:“继续!”
银色小锤于是再次挥落,这次瞄准的是他的脊骨骨缝中央,一锤下去沈泊可以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清脆“咔哒”声,同
时那个血洞迸开,在背上开出一朵艳红色的血花。
不过他也没时间关心自己的脊椎是否断掉,听到声音的同时他眼前一黑喉管一紧,嘴角血沫飞溅,终于在最恰当的时候
昏倒。
那抹幕后明黄色的身影终于坐不住,刷地站起,快步走出帷帐。
刑部侍郎和一干人等跪地,看皇帝一抹绣龙的下摆径直越过他们,在上身赤 裸的沈泊跟前蹲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沈泊的背沟一路下滑,到了青红泛紫的地方,骤然加重了力道按捏。
昏迷中的人却是毫无意识,连眉头也不带皱上一下。
不知怎么的,那具苍白瘦弱却依然挺直的脊背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合,让他暂时不想再这样折断一个人的脊梁。
刘泽显叹气,终于收手,吩咐左右道:“先收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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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对沈泊动了刑了,敲脊梁骨,没断。”陈之仪傍晚从大理寺回转,木着脸说道。
沈段眉脚一跳,问道:“人呢?在大理寺,还是在刑部?”
“人还收在刑部大牢,没过大理寺。皇上没叫用药,隔天再审。”
易和这时进得门来,站在一个恰当的角度能看到两人说话。
沈段无话,只是双拳渐渐收紧,手背青筋爆起。
陈之仪长叹,一手按上他肩:“如今,不可能再有两全之策。”
沈段苦笑:“你是说,要我重新掌权?”
“或者,沈段你认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沈段静默,仿佛看到了将要一片腥风血雨的朝堂。
曾经他宁可舍掉自己的命喝下朝闻道,为的就是一个社稷永固征伐不起;如今因缘缠绕,自己又要亲手搅动这一池风云
。
绕了一个大圈,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于是,我想知道,本应该痛恨奸臣一心为国的你,现在究竟站在哪一边?”沈段说,“我可是不择手段杀人如麻的天
下第一佞臣。”
“我要忠的,并不是一姓之国。”陈之仪眼角似有若无瞟了一下易和的方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大人现在,
应该需要一个能在朝中走动的帮手。”
沈段扬眉,此言非虚。他现在一个死人的身份,做什么事都诸多不便,陈之仪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当然如若他能重
新掌权,陈之仪的仕途自然是不可估量。
门扉“吱呀”轻响,人的脚步轻轻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于是,在这之前,我能不能见一见我那苦命的大哥?”沈段眼动,最终没有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过了今天,赈灾粮就该到了。”陈之仪远目,“你放心,皇上他最近绝对……不会再有闲心去管沈泊的事了。”
辞了陈之仪,沈段揉着太阳穴踱出门去,意料之中地在假山背阴处看见了和乌龟眼对眼的易和。
沈段眯眼,看那乌龟芝麻大的乌黑眼珠,心想这只乌龟性命难保。
易和看得专注,没注意身后悄然挨近的黑影,伸出手去,把个龟儿爷四脚朝天翻转,在地上飞快地打陀螺。
那龟爷本来还在为了翻身而四脚乱动地挣扎,受此剧变竟一时反应迟钝,匆匆忙忙之间忘记了收尾巴进壳,就被一只手
拎着尾巴,倒提了起来。
沈段手上揪着一段皱巴巴的龟尾巴,蹲在刚才龟爷的位置继续跟某人大眼瞪小眼:“提醒一下,这是别人家的乌龟。”
易和劈手夺过被折腾得够呛的龟爷,一屁股在上面,理直气壮道:“我缺一个龟甲。”
所以这只龟爷倒霉,碰到心情不好的易神棍缺占卜道具龟甲。沈段暗自替龟爷叹了口气,也在他面前席地而坐,挽袖子
道:“要怎么做?”
热心的结果是,手自然而然伸向了龟爷——此时正被某人当凳子坐在屁股底下。
易和对此小动作翻白眼,继续敬业地讲解道:“根本不用人动手,只要把乌龟放在一个小口陶罐里,再把陶罐放到靠近
水边的地方……”
“龟壳不是无缝,又逃无可逃,夏日蚊虫众多,不出五日,绝对将血肉吸得干干净净。”
沈段于是不胜唏嘘,眼中却眸光顿生,一个猛虎扑食将易和扑倒。
易和坐的地方是一个斜坡,又是坐在龟上,沈段精虫上脑,一时没摸清楚地形,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音,两人齐齐栽进
了身后的荷塘里,水花飞溅!
“我的龟甲……”水只到齐胸,两名落汤鸡挣扎站起来后,放眼一望被激起一片浑浊的水里,哪还有龟爷的影子?
“逃了好,那是人家乌龟命大。”沈段踏踏脚下,脚下稀泥虚软。
两人下落激起的水波扩散,激荡着一池的绿水带着片片肥厚的荷叶轻摇,又瞬间恢复了平静,也堪堪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
这样的情景,不做点什么就真是枉费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沈段于是决定及时行乐,双臂隐在一池绿水中,如水蛇般毫无预兆地缠上易和的腰,借着水的浮力寻到他漂浮着的腰带
,在不碰触到他身体的情况下,轻松解开。
易和只感觉腰上一松,接着不受拘束的衣袂就纷纷借着水的浮力散开上浮,接着微凉的水中人的皮肤温热的触感就显得
异常的清晰。沈段欺近,扯起嘴角邪邪一笑,“我说,我们下去找找?”
易和于是点头。
沈段侧头眸光微暗,深吸一口气,双臂更紧了紧易和光裸的腰肢,猛地带着他一路下潜。
易和措手不及,转眼人已没顶,还没来得及闭合的眼前是昏暗的水底,可以看到粗长的荷叶梗微微晃动。
真真是美得令人窒息的感觉。易和捂嘴,留住最后一口氧气,想要上浮,却带起了脚下的稀泥,软软的使不上劲,反而
是在奋力的挣扎中,最后一口气也消耗殆尽。
唇瓣在这时被含住,堪堪渡过来一口气,然后两人上浮换气,再次下潜。
这次沈段发狠,两人一路直坠,直到触及了绵软的塘底。周遭一片昏暗,沈段咬牙摸索,终于在下一刻一个挺身准确挺
入。
冰凉的池水也顺着那处火热的空隙灌入,双重的刺激使得易和胸腔一阵收缩,感觉氧气又要一点点用尽。
可这一次沈段却没有带着他上浮,那埋在体内的火热顿了顿,开始急切地插入。眼前人的影像压下,沈段摒气,一手抬
高他腿,动作大开大阖间搅动起上浮的细浪。
易和仰头,看水下暗淡的天光,窒息的危机却让人莫名的有了一种命悬一线的放纵感,体内进出的灼热的触感也越发的
明显。易和捂嘴,握住沈段肩摆手示意上浮,沈段沉默,腰上使力,一下一下都准确地顶入深处。
也许下一刻,极致的快感之后就会是再也无力上浮的窒息,不过沈段已经不准备半途而废。
目光所见的淤泥里,刚才那只龟爷伸张四肢缓慢前行,不过终究还是难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段于是伸手,一把抓起大难不死的龟爷,借着高潮的力道,将其甩出。
而快感也在这时到顶,沈段眼前一阵发黑,趁着最后一点力气带着易和上浮,在水面上冒头,弓着腰射了个痛快。
易和则早就脱力,整个人软软的挂在沈段肩头,牛样的喘气。
“乌龟逃了。”
易和把头埋在他肩后,胸膛剧烈起伏久久未平。
“可是我却不可能再逃。”长久的静默后沈段终于泡凉水尽兴,扛起同样是全身滴水的易和回转。
南方的盛夏一向是雨水丰沛,如今却是一片荒芜之景,炎热骄阳炙烤下的土地,裂缝宽得可以放进去一条手臂。
灾民们翘首期盼的赈灾粮,终于在今天运进了粮仓。
赈灾粮从附近几省粮仓中划拨部分,因为今年船匪横行导致官粮紧缺,朝廷也下拨了一批灾粮,可也就是这批朝廷灾粮
出了漏子,不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朝廷下拨的米,乃半是陈米半是霉米!朝廷竟用霉米当赈灾品,此事一出,顿时民怨
沸腾。
与此同时,摄平王刘廷赫开仓放粮,一边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悄悄摧毁的却是刘泽显的威信。消息传到京城,刘泽显听
着密报,眼中射出犀利寒光。
船匪、大旱、国库无粮,这一切都太过环环相套,摄平王要反,已经是昭然若揭。
“皇上,殿外陈之仪求见。”内侍入得殿内通传道。
第十六章:各怀心事
“皇上,陈米怎么就变成了霉米,事有蹊跷。”
皇帝扬眉,运粮官道一路天干物燥,而皇家的陈米又能有多陈,这好好的赈灾粮居然霉了一半,白白给了刘廷赫卖乖的
机会,也顺带丢了朝廷的人,这的确是一盘很大的棋。
“于是?”皇帝等他下文。
“皇上,忘了负责运送赈灾粮的是谁了吗?”
“你的意思是,朕的身边早就安插了摄平王的奸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往粮食上洒水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绝非一人两人能掩人耳目能够办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泽显狭眼浅笑,温润的脸上却渐渐浮起一层杀意。
“臣是不知道皇上这次是派谁安排的运送灾粮的事宜,不过臣可以肯定的是,那个负责的人绝对有问题。”
刘泽显于是点头,骨节一下下敲着镂金的龙椅。
半晌后皇帝开口:“陈之仪,河运船匪一案的主犯,是不是还没抓回来?”
“是。”
“那小小船匪怎能成了这么大的气候,幕后黑手是谁,证据又在哪里?”
“皇上……”陈之仪面色一僵,冷汗流下。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皇帝要灭了摄平王,船匪和霉米就是个最好的引子,他的作用,就是让“那个人”说话。
“我不勉强爱卿,你可以细细地斟酌这个答案。”刘泽显也不恼,继续循循善诱,“只是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陈爱卿?”
“臣明白,定不负皇命。”陈之仪跪地,领命。
“过几天会有一个人被送到你大理寺,你不用问他的身份,一定要细细地审,慢慢地审。”刘泽显笑笑,着重加强了后
面的语气。
翌日大理寺果然送来一人,这人奇怪,面色青白脚步虚浮,连捆人的绳子都省了,人身上却没有外伤,显然是被下了某
种东西导致体力尽失。
细细地审,慢慢地审。
陈之仪端坐堂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发散到无限远处。
案上供词却早已写好,大致是此人为摄平王安插在朝廷的奸细,霉米一事全是此人促成;船匪劫粮全都是摄平王一手策
划,暗蓄粮草,有不臣之心。
陈之仪暗叹一口气,抡起惊堂木,气势十足地一拍——
堂下那个面色青白的人却是淡定,闻此巨响眼皮也不带眨一下。
“霉米一事,可是你负责?”陈之仪气势十成做足,虽然这人已经是废人一个,可是还是能感觉到此人该死的压迫感。
“敢问大人,按常理不是应该问我姓甚名谁吗?”那人活像痨病鬼的青白嘴唇边咧开一道冷笑,抬头,显出一张清癯的
脸来。
“这不重要。”陈之仪再次操起惊堂木,重重落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少给我耍花样!”
该死的,天天都是这样的所谓案子,陈之仪咬牙,谁都在忍。
“是。”
“那米是如何变霉?可别告诉我是自然发霉。”
“米本就是陈米,加上运送条件有限,变霉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人不紧不慢道。
陈之仪揉了揉眉头,决定还是把话说明:“霉米一案,长的是谁的威风,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撇清?”
“那是我失职,难辞其咎。”那人思考半晌,如是答道。
陈之仪于是耐心耗尽,这一个两个的都是硬骨头。
“来人,把他给我按住,衣服……扒掉。”
俯跪按趴在地上的躯体看起来相当不错,窄腰、宽肩,一把流畅的线条和一层均匀的肌肉相映,不难想象其余掩在布料
下的风景独好。
“大人,犯人的裤子要不要脱?”
陈之仪于是收回目光,嘴角噙起一丝了然的笑:“够了,把衣服再给他穿回去,先收监吧。”
官差于是诺诺,架了人拖走。
自始自终那人也无甚挣扎,只是一双黑眸内里空空,淡定从容的紧。
空气湿热,天上时不时滚过一道隆隆声的闷雷,易和蹲地,抹额上的汗,等着下雨。
老天却好像不情不愿似的,雷声愈发的大,雨点却小,很快被滚烫的地面蒸腾殆尽。易和于是不甘,伸手去接,就维持
着手心朝上的要饭姿势。路人于是纷纷侧目,见他衣着整齐人又俊俏干净,再看看此人身后大宅的牌匾,都露出迷惑的
表情匆匆走过。
易和再伸手抹头,这次水多了些,汗水加雨水,混在一起蜿蜒流下。易和于是收手,抱紧双腿,把头搁上身后的墙根。
吱呀有门响,易和眼珠在眼皮下转,不动。
有脚步声踱来踱去,最终发飙,踢踢踏踏走近顺带踢了他一身泥水,易和闭眼抬头做享受状,很快后衣领被拎起,人被
怒气冲冲地甩进了门里。
宅子大门有房檐,不用担心被雨淋,易和寻了块干处坐下,抹干净脸上的水,仰头看向眼前黑色铁塔一般怒目而视的人
,叹息道:“自家大门难进啊——”
“你自虐!”韩涉也不含糊,立刻吼将回去。
“我没自虐,是你锁了我家大门不让我进。”易和纠正,“话说马大头,你什么时候改了这么一个寒碜的名字?”
韩涉于是虎目一瞪,铁锤样的拳头提起,呼呼生风!
易和仰头看他,眼皮也不眨一下。
俗话说,不怕不要脸的,就怕不怕死的。韩涉的拳头此时失去了威慑力,堪堪在离易和太阳穴一寸远的地方萎了下来。
韩涉脖子一梗,硬气道:“别以为我会吃你这套,套近乎拉关系,外加自虐,在老子眼里都是云烟一般!”
易和却表现得兴奋,揉揉发麻的腿拍拍衣服站起:“对,韩大侠只是因为我蹲在门前影响不好,绝对和吃我这套没有联
系。”
韩涉于是咬牙,牙缝里挤出一字:“贱……”
“我要雇你。”
“你以为老子是只要有银子就请得动的?”韩涉表示鄙夷。
“我还知道,雇你们江城船匪不便宜,一次得纹银百两。”易和扳指头,“我还听说,你们上家的雇主拿了好处还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