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几日淫 乱一场,难不成你还真有了?”沈段上前,一只手暧昧的圈上他腰际,颇具暗示意味地磨蹭。
“你刚才不也差点吐了,难不成是总攻生子?”沈段落架后,易和对他也没了尊称,可这偏偏让沈段很贱地感觉窝心不
已,“谁生都一样,重要的是善于耕耘不是……”那手就渐渐不规矩起来,沿着腰线下滑,就停在了尾骨的尽头。
易和于是淡定地眯起眼,背后抵墙往前送了送腰,在眼看天雷就要勾动地火之际,很恰当地来了个转折,“刚才那个人
,你觉得怎么样?”
沈段手下微顿,伸手按住他肩,甚是了然地挑眉反问道:“你认为?”
“如果不是此人太傻,就肯定……”
“有问题。”沈段微笑,眼中光芒闪现,“绝对不会有逃犯闯入民宅,放着两个活人到处乱跑自己去洗澡,除非……”
话音未落,门外已经是嘈杂一片,有人很剽悍的在敲门,说得准确点,应该是砸。
“快点,官爷查人,开门开门!”
易和听不见声,还想开口说什么,沈段面色一变,伸手捂住他嘴,对着门外使了个眼色,嘴型做出“官兵”二字。易和
会意,忙压低声音道:“暴露了?”
“没,刘泽显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找一个他亲自看着下葬的死人。”沈段不出声只做唇语,道:“这叫门的
嚣张,应该是头头,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见过我,也肯定没见过你。”
片刻之后,门外一众官兵正叫嚣着要破门而入,院门就在这时大开,易和站在槛内,表情甚是纯良无害。
门外那一票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有各种意味不明的眼光在易和脸上扫来扫去——美人,是可以让人忽略性别的。
大眼瞪小眼只是一瞬,易和侧身让开,放那一众官兵进门。
“你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像是队长的牛眼官兵身先士卒,在院子里环视一周后望天问道。
没有回答。
再问,还是一样。
“喂,你小子活腻了啊,老大问你话呢!”旁边一人扯了易和一下,手却有意向下滑了一下。
易和眼角一跳,猛地抬头对上那队长的眼:“小民刚才走神,官爷您说什么?”
那队长回头,一双牛眼死死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你一个人?”
“是。”
牛眼队长闻言,脸上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手向他身后一人一指:“你,说话。”
易和本能转头去看,却被死死扳住了肩膀,那牛眼对着他摇摇头:“他刚说的什么?”
易和眼中慌乱之色一闪,嘴唇微微翕动着最终咬唇不语。
“刚才的门是你应的对吧,我很好奇,一个聋子,到底是怎么知道有人敲门。”队长刮着下巴上冒茬的胡须凑近易和说
道,眼中嘲弄之色满满,大手一挥,“你们,给我挨个角落的搜,一只蟑螂也不要放过!”
第十四章:万劫莫回
叶家不大,眼看着浴室那扇门就要被推开。
易和突然发足狂奔,赶在官兵推开那扇门前死死从外面靠住门板,颇有螳臂当车的意味。
几个官兵见了好笑,七手八脚上来拉,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扯开却一时没能拉扯动,再一看,易和十指扣住门轴两侧,
手背上青筋爆出,那指甲死抠之下裂开外翻,鲜血淋漓,显然是不准备退让。
“让开!”
易和咬牙摇头,眼底终究是闪过了一道凛然。
那个队长终究还是出面拨开人群,双手扣住易和手腕,一个使力猛捏下去,只听得骨头咯咯作响。
饶是易和再强硬,这时也终于脱力,松手的那一刻就被拎住手腕,甩到了一边。
门在下一刻洞开,总共坚持了也不到多长时间,刚刚够澡盆里的人从水里站起,披上一件里衣。
不大的浴室间水汽氤氲,长发男子湿发半遮面,来不及擦干的上身把白色里衣浸了个透,显出下面的皮肤和肌肉的线条
,此时正一脸惊慌地看着这一众不速之客。而那隐在木桶边缘之下的部位,可想而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你是什么人?”有人上前粗暴的拨开男子脸上的黑发,看清楚脸后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男子抬头,晶亮的眸子看向易和却不说话,伸出手想要比划什么,却因为这个导致胡乱披上的亵衣前襟全部散开,露
出大片紧致的蜜色肌肤,过于香艳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不会说话的,我又是个聋子,男子相恋本就是悖极人伦,我们一直遮遮掩掩防人口舌,没想到还是……”易和半倚
门框,一席话说得凄凉,指甲残破的双手更是惨不忍睹。不过原本心里有如猫抓的一众人听了他那句“悖极人伦”,面
子上多少僵了下,目光多少收敛了些。直到男子修长的双腿掩在半透明的里衣下跨出澡盆,穿好衣侧身在一边站定,那
队长被这样一出也搞得没了脾气,草草在房里转了一圈就丢下一句“俩兔儿爷,还挺痴情”甩手而去。
片刻之后,澡盆里忽然水花大作,刚才那个匪头从水下猛地站起,脸色已经憋成了青紫色,铜锣嗓子一亮:“他奶奶的
,老子快要憋死了……”嚎完了再一眼看到乌发遮面的沈段,接下来的一堆脏话算是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看来刚才那
一幕对他的冲击不小。
他正扒光了洗着呢,突然一人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就几下脱光了硬跟他挤进一个澡盆。他看清了来人之后还没等说话,
沈段先一个回身捂住了他的嘴,接着,就是演了那一出欲盖弥彰……
要知道他虽然不喜欢男人,可那厮回身的时候就不能注意着点儿啊,被关了一个多月,积压了很久了……
“怎么,还想洗啊?”沈段看他呆呆站在那里不动,“好心”问道。
那匪头端方的国字脸微微抽搐了下,梗着脖子道:“我换衣服,你们……先出去。”
沈段道:“都是男人,有什么啊?哦,还没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匪头恨不得立时打发他二人出去,不耐道:“姓韩单名涉,我穿衣不习惯有人在旁边看。”
“哦,不过寒舍虽小,隔音效果还是不错,那韩壮士你慢慢穿着。”沈段狭了狭眼同易和一道退出房间,不忘把重音放
在“寒舍”这两个字上。
那韩涉“哦”了一声,无甚反应的等他关门。
沈段笑笑,双手好心情地帮他细心把门关上。
果然不消片刻那房里传出一大声怒骂:“妈的敢玩老子,活腻了你们!”
“回皇上,沈监国的墓没有异常。”暗探垂手,无声无息出现在皇帝身后。
看来果真是自己多心,沈段已经入土,那尸首下葬之前自己还亲自去辨认过,绝对是本人没错。
刘泽显苦笑着揉揉眉心,疑神疑鬼,这可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作风。
“不过,属下这一行,还发现一事禀告。”
“是关于沈家大公子。”
夜鸟惊起,扑腾碎一树的月光。
月影斑驳的下沈泊一身月白色长袍,很符合他平日的风格,此时正和周遭景物完美的掩映在一起。
“听说,南方这次的大旱,是百年不遇?”
“是。”月影暗下的角落里还有一人隐在暗处,不仅是身形,连气息也是一样。
“那就是说,此时再不动,连老天都不会答应咯。”沈泊抚掌,掌心月光清淡如水。
“暗,你放心,事成之后,你的父母姐妹,绝对可以重获自由。”沈泊上前一步,也踏入那一片暗影之中,“你是鹰,
不是受人奴役的水鸟。”
那个被叫做暗的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五官好似刀刻的脸上是习惯性的隐藏和警惕,只是那眼神,终究还是亮了一下
。
沈段是虎,不过他总是把自己当成病猫,要逼他出山,只有用强的,沈泊目送暗几个身形微动离去,细碎的咳嗽从指缝
间溢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段你今天棋路不同往常。”易和左手执黑子,看向棋盘上左一片右一片小块的沦陷,叹道。
平日沈段下棋,从来都是以退为进,若没有同时攻下整片的机会是断不会发动进攻,也难怪易和会觉得不同寻常。
沈段两指微动,“啪嗒”一声白子准确落进易和那边盛满了黑子的棋笥里,黑白分明,“我本有意逍遥,可也禁不住有
人步步紧逼不是?”
易和会心一笑:“沈段你说笑,我棋术不好哪能威胁得到你……”
这时外面门被叩响,陈之仪一脸憔悴,道:“城禁开了,我带你们出城。”
沈段和易和对视一眼,相当一致地闭口不提那个祸患韩涉,出得城去,城外便是广阔天地。
车轮一路辘辘,车内三人静默。路过一处时,外面人声鼎沸,沈段伸手撩开帘子,却被陈之仪一脸坚定的按下,对他摇
了摇头。
在撩,再按。
“停车!”
“不要停!”陈之仪大声驳回,转头对沈段,“你想好了,你要出城,这里的一切都跟你再没关系!”
“停车。”沈段只管对着车夫,语气淡定但没有犹豫。
事实证明沈段方位感很好,人声鼎沸处就是沈家大宅。黑衣红带的锦衣卫抓人,老百姓没见过这阵仗,就算没看见真人
,也不免对着这如今没个活人的大宅议论几句。
“陈之仪,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之仪摇头:“不过若是有什么案子的话,过几天人可能就会送到大理寺……”
“不会,”沈段放下车帘,“抓的人是我哥,他没得半点官衔,用得到锦衣卫,绝对不是交大理寺这么简单。”
“那沈监国现在打算怎么样?”不动声色的改换了称呼。
“先去你府上,再做打算。”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车夫一声长喝,马车掉头,从颠簸的车帘中望去,城门,近在咫尺。
从此以后,他还是要做回那个搅动风云的沈监国。
不,可能不只是监国而已。
“易和,我现在才发现忘了问你的打算,”沈段突然想起一事,“我被赶鸭子上架了,你跟是不跟?”
易和于是皱起眉头思考,思考的结果是点头。
沈段于是心情大好,前路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心烦。
刑部内室,常年飘着一股暗香。
沈泊现在很自由,至少在身体上,皇家给他的几乎可以算是礼遇,当然如果不是以这样一种阶下囚的姿态站在堂下的话
。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完,现在的他只要再点上这一把火,一切就将是水到渠成。
——哪怕,自己也将被烧成灰烬。
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甚至还有闲心去想这一室的熏香,是不是为了驱散这满屋子里长年累积下的血腥之气。
“来人,给沈公子看座。”刑部侍郎姗姗来迟,另外还可以看到有一人入了旁边的帷帐。
皇帝监审,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帷帐一般时候起的应该是一个在不适宜的场合出场的作用。
“有人在你书房里找到了这个,可是你的笔迹?”有人送上一本册子,沈泊看看,并不否认。
“你是个不错的军师,想必这些年也记下了不少东西。”刑部侍郎再拿起一件东西,“那这个,可否再请沈公子解释一
下?”
白纸黑字,乃是当年栽赃石扬的人员往来记录,其间收买朝中大臣、军中士兵数量,几套激将法外加里应外合的方案,
真真叫人无法翻身。
“大人觉得,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如果真是草民做的,还会把这个烫手的东西一直留着?”
沈泊话说完后就静默,一个罪名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他一手促成的、最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那你就是否认了?”刑部侍郎语调明显上扬,是危险的前兆。
谁都知道,刑部的那些刑具,可不是摆在那里看的。
石扬一案确实是陈年旧案,但是当年名为圣旨一道,实为沈监国一手促成,现在沈段已死,刘泽显想要建立一支自己的
势力,从这里下手笼络人心当然是最合适不过。所以揣测圣意,那可是大小官员看家的本领——例如现在要从这个文弱
的沈大公子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他心里有谱。
沈泊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帷帐内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气氛一时凝滞。
“皇上,草民是冤枉的!”沈泊从椅子上起身,竟然对着帷帐,直直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再抬起来时沾上了灰尘。
刑部侍郎脸色陡变,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更是因为这人不知好歹,竟然公然挑明了皇帝的存在。
“刁民满口胡言,来人,动刑!”
沈泊依旧是跪地朝向不改,看那帷帐内的人听得此话脊背稍微僵了僵。
还记得他和沈段小时候偷偷进去父亲的书房,从书架最顶层搭人梯拿下那本《十大酷刑》,一人看一人望风,事后一起
汇总,总算在沈老爷子认为应该教导他们这些知识前提前进化成功。只是后来沈段出没于官场见多识广,他对这些东西
的认识,却还停留在那单薄的白纸黑字。
不过现在他可算是开了眼。
“看你跪得笔笔直,脊梁骨,恐怕是很硬吧。”那刑部侍郎不知何时已经走下来,弯腰掂起一样东西,“不知道和这个
比起来,哪个更硬?”
第十五章:无处可逃
银质的小锤小凿,质地并不太硬,一看就是好料,够上一个普通的五口人家好几年的花销。
而现在温润的小凿的尖端正抵在他赤 裸的背上,凉凉的硌着脊梁骨的骨节。
“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说的话,可以少受皮肉之苦。”刑部侍郎返身,一拍惊堂木,一席话说得几分内涵。
沈泊被脸朝下按在地面,乌发几缕散落在前额看不清表情:“草民没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银质器物撞击的清脆声刺激耳膜,小锤准确落在凿上,不轻不重的一下。力道拿捏的刚好,只是让他脊椎实实在在刺痛
了一下,但是却不会让他的骨头在短时间内断掉。
断椎,乃十大酷刑之一,为了他这样改进,真是皇恩浩荡。
并不锐利的凿尖再次挺进,这次加重了力道,折磨他脊骨的同时在背上开出一个小小的血洞。
折磨人却不血腥,就是那样雕刻艺术品似的一敲。
“招是不招!”
“无话……可招!”沈泊双手死抠住坚硬的地面,死死咬牙不松半点口风。
“你脊骨要是断了,就是不死也是瘫了!”刑部侍郎再一拍木,话语里已经多了暗示。
也就是说,皇帝不会要他死,要的只是他的那句话。
石扬若是能平反,恶人便是那死了的沈段,如今已是死无对证;沈泊的用处,只是证明沈段乃是石扬一案的幕后主使,
大义灭亲。
沈泊伏地,颤抖着身子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