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方法,不用也罢。」江梦楼有些激烈的打断了赵墨言的问语,看到他有些错愕的表情後才改以较和缓的声音道:
「如果我复原的代价是让另一个人死去的话,我宁可另寻他法。」
坟魂香若要根除,必须要用另一种毒性至烈的「离魂」以毒攻毒,在用此法前必须将坟魂香的部分毒性转嫁他人,再循
序渐进的增添剂量好让身体能适应强大的反斥。当江梦楼听及连溯泉提到此法时几乎是白著脸回望著连溯泉,尔後更是
毫无犹豫的否决。
拯救不该是以伤害换来,他不相信身为医者的连溯泉不明白,但是连溯泉还是当著他的面提出。
「那麽就去找别的方法,我认识的那个梦楼,可是会劲力十足的拿扇子打我,而不是遭受一点挫折就死心的呐。」语毕
,赵墨言将梦楼拥入怀中,「但是人不是无时无刻都是坚强的,偶尔的软弱也需要依靠。」
「……真不像你说的话。」江梦楼淡淡的声音传来,伴随著些许笑意。
感到江梦楼在他怀中笑了起来,让赵墨言有些困窘的道:「啧,我就不能说这些话吗?」
「能,一青,当然能。」江梦楼拉紧了赵墨言身上,那带著淡淡墨香的衣,那是他亲自为一青披上的,他认得。
对一青的这份眷恋,怕是已深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了,纵使他从来没有说出口。
「一青……」
「……嗯?」
我该怎麽……把一切说出口?
没有抬首看著一青,梦楼心中的问句始终没有道出,如同以往的在唇边便化为沉默。
「唉……」
在他陷入一片尴尬之际,突然有一声过於轻淡的叹息从上方飘落下来,江梦楼还没有意识到那究竟蕴含了什麽涵义,铺
天盖地的吻便朝他袭来,让他反应不及,更别说是反抗了。
「唔……青……!」这种窒息一般的感觉他不是没有过,但一青总是点到即止,在交缠间体谅他的感受,但是这次他确
切的感觉到,那份窒息感源自於过於强烈的侵略意味,霸道而不容忽视的在他身上夺取一切。
「一青、你怎麽突然……?」待那过於炽烈的吻转移到了胸颈之间,他才有馀裕开口,却没有做出推拒的动作,一方面
是抗拒没什麽效果,一方面是因为一青的反常。
这样的一青并不如以往的温柔,反而是带著从来不曾显露的占有意味,让他的心不禁为之触动,如同要跳出胸膛一般的
失序,更带了一点对未知的畏惧。
这样的一青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你不要吓我,到底是什麽事……说出来听听也好……」染上困惑的话语因为未曾止息的侵袭而有些不稳,一青对他的
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感觉到一青在隐忍著什麽,却不肯付诸於言语,亲密而疏离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
「梦楼啊……」听闻他的话语,赵墨言停下了动作,把头抬起靠在江梦楼的肩上,「既然我让你这麽不信任,我们之间
还有什麽话好说?」
和他与一青争吵时同样的一句话,在这时听来更是格外的深刻,和那时的激烈与冲动不同,这时的一青有的只是深深的
感慨,甚至是淡淡的失望。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再追问,只因我不是你能托付的对象。
正因为江梦楼懂得一青言下的含意,所以他的心此时才更加的刺痛。
「青……我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怎麽说出口。」环住一青背脊的手不住的颤抖,那份紧拥的力道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
弱的人所能拥有的。他们虽然亲密如斯,但他的不安却从来没有少过,两人的距离彷佛越来越遥远。
「梦楼,你知道的吧?沁烟姊将我一手带大,并和我娘联手瞒了我许多年,虽说是为了不让我和那些麻烦事有所牵连,
但是我已经身陷其中,终究还是得面对的,」一青边说边将他扶起,让他变成依靠在一青怀中的姿势,毕竟刚刚那样实
在是有点难说话,「我在想,如果我能早些知道的话,你就不必替我挡下那坟魂香了。」
听出了一青口中的那分懊悔,他抬首看向一青,发现对方也在看著他,眸里的专注令人沉醉。
「你还不明白吗?难道你觉得光是一个被过去所加诸的身分,就能束缚我们的未来?你是梦楼,我是你的一青,不会是
别人。」
听闻一青这番话,他也逐渐的冷静下来,伸手抚上那疑惑的面庞,「我的一青啊,你一定不明白伯母和叶娘究竟是抱著
什麽心情忍著不告诉你事实的。」
就是因为太在乎,宁愿让一青活在虚假的世界里,即使他最後还是会知晓现实的残酷,但她们仍是选择瞒过一天算一天
,也不要他承受她们所担起的包袱。
即便没有让自己的孩子唤过自己一声娘亲,但伯母还是很爱一青,爱到不惜赌上所有让他闯出属於自己的天地,不带一
丝属於过往的阴霾。
「你会被盯上是因为你是清蝶之子,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霖的少主,拥有影响祁门的力量,而我的存在,本身就该
被彻底抹除……」他勾下了一青的颈,在他耳边暧昧的细语,但那眼里,却是与之相反的冰寒。
「如果能的话,我是想要瞒你到底的。」放开了有些错愣的一青,他轻轻的笑了起来,「但现在可容不得我这麽做了。
」他从榻边摸出了一瓶酒,换来一青更加错愕的脸庞。
「呐,浮云碧如梦啊,你能撑到我说完的那一刻麽?」
这瓶酒他可藏得够久了──连怜星姑娘都没找著──不过却很适合这个倾诉的夜晚。
「居然混著喝,先不说你能不能清醒的说话,连你的身子承不承的住都是个问题耶,梦楼……」一青担忧的道,但那双
眼已经无法离开那瓶身,目光黏得可紧了。
「谁说我要喝,是要灌你的。」
「……你当作是在灌蟋蟀?」
「不要就算了。你今天和剡根本没喝够吧?为了送我回来……」他可不相信一青有认真在拚酒,边喝边瞄向他这儿不知
多少次,让班剡看到後来乾脆不比了,把他们俩早早赶回去以免在那儿刺激孤家寡人。
是说,他还真没看过剡的那个……相好?
「我喝我喝~~」某人开始快乐的冒小花。
有些失笑的看著开心抱著酒瓶的一青,他稳住了情绪娓娓道来……
泱梦寒前情提要第三十五章:
前情提要
城南命案因官府受到施压而草草结案,但因其似乎与江梦楼有所牵连,号称’’赤衣神捕’’的景少陵转为私下调查,
却因疑点重重至今仍未了结。
命案未了,施家灭门命案无疑是雪上加霜。
以忠心护国闻名的闻将军被认定为「通敌叛国」的奸贼,皇帝──现任太上皇──命闻家以叛国之罪满门抄斩,闻将军
秘密派人将两个孩子送出,至今下落不明,施家被怀疑庇留闻将军的子嗣而受朝廷关注,如今发生此一惨案,不得不让
人有所猜测。
尔後江梦楼亲自编写《映梦》一戏,轰动京城的背後隐含的是凶险万分的算计,在江梦楼於一次演出中身中坟魂而身陷
险境,忧心的赵墨言在江梦楼沉默的推拒下选择离去,互相有所隐瞒的隔阂横亘於两人之间,两个无法透彻的心,究竟
是谁欺瞒了谁,怕是连当事者也理不清,分不明,终究只能各执一方,回转无尽。
与赵墨言娘亲交情甚笃的叶娘,交予赵墨言一只木盒,承载著过去记忆与伤痛,揭开属於上一代的纠葛,带出赵墨言生
母──清蝶所不欲透露的真相,也掀动了赵墨言被隐藏至今的身分。
刚回到京城的班剡听闻两人之事後,便以一纸交易上门与赵墨言相谈,藉此成为赵墨言和梦楼见面的一个契机。
面对交付一切的赵墨言,隐藏著痛苦的江梦楼将过去娓娓道来……
这是三十篇以前的前情提要,希望能帮助各位
第三十一章:
「关於映家,你知道多少?」江梦楼问道,见赵墨言微微一顿,蹙起眉思索了一阵子後开口。
「映家……是映楼映大将军的那个映家?」
「嗯。」
「大概就是外界传的那一些,映家是有名的武学世家,代代投身军旅抑或纵横武林,但之後因为家道中落,至今……几
乎无映家人的踪影,之前你写映梦时的化名还引起不少轰动,许多人都是冲著这个名字而来。」
「要说这是化名其实也不是,映宛这名字本来是父亲要给我的,但是最後迫於无奈而让我从母姓。」江梦楼淡然的语气
让人有种不是在说他自己的错觉,「孤身流浪的父亲遇到戍守边疆的闻衍将军後受其拢络提拔,出色的能力让众人期许
著父亲或许是让映家再起的一个转机,但是当他渐渐深入权力中心之後,他发现了太多不堪,却也无从脱身,皇上对他
高度赏识,让他成为许多掌权大臣亟欲除去的对象。」
「人红惹人忌啊,剡这话说的可不错。」江梦楼指的是当时施家灭门後,班剡提及映将军时所下的评论。
「可是这不对啊……如果你是映楼将军之子,那为什麽会被药门盯上?」赵墨言疑惑的发问,像是一个认真上课的学生
,手里拿著酒盏承著清澈的酒液,酒只有一瓶的情况下他可得省著点喝。
「那我问你,为什麽身为清蝶之子的你,会让药门想以有死无生的坟魂香毒杀?」
听闻此言,赵墨言明了般的回道:「因为我是霖的少主,一个可能威胁药门的存在。」虽然其实一点威胁也没有,他根
本就是撤彻底底被蒙在鼓里啊。
厘清了利害关系,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更何况认清事态的他已非那个看似风流成性的赵墨言……喔
这可不能说出来给梦楼听到。
梦楼和药门是有什麽过节?
看了一眼似乎还不想回答的江梦楼,突然觉得要从他口中挖出话来实在是有够困难。
「你又在想些什麽了?」同样注视著赵墨言的江梦楼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赵墨言的表情和眼神都告诉他,赵墨言的脑袋
一定又在想什麽诡异的东西了。
「呃……」
「呵呵……看你紧张的,该不会是在想一些不三不四的?」
「才没有勒梦楼,你就这麽不相信我?」某画师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厚颜。
「……」
「你真的不相信我?」画师打击状。
「我没有不相信你……」江梦楼嘴角不禁带上一丝笑痕,一青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只不过一青好像都没有发
现到。
「唉,话题都被扯开了,」江梦楼有些无奈,虽然是他开头的,「总之……药门这麽急切的想灭口,并不是因为我映家
人的身分,而是我知道太多。对药门来说知道太多的人最好是收为己用或是乾脆让他消失。」
「既然药门这麽想除去你,那麽我就制造一个绝佳的时地引蛇出洞,进而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一个可能暴露药
门存在的人,他们怎麽舍得放过?」
赵墨言听及此露出了有些不认同的表情,江梦楼知道赵墨言是为了这计画所蕴含的凶险,万一有所差池便是丧失性命。
「张扬的化名,映梦那虚中带实的剧情,药门之主不可能认不出这是他所欲埋藏的过去啊……」江梦楼面上带著冷笑,
在光影明灭间添上一丝阴沉。
「梦楼……」赵墨言握住了江梦楼的手,江梦楼的表情让他感到些许不安,这才让他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梦楼,而
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他,实在是可笑的可以。
「没事的,别担心我。」看到赵墨言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似乎是有点失控了,江梦楼回握住那满载忧心的人的手。
「如果说不下去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梦楼。」虽然赵墨言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造成梦楼如此痛苦,但是他不是那种为
了满足自己好奇心,而忽视他人感受的人,尤其对象又是他决意相守的梦楼,他唯一的梦楼。
「今天不说,以後也没可能再说出口了。」江梦楼垂下了头,带著飘忽的语气这麽回道,回握的力道令赵墨言感到有些
发痛。
那脆弱的声音让赵墨言几乎以为梦楼就要哭出来了,但是他下一瞬间和他对上的眸却又如此的坚定而不容退却。
看著这样的梦楼,赵墨言抬起梦楼的下颔,在那光洁的面颊上留下清淡的一吻。
这举动自然是让江梦楼微微一愣,抬起眉道:「你做什麽?」
「偷亲啊。」赵墨言顺著梦楼的话应著,说得那般的理直气壮,这让江梦楼顿时无言了一番。
……他怎麽觉得话题一直被一青扯开?
江梦楼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继续说著。
「……鲜少人知道祁药门其实同时有二主,祁门在明药门在暗,一些比较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药门负责的,真正领导整
个祁药门的是药门之主,祁门在实际上受制於药门,两者的关系可说是并不融洽。後来祁门之主带领门众一同叛出,和
霖一同创造出现在人人惧怕的毒物之门。」
「害死我娘亲的就是药门,如今连我爹也不肯放过……所以如今我知道你是药门的目标後,我更不可能作视不管。」
「映将军也……?」赵墨言有些意外的开口。
「就是至今未解的城南血案。」
江梦楼平静的声音下隐藏了多少情绪,赵墨言无法得知,他只能梦楼抱入怀中,以著他的方式给予支持。
难怪景捕头在调查这命案的时候处处碰壁,最後更是遭到上头的打压而草草了结,让景捕头不得不改为私下调查的方式
。
「……但是为什麽你到现在还没有受到来自药门的毒杀?」
「因为连叔的关系。」
「啊?」连溯泉?
「或许你不熟悉这个名字,但是你应该听过诡药师这名号吧?」
「那个祁药门上宾诡药师连江?」赵墨言好不容易在脑中挖出了这个名号,毕竟这人已经很久没有现身江湖了,甚至有
人猜测他或许已经死去,或是隐居了起来。
「许多祁药门的事都是连叔告诉我的,他也尽其所能的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我。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与他太过接近,这太过
危险。」
「我有同感,但是梦楼你和那个……连大夫似乎有不浅的交情?」在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连溯泉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只是
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过去那个作风亦正亦邪的诡药师连江。
这麽危险的人物,为何会对梦楼如此袒护?
「我却宁愿永远都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江梦楼含糊在口中的话语赵墨言没有听清,只见江梦楼掩住嘴打了个哈
欠,双眼微带泪光。
「已经很晚了,那些……明天再说好吗?」
「好,今天我睡你这?」见梦楼有些累了,赵墨言扶他上榻後自己也打算爬上去。
「要来就来,还问什麽?」
要来就来要来就来要来就来……
这四个字在呆若木鸡的赵墨言脑中不断回盪,以致於他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後来很快传来的沉稳呼吸让他知道,那不过是梦楼困倦至极的随口回答。
唉,还真是有点伤心。
这麽想著的赵墨言随後也熄灯上了榻,轻轻拥住了一旁已然睡过去的梦楼。
黑暗中,梦楼那玄黑的双眸又睁了开,闪烁著名为悲伤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