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少爷快来救我……小姐和夫子都好可怕……
前几日得知自个儿必须以堂堂男人之躯,著女装担任小姐的护卫时,他多麽希望当场崩溃晕倒,然後正大光明的推辞这
项煎熬的任务。
男扮女装不算什麽,重点是如果不小心露出马脚,哪天被小姐怎麽了都不知道。
「被整不算什麽,被阴才有什麽。」江梦楼温文儒雅的这麽说道,照理来说看到这笑容应该是如沐春风身心舒畅,可是
那本名也唤作源的男子只觉得如朔风吹过,令他好不惊恐。
兴许夫子是还记著他对小姐无一遗漏的报告,可是他也不能不遵照小姐的话啊,所以做人属下的他只能两条死路选一条
。
「源儿。」
「是。」听到那丫环一般的称呼,男子的回答带著丧气的味道。
「你知道容飞他究竟收了多少弟子麽?他究竟要危害人间到哪种程度才肯收手……?」活像是害虫一样蔓延个没完。
江梦楼的问句很单纯,只是无意间损人的功夫还是不减。
先不说这个男人为何能那男女音互换,他那易容成女人的手法和易容飞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少陵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
。
「恕在下不知……」看到江梦楼抬起的眉,源连忙解释:「在下不过是排行第三的弟子,後头他老人家又收了多少在下
不清楚。」源的面庞有些疲惫,他师父收徒弟根本就没有标准,而且又行踪不定,想找人还不一定找得著。
「是麽?」江梦楼失神的望著远处的景,他看了这麽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宛若隔世。
果然是太久没回来了吗?连他现在只是一个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教孩子读书习字的夫子,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先生?」
「没什麽,听说今天来了客人,是谁?」
源愣了一下才开口:「是班剡班老板。」
「这酒,是含碧吧?」
「班先生说的不错,这正是与浮云酿齐名的『含碧』。」
在房中对话的,是先前住进沅湘的赵灵柔,和名震一方的商贾班剡班大老板。
含碧能与浮云酿齐名并不是毫无来由,含碧喝来清香入脾,就如同饮茶一般,以致於饮者都不知已深醉,尔後突来的後
劲像是从仙境中惊醒,让人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这应该不是子泱的酒,平日至多他只会喝浮云酿……不会吧?」看到赵灵柔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夫子的深夜
独酌究竟是喝了什麽酒,才让赵灵柔如此反对他的「独饮之趣」。
含碧比浮云易醉,因为含碧是含蓄的,如同麻痹一般的让人深醉,也深墬,是一种极为伤身的酒。
因为逃不开,就乾脆放纵自己麽?
「真是的,他们俩什麽时候才懂得对方在想什麽?」班剡揉揉额角,他几日前才结束一项大生意回到京城,才刚感受到
京城的繁华,就接到一堆迟来的消息,除了贤陵王、还有两人的争吵……
早知道不要到那麽远的地方谈生意,他都错过了什麽?
更重要的还有眼前这个大问题……
班剡抬眼看向优雅饮酒的赵灵柔,只觉得他一回来,所有事情都送做了堆,让他现在非常的头痛。
「班先生要说什麽?」感受到班剡的视线,赵灵柔带著一贯的笑颜这般问著。
被这样看著,班剡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麽好开头,只好直奔重点。
「赵姑娘,或许这般问有些冒昧,您执意待在这书院究竟是为了什麽?」
赵灵柔闻言勾起了唇角,眼中带著了然的笑意,像是知道他这麽问的原因。
「我不能放著他不管,毕竟他还是我名义上的亲人。虽然是上一代的恩怨,但只要是赵家欠的,就该由赵家人来偿。」
「就怕您说出这句话。」班剡叹息著,语气带上了点恭敬的味道,「怪不得那位有事自己吞的言大人会找在下当说客。
」
「先生说得真贴切,每次看家兄闹出的事情就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呢。」赵灵柔笑著回应,手边的酒又斟过了一回。
「虽然以在下的立场不便说什麽,但您的兄长很是担心您,甚至还说出了『不嫁没关系,记得回来就好』的话了。」
赵灵柔掩嘴轻笑,调皮的说道:「一定会回去的,兄长的话灵柔还不敢忘,只是现在还不行。」
班剡碧色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手上的摺扇缓缓摇著,「请您务必小心,贤陵王的事并不单纯,待在这儿的您可能会有危
险。」
「您知道的不少。」赵灵柔依旧微笑著,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意指什麽,班剡却笑了,端起杯喝了一口。
「也仅止於知道罢了。」
「打扰了。」
班剡两人闻言望向了门口,只见云逸一身素白长衣,手中拿著一幅卷轴走了进来。
「赵姑娘,班老板。」
「原来是云当家?」班剡饶有兴味的看著他彬彬有礼的表情,在人前的云逸一直是如此的,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也只有那
个小家伙了,别看云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是他们俩真在商场打起对台来,还不知谁输谁赢呢。
「一早就这麽热闹,果然是班老板您来了。」
「我一来就传遍整个书院了,要不知道也难。」班剡看著他手上的卷轴,唇边的笑有些凝滞,不过一会儿又用扇给遮了
住。
云逸见班剡的表情,便举起了卷轴,「这些都是皇家批准的案,御剑坊由我们静云堂接了,不过……」
「现在班家忙不过来,别打咱两家合作的主意。」班剡偏过头,打断他未完的话语。
「果然是这样啊……」云逸苦笑道,他还道班剡会念在他份上帮他一把,结果还是选择谁也不帮啊?
情人的份量总是比朋友重一些啊。说是御用剑坊,其实是帮皇家造更多的兵器,对邻国无形中施加更多压力,连那人的
国家……也包括在内。
「不提这个了,你们有看到岳麽?一早他就不见人影。」
「萧公子和晏家兄弟外出采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赵灵柔这麽答道,班剡想是想起什麽的合起折扇,问道:「赵一
青他在麽?」
「赵公子一直在离江夫子不远的地方,可能在哪棵树上吧。」赵灵柔递给云逸一杯酒,「云公子,请。」
「正好我有事找他,既然来了就一起解决。」班剡带著恐怖的笑容喃喃的念著,向两人告辞後便往门外走去。
「这……班老板喝了多少去了?」云逸注意到案上的酒,很震惊的发现是含碧。
「约莫半瓶。」
是一个人该倒地的份量了。
「他怎麽没醉?」
「……」
第二十五章:
从那房间走出後,班剡收起了可说是因长年在商场打滚,而养成的习惯性笑容,他叹了口气後便往左方走去,虽说不用
到每一棵树都找的地步,但是抬著头走路还真是有点困难,他可不想因为找那个家伙而跌得人仰马翻。
所幸靠近子泱平日起居的树也就那几棵而已。
不急不徐的往目的地前进,班剡终於在枝叶最茂密的地方找到了人。
「大奸商,怎麽有时间跑来这地方?」赵墨言一跃而下拍掉身上的枝叶後勾起欠打的笑容问道。
「花心大萝卜,现在没时间跟你闹。」班剡蹙起了眉,难得没跟他瞎起哄。
「那麽忙碌的班大老板,您找我这小小画师有何贵干?」
「……你什麽时候养成了这种兴趣?」班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一眼赵墨言这些天来定点窝居的树顶,有了这麽个
结论。
「你来找我不是要说这个吧?」赵墨言抬起了眉,轻描淡写的带过话题。
「是没错啊,但我也不知该如何起头好。」
「你就直说吧,你们商人怎麽都一个样,说个话弯来拐去的。」赵墨言直截了当的显示他的不耐。说实在话,他很不喜
欢跟这个大奸商讲话,还没说完脑子都打了这麽多结,还是互损才是他与他的相处之道。
「让人摸不清楚是商人的本性,也是习惯。」班剡似笑非笑的道。
「……」
「唉呀你看看我,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麽了。」趁赵墨言还没有失去耐性,班剡从怀中拿出一叠纸递给前者,「别嚷太
大声,我想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
赵墨言接过後大略扫过一遍,脸色便从一脸不耐转为十足震惊,「叶娘要把沁洋楼卖掉?」虽然没有如同班剡所言的那
般大声嚷嚷,但也差不多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三大名楼之首的沁徉楼若继续经营下去,要向外扩展并非难事,现今却要转卖给班家。」
「啧……」听闻此言,赵墨言这次没有再度震惊让班剡有些失望,那一脸「怎麽是你?」的表情更是让他兴起揍人的念
头。
「我好歹也是商人,赵一青。沁洋要卖予班家还有个但书,需要『某个人』的同意这桩生意才算谈成。」
「某个人?」赵墨言抬起眉,他总觉得班剡刚刚在说这三字的时候,有那麽一点点的咬牙切齿。
「就是你,赵老板。」
「喔是我……怎麽可能!」一开始听到还满顺耳的,所以赵墨言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後,才惊觉不对的否定道。
他决定沁徉楼的去向?这怎麽看都像是叶娘被他气疯之後所做出的荒唐决定。
「你在耍我吗?」话是这麽说,但赵墨言眼里的疑惑已烟消云散。
「叶娘最常说的话,我想你应该还记得……」班剡展开纸扇,利在千秋的字样标明了他的商人本色。
「『沁洋楼的老板娘可不是叶沁,小女子仅是代管而已』。」几乎是下意识的,赵墨言接下班剡未完的话语。到了现在
他才知道那所谓的代管究竟代表著什麽,不是替他娘亲接下沁徉楼,而是为了他。
想必叶娘一定料到,这楼交到他手里肯定闯不出什麽三楼之首的名号来,还会直接关门休业。
但,这时却将这麽重大事情交给他决定,连他也摸不透那形同他第二个娘亲的叶娘──其实他根本从来没搞清楚过。
他只知道以前小时候都是叶娘──沁烟姊在照顾他的,他甚至不能在人前唤自己的母亲一声「娘」,一次也不许。这些
叮咛,都是沁烟姊带著哀伤的眼神说给他听,不耐其烦的叮嘱,就像是她美丽强悍外表下的温柔。
「要留要卖就你一句话,关於这事你倒是可以找子泱参详参详,毕竟他是了解你的人,清楚你该做出什麽决定。」班剡
语毕转过了头,突然对一旁的树有了兴趣。
「到头来你根本就是……」看到班剡不自在的动作,赵墨言瞬间明白了班剡不让人送来,非要亲自前来的原因。
兴许是一听到他和梦楼的事之後,一时也想不出好点子来劝和的班剡只好从自己最熟悉的「商」来下手,而那因为沁徉
楼找上门的叶娘,就这麽给了他一个机会。现在赵墨言也开始猜测,叶娘当初也是要拿这件事当成让他和梦楼见面的一
个契机。
「班大老板唷,没想到你居然会有善心来著,帮我这一个风流倜傥无人能比,女人爱死男人恨透的风流画师?」
「少、少罗唆!这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班剡抽了一下嘴角,一个转身便要离去,只抛下一句话给画师:「不过我可
以保证卖予班家绝对比你自己来好很多。」言下之意就是他认为赵墨言接手不倒也难。
「……谁不知道你在损人啊?」赵墨言闻言笑了,将纸张收入怀中,想起先前离开沁徉楼时叶娘对他所说的话,暗自做
了决定。
──────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第二十六章:
「源儿是跑去哪儿了?」
在微带秋意的凉寒午後,一道慵懒的声音这麽说著,拖曳著未了的馀音,更添其满不在乎的味道。
声音的主人──江梦楼在书院後头私人起居的小小庭园内,斜靠在冰冷的石桌旁,手抵著额侧看著空盪盪的入口处,身
上的衣物让人都替他感到几丝凉意──宽松的外挂就这麽披在他单薄的身子上,平日束起的发用他惯用的青玉簪挽起,
他向来不喜欢拘束自己,尤其是在这个他住了几年的「家」。
这份依恋或许是他的错觉,让他真以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但自从碰上了一青之後就变了调,没有目的的生命突然
有了坚持,不再如此令人厌恶绝望,然而现在他与他却已形同陌路。
微风渐起,江梦楼拢起了衣,泛出了淡淡的嘲讽笑容。
坟魂香的残毒让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仅仅靠著药汤支撑才能下床自由走动,为了他留下的连溯泉因此无法回到祁门
收拾其分裂的态势,让他间接达到了牵制连溯泉的目的,即使这是以一个极度伤己的方式换来。
现在江湖上众人所知晓的「祁门」只是祁药门对外的部分,对内的「药门」则直属皇家。除了身在其中,知道药门存在
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说是没有。
若不是他们映家因为掌控它的男人而家破人亡,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他不是不想报这个仇,而是力不从心,只
好放任那名为失望的伤口溃烂血淌。
他并不指望曾经漠视悲剧发生的连溯泉能作出什麽补偿,再多的歉语也换不回已逝的过去,虽然这几年连溯泉对他这个
「故人」之子百般照料,也以另一种形式退出了药门,他还是无法放下心结原谅,毕竟连叔所害死的,是他所挚爱的双
亲。
下意识的捏紧了桌缘,直到感到些许疼痛後才松开手,强迫自己去思索别的事情。
如果云逸所带来的消息无误,祁门最近的零星动作恐怕是为了对付药门而作准备,如果可能,看他们内部分裂甚至进而
两败俱伤当然是好,再这样下去药门总有一天会瞒不住所有人的眼,皇家的立场也会因而动摇。
他不愿去想这将会牵涉多少无辜,那不是他该做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守住他现在仅有的事物。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话说回来,源儿居然连拿个茶点都可以弄这麽久,泡的茶都凉了。」石桌上放了一组茶具,在这儿泡了茶只有他会喝
,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倒了两盏茶。
「真是难改的习惯……」轻轻笑了出来,江梦楼拿起其中之一便要一饮而下,却被一双厚实的手给拦了下,同时……也
带来了令他熟悉眷恋的味道。
「你不是说冷掉的茶不好喝麽?」一如往常的嗓音在江梦楼背後响起,他登时怔在原地无法动弹,紧抿著双唇不发一语
。
没有得到回应,赵墨言接过茶盏饮下,冷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如同他当初在房内对梦楼说出那番话後的心情,他
不是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只是那时他无法想太多,接踵而来的混乱冲垮了他的耐性。
而现在不同了,他已经知道梦楼在过去为何这麽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在自己身上,他却从来都不曾知晓。
愧疚驱使著赵墨言的动作,他一个倾身从後头拥住了梦楼,带著浓浓的歉意开口:「梦楼,对不起。」他知道再多的话
都是多馀,梦楼不爱听,他也不是会那样替自己辩解的人。
「你向我说对不起做什麽?你当初说的没有错,我……」江梦楼终於回了话,一如往常的压抑下了自己的情绪,不过那
微颤的声线却出卖了他。
赵墨言抬起手止住了江梦楼破碎的话语,「别再说下去了,我都知道了。」
江梦楼闭上双眼,即使是背对一青的此刻,他还是习惯性的这麽做了,因为一青总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穿他的思绪。
「怎麽?还想瞒我麽?没有什麽东西是可以永远隐藏的,更何况……你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而是我来保护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