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梦寒——子泱
子泱  发于:2011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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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隔日,在沅湘书院中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江梦楼和赵墨言两人昨日提到的诡药师连江,目前是以连溯泉连大夫的身分来

访,探望身中坟魂香的江梦楼。

「连大夫,请用茶。」

源将茶端上了案,一边不著痕迹的打量这个带著迷团的男子,现在他暂时在书院中充当婢女,原本该担任护卫的他被小

姐赶去照顾江夫子,前几天负责杂务的胡老先生搬东西闪到腰,所以连带的,接待客人之类的事情也被他包办了。

总觉得他现在离原先的本职越来越远,护卫不是该无时无刻待在要保护的人身旁?怎麽会在这里磨练砌茶的技术?

源心里想著无人能回应的问题,当他回神後,发现连溯泉把视线放到了他身上,让他顿时想起了小姐交代的,离连溯泉

远一点的叮咛,因为他现在就觉得他颇像被盯上的猎物,浑身毛了起来。

不妙啊……希望他不是看出什麽。

「嗯……江夫子等会儿就来,还请您於此稍待片刻。」源一福身便退了出去,拿著茶盘……落荒而逃。

开玩笑,这个样子被发现是男儿身情何以堪?他可是堂堂暗卫……

「……」看著面带’’甜美’’笑容从房中遁出的婢女,连溯泉感到一阵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记得那是才女赵灵柔带来的婢女,而赵灵柔背後所拥有的势力是他无法轻易忽视的。

或许……她那所谓的兄长,能够为这拖延至今的悲剧带来什麽转机。

还没有让连溯泉有时间想的更多,一道略显虚浮的跫音传入耳中,抬首一望,是江梦楼带著一贯的优缓姿态步入房内,

脸上的淡然让他一度的失神,就此陷入残破的记忆里,一瞬後杳然散去。

他不知道这份感觉究竟是什麽心态,他总是透过梦楼在缅怀一个永远都在原谅自己的友人,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究竟泄

漏多少不能道出的深刻,梦楼那和友人相似的微笑,让他总以为自己终於能够坦然的面对年轻时的荒唐愚昧。

一个人能够有多少慈悲,能够原谅一个不断伤害自己的人?

自从认识了映楼後,他无法肯定这个答案。

映楼的包容与宽恕,让他不经意的挥霍他所忽视的珍贵,一再伤害给予笑容的友人。

面对这样的映楼,一开始便立足於欺骗之上的他没有资格谈爱。

就连在映楼的身边,都是一种奢侈。

「连叔。」

感受到连溯泉看著自己的视线,江梦楼不著痕迹的叹了口气後出声换道。

「楼儿,今日连叔来是要交代你一些事情。」收敛了自己过於外放的情绪,连溯泉开口道。

江梦楼闻言并无太大的反应,仅是微一颌首直直望向连溯泉,连溯泉为此顿了一顿,才又问:「你似乎不意外,楼儿。

」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带著确认什麽一般的意味。

「但是梦楼不明白,您究竟是心在何方。」江梦楼莞尔一笑,捧著素雅精致的杯,茶汤随著他说话的气息晃盪未平。

此番言语,点出连溯泉心中那抹无人能解的灰色地带,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

身在药门,他本该彻彻底底,将映楼的一切破坏殆尽;他本该毫无犹豫,将映楼的托付弃若敝屣……

可他迟疑了迷惑了沉醉了,沉溺在毫无芥蒂的笑容中,深醉在一次次的温柔眼神里。

心在何方?连他也无法明白,他的心究竟是不是属於自己。

若不属於己,何论心在何方……

垂下视线带开了问题,连溯泉冷然以对,「接下来会有一阵子不在宅里,陈泗会将药准备妥当,药依旧会每日送来煎煮

,若有问题就问他。」

「不管如何,我会找到方法治好你。」连溯泉看了眼他分毫未动的茶,站起了身。

「那梦楼预祝连叔一路顺风。」江梦楼以茶代酒,含笑敬了敬,「另外,也请连叔替梦楼向祈主献上敬意,区区夫子承

蒙祈主恩情,感激不尽。」

末句让连溯泉的脚步停了下,尔後才不带任何犹疑的向前行去。

连溯泉出了书院,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倚在墙边,在清秋的一片凄清中如同早春抢眼的一株芽绿。

金棕的眼对上了他的深沉玄眸,一时之间竟无话可道说──虽然他并没有意愿和这人有任何交集,和那人极为相似面貌

每每让他不由自主的躲避。

不过,眼前的这面容是没可能有那阴险狠辣的表情的,虽然相像,可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近乎狠绝,将他人玩弄於掌心,漫不在乎的践踏一切。

而他却在这样的人之下成为幕宾,为其献力。与虎同谋,他本就不该漏算了獠牙的锐利。

「连大夫,梦楼受您照顾了。」青衣男子──赵墨言有礼的这麽说著,疏离而客气的态度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城中传的沸

沸扬扬,风流潇洒的狂肆名声。

「哪里。还请赵画师多多提醒楼儿按时服药。」连溯泉因先前听赵灵柔一脸’’温柔’’微笑的对他道说,江梦楼趁人

不注意时总把苦入腹肠的药贡献大地,故有此言。

一语方罢,连溯泉察觉到对方淡淡笑容中隐含的些许戒备,微微眯起了双眼开口:「梦楼向你说了?」

「只有一些,但也够了。」

眼前这男子的危险,昨晚梦楼也与他说过了,不过让他在意的不是连溯泉的身分,而是梦楼语带保留。

「这样吗……」连溯泉低语,面上的冷冽一闪即逝,「你可别辜负他,赵画师。」

结果楼儿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告诉赵墨言麽?

总有一天他这样的个性会压垮自己的啊……

「我不会的。」虽然一时之间还不明白连溯泉这句话的用意,但是赵墨言依旧坚定的答了,看著连溯泉踏著规律的步伐

离去。

「一个人能够有多少慈悲,能够原谅一个不断伤害自己的人?

自从认识了映楼後,他无法肯定这个答案。」

第三十三章:

老班商行。

这遍布大江南北的四字,在商界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个可靠信用的合作对象,但对有些人

却是最大的梦魇,人说商场如战场,一不留神的代价就是身败名裂,失去所有。

甚至有谣传老班商行的迅速崛起是靠著官商勾结,但许多人在亲眼看过班剡的手段後便改变了看法,游走在权贵之间的

班家少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说是商界呼风唤雨的帝王也不为过。

而如今这个令人钦羡的年轻人,现正忙於新接手的一项事务上不得脱身,从早到晚都没有回到自个儿的宅邸歇息,小林

子记得上回看过少爷这麽忙,便是刚得知自家老爷把商行丢给少爷,和夫人一块儿出游去了的时候,班家老爷只留下一

纸书信,衣袖一甩就不见人影,那时少爷一大早被信鸽小灰啄醒就已经够火大,看完信後更是无处可发泄,只好认命的

把大夥儿叫醒上工,开始没日没夜的忙碌生活。

「小灰你真是辛苦,少爷看到你就想起老爷,你没变成烤鸽肉还真是奇迹……」逗弄著消瘦的可怜信鸽,小林子感慨的

说道。

这麽瘦,肯定是从哪个远方飞回来给老爷捎信的,这年头信鸽也不好做呐。

「小林子,如果你有时间跟它讲话,就帮个忙把那封信给烧了。」後方传来少爷冷冷的声音,被盯住的小灰不安的叫了

几声,鼓动翅膀飞到小林子的肩上。

「少爷您说的语气好像是要把小灰给宰了。」小林子连忙护住小灰。

「真能宰的话我也不用在这里看到它就心烦。」班剡头痛的按著额侧,接过信展开细读,「这是……」

「怎麽了少爷?」见他面有异色,小林子连忙问道。

「没什麽,去把庆总管叫来,我有事找他。」

小林子闻言应了声是,带著小灰步出了房门。

班剡轻轻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事务上,便放下笔思索刚才收到的书信。

爹……

深知自个儿爹亲的冒险好奇精神,是一发现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都会想办法去打探看看,因此也在一次次的书信来往中

,帮他注意到庞大情报网有所遗漏的部份,偶尔也会参杂爹给他的建议,可见得当初看似潇洒放手的班老爷还是放心不

下自己打出来的事业。

只要政局一有不稳就会影响到商行,如先前贤陵王的骤逝,虽然在一时看来毫无影响,但各方後续的反应才是让他头痛

的地方,失去身为众亲王之首的贤陵王必会引起不小的波澜,势力於明於暗都会有所变动,而雪上加霜的是天子的沉默

与漠视,无疑是助长了这些动作,更加的肆无忌惮。

若真的天下大乱,商行肯定无法继续经营下去,权力争夺会引起内乱,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战争的代价并不是人民所

能承担的入骨之痛。

「少爷?我把庆总管带来了。」门外传来小林子的声音,班剡回过神出声让人进来,而小林子在把人带到後便转身离去

,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少爷,您找庆桓何事?」嗓音略低的男子有著令人感到安心的沉稳,他是资深老总管庆伯的儿子庆桓,继庆伯之後担

起总管的工作,一丝不苟的处理商行庞大的杂务。

「你知道最近连云堂刚弄起的御剑坊麽?」班剡看到庆桓微微挑起眉,尔後又像是没事一般抚平下去。

「庆桓知道。」

「庆大哥还是觉得剡做得不妥麽?」班剡放轻了语气,他一向不是会用权位压人的人,有些时候他人的建言会弥补他经

验上的不足,更何况从小他就当庆桓是自己的哥哥。

「也并非不妥,而是不该感情用事。」庆桓也缓下了严肃的表情,他知道这个精明干练的少爷有个怎麽也改不了的缺点

,就是会在可容许的范围内任凭心性做事,中规中矩却又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显露出他这年纪该有的任性。

班剡闻言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庆桓意指为何,他可以什麽都算的清清楚楚,但就只有情感这一块他就是无法澄澈看破

,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矛盾之中,即使知道理智的重要,但人总会受到情感的蛊惑,如同无可戒除的罂粟剧毒。

对於难以捉摸的事物,他通常抱持著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总是事与愿违。

「於公於私,你都不该再与他有所交集,光是你们俩的身分就足以成为一大阻碍,总有一天会无可避免的产生莫大的冲

突。」

「庆大哥,我就是因为明白,才会在这里巩固我所拥有的事物,家业的羁绊并不是说抛就抛,相较之下只有舍弃那虚无

缥缈的感情才能得到我要的结果。」班剡深知庆桓所指何人,微颤的嗓音让他不禁怀疑自己言不由衷。

「……也罢,你自己知道分寸,庆大哥也不多说了,只是关於连云堂一事还得留上心应对。」

「剡知道。」班剡应了一声便陷入沉思,庆桓也不多加打扰,迳自拿起一旁的茶具泡茶。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後,班剡才抬起头来望向庆桓沉静而蕴含智慧的双眼。

「那麽连云堂一事就由剡来定夺?」

「这句话不用多说了吧?」庆桓举起茶盏,「喝杯茶?」

班剡接过,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弧度。

「喝杯茶。」

第三十四章:

「少爷会杀了我的!」

「唉呀不会啦小林你这麽可爱,帮我们探一探嘛!」

「大姐们别折腾小的了,小的真的不知道……」

刚一忙完手边的东西赶去沁徉楼,班剡就看到小林子被包围在一群莺莺燕燕中间,小林子一边躲避,一边闪烁四周不断

传来的软语哀求声,撑在面上的笑脸就快掉下来了。

班剡饶有兴味的欣赏了一会儿,等到小林子一副快要翻眼昏倒的时候,才出声解救他的下属。

「小林子。」

「少爷!」您可来了!

後半的话小林子可没胆说出来,但是动作上的急迫却也道尽了一切,把这些看在眼里的女子们不禁娇笑阵阵,对著小林

子眨眼示意,要他别忘了她们缠了这麽久是为了什麽。

「玩得可开心?」班剡先是忍住浮上嘴边的笑意,到最後忍不住了,就拿起摺扇摇啊摇的遮住了表情。

「少爷!小林可是为了您死守您其实有ㄒㄧ……」小林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班剡用扇堵住了话语,小林子只看到少爷一向

冷静无波的眼露出杀气,大有「你再说下去就把你埋了」意味。

「喔──?」女子们拉长耳朵想听到班剡阻止小林子说出的秘密。

「呜呜呜──?」少爷我快窒息了!

「各位姊姊们,请问还有什麽需要的麽?毕竟在下对沁徉楼不甚熟悉,还望姊姊们能助在下一臂之力。」把小林子推到

背後,班剡撑起笑容应付起眼前的状况。

「别这麽客气,托班老板您的福一切都安好,沁徉楼还能维持过去那样我们姐妹们已经很满足了。」女子──飘红走了

出来代为发言,「您知道姐妹们其实只是希望能有个地方能唱唱曲而已,还望班老板日後的照顾。」

「哪里,姊姊们莫管在下,在下自个儿四处看看就好。」班剡注意到四周投射过来的好奇视线,连忙这麽说道,毕竟外

界还不知道班家已经接下沁徉楼的事情,他今个儿来不过是来赴约,顺道来看看。

「那飘红先忙了,让飘红叫人带您上去吧,碧碧!把班老板带到楼上的厢房。」

「是!」一旁走来的是沁徉楼最有名的说书人碧碧,来沁徉楼的客人大半都是来听她精彩至极的说书的。

「可以请问一下少爷您现在要去见谁吗?」老实说,今天一大早少爷因为小灰带来的信弄的脸色「很好看」,害小林子

连问都不敢问就跟著过来了,虽说他现在问也是有点找死就是了,不过他真的很好奇。

果不其然,少爷若有似无的飘了凉凉的一眼过来,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

看来只能进去才知道了……

「班老板,就是这里了,如果有需要尽管吩附,一切交给碧碧吧。」领路的碧碧停在一个厢房之前,看外头颇为高雅的

装饰及静谧的绝佳位置来看,订下这厢房的代价肯定不斐。

「辛苦你了,代在下向飘红姑娘谢一声。」

「不会,这是我们姊妹应该的。」碧碧轻快的笑声还回盪在耳际,而人早已消失无踪。

速度还真快……人说沁徉楼卧虎藏龙还真不是假的……

小林子一边这麽想,一边如同以往的打算在外头等待吩咐,在少爷和重要客户及人士相谈时他都会和对方的仆役在外候

著,一方面是张罗少爷所需,一方面是有些客人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的情况下相谈,久而久之少爷就乾脆让他在外头了。

「小林,你也跟我来。」

「少爷?」听到少爷的话语,小林子疑惑的望了过去。

「进来就是了。」班剡转身敲了门,在里头传出一句温雅的「请进」後,便毫不迟的开了门进入。

虽然不知道少爷所指的人是谁,小林子还是满腹疑惑的跟著走了进去,看到里头砌著茶的人时才搞清楚今天少爷见面的

对象。

砌茶的是当今掌管大权的言丞相言涵,不难猜後头挑起眉一脸威严打量他的男人是谁了。

「劳烦您易容也彻底些,您是不是该考虑将言丞相也一同易容才不会穿帮?」班剡入席後缓缓飘出这麽句话,言丞相尴

尬的笑了一下。

「这样让你一眼就看出来没走错厢房不是挺好?」

「您现在所扮的可不是皇上啊,『林公子』。」

「天底下敢跟寡人这般讲话的好像就只有你了,班老板。」男子笑了出来,那笑容可不算太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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