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门(第二部)+特别篇+番外+外篇——北战
北战  发于:2012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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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康抱臂靠着墙,似笑非笑的说:“我好像听见你说,陈明生去喝花酒了,不知我有没有听错?”

龙宫夜总会里,北辰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不停闪烁着,众人玩得太High,谁也没有注意到。直到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才安静下来。

“找死啊!”有人喊了一句,冲到门口却瞬间哑了声音。混乱中,不知是谁开了灯,白晃晃的灯光照着房间里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也映得门口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李绍康把在场的人扫了一圈,开口问:“陈明生呢?”

北辰弹了弹烟灰,故作漫不经心的说:“他啊,大概正爽呢,再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李绍康面无表情的抄起一个空酒瓶,在茶几上“砰”的一声敲碎,一言不发的把断口指向北辰。

坐在北辰旁边的阿标很是机灵,一瞧情势不对,赶紧说:“七哥他说笑呢,我刚才亲眼看见他去洗手间了。”

洗手间里,明生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包厢里那种热闹到不堪的场面吵得他头痛,可因为那个赌约,却偏偏不能拒绝。想到这儿他心烦的皱了皱眉,一面抬起头来,镜子里映出的身后人影却让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玩得很开心?”李绍康沉声问,虽然明生脸上疲惫烦恼的表情让他一路不断累积的怒气略有缓和,简单平淡的问句里还是不由带上了嘲讽的味道。

明生皱眉,想想算自己理亏,也就忍了。他不想吵,至少不想在这里。

“还舍不得走是吧?”

明生看了一眼对方的阴沉眸光,咬了咬嘴唇,强压住怒火转身想跟上了前面男人离开的脚步,未料衣服上沾染的独属于女性的浓郁香气却再次触怒了对方。还未及反应,身上的外套就被对方猛的一把扯下,扔到地上,“从哪里沾的这一身骚味!”

之前那些也就算了,但这一次……未免霸道过分了吧!我不是属于你的什么东西!明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地上的外套,随即猛地抬头瞪向对方。

对方却完全没理会他眼中的愤怒,面无表情的把他的头摁到洗手池边:“去冲干净!”

明生用力挣开他的手,有些话失控的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哪个男人喜欢被男人压?我想要碰碰女人也很正常吧?”

李绍康只觉额角青筋乱跳,手指冰冷,抓住明生往墙壁上一掼,深吸一口气,讲:“你再说一遍!”

明生自觉失言,可气头上也丝毫不肯服软,当下抬眼对上对方视线:“好,我刚才说……”

李绍康没等他说完,抬手一把掐住他脖子,恶狠狠的说:“你还真敢说啊!无法无天了你!”

明生被扼住喉咙,长期习武练就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的抬起膝盖猛撞向李绍康的小腹。他这一下用的力气不小,对方被他踹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壁上。

明生踢开人后终于透过气来,他向后靠住墙用力的喘息着,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明明自己没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怎么会搞成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李绍康扶住墙剧烈的咳嗽着,小腹受到的重击让五脏六腑好像要翻涌出来一样难受。片刻之后他缓缓直起身,直直的看向明生,冷哼一声,沉声说:“你……很好!”

明生咬了咬嘴唇,稍微从刚才的愤怒里平息了一点之后他立刻后悔了,可却拉不下脸说软话。

两人一言不发的僵持,令人难堪的沉默在房间缓缓散播开来。漫长的几分钟后,李绍康抬手按住额头,低声说:“算了,你随便吧。”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再奢望永远这种东西,只要能把这孩子留在身边,一天也好,一年也好,自己在开始的时候不是早就有这个觉悟,为什么到头来还是……

转身想离开,未料脚步却因少年单薄衣衫下细微的颤抖而骤然停顿下来。他的嘴角不由绽出一丝苦笑,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啊。他抬手解开衣扣,把西服丢到少年的身上。随即离开。

突然罩在脑袋上的衣服把明生吓了一跳,残留着体温和熟悉烟味的面料在指尖留下了温煦的触感。他有些不安的向门口张望了一下,轻皱眉头,然后拔脚向走廊里追去。

“别跟过来!”前面的男人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明生惊愕的停步,眼看着前面的男人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渐渐消失的严冷背影。

11.

“最近拳馆里那个脸比女人还漂亮的小子是谁啊?”

“好像是七哥的一个朋友,奉劝你不要去随便招惹他,那小子的拳头是不认人的。”

“哈哈,光是被那种充满魄力的眼神紧紧盯住,说着‘再来’的时候,任谁都会软掉吧。”

“是硬起来也说不定啊。”

更衣室里越来越过分的发言让站在门口的北辰紧紧皱起眉头,张口喝道:“一群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滚!”

更衣室里那群打扮怪异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一齐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立刻闭紧了嘴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房间。

北辰穿过更衣室,推开里面员工休息室的门,呛鼻的烟雾一下在门缝里弥漫开来。

“喂喂,你在里面放火烧房子吗?”北辰赶紧一脚把门踢开,冲了进去。

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脚边散落着小山一样的烟蒂,看见他进来只是哑声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北辰扶住额头,“陈明生!你稍微振作一点好不好,除了打人就是抽烟,我可不想找个烟鬼当我婚礼上的伴郎!”

“婚礼”“伴郎”之类的词让对方一下子打起了精神:“你要结婚?”

北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他脸上的青肿不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喂,你的脸怎么了?”

“在楼梯上摔的!别碰!”北辰用力打开向自己伸过去的手指。

明生收回手,掐灭手中的万宝路,“结婚?和谁?”

“粉圆。她怀孕了,医生不建议打胎。”

明生有些吃惊。“她才回来多久,你动作真快。”

“过奖了。”北辰神情暧昧的苦笑了一下。

明生跟粉圆打的交道不多,粉圆的任性总让他觉得难以应对,倒是爽朗的阿凤跟他颇为投缘。当下提醒北辰了一句:“阿凤好像挺看重你的,这种事情最好在结婚前解决一下。”

北辰点了点头说:“我上午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他似乎不想多提此事,转口说:“你与其坐在这里抽烟,不如陪我去订酒席。正好也出去散散心。不过,”他盯了明生一眼,“我建议你最好先把脸刮一刮。”

看到北辰去开Impreza的车门时,明生再次吃了一惊,“你不准备在中华街办婚事吗?”

北辰皱皱眉头,说“我老妈很反对这件事,大哥和那些长辈也……总之不打算搞得太张扬。况且粉圆也比较想要个西式婚礼。”

明生不太清楚其中的利益冲突,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再追问,总觉得这个婚礼好像阴霾重重,不太乐观的样子。北辰发动了Impreza,车子向背离海岸的方向驶去。

车子开了几分钟后,北辰手握方向盘,看了看明生消瘦的脸颊,开玩笑的说:“看你这样,我这几天真是觉得罪孽深重啊。”

明生回瞪了他一眼,虽然嘴巴上说着“罪孽深重”,可在这家伙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负罪感这种东西。不过神奇的是,这件事之后,两人之间原本存在的隔阂反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男人说到底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孩童时期是欺骗家长,成年以后则是欺骗配偶,凡是这种时候结成的攻守同盟是最牢固,最能加深友情的。

“说真的,要说女人的话……”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一下从后视镜里盯紧了自己,明生故意顿了一顿:“有过的。”车身突然一震,原来是北辰吃惊之下打错了方向盘,险些让车冲进了绿化带。他索性停下车,连声问:“快说!不要卖关子!”

“是上大学之前的事,对方比我年长,是一个学姐。反正……呃,该做的都做了。虽然也是愉快的体验,可是和满足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明生停了一停,随后说:“本来我很抗拒来横滨,现在想想,可能我自己在内心深处早就明白,不踏足这里只是我提前为自己预支的防线,因为只要来了,我就输了,面对他,我根本无力抵抗,也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汽车继续开始平稳的行驶起来,“打个不恰当来说,就好像你和阿凤,你们是有感情的吧,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有进一步的关系。但是粉圆对你是不一样的,只要一看那个人……”

虽然在心里怒吼着“那种男男关系为什么要拿我打比方啊”,北辰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别把我当成什么受害者,这对于我只是侮辱,我也不是不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小孩子,我做的选择是经过反复慎重的思考的,直到现在我都没后悔过,以后也不会后悔。”

话题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异常严肃,明生的话里有种叫人害怕的深刻。习惯于用半真半假的玩笑替代告白的人面对这种深刻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北辰焦躁的捶了一下方向盘。过了片刻,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的说:“嘿,你要是早点跟我这么说的话,我的脸也不用挨这么多下了。”

注意到明生错愕的表情,他不由扑哧的偷笑出声。注意到前方渐渐出现带着一片美丽草坪的西洋式建筑,他放慢了车速在那个建筑前面停下车,推门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把头探进车窗揶揄道:“真的全是你那个人打的哦,等我回来要好好向我道歉哦。”

“得了吧,你那就是欠揍!”不怀好意的玩笑遭到了明生恼羞成怒的反驳。眼看着北辰离开,明生倒回副驾驶座。一边嘟囔着“真是个没正经的家伙”一边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确实,到这一刻之前,对于明生来说,这依旧是一个像往常一样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老实说,明生至今仍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没有一点真实感。

草坪。铁镣。明媚阳光。冰冷的桌椅。步话机里嘶嘶的回波。提审官手上忽明忽暗的烟头。枪。正方形的灰白天空。所有这些蒙太奇一样在他眼前变幻着。

头部被警棍猛击过的地方又开始疼了。不知有多长时间没睡觉了,困劲过了就是疼。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没有白天,也无所谓黑夜。五彩的糖豆一样的药片突然从幽暗的深处猛然倾泻下来,每一颗上面都印着两个字——“UA”。

“那天开车的是谁?”提审官森冷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过来。

“想想你作为名校生的前途吧,值得放弃这些去维护一个毒贩吗?”提审官放柔了嗓门劝诱道。

“是我自己开车过去的。”越来越疼,动脉在那里扑扑的跳动,好想抽烟。“喂,我可不想找个烟鬼当我婚礼上的伴郎!”有个轻快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悄声诉说。

“那些药片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这么说你只是从升龙拳馆出来,发现一辆车没锁,就顺手开走。随后在Raffaello餐厅门口因为违章停车遇到临检,被查出在后备箱里放了价值几百万的麻药。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提审官怒吼着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撞到桌子上,“以为我跟你一样是白痴吗?”

“高桥!你冷静一下!”两个警察赶紧冲进去把暴跳如雷的男人架了出去。

“刑讯逼供的证词法庭不予采用,被律师咬住那些伤痕的话,咱们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那你们又有什么办法吗!”叫做高桥的警察焦躁的吼道。“麻药的包装袋上没有指纹,追踪车主的话那个姓张的中国人又找到了起码一打的证人为他做不在场证明!那么这些药片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看来这次真是啃到硬骨头了。”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看审讯室里把头静静靠在桌面上的年轻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今天白天,中华街附近的一家餐厅发生枪击事件,凶手驾驶一辆黑色摩托车逃逸,目前暂时没有人员伤亡的报告。警方怀疑这起事件与华人犯罪组织有关……另外,”画面从围着黄色警戒线的一地玻璃碎片切换回主持人身上,“西区的交通警在临检时发现了一名男子在车上携带了大量的麻醉剂,目前事件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看来潜伏在暗处的对手对自己和北辰的行踪都了如指掌,没有内奸是不可能的。或许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被抓住的不是统率整个执行部的北辰。李绍康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完大屏幕里的新闻报道,摇上车窗,对前座的保镖说:“阿豪,去墓园。”

山风很大,打火机的火苗几次被风吹熄。没有烟的空白时刻总叫人焦躁。

看守所里面会不会跟这里一样冷?碰到那种把人当作垃圾的警察有没有吃到苦头?李绍康皱了皱眉,脸颊上被玻璃划破的地方又微微刺痛开来。似乎除了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一想的话就根本不能冷静下来。

要不是北辰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打电话过来,或许自己已经跟那堆碎玻璃没什么两样了。那时候的紧张和恐惧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失。以前也遇到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况,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等你遇到了那个能让你怕死的人,记得一定要带来给我看看啊。”好像墓里的那个人曾经这么说过。

虽然已经有了可以带给你看的人,不过却宁愿没有。被一个人的事占住了全部思维,担心一个人可以担心到心脏抽痛,这种感觉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哥,你是不是偶尔也有过这种时候。

香烟终于点着了,淡青的烟雾寂寞的漫过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男人的表情好像是在微微嘲笑。

12.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窗外有人弯下腰用手指敲了敲玻璃。

明生正在驾驶座上搜寻唱片,听到动静拉下车窗,看到的是一个一脸和蔼的中年交通警。

“这里是禁止停车的区域,可以麻烦你把车移走吗?”

“哦,好的,但是我的……”正要说话的时候,那个警察别在腰间的步话机突然响了。

“喂喂……哦,是这样吗?SUBARU是吗?……”交通警的神情在步话机的嘶嘶声里逐渐严肃起来。

“不好意思,临检,可以看下您的驾驶执照?”

看样子似乎是把自己当作车主了。微一犹豫,明生索性将错就错。“啊,那个忘带了。”

警察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可以看一下车内吗?”

明生垂着眼睛,有些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裤子,他不知道北辰的车里否装着什么违禁物品。应该通知他一下,但被对方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麻烦打开尾箱。”

明生下了车,一言不发的打开尾箱后盖。尾箱里有一些汽车清洁用具,还有一个白色的塑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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