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冲过来紧紧揪住我的领口,说:“可我没有允许!我不开口,你怎麽敢!”
不知为何,我居然没有了怯懦,我抬起脸,直视着少主怒火中烧的双眼,轻轻的说道:“少主,我也是个男人啊。我跟你,男人跟男人之间,这本来就不正常吧。”
“好一个不正常!”少主冷笑道:“你为什麽不直接说我是个无耻之徒!是我强暴了你,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他把我拉进面前,眼睛对着我的眼睛,气息融着我的气息,一字一句的对我说道:“你是我的。”
“不会是永远。”我淡淡开口。五个字,轻轻的,狠狠在彼此心中扎了一刀。
“少主,或许您已经忘记了,虽然我对於您只是个多余的人,可实际上我们是兄弟。您的父母也是施与我养育之恩的双亲,您的一切是墨隐门的未来和希望。我是墨家的养子,我有义务遵从您,如果您愿意,辅佐您。可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您的义弟。就算过去我们有过越轨的行为,那只是您年少好胜时的游戏……我跟你……毕竟,是不会有感情的。”
“闭嘴!”少主一声怒吼,爆发的杀气,连桌床都为之震动。
“你就这麽想逃开我!”他寒冷的气息,冷得我连手指都麻痹了。我想着他什麽时候会出手,他会刺穿我的脖子还是胸口?
我会死在少主手上,此时此刻,这个念头,是我的愿望。
可是他什麽也没做。他松开手,将房门一拉,留下房内孤缩的我,独自离去。
玉玲珑──第一章5
少主成婚了,少夫人一如传言般,美丽犹如天人。
因为生日宴上的一句话,我做了少主的傧相,代他张罗宾客,迎接新娘。礼成的那一刻,少主扶着娇妻站起身来,我递上送给新娘的信物,一条玲珑佩玉,润白剔透的光泽,灵动得不可思议。听说这是少主亲自为新娘预备的,可他接过去时短暂的迟疑了一下。这一顿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少主将玉佩系在新娘腰际,这一生,他们已属於了彼此。
因为少夫人的入住,我也在养母的安排下避嫌的搬到远离主宅的别院。
六年的时间,我住在少主身边,惯常於他忽然的召唤,他夜步的习惯和饮食起居所有的细节。可是现在,少主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当家人,有温柔美丽的妻子陪伴。
我们还住在同栋院内,只是院落太大,若非有事,几乎是见不到面了。
少夫人是一位精明识体的女性,她来之後内务诸事都管理的井井有条。少主,再也没有找过我。
我开始潜心钻研医术,我唯一还能为墨隐门做的,就是接替养母担当起一个大夫的责任。
春末,我在庭院种植药草。对面的兰苑花草芬菲,恰是一景融融春色。
我忽然听见女子的欢笑,撒娇似的烂漫的声音,唤道:“哲哥,快来这边,这株石斛兰开得真是美丽!”
我愣了愣,站起身来,越过花墙的光影看见少夫人携着少主的手穿梭在花涧径畔,雅白的锦袍上绣着淡紫蝴蝶,腰间玲珑白玉,美得实在让人不忍移开目光。而少主也是一袭白衣,仿佛配合着他娇丽的妻子,在花前祝步。
我连忙闪身藏在树荫後,胸口仿佛着了一团火,炙热的连呼吸都闭锁起来。
鸳鸯鹣鲽、神仙眷侣,所谓这些形容大约就是他们这样吧。俊逸非凡的少主和他美丽的妻子,任何人见到都会心神向往。而我只是多余的存在。我明白此刻我应该马上离开,我既不该窥视少主的生活也不该擅自打搅,可我的眼睛就是不能从那片花海中移开。
是啊,那也我曾经的处所。在少主每个警醒的夜晚陪他在此漫步。那株盛开的石斛兰是我亲手种下,是少主第一次远行後带回给我的礼物。我对它百般照料也不曾真正欣赏它的芬芳,而它如今的美丽能够带给少主和夫人愉悦,我又有什麽不满呢?
紧紧揪住胸口,我的心似乎都快在手中碎裂。
阴影外是少夫人的侬柔细语,讲述着某个关於花神的爱恋传说。她附在她丈夫的耳边,幸福、甜蜜,几乎是令人妒忌的。
可我的呼吸,几乎被她的言语停滞了。
夫人在少主怀中轻笑,撒娇的声音说着:“别、别,你呵得我好痒!”
我抬起头,少主正牵着妻子垂下的一丝长发,他的眼中是我不曾见过的眷恋,慢慢的,温柔的说:“你的头发又长了。可是,真美。”
我再也不能看下去。我的胸口被赤焰燃烧着,我的皮肤在蒸腾,我的视线一片模糊,血管在脑中蹦跳。若不是狠狠掐住自己的腿,我一定会就此瘫倒。
我不知道,原来我也会妒忌。
妒忌那个将我解放出来的女子。
我祈祷着不再受到少主的纠缠,祈祷不再有粗暴,不再有强迫,不再有任何一种难以启齿的刑罚。
可是,为什麽她夺走了属於我的句子。
那是属於我的,在每次蛮暴过後,在每次强忍挣扎痛苦悲哀过後,在每次难得的温柔後,他唯一跟我说的话。
那是我唯一藏留心底的安慰。
可是就连这点点的回忆,如今也死去了。
我的心,抽痛得仿佛撕裂了。我有一步没一步的迈着脚,不知为何竟然走到少主的居所。那个曾经属於我的房间如今修葺一新做了偏隔的暖房,那张曾经撕裂了我的床不知被搬到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宽大的雕刻了精致图章的合床。那张书桌还留着,挪到了偏厅,案头堆着少主的卷轴,残留着我曾经熟悉的他的墨水香。
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少主是我的义兄,不再是主人、伴侣或其他主宰。
我们不会有永远,我知道。可我知道的时候,料不到遗失的落寞。
我晕倒在自己的别馆外,发着高烧,救治我的依旧是养母,依旧叹着我的糊涂。
我是糊涂,数日里忙着研究药草,我已经忘记连续几天没有服药了。近年跟在少主身边,不知是否冥冥中得了少主内力庇护,我发作的次数非常少。只要发现我体温升高,少主都会强迫我卧床,虽然,这只是他另一个纵欲的借口。
服了药在屋内安睡,不经意间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低沈的语调,是少主和璟夫人。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门前,我只是想看一眼少主,想知道他是来探望我还是来找他的母亲。
“让余回到我身边吧。”少主的声音。
“胡闹!”养母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还要怎样?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把他放在身边,你让雪儿怎麽自处?”
“我作为兄长照顾一下体弱的弟弟有什麽不对?她要不愿意大可装作看不见。”
“简直荒唐!你以为我凭什麽默认了你之前的行径?要不是念在他於你的功力大有裨益,你以为你父亲和我会由着你闹下去?”
“闹也闹了八年,八年前你们怎麽不说话?现在才来管是不是管得太晚?”
啪──
养母好像打了少主。
“放心吧,母亲。”少主的声音,嘲笑似的,冷冰冰的。
“他根本不算什麽。不过是条多余的狗,你们养着他无非是顾忌他体内的那点气,我采了不正符合了你们的期望?有他在,我一月就能突破旁人数年才能达到的极限。我消除了你们的後患又替墨隐门增添了荣耀,一举两得,你就不能牺牲一下俗人的目光和你的宝贝儿媳妇?”
“你别玩火自焚!”
“我说了,母亲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慢慢回到床上,方才的话在耳中回旋。
原来养母他们早就知道。知道,且默许了少主的行为。墨家养着我只是因为我是提升少主功力的道具。少主会抱我,把我留在身边亦是因此。
没有怜悯,没有亲情。多麽可悲的愚人,原来过去的二十二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骗。
不知为何,此刻我心中异常麻木。
一条多余的狗,我对於他不过如此。然而我,明明知道的……
少主推开了我的房门。我向着床内闭上眼,装作昏睡。
少主的手抚在我颈後,冰冷的手,寒气从脖子融入血脉,心脏都被冻结。失落原来如此可怕,我的心寒连少主的点点触碰也不能忍受。
少主抚摸了我的长发,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对面默默看着我。不知道他是在等着我清醒还是等我承认自己装睡。我一动不动,他沈默无声。良久之後身後传来门开的声音,慢慢回过头去,少主已消失了踪影。
玉玲珑──第一章6
养母果然向我提了搬回少主居所的事,态度有些生硬。养母说本来打算少主成婚後就让我跟随秦子人学习医术,但少主性格直烈,少夫人又刚入门,一时难以令诸事称心,还是由我帮忙先料理一段时间,等少夫人熟悉了家中环境再走;二来,少夫人是神医的独女,我与她多多接触於将来学艺只有好处。
我谢过养母,然而却没有依言搬回去。打理家事无非是个借口,我又何必自找麻烦。我只须每日清晨去少主居所将历程行事吩咐交代,晚间再抽空巡查,若有急事,仆从先禀告少夫人再来问我,这样就好。养母交代的我做了,亦不会多生事端。
晌午,我正在书房休息,仆从忽然来说少夫人来看我。我连忙整理了衣服到前厅会客。
少夫人衣着素雅,近处越发显得美妍如画。我行了礼,恭敬叫了声:“少夫人。”
“二弟何必这麽见外,你要叫我少夫人,我可要称呼您余少主了!”
我愣了愣,说道:“弊下不敢。”
少夫人撤退了下人,转头对我说道:“你这人可真死气。”
她嘟着嘴说这话,表情还像个撒娇的少女,不禁又让我想起那日庭院里她和少主亲昵的模样。如今,只是自嘲。
“这样好不好,当着人呢你叫我嫂夫人,我称呼你二弟,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叫我雪儿!”
我正要辩驳说这样太不合礼数,她已经自顾自的叫起了我的名字。
“余,我今天来是有件要紧事请你帮忙。”
“请吩咐。”
“哎呀,你怎麽还那麽死气!都说了没人的时候大家随便点了。哲哥也是,成天框框套套的,多累人呀!”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少主的婚後生活,这是除养父母外第一个称呼少主单名的人,秦雪儿,她是幸运的。她出生在显赫的世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给了举世杰出的青年才俊,有璟夫人疼宠,有少主的溺爱,她是幸运的。可是我逐渐能够明白她获得这份幸运的缘故。她天真纯善,平易近人,可是她非常聪明,她懂得要获得少主的爱就必须照顾到少主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个我。她亲近我,同时也从我这里获得她想要知道的少主的一切。除了,我曾经是少主床第侍从的事实。
她来找我,因为少主的生日将近,她想要知道他心爱的夫君究竟对什麽比较在意,她想要送给他意外的惊喜。
少主究竟喜欢什麽呢?
从小到大我所知道的,除了绝世武功就只有她,秦雪儿,成为了少主妻子的女人。
“呀!你是说给他的礼物就是我?这多麽羞人!”她惊叫着,羞红的双颊就像一颗娇艳的樱桃,水果一样的女人。
“男人最想要的就是心爱的女人在身边。”我说。
“这……这太难为情了。”她蒙住脸,跌跌撞撞走出门去。可是,她一定会照我说的去做,因为她以为我告诉她的就是她需要的。
我难得与人开玩笑。这样的玩笑少主从前却经常挂在嘴边。十八岁的生日是我,十九岁的生日是我,二十岁……二十四岁……直到二十五岁,二十五岁,有了少夫人。
我关上门,房间里,淡淡弥散着药的苦香。
少主的生辰极为热闹。因为新娶了娇妻的缘故,原本在婚礼上不能一睹墨隐门少主夫人芳容的宾客借着此时又都来朝贺。少夫人当然也不失仪容,落落大方的展示了自己大家闺秀的修养。
所有人都在称赞这对天造璧人,也有问起我将何时婚娶的,我淡淡一笑,仆下与少主怎能相提并论?
那一夜,我难得喝了很多酒。被仆从搀回房,倒在床上却怎麽也无法入睡。
少主,应该和雪儿在一起吧。
莫名的燥热,我幻想着他们在床第间翻滚的场面。少主是不是也跟对我一样,用手指沾了酒汁涂抹在她身上,慢慢的挑逗,然後吻干每一寸的肌肤?少主会怎麽抱着她呢?会温柔亲吻她的腿,还是带着费解的微笑抚摸她最私密的地方?
少主,可也会像对我一样,无休无止的纠缠?
可也会像对我一样,纵欲到令她昏迷,再在宠爱中令她清醒?
所有幻想多麽可怕,我的欲望在腿间膨胀,几乎无法自拔的我躬起身来,一边摩擦着下身,一边将指尖伸入空虚的体内。
为奴婢的悲哀,是你,毁了我。
是你,连我的欲望都变得扭曲。
是你,让我男不男、女不女的奴颜婢膝!
是你!
愤恨从体内燃起,而屈服的是我寂寞的心。
我在高潮中震颤,我张着嘴却不能吐出一个字来。
是你。
是你,折磨我的你。
即使遗弃了,也囚禁着我灵魂的卑鄙的男人。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不明白自己为何哭泣。我还是一个男人吗?我像个女人一样承欢在男子身下,像个女人一样的妒嫉,像女人一样的哭,就连自慰,我居然也做得像一个荡妇!
如果这就是爱,杀了我吧,别让这样的屈辱继续活着!
玉玲珑──第一章7
次日宿醉,头痛得仿佛裂开了。昨夜的举动让我愧於见人,好在大宴过後大家都会多加休息,偷懒一日也不算什麽,干脆赖在床上不起来。
尚未睡着忽然身上一冷,有人抽开了我的被盖。我睁开眼,少主扬着下巴站在我面前。
我簌的一下清醒过来,正欲起身却被他按回床上。
“你对秦雪儿说了什麽?”少主扼住我的胳膊,气息呼在我脸上,淡淡的幽兰的味道。
“没……没什麽……”我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想理她,她却还像只发情的猫一样缠着我。她跟我说,是你让她这麽做的。”
我呆愣了。少主竟然用这麽难听的字眼形容他美丽温柔的妻子。
“是你让她这麽做的吗?”少主再一次问。
我咬着下唇,默默点了头。
“为什麽?”少主逼问道。
我鼓起勇气,发出的声音却细若游丝。“您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所以你就敢擅作主张?”少主冷笑着,忽然动手脱我的衣服。
“别。”我抓住他的手,紧紧的,可说话的语气并不如动作坚决。
“余,你可真卑鄙。你从我身边逃开又让那个女人扮作替身前来挑衅。”
“不。不是这样。”我紧紧抓住他争辩道:“她是您的妻子啊!”
少主停下动作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