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殇 下(兄弟)————极闲攻
极闲攻  发于:2010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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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滞了,原本混沌不堪的大脑霎那间被硬生生撕裂,米提……遭遇过那种事情?完全看不出来,笑得没心没肺缺脾少胃,看不出一点伤痕。想起早上他和奥兹的对话,对那伤害事件猜到了几分。

  “很可怜他么?”亚连接过杯子仰脖含了一口水,捏住我的下巴,相贴,温热的水流到我嘴里,他继而热情地吻,在降临的夜色中饶有兴致地观察我的表情,药片的糖衣化了,苦涩的味道自舌尖传递着。亚连的手从我的后腰伸进衣服去,微凉,微疼。

  “够了没有。”我别过脸去,擦去从嘴角溢出的水,说道,“接着说,米提可是费奈舍公爵的儿子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死了。强暴他的人在监狱中服刑期间死了。原因不明。”亚连靠在我身上,声音里有一丝讥讽和嘲笑,“别去可怜米提,这个家伙的心肠比他的外貌更具欺骗性。强暴,呵呵,没有第三者在场也就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谁知道呢。”

  我看看亚连,伸手抚摸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扫着指尖,笑了笑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胸口,歪着身子,一起陷入软沙发里,“我自己都可怜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哪有心情可怜他。亚连,我是不是也属于表里不一的人?”

  没有回答。依偎着,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像上瘾似的贪恋这宜人的体温,熟悉的呼吸,熟悉的心跳,配合,交融然后拥有了滴水穿石的力量。

  若不是法纳沃比来敲门说快打烊了,我们还会再安静地呆一会儿。风卷着冬天最后一丝冰封的微笑,化作了与烟火一同点缀星空的钻石,璀璨的光芒,冰冷的触感,转瞬即逝。

  34 秘宝我来了!

  尼古拉斯大帝与鲁特亚家族的第一位功勋大臣利法里亚是从小的玩伴,后者辅佐他为王且征战多尼联邦,险些在诸神之黄昏战役中丧生。我们家至今保留着利法里亚的画像,是一个有着深黑色眸子的俊美青年,画像中他穿着深黑色的战甲,黑色的斗篷翻飞如旗之乍展,眼神平静温柔,嘴角恬淡的笑意与飘逸的乌发都显得傲然恣意。正是得意的年纪,征伐有勇佐王居功,鲁特亚这个姓氏从此有了自己的地位,一直到现在。可惜利法里亚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便战死沙场,随后没几年,尼古拉斯大帝因沉疴起泛去世。他远嫁边国以结秦晋之好的妹妹维莉特也因难产而去。曾标注了欧里帕索历史中最浓重一笔的三个人相继淹没在时间的浓雾中。

  “风信子畏寒,冬日,会使它枯萎的地方只有寒冷的教堂。学校的供热管线唯独没有通过那里,即便是已经废旧的花房也有热度。三色堇象征着蝴蝶,是维莉特夫人的自称,她喜欢红色的蝴蝶兰,花语是——思念。落在微尘深处,教堂虽旧损了但还是会有工人定期清扫,若说落尘之地,应该是地下的忏悔室,钻石就藏在与向日葵有关的隔间里。是不是?”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亚连与我站在教堂门口,夜深人静之时,周围一丝风声都没有。“这是贝索尼选用的诗。”

  “是么,真意外。”门上的锁形同虚设,一推开,尘土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有没有带手电?”

  “给你。”

  接过手一瞧之下,原来是我还给亚连的那部手机,上面的温度都已经烧灼了,他一直带在身上么。无奈地摇摇头,我借着手机发出的光朝教堂下层走去。

  “亚拉,你要把钻石送给艾朵?”

  “对了,她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在和米塔儿交往。是不是?”

  破裂的地板,开缝的墙壁,老朽的梁柱,我走得胆战心惊,生怕声响大些就直接让它坍塌了。教堂下方的走廊尽头便是忏悔室,门上了锁,我停下脚步,让亚连帮我打光,在角落找了一块断砖咚咚往上砸。

  “我不喜欢女人。”

  声响戛然而止,我干笑了两声继续,“是不是因为巴欧克给你灌输了什么?不喜欢女人,大概有很多人会哭。”

  锁是新的,看来学生会真的把秘宝藏在这里了。可恶,砖块根本砸不开,我以为过程没有多么复杂也就没有准备工具,真是可恶啊,明明已经近在咫尺的东西却拿不到。

  “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女人的位置。爱一个人已经够累了。”

  我丧气地狠狠一砖头拍在墙上,只听到啪啦啪啦的响声,屑物纷纷从上方落下来。拍去肩头的粉尘,我问道,“你是不是指的我?”

  亚连却是笑了起来,“你哪儿来的这种自信?不过——啊!”

  不待他的话说完,我便猛地向他推了一掌,头顶上一大块水泥和断梁坍塌了,我只觉得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浑身都被砸碎了似的疼起来。飞腾的烟雾呛得人窒息,我捂着口鼻半晌缓不过气。想站起来,却觉得左腿一股剧痛,摸了一把,尽是锈咸的血!

  “喂,亚拉!你没事吧!”

  那一端传来亚连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没有受伤。我苦笑着说道,“嗯,没事儿,这地方不能呆久了,啊啊,真的是需要艰难万苦才能拿到手啊。”

  “你这傻瓜!你,我马上去叫人来,你给我撑下去!”

  “……你可得快点。”

  陷入了黑暗中,手机也被碾碎了。不能让腿伤持续被挤压流血,小心翼翼移开水泥块,我总算一头大汗把左腿抢救出来,看不清楚伤成了什么模样,但钻心刮骨的痛让我庆幸不起来。把领带取下来勒在大腿处,然后靠在一旁喘气。被啃噬的感觉,就像看着一群虫子在慢慢吞噬自己的身体,血肉,骨头,咔嘣咔嘣响着。

  时间变慢了,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焦躁的情绪绝望的情绪以及放弃的情绪愈来愈重,等待是最揪心的工作。

  背后忏悔室的墙壁破出了一人宽的裂缝,我正出现了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声的幻觉,心想不找点事情做反而无法镇定,于是忍着疼痛翻了进去。狭窄的忏悔室有一排倚墙的木箱,上面的小隔间里写着信徒的忏悔录。为了方便寻找,这些小盒子被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部分。

  当向日葵凝望落日

  我的枯骨将埋葬于驶向故乡的风中

  落日,在西方。向日葵如果凝望落日的话,必定会处于东方。东区的盒子里,钻戒就在东区那近五十个盒子里。可惜现在没有光,我颓丧地坐在地上喘气,腿脚渐渐麻痹感觉不到疼痛了。想得多了,大脑深处出现的反而是鲁特亚家族伟大的祖先利法里亚,俊美沉冷的男人嘴角那一抹淡然的微笑总有股苍凉寂寞的味道。战死疆场,为了他毕其一生所守护的尼古拉斯大帝用自己纤弱的身体去抵挡狂风的肆虐和侵袭,勇敢而坚贞的人,他的血和信仰,却正在慢慢从我的身体里流溢而出。

  曾有恍惚的瞬间,我似乎能从那段浓缩成三个人的历史烟尘深处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影,或恣意飒爽,或旖旎娉婷,或伟岸颀硕。他们在低声谈笑,倏忽间也曾柔情蜜语,也曾山盟海誓,也曾离别惆怅,枯骨湮没于风中,思念铭刻在灵魂之上,待到焚烧至尽,也散发幽幽一缕缥缈的香,如烟袅娜虚茫,继而消散。

  有人曾说沉溺在历史中的人往往寂寞,往往饥渴,我不知道。也许,也许吧。不然,为什么我此刻如此思念那些曾将我生命编织得五彩斑斓的人,小女孩洛伊,爱哭任性的亚连,清雅博学的父亲,温柔贤德的母亲甚至拥有一双温热大手的爷爷。一切从什么地方被割裂,是谁从我的生命中夺走了这一切。

  “振作一些!亚拉!哥哥——”

  “别那么大声,我还清醒。”

  黑暗中,亚连的喘息急切得像要哭了,他将我抱在怀里,双臂如钳渐渐箍着我的身体,脸埋在我胸口,絮絮喃喃,“你推开我,哥哥,你又把我推开,亚拉!”

  “快放开他,亚连,亚拉的腿,快,担架,去抬担架!”

  吵杂声愈来愈响亮,一束束刺眼的光四处闪耀,我抬起手臂去遮,模糊间,看到贝索尼站在墙口的裂洞外,手心处的戒指,柔和的光芒犹如死神温柔而残忍的眼眸,可以含纳一切,可以吞噬一切。

  35 晚会

  还未入夜,缆车所行的那一条山道便被一串串七色的珠泡裹成璀璨的光华之路,我好似已经听到了冬年晚会上的乐曲声悠然入耳。校医院比之往日更加冷清,望着窗外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我能想起的只有遗憾二字。

  “亚拉,”瑞贝卡医生已经准备盛装出席晚宴了,深红色的前V晚礼裙,将这个温柔的女人勾勒出了不可思议的娉婷曲线,她探探我的额头,轻声叹息艰难地说道,“抱歉,我得去会场,不过,我马上就回来,抱歉。”

  该道歉的本是我,不过突然有点坏心眼地说道,“好的,我还架着一条腿呢,一定要赶早回来啊,不然没法上厕所——”

  瑞贝卡羞红了脸,吞吞吐吐还未回一句,高亢的女声便传入耳,“哟,臭小子,你懂得调戏美丽的校医啦!”

  我的心一沉,擦着瑞贝卡的肩膀看去,南希挽着法纳沃比,一脸坏笑。瑞贝卡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我掖好被沿,与门口的二人低语几句,道,“乖乖等我哦,亚拉。”

  “哼哼,上厕所?我来帮你!”南希慢慢踱近,一声奸笑吓得我连连摇头摆手,“没看出来你拈花惹草的本事还不小呢!”

  也不如你身边那位。我歪着头,吐吐舌头,接过了南希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法纳沃比将一大捧花束插在碧色的琉璃瓶中,默默坐在床边盯着我,阴郁的眼睛深处燃着红光,就像找到了猎物一般。我的脊梁发冷,牙齿不由自主打战,他不会想给我画像吧!

  “吃完就收拾收拾,你这幅德行出席舞会可是不合礼数。”

  “我怎么去?”

  “轮椅啊!都给你带来了。”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南希涅住我的脸颊咆哮道,“是老板娘我!你最好听话不然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不能独自一人上厕所!”

  左小腿砸伤,幸亏骨头没事。我任南希在耳边絮叨兀自啃苹果,不做抵抗。搞不好,这是我能够出席的最后一次冬年会,也让我去看看织成银河的各色美女,也让我分享一点纯粹的庆贺与欢乐。

  “对了,你约艾朵作舞伴了没有?”

  “……忘了。”

  又是一记掐捏,我捂着腮帮大叫,“法纳沃比,别坐视不管行不行!”

  一直沉默的男人摸着下巴,眯眯眼道,“颜色,颜色突然淡了……”

  = =|||

  闹腾了近一个小时,此二人愣是把我绑上了轮椅。晚上七点,山顶突然绽放出一大片扇形的烟花,紧接着欧里帕所学院各处都燃放起金色的火光,昼夜刹那间相接,仿佛置身于即将张开花蕾的旷野之上,短暂而华丽的生命奔涌而来,充满了生机和魄力。南希见我一脸呆相,俯身咬着我的耳朵大声喊,快看,今年全部都是金色!亚拉,知道金色象征什么吗?!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些在夜的幕布下逐渐冰凉的生命在极致地欢呼,大声唱着,金色,金色才是生命的颜色!

  眼角潮润,我心间的阀门坏损,被这持续不断生死相接的烟火所充满,拓印的是一场赞礼,是一种致敬。

  在骤明的天空下,我惊讶地看到亚连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身着黑色的燕尾服,头发梳成我不太适应的形状,冷峻的五官,不经意的缱绻笑意,沉重压制的气息,却令人移不开眼。

  法纳沃比揽着南希的腰身,淡然的声音淹没在还在轰鸣的礼炮声中,“人带出来了。别忘记你承诺的谢礼,亚连。”

  亚连走到轮椅后面,一手攀附在我脖颈上,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垂眼问道,“想去什么地方?”

  “去参加舞会,看一眼也行。去年住院没去成,今年——不能再错过了。”

  “去年啊……”亚连轻声一叹,推着我走向通往山顶的盛大舞会,“去年这个时候,我在什么地方……”

  “对了,你答应了法纳沃比什么谢礼?”

  “……我死的时候由他来画像。”

  “罗戈家族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垂死的生命。神明说灵魂不灭,生命便能恒久,你说呢?”

  “那是欺骗信徒的谎言。”亚连顿了顿,声音清越,带着一点悲伤说道,“仅有的一次生命,无论长久与否我也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晚会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大概由于发烧的缘故,我精神萎顿呆在角落里。穿过人群望着和众人谈笑的亚连,心里有一些窒疼。还是这副优秀老辣的模样,站在身份显赫的名流权贵面前仍旧谈吐优雅淡定自如,左右逢源绕走花丛的本领也娴熟精湛。小的时候,父亲曾告诉我,他所选定的继承人必须对家族负责,他的个人好恶无法作数,他不能重复当年爷爷的错误。父亲并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只不过最受爷爷宠爱罢了。直到现在,家族的实权仍在爷爷手中,喜欢诗画历史的父亲无法担起家族的重担。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合适与喜爱有时是无法妥协的。

  “咳咳!”

  “……”

  “别装作没看见我,你这家伙!”梅森今日一打扮简直令人刮目相看,他端了一杯果汁给我,道,“伤得不清,我今天早上去看你的时候你口水湿了半个枕头睡得正香,好些没有?”

  “就这样吧。”

  “喂,什么叫就这样!我跟你说,学生会那些家伙真得很过分,竟然商量着让你赔付教堂的修缮费用!要不是他们要拆不拆的你也不至于——还有啊,你没事儿跑地下室去干什么?那儿以前就坍塌过一次。”

  “拿戒指啊!丝摩西钻戒,可惜功败垂成,就差那么一丁点——”

  梅森瞪大双眼,张大嘴拍了我一掌,道,“钻戒确实在那破教堂里,但是也没藏在地下室的忏悔间里。在阁楼,阁楼里,昨晚凌晨秘宝活动作废时贝索尼公布了谜底。”

  愣了足足三分钟,我几乎暴跳如雷,低声吼道,“不可能!我怎么猜错了?!我本来胸有成竹要不是飞来横祸,不可能啊!”

  “哎,算了算了。你别生气,亚拉,没有拿到就算了,反正——嘿嘿,反正你答应帮我去找的时候我就很感谢你了。我奥桑科·梅森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坏蛋,好哥们儿——谢谢啦!”

  我暗嗤,梅森虽嘴上这么宣称,但拍我肩膀的力度可不含糊。无论如何,我总觉得心里横亘了一道令人极不舒服的坎儿。关于秘宝的藏地我竟然在推理时出现偏差,又一想到贝索尼这个人,就生了一肚子怒火。他能选用这种鲜少于世的诗歌,果然不可小觑。

  “对了,你看见艾朵没有?我几天没见她了。”

  “她没有来?”

  梅森耸耸肩,突然一跳,捏着我的肩膀脸色惨白,“可恶,那个色狼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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