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殇 下(兄弟)————极闲攻
极闲攻  发于:2010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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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森,看看那张画的签名,写着法纳沃比。那一张画,那张第一次就被你选走的,雅恩送给你的画,是一张遗像。”

  男人一怔,神经质地瞥向画像一角,就在他全身心关注着那个签名时我飞身扑上去,一拳打在他脸颊上,并死死按住他抓着打火机的手,不待他反抗几个人都冲了上来,将雅恩的尸体拖走,那张沾满了汽油的画像滚落在地,女子那恬淡如风的笑意美的难以形容。梅森呆愣着,就在警察准备将他带走时,他猛地伸出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末了,只留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你太冲动了万一他真点火怎么办!”

  面对贝索尼的训斥,我几无反应,脑子里迅速闪过梅森和雅恩的一切,错误的邂逅,错误的守护,一切都是错误的,唯有爱情这么无辜,毫无结果,一个人带着遗憾死去,一个人带着怨恨活着,爱情就只能这样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意识地不停地道歉,我不知道在向谁,为了什么道歉,贝索尼啧了一声,将我揽在怀里,我从他无奈的眼神中看到了背后一大片火红色的流霞,那道藏在云朵后的最后一片光芒刺眼而明耀,回眼一瞧,竟让人泪流满面。短暂的烟花和夕阳,明明付出了毕生最瑰丽的情感,却还是会消散,这样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游走的夜萤编织星空

  飘荡的流霞谱写离别

  蹁跹的春风吹醒回忆

  哽咽的画笔勾勒爱情

  女神,来了

  女神,走了

  女神,可曾停留

  梅森已经被开除了,离开这里也很好,暂且留在疗养院的他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从雅恩的死中清醒。虽然我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完全将画像处理干净,亚连给我请了最好的专业画师,却也无能为力了。

  “再叫法纳沃比画一张?”

  “不必了,只是觉得应该将它换给梅森。”

  “我陪你去吧。”

  我点点头,对亚连说,“还有,我和你说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根本无需考虑。”亚连靠在窗边笑道,“我会跟你走的,无论去哪儿。”

  “没有什么留恋了么?”

  “我说过,我只有你就够了。”

  我和亚连向学校递交了一周的假书,然后去离学校不远的疗养院看望梅森,因为他有危险行为倾向,我们无法进去看他,只得托付护士将画像递给他。那是我能为他和雅恩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亚连,你不怕付出没有回报么?”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亚连拉着我的手,狡黠地笑了一笑,望着日渐温暖的山脚下正在融化的积雪,哈出一口白气,“绝对不会。”

  我所祈望的春天,就要来临了,我甚至能听到来自天边的一阵阵擂鼓声,急促而焦躁。迫不及待破土而出的轮回即将绽放出全部的生命,这等待的过程令人恐惧而激动。

  四月初,我回到了学校,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贝索尼在我准备离开时出现在校门口,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我们背后就是明灯闪耀的欧里帕索学院和高耸入云的山。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可笑。

  “你打算逃走?”

  “只是想暂时自由一段时间。”

  “……和亚连一起?”

  “嗯。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不相信你和他之间存在爱情!”贝索尼捏着我的肩膀,愤愤地说道,“那只是单纯的扭曲的依赖,只是那样啊亚拉!”

  “皇子殿下,”我半跪在贝索尼面前,近乎虔诚地按着心口说道,“请您等我们回来,到那时,我会在您的宝座下宣誓效忠,但在我们完全将灵魂交给您之前,只奢求一点点自由,请准许我们认真作为真正的自己,得到一点点自由。”

  贝索尼愣了半晌,双手捏成了拳,他缓慢地背过身去,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走吧,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走入夜色中,我回头又瞧了瞧贝索尼,轻声问道,“你能兑现承诺么,建立一个不被身份约束的自由国度?”

  “嗯!”

  “……当你决定背负沉重的责任,我就决定成为你手里的利刃……”

  “嗯!”

  “我不是利法里亚,你也不是尼古拉斯,我是鲁特亚·亚拉,你是路德维希·贝索尼,一定能够建立那样的国家,一定……”

  “嗯!”

  “……谢谢你,贝索尼,再见。”

  尼古拉斯,我想索宁应该不会把这封信交给你的。死之前,我还有这么一小段时间清醒呢,真好,因为就这么死去,真的太遗憾了。

  我曾答应你一起守护这个国家,可其实,我发自内心地憎恨这一切,憎恨将你死死束缚的一切,你想成为一个海员,在广阔的天地里走游,你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可现在却必须作为君主承担这沉重繁冗的一切。如果我们能够离开这儿该有多好,我无数次地幻想那样的一天到来时会让人多么快乐。

  现在我先走了,原谅我无法守护你到最后,虽然我从未说过,但倘若带着这份二十多年的爱离开,我该怎么安心。

  你知道的,虽然我是你的好兄弟,可我依然非常的,非常的爱你。

  再见,我的……

  ---------利法里亚

  53 最终卷

  公西历 1833年7月21日

  记不大清楚他们是多少年后才回来的,很难想象那个从前高傲沉默的亚连竟然在短短的几年间成为享誉世界的糕点师,而亚拉,更是在文物走私的黑市上翻云覆雨成了众矢之的,我想他们回来多半是因为受够了无处不在的追杀了。

  从去年七月开始,护国教团的恐怖袭击在各地发生,从军方目前的统计资料来看,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人,在盟国大赦都帝国的协助下,将散布在其境内的数个教团基地一举捣毁,与此同时,八月开始全国上下追捕护国教团主要成员以及幕后指使者高狄·欧吉利耶斯。但在今年五月时,得到一条意外消息,高狄本人似乎已经在一次海难中死了,而与这次海难有极大牵连的则是该海运公司的拥有者,鲁特亚·巴欧克,虽目前尚未有直接证据表明。

  公西历 1833年8月12日

  亚拉回来后路德维希陛下便火速地将皇家鉴定师的头衔塞给了他,随后便是我的正式继位仪式,那个时候已经实际掌握了鲁特亚家族实权的巴欧克则派出了杀手,准备刺杀具有家族继承资格的亚连。但面对护国教团成员的报复,巴欧克也已经穷途末路了。我不得不说,他过河拆桥的行为不够聪明,也不够稳妥,但在高狄·欧吉利耶斯走向失败之时,未免被拖下水,反目成仇似乎不可避免。用亚拉的话说,这也好叫渔翁之利了。

  公西历1833年12月15日

  我迎娶了大赦都帝国的第三位公主,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一部分为了联盟的稳定,另外也有对抗长老会议的打算。毕竟我一继位就打算解散延续百年之久的长老会议还缺乏支持,光凭幻想想要改变一个国家是不可能的,或许我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能完成与亚拉的约定。即使无法给他一个自由的国家,但我的后人一定可以,毕竟当我开始试图将梦想变为现实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欧里帕索的未来,或许会是另外一副更加美好的样子。

  另外,亚连开始经营标有家族标示的糕点店了,这个家伙,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这行……

  公西历1834年3月3日

  巴欧克莫名死于家族的度假山庄上,心脏麻痹,从现场来看,并没有打斗痕迹,这成了一桩悬案。后来亚拉告诉我,他知道是谁杀了巴欧克,一个叫做安洁尔拥有通灵之眼的女子。虽然下令搜捕安洁尔,但毫无踪迹可寻。唯有一封画着向日葵的信送到了亚拉那儿,上面只有寥寥几字——是亚连害死了洛伊,洛伊的孩子是亚连的!我对名叫洛伊的女人所知不祥,但从亚拉的表情来看,这封信似乎没什么威胁的力度。

  亚连在正式接手家族生意后,还是没有放弃对糕点店的经营,并且在我察觉的时候,他们家族的糕点店已经开得到处都是了。说实话,我是很不喜欢吃草莓蛋糕的。

  公西历1836年7月7日

  宫廷叛乱,缘由是我要求强制遣散长老会议,遭到贵族阶层反对,于南方四郡发生叛乱,同时其中两位长老联合部分军队企图推翻我的政权。由佩基蒂上将平定,四个月后我下令处死了两位长老部分军队高层将领以及三位贵族。人们都说我处罚过严,所以我放过了那些跟随叛乱的民众。比起当年的巴巴拉女王,我做出的退让已经够多了。但或许也会因此而使得国家体制改革的步伐会放慢。

  另外,亚拉已经成为我儿子的专职老师。我多次暗示他和亚连至少应该为了考虑家族的继承结婚,但他们都表示,绝无可能。我能理解的,在我给他们一个自由的国家之前,来自家族的重压他们再也不想留给任何一位亲人。

  或许,我还不够努力。

  公西历1843年2月

  我的父亲,路德维希在亚拉的爷爷去世后一周后也走了。我突然觉得生活里少了很多东西,这种感觉会一直存在。

  不知道父亲与早已离世的母亲在天堂相见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猜一定是“当年我找了你很久”,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爱情,竟然会让我觉得非常美好。

  我的爱情呢?呵呵,或许在他决定和亚连离开时就已经结束了。无论怎样,我曾经努力地爱过一个男人,其实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不能做情人,能做兄弟也好,就像利法里亚和尼古拉斯一样,这样也很好了。

  公西历1847年7月3日

  亚连在与病魔抗争了半年后还是去世了,然而亚拉却没有哭。

  人是会变老的,亚拉说,没关系,至少在亚连的记忆里自己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这个男人,如此坚强。很难想象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的亲人相继离世所带来的痛苦是怎样的。

  或许从前我嫉妒亚连能与亚拉厮守,曾经犯了那么多错误的亚连竟然能够获得原谅,我曾一度痛恨亚拉的决定。但是在这一刻我似乎有所明白了,这剪不断的羁绊,延绵了时间中最细小的刻度,一丝不漏地呈现在亚拉的回忆中。那个亚连,是他的弟弟,是他唯一的爱人。

  公西历1855年8月7日

  我不想再次回忆亚拉的离去,那竟然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

  我真的不想再回忆

  是真的

  公西历1855年9月

  安洁尔夺走了了鲁特亚家族,我已经不关心这个家族会走向何方了,延续,或者就此结束。

  只是我还没有实现承诺,那个与我曾有过约定的人却已经……

  公西历1863年9月30日

  当我听到儿子向我承诺会让欧里帕索变革成一个不再有身份约束的自由国度时,我突然明白了当年亚拉的心情,这种或许无法实现的约定本身,就是一种爱。

  我可以安心去了,那样的祈望,总会实现的。

  公西历1933年,7月21日

  欧里帕索共和国废除帝制,改由联合政党执政。最后一任君主于今日正式宣布退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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