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发行的她自然是极会处事的,与杂志社里众人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我当然也不例外,除了工作中常会因读者的意见而互相交流,私下里也是有时间就找我聊聊的,她说她从小便希望能有我这样一个弟弟,只可惜她父母生了她一个孩子便深觉了带孩子的苦,无论她怎样哭闹也不肯再尝试了。我莞尔的同时也明白她的友善,慢慢著两人竟也处出一份不错的私人关系。
“成煜,晚上有空儿没有?”刚吃完午饭,严羿就跑过来问我。
“应该没事,怎麽了?”
“有朋友开了个酒吧,我想去捧场,总得找个护花使者啊,你要有空儿,就陪我一块儿去坐坐。”
为难地看了看她,我老实的回答,“我不喝酒怎麽陪你去酒吧。”
她笑笑地看著我,“谁说不喝酒就不能去酒吧了,再说了,你要真吵著要喝,我还不敢带你去了呢,喝高了我还得送你回家,这到底谁护谁呢。”
我失笑,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我和严羿来到了她朋友的酒吧,外表看并不显眼,内里的布置倒是极雅致的,我们到的时间可能有些早,吧里人并不多,问了侍者才知道原来老板都还没有过来,那个大男生指指吧台里面坐著正跟调酒师说话的男子,说那是二老板,有事可去找他。
严羿瞟了一眼,竟拉了我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连招呼也并不去打一个。我嘴上没说什麽,心里却有些疑惑,听她先前的话,和老板是作了十多年邻居的老朋友了,那麽二老板她也该是极熟的吧,怎麽会这样生份?
要的饮品上来,我们各自喝著,严羿虽然努力作无事状,却还是显得意兴阑珊。
“怎麽了?严姐,这麽没精打采的,你朋友大概一会儿就来了吧,反正我们是捧场来的,坐著看看也好啊。”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稍顷还是忍不住牢骚,“这家夥,明明约我今天过来,自己却不来,什麽意思嘛?还有啊,我一看到那个什麽二老板就烦,又不是没钱,非要跟人合夥,真不知道拆夥的时候帐要怎麽算。”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时候的严羿真象个小女孩一般了。“我说严姐啊,人家刚开张,你就说拆夥的事,是不是也太那个了。我看那个二老板不象那样油滑的人,你朋友应该不会吃亏的。”
“你不知道,他虽然跟我差不多岁数,可心里什麽事都不知道想。”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著说,“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他钱上会吃什麽亏,而是……那个二老板是个gay,我总觉得他跟我朋友合资是另有目地的,所以心里不踏实。”她的声音渐转了低沈,眉宇间若有若无著似是无奈又似落寞,我心里一动,看她的模样莫非是对那个朋友有著不一般的感情?
只是她後半句话让我心里微微一沈,我转著手里的杯子,轻问道,“那你朋友是gay吗?”
她向後半仰在沙发上,“当然不是,所以我才担心。”
我牵了牵嘴角,“不是你还担什麽心呢?”
“哼,如果是的话我才不担心,人家你情我愿了又干我什麽事,问题是他不是,如果万一被引诱是了,那怎麽成?那小子…”她边说著边瞥了瞥吧台里的男子,“对他上心著呢,什麽事都帮他办得妥妥当当,万一他要是心一软……”
“严姐你想太多了,异性恋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变成gay的,你放心好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我可看过这方面的书。”她一本正经地说,“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同性恋的情感因素,只是表现出来或多或少来决定是同性恋或异性恋,所以很难说一个异性恋会不会因为外界原因而变成同性恋的。”
我苦笑,看来是不错了,严姐果然是喜欢她那个朋友的吧,不然何必关心到如此地步,竟还专门去找书来研究。只是,十几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恐怕早注定是无缘的感情了,难为她还如此执著,一时间倒也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得,不说了,瞧我,本来是拉你来凑热闹的,看你整天除了办公室就是家的,结果我还在这儿唠叨一大堆有的没的。”严羿豪爽的端起酒杯向我示意後喝了一大口下去,笑著。
我却忍不住微微怜惜,这个平日看来大而化之的女子,心里也不定有多少烦恼和苦涩的,“严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叫你声姐,你心里有事不跟我说跟谁说。”
严姐拍了拍我,“好兄弟。”
我们边等著表演开始边聊著天,酒吧里也慢慢上了人来,倒并不喧闹,看客人的模样,多是些年轻的白领,气氛始终斯斯文文的。
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看号码,是边云。
“成煜,你在哪儿呢?”
“跟同事在酒吧,找我有事吗?”
“酒吧?”那边传来他颇为惊讶的声音。
我有些好笑,“是啊,怎麽了?”
“哦……没事没事,你还挺知道享受的,下了班去泡吧,也不叫我一起,我也一直想去啊,那个,不如……我现在去找你吧?正好跟你说明天去签那个广告合同的事儿,都约好了跟那人。”
“这…….”我犹豫了一下,想想本来也是来捧场的,多个人似乎也没什麽,何况边云那边介绍他认识一下严羿,没准以後工作上能彼此借助一下。我拿开了电话,问了严羿的意思,她倒是十分高兴,直说人多才热闹,我便放心的告诉了边云地址,他语调兴奋著挂了电话。
“你朋友多大啦?长得帅不帅?”严羿凑近了我,笑嘻嘻地问著。
“呵呵,还行吧,不过比我小三岁,严姐,你要是不介意姐弟恋的话还差不多。”我开著玩笑。
“哎,没戏,还是小孩嘛。”
我微一笑,也不答话。
“他来了……”严羿目光忽然转向了别处,顺著她发亮的眼睛我向吧台看去。
便只是远远地望著,我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29
那个坐在吧台前的男人侧身对著我们,修长的身体懒洋洋地以手肘支在桌上,唇边隐约挂著微笑,虽然并不能看清完整的面容,但那似乎熟悉的姿态却让我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终至狂乱地鼓动著,仿佛要冲出喉咙一般。似紧张似喜悦还夹杂著某种不知名的恐惧击打著我的头脑及至身体,让我无法思考无法动作。那个人,那个人……竟会是他麽?
“来来,介绍给你认识去,那个就是我朋友。”严羿边说著边拉起了我,向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任何反应的随著她动作,没有知觉一般,眼中只是让那个男人填得满满的,而心随著距离他越近便愈发地慌乱不知所措。
“至磊,你总算来了,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这是文成煜。成煜,这是罗至磊,这儿的老板。”
男人听到叫声转过头来,他的相貌完全的映入眼底,与那人相近的白晰脸庞,极象的微笑时却仍在眉眼间留有些忧郁的神情,但……却不是那人。我的心瞬间平复许多,跳动的余韵不禁让我有些啼笑不得。时玉啊时玉,当真是相隔经年,彼时,便是容颜再相似,身形再仿佛,神韵再附和,我却也是绝绝不会错认的。可是现在,不知是心中的你相貌已模糊,还是竟仍不能将你释怀般的,我竟将一个陌生人认作了你。
“嗨,你好,成煜是吧?”
“嗯,你好。”我努力维持著正常的表情,回了他的招呼。心,却又因那酷似时玉的微笑漏跳了几拍。
“感觉怎麽样?这里的气氛和酒水还满意吗?”罗至磊笑著问我和严羿。
“还凑合,不过有点太拘谨了,让人热不起来啊。”严羿毫不客气的挑著毛病。
罗至磊的笑略带了几分嘲弄地看著严羿,“是啊,这里是给成熟男女准备的,肯定不适合你这种智力还停留在十八岁的人。”
他这样说严羿也不气恼,只白了他一眼,便向酒保要酒去了,罗至磊转向我,示意我在他旁边落坐,悄悄凑在我耳边说,“怎麽样?和小羿发展到什麽程度了?”
被那轻拂著肌肤的气息灼的一震,我暗恼自己怎麽如青涩少年一般了。只是他那样神似时玉的脸贴得近时,便总觉得是时玉在身边一样。我不舍拉开距离,就那样在他的注视下强作了镇定,掩饰自己极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感受真实的心思,淡淡地说,“她只当我是弟弟。”
“哈哈,那你可要加油喽。”他大笑起来,似乎我的话使他高兴。心思一转,我便明白他误会我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不禁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或许男人总是需要刺激的,他怎会不明白严羿对他的心思,听到喜欢自己的女人始终为自己坚守著,多少也是有些开心的吧,这样说来,他也未必是对严羿无意了,许是因著某种原因没有接受。而我或能成为他们感情的诱因也说不定,这倒是无意中帮了严羿一把,只是心里淡淡的有些苦涩涌上来,想到这个极像时玉的人是属於另一个女人的,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什麽东西要加油啊?”严羿探过头来问著。
我轻轻摇了摇头,罗至磊也但笑不语。
“哼,罗至磊,你可不要把成煜带坏了。”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麽有感染力啊,那我们在一块儿这麽多年,你不是早被我带坏了?”
“你算了吧,我这麽坚强的神经,你想带坏我,修炼还不够呢。”
“哦?那你是说成煜比较脆弱喽,那可不成,想跟你在一起,不好好磨炼磨炼,早晚被你折磨的失常。”
“好你个罗至磊,两天不见脸皮又厚了,什麽话也敢说,成煜可是我弟,你别跟这儿混说。”
…….
笑著在一边听他们一言一语的,不知不觉想起从前和时玉在一起的时光,他也是这般的总爱撩拨我,而我也总是叫真儿的跟他辨个不停,直到他最後忍不住大笑,我才恍然他其实根本是在逗我的。
“至磊,过会儿到休息室来一下,我有点儿事跟你说。”那个二老板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嬉闹,待罗至磊点了点头,他向我们笑笑便转头离开,而严羿的脸色又沈了下来。
“有什麽事不能在这儿说的,还有什麽机密的我们都听不得啊?”
罗至磊有些无奈,“大小姐,能有什麽机密啊,还不都是酒吧里的事,琐琐碎碎的,真说给你听,怕你要睡著了。”
转而对著我说,“成煜,你们先坐著,我去去就来。今晚我请客,你们尽量喝啊。”
我笑著点了点头,没再客气,目送他略有些削瘦的身形向酒吧深处走去,直到再不能看到,才转回头来看著喝闷酒的严羿。
叹了口气,想劝劝他,眼角却瞥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拍拍头,差点忘记还约了边云过来的。忙走过去,带了边云到吧台这边,给他介绍了严羿。
看到边云,严羿又重新振作起来,三人说说笑笑的,倒冲淡了罗至磊的离开带来的不快。只是我的眼光总是不自觉得瞟向罗至磊离开的方向,待明白时又忙不迭的调回来,一晚上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而他始终没有出来,直到我们准备离开。严羿犹豫了片刻,终还是跟调酒师说了一声让他转告罗至磊有空时给她电话,而没有去休息室打扰他,不是不遗憾失落的,只是我更没有资格去说什麽,默默的跟了严羿、边云一同出来。
严羿坐车离开後,我和边云也坐上了出租车。
“成煜,今晚去你那儿住好吗?现在太晚了,我回去不方便,反正明天我们要一起去签合同。”
我点点头,看看表,已经两点了,真的是晚了。
“成煜,你……今天遇到什麽事了吗?”边云侧著头问我。
“啊?干嘛这麽问?”
“你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是工作上的事还是什麽?”
我摇摇头,脑中又浮出两张面孔,真的很像,倒不是说真正容貌有如何的像,但那份眉宇间的神韵竟是像极了。
胳膊被边云的肘尖轻轻碰撞,他故作了孩子一般的天真,“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帮你一块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