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轻笑,一时倒是极想有人能诉说这份意外和喜悦兼有的心情,“我今天碰到一个人,很像我从前的朋友,皱眉和微笑时的样子,都是说不出来的像,所以一直在想这件事。”
边云沈默,张了张嘴又闭上,我猛醒,不该说的,他并不是从前那样单纯的朋友了,我说这个他怕是猜得到像谁,他……
“啊,这种事我也碰到过。”他笑望著我,此刻却没什麽不同,表情也自然的很,“不过是别人跟我说有人长得很像我,好像也是像得厉害,可能属於不看正脸都分不清的那种程度吧。我记得当时还给吓了一跳,自尊心受了很大打击啊。”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的轻松让我不再介怀刚才的话,“这有什麽可受打击的啊?”
“咦?你不觉得吗?嗯……我明白了,也是的,如果你长得像我这麽帅,然後又知道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跟你长得一样帅的人,就会觉得深受打击了。”
“哈哈,你这家夥,够自恋的啊。难道我长得不如你帅吗?嘿嘿,我看未必吧。”就著他的话,我也开起了玩笑。
他故意仔细的打量我,然後说,“嗯,还行,不过比我嘛,还是差了一点点。”
“是啊是啊,就差你脸上那个红红的一点儿。”
“啊啊啊,你取笑我脸上的痘子,这可是那天你非让我吃辣椒才长得啊,原来你早就居心叵测了。阴谋,绝对的阴谋,嫉妒我比你帅。”
“哈哈哈……活该……”
嘻嘻哈哈著不觉就到了家,这样著倒也把别的心思都抛开了。
30
看著桌上新一期的杂志,我的心思有些复杂,不禁又想起王编刚刚对我说的话,“成煜,你来也有段时间了,工作也慢慢都上了轨道,能这麽顺利的把杂志出版也受到了不少好评,你功不可没。不过,我们一块共事也这麽久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对杂志我并不是很满意,不是说你做的不好,但是我们需要的是更好。我们都明白,编辑这个工作很容易走定路,走老套,落入固有的模式,可现在我们杂志最怕的就是这个。我们迫切需要创新,如果我们两个都固有不变,那无疑跟黄编的杂志是一样的了,这种重复对编辑来说就是退步,是最可怕的。
成煜,你肯定也知道上面公司对我们杂志本身的经营抱的是持平就好的态度,可是我不这麽看,开始创办的时候我就对自己下了要求,一定要让杂志靠发行来营利,而不是象原来的杂志一样靠广告靠活动来营利。这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但我想如果这份工作不存在挑战,而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下去,那还有什麽意义呢?跟每天在家做做清洁,煮煮饭有什麽区别?我们工作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赚钱可更重要的一面不就是为了迎接更多的挑战吗?战胜自己远比战胜困难更让人有成就感。而你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战胜自己的惰性。
知道我为什麽要这麽说吗?其实我一直对你期望很高,你有能力又聪明,做什麽事都能举一反三的,可是你有个很大的弱点,就是对什麽事都太随意,不上心。或许这是时下很多年轻人都有的毛病,可是出在你身上,我就忍不住想说说。
成煜啊,你说,如果我们活著对什麽事都不认真,那等我们离世的时候还有什麽发生过的事会留在我们心里?这样或许毫无牵挂,但是不会觉得心里空洞洞的吗?努力做成一件事,那种喜悦和兴奋,对生命的满足感是可以让你记一辈子的,难道不值得我们付出心力去争取吗?
好好想想吧,成煜,带著激情去工作和生活才可以让人真正体会活著的乐趣。你这麽聪明,一定可以想明白。”
这样长的一番话,我几乎可说是完完整整的记在了心里,而王编当时的表情也是怎麽都不能忘的,那样的一种关爱和心疼,激昂与痛心反反复复的出现在脑海里。
被刺痛的同时,我忍不住回顾这些年走过的路。从时玉的事情过後,似乎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上自己都已经麻痹掉了,从来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悲伤过,对什麽事都持著一份淡然,自以为是一种出世的态度,但又何尝不是慢慢封闭自己,向著冷漠发展去了。
在工作上淡然,明明自己有能力却刻意保留,即使稳稳著坐定了重要栏目编辑的位子也丝毫没有什麽成就感,出了新的杂志甚至连看的欲望都没有,看到王冬他们初时因为自己的文章和名字被印成了铅字而兴奋不已,还暗地里好笑他们的幼稚,可是自己呢?从前对学习对学校里各种活动都积极上心参与的心态好象都成了前世的事,遥远的连碎片都找不回了。
在感情上淡然,不肯付出多大的心思去对杨南,看中了他的简单而与他同居,默默接受著他的爱和照顾,慢慢成了习惯,却忘了自己也应该去回报,才能维系这份感情。终於还是不可避免的伤害。
这就是自己,怎麽还能以为这个人不是懦弱的?因为受到了一些伤害,就冷眼观世,身体和头脑就这样无所谓的消逝掉了…….
空洞洞的?是真的,很空洞,心里有了填不满的空洞,只是自己刻意去回避,不愿去想。却阻止不了它一直一直的扩大,感觉像要将自己吞噬掉,成为真正的毫无感觉。
茫茫然的下了班,走在街上,茫茫然地坐上了车,不知不觉竟是坐在了罗至磊的酒吧里。喝下杯冰水,我才慢慢清醒。
“成煜,你怎麽了?脸色这麽难看?”罗至磊坐在我旁边,疑惑地看著我。
望著他的脸,那张疑惑时皱眉都像极了时玉的脸,我觉得心里竟不可思议的有了些平静。“没什麽,工作的事有些烦心。”
“哦,什麽事也别太叫真儿了,不然会很累。到了这儿就轻松点儿。”
我苦笑,认真?若真的认真才好,只可惜我认真不起来,所以也高兴不起来。
“嗨,这麽愁眉苦脸的可不适合你。”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头,便就停留在了那里,我感受著他的温度,象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源。仿佛跟他在一起,便找回了从前的时光,从前的自己,那个积极的对任何事都充满趣味的热情的自己。
“小鹏,调杯蓝色海给他。”罗至磊对调酒的男孩说著。
“我不喝酒的,水就好了。”
“放心,这个酒精含量很低的,跟果汁差不多。你喝过就知道,绝对让你心情好一点儿。”
“是吗?”我懒懒地趴在桌上,小鹏很快递过来一杯蓝色的饮品,果然如其名的象极了海水,最上面是略为清浅的蓝,到了中间慢慢过渡成湛蓝色,而最底层是接近於黑的墨蓝,在灯光的映照下十分的美丽而诱惑。
“尝尝看。”罗至磊将酒杯推在我近前。
酒面有些微微起伏,如轻风拂过海面一般的漾起轻波。盈在鼻端的是一股淡淡的果味清香。
略微犹豫著,在罗至磊期待的目光下,我还是端起杯子轻吮了一口,清澈的凉意由口中慢慢散到身体里,一点点薄荷的味道,十分的可口,我又大大喝了一口,缓缓著有些热意自胃中升起,温暖的又有些慵懒的感觉。
“怎麽样?不错吧?”
“嗯,很好喝。”我一口喝掉,“再来一杯。”
罗至磊呵呵一笑,叫小鹏又调了一杯。
“成煜,你很少来酒吧吧?”
“嗯,因为不喜欢酒味儿。”一边喝著一边回答著罗至磊的话。
“哦。你来北京多久了?”
“五年了。”
“不算久啊,你自己?”
“是啊,唔……不过现在和我弟。小鹏,再来一杯。”
“换一种试试吧,小鹏,调杯你的新作,让成煜尝尝。”
“新作?”我转向正在调酒的小鹏,“自创一种酒不是很难?”
小鹏一边将酒依次倒进一个金属罐一边笑著向我解释,“说难也不难,自己喜欢再难也容易了。”
他拧好盖子,金属罐在手中上下翻飞而且力度十足,我好奇地看了半晌,转头对笑望著我的罗至磊说,“很帅的职业啊,如果我失业了,也来学调酒好了。”
“哈哈,看起来帅,做起来就没那麽容易了。”
“是吗?”
罗至磊微微抿嘴,“当然,而且调酒师必须有激情才做得来。”
他没再往下说,我又有些颓丧,原来我的淡漠是这样显而易见的。
“来,尝尝吧。”
我很快的喝掉了小鹏的新作,我说很好喝,其实心思已不在这里,我几乎是不停地在喝著什麽,罗至磊就在旁边陪著我。渐渐地我觉得轻松起来,头脑里好象不再集中的想什麽了,当我被一只手阻住再去拿酒时,我抬头却看到时玉在笑著对我说什麽。突然间,我只想抱著他问他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时玉,时玉……如果当时你不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我还是那个充满理想充满希望的少年……
31
睁开眼睛时觉得头痛的厉害,然而很快我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棉被下的身体是身无寸缕的,大惊下猛地坐起了身,身体的疼痛让我咬紧了牙。
重重地按著额头,怎麽会发生这种事?昨晚,昨晚……我抱著时玉,时玉?!天,哪里会有时玉,那个分明是罗至磊,我,我,我们好象,挪动了一下身体,我明白了,不是好象,是我们根本就上了床……
叹了口气,我闭上眼睛,我到底在做什麽,明明知道不能喝酒的,却莫名其妙的到了酒吧,明明那不是时玉的,却仍是贪恋地想多看他几眼。
到底在做什麽?我一拳捶在床上,说不出的懊恼。
缓缓抬起头,陌生的房间,某处传来一声轻响,我的心悬了起来,这种事,这种事该如何面对才好?我不知道,除了悔恨,我现在没有任何的章法。
极快的拿起床边的衣物穿上,我悄悄的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客厅,原来不是酒吧里,厅里并没有人在,而屋门就在那里,我挣扎著,要不要这样离开。
手刚搭上门锁,便听到身後传来一个声音,“干嘛那麽急?吃过早饭再走也不迟。”
咬咬牙还是转回了身,罗至磊笑笑的望著我,我却全然没有心情微笑,只觉尴尬和几分怨怼。虽然昨晚的事我实在没什麽印象,我也知道自己错在不该喝醉,但我总归是醉了,他不该在我不清醒的时候这麽做。
“你在怪我吗?”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
你又有什麽好无奈的,我沈默的想,却不愿开口,这样混乱的心情下我不想再增添事实上的混乱,事情已经如此,埋怨什麽的话我也说不出口。
“成煜,你别这样,其实……”
“算了,这种事也没什麽好说的,我还要上班先走了。”
“哎?可是我……”
不等他说完,我便夺门而出。
坐车回了家,总要换换衣服才能去上班,我带著些暗淡的心情打开门。
“成煜!你终於回来了,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成杰和我都急坏了。”迎接我的是边云焦急的脸。
怔怔地看著他,我说不出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一些愧疚一些焦躁,和止也止不住的心烦意乱。“我忘了,你怎麽过来了?”
“成煜,出什麽事了吗?”边云盯著我似要看出什麽来。
回避著他的眼光,我向浴室走去,“没……你先坐吧,我梳洗一下,一会儿一块儿走吧。哦,帮我给成杰打个电话吧,跟他说一声。”
进了洗手间,关门的刹那,听到边云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有些木然的任热水冲洗著身体,慢慢地平静,慢慢的放松。何必如此呢?只当一夜情好了,反正这种事又没有什麽大不了的,左右日後不再见罗至磊就是了,可是…….我这样……如果边云他……
哎,真是烦透了,为什麽会这样?我有那麽饥渴吗,又不是那样重欲望的人,一段时间不作又没有怎样,总不会是我去勾引的他罢……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冷颤,不会的,不会的,别想那麽多,总之他也不可能是什麽贞洁烈男,要的不过是一夕之欢。一切到此为止就好了,他终究不是时玉啊……而且即便是时玉又怎样,若真是时玉,他也未必再想与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