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殇(第二部)————薰薰[有前部连接]
薰薰[有前部连接]  发于:2010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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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沿着大街慢慢向里走,钱小闲注意到椎名的手一直扶在莫流云的腰上,另一只帮他提着画具,仿若一对经

年的亲密夫妇。

      大街中段是雕塑家和行为艺术者的天堂。最近几年在上海亦是已经出现一些真人雕塑,只是相比较之下,少了几

分大胆。钱小闲一路看过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

      古埃及的法老王,赤裸大半个身体,在人群中伫立,涂着金粉的漂亮肌肉在阳光下泛出光泽,一路从胸口蔓延到

腹部再跨过结实的大腿。小闲眯起眼,想起自己白斩鸡般的体形,恨不能挖个洞埋下去了事。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其他三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着他。椎名拍拍霍子都的肩膀说,同志尚须努力。

      钱小闲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看男人的身体看到出神。又听霍子都有些发窘着说,我去买果汁。

      莫流云一直都笑意盈盈,打量着霍走远的背影。他问,你真是被压的那个?

      小闲的脸腾得一下烧起来,他低下头,眼神四处游移,不知该怎样应对。

      椎名若有所思说,看来还没得手。

      这两人大概是处得久了,行事作风上一唱一和配得天衣无缝,小闲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一眼。

      他很爱你。莫流云说。很爱很爱。那你呢。

      钱小闲背过身,大半的脸背对阳光投下一大片阴影。

      他们坐在大街中央的喷水池边,看眼前来回奔跑的异国孩童。莫流云有些疲倦地把头轻轻靠在椎名肩上,闭起眼

睛。

      小闲说,你们感情很好。

      莫流云低低笑起来,他说,你应该向展玉风和秦凡讨教讨教,他们才是信任和坚守的典范。

      你们不是吗?我以为你们都是天之骄子。

      莫流云瞪大眼睛噗嗤一声笑出口,一面摆手一面貌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椎名。他说,都一样的,也有岌岌可

危,觉得几乎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好在,困难过去得很快,以前的那些经历,使我们更容易珍惜现在的生活,所以,你

也不用担心。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抬脚踢踢椎名雅尴尬到僵直的身体。最后说,只不过,没有意识到,和故意忽略是完全不同的。

      钱小闲一愣,忽又想起来自己和严驰的事在这些娱乐圈高层里早就算不上是秘密,只能苦笑带过。

      霍子都捧着几杯饮料走近,把奶昔插上吸管递到小闲手里。

      是,本质上不同的,再怎样修正还是回到原点,各自不得其所毫无生还可能。

      他抬头看着子都,正云淡风清地和椎名闲聊,头微微侧过摆出一个善于倾听的姿势,嘴角扬起一个微末的漂亮弧

度。

 

      第十章

 

      霍子都说,我喜欢旅行,不光是实质意义上的旅行,可能更接近于流浪的含义,就像这条大街一样,流浪。

      它让我不断经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让我看见生活的各种可能性。这不是仅仅读几本书或者看几部电影就可以获

得的,愈是看得多愈是走得远,心里就愈是容易沉淀,知道有得有失,懂得真正想要的,追求的,适合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是感情最大的敌人,经历爱的人会不停探索和质疑,结果却未必都是好的。我把我的时间给你,我要让你看

见我内心属于你的一小簇焰火,我要让你看见我的好,我要让你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地,努力地,在爱你。


      ※※※z※※y※※z※※z※※※

      流浪者大街的最东端直通地中海。

      钱小闲出生到现在,从未设想过真正的海是什么样子,是否如电视里一般汹涌澎湃,潮起潮落。

      莫流云说,从艺术角度看,霍子都先生和地中海的风有极为相似的地方。霍笑而不答。只一面带着小闲慢慢往前

走。椎名雅露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巴巴地跟在莫流云身边问他,猫儿,那我是什么?


      莫流云斜斜看他一眼,丢给他一个卫生球说,你是我们家五公里外的那条臭水浜。

      椎名雅立刻垮下一张脸,垂头丧气地去搂他的肩膀。莫流云嘴咧得老大,这个游戏越玩越上瘾,连他自己都觉得

这劣根性真是要命。

      他一掌挥开一步一步探过来的魔爪,又把右手臂勾住椎名,拉住他手,塞到他的风衣口袋里。握紧。

      地中海的轮廓远远就已经看见。一行人走到海边的广场,霍指着中间一座高塔的底座说,那两个是费迪南和伊丽

莎白,塔顶还有一座雕像。

      钱小闲顺着他的手指向上看,耀眼的阳光直直向下照,瞬间的一点点刺痛让他反射性闭起眼。霍把手掌遮在他额

头。

      那是一尊立像,极目远望的姿势,视线似乎是穿越了一整片的地中海。霍拉着他走进一侧的一扇小门,原来竟是

一坐电梯。

      霍说,电梯可以到顶楼,看得清楚一些。

      塔体很老旧,电梯也自然不可能有多么摩登。狭小的空间,两个颇占空间的男人只能紧贴身体。霍子都把小闲护

在胸前,双手自然搭在他手臂两侧,姿态亲昵。其实以往,在许多拥挤的陌生场合,霍一直都是如此,钱小闲并没有觉

得不妥。


      他以为,也许是空间太狭小的关系,所以有些热,手心也蒙出一层细细的汗。

      霍带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呼吸拂过他的头顶,他觉得温暖,仿若天塌下来都可以心安理得。把头慢慢向后靠在子

都的胸口,小闲感觉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霍子都微微低下头,下半张脸埋进面前乌黑细软的头发,他想,能这样

一辈子在这里,也很好。


      塔顶实际离雕像还有一段距离,从地中海吹拂而来的风在高出仿佛变大了许多,站在一圈小窗台前,小闲觉得脚

底下摇摇晃晃的,他吞吞口水,求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霍子都。霍此刻的表情有些促狭,他故意捉住小闲,一面不让他

退缩回去,一面还怂恿他向外看。


      他说,那座雕像是哥伦布,因为走过太多,看得太远,才能安稳地站在这里。

      小闲被他的话吸引去注意力,不小心视线向下瞟,瞬间错以为的重心不稳让他一面失声叫喊出口,一面连忙去抓

背后那人的衣服。

      霍大笑起来,从背后牢牢抱住他,又轻轻扳过他的头。

      钱小闲在阴影压下的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莫流云说霍子都是地中海的风。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深沉。

      嘴唇上一下又一下的柔软触感让他慢慢闭起眼睛。很温柔。霍子都不断的轻啄似是嬉戏一般,又仿若如获至宝。

舌尖描绘着小闲唇瓣的形状,舔舔那下半片,湿润的水渍让原本就诱人的更是蒙上一层淡淡玫瑰色,他轻轻用牙齿去啃

一下,带着些许色情的味道,并如愿让小闲不自觉张口,于是顺利溜进他口中,在上下颚之间来回描绘舔舐,又紧紧缠

绕住小闲几乎瘫软的舌头,一退一进。


      钱小闲已经渐渐丧失思考的能力,背后是波光粼粼的地中海,他以为自己就要溺死在这片温柔的海域中。

      朦胧间,又想起很久以前,那个粗暴的亲吻,没有任何细节的残余记忆,脑海里只留有黑暗中席卷而来的淡淡腥

味。心里轻轻叹息着,他的手缓缓地爬上霍子都的背脊,抱住。


      原来,日子,真的已经过了很久。

      霍在他唇边低低笑说,你摔下去有我替你垫背呢,怕什么。

 

      走完一条大街,天色渐渐黑沉下来。莫流云拉着他们熟门熟路拐进一条小巷,老式木门,面上有一块字迹模糊的

标牌,不熟悉的人只当是哪户破落古旧的私宅。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橄榄油和蒜茸味。这是一家家庭餐馆,木桌木椅,连吧台都是木质的,带着一丝美国西

部的粗狂味道日子。细巧的烛台,有着漂亮镂空花纹的台布,时间仿佛在安塔卢西亚的夕阳里,回到了那个古老华贵的

年代。


      餐馆内,只有一些熟客,小声交流,偶尔还与那个胖胖的老板娘玩笑一番。

      钱小闲盯着那本菜谱茫然不知所措,于是霍告诉他,加泰隆尼亚风格的口味并不重,并且健康,他招手要了著名

的PAELLE,莫流云和椎名雅也陆续点了一些兔肉杂烩,香肠煮豆子等等。


      上甜点的时候,餐馆里的灯光忽然暗下来,正在纳闷。莫流云却捂着嘴偷偷笑。小闲不明所以,很快看见三三两

两的当地民众,走到中间一大块被腾出的空地。

      莫流云对小闲说,走,跳舞去。

      跳舞?他瞪大眼睛拼命摆手,不不,我不会。

      走啦,我教你,弗拉明戈是很有意思的舞蹈。娱乐而已。

      脑海里浮现出卡门甩着大裙摆泼辣奔放的样子,小闲心里又瑟缩几分。

      那边舞池里,密密的音乐已经响起,擂鼓的节奏伴着人群肃穆却极具张力的舞姿,在餐馆里旋转飞舞。

      小闲的额头冒出冷汗,这动作分明和专业的一模一样,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是班门弄斧吗?莫流云却依旧拉着他的

手不肯放。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霍子都。

      霍拿着一杯琥珀色的酒,和椎名雅两人懒懒靠在吧台边,对着小闲举杯,笑笑。

 

      第十一章

 

      钱小闲被霍子都气定神闲的目光看得有些恼怒.他恨恨想着就是出丑也定要拖个人垫背,于是眼珠一转,绽出一

抹委婉的笑。

      他说,不如你先演示我看一遍。

      霍子都挑挑眉毛,嘴角又上扬几分弧度。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问,你确定?

      场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结束第一曲,走出舞池去歇息,原本不宽裕的地方突然空出一大片。莫流云亦笑着离场,窝

在椎名雅怀里摆出一副闲闲看好戏的姿态。

      霍顺手拉了一个当地女子,麦色肌肤,玲珑窈窕的身材,还有艳丽的宽大舞裙。擂鼓般的音乐又起。霍低眉肃穆

,内敛的眼神在抬起的瞬间四射出精光无数,身形游走于每一个角落,仿若突然幻化而成的一头豹子,优雅而自傲。


      场内人的目光早已被全数吸引过去,从没有人,即使是善于弗拉明戈的本土民族,亦从无一人能够如此,散发出

自省和迷幻的色彩。

      女人的高跟鞋如焰火一般在舞裙下若隐若现,踏着准确的拍子,不停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击打出节奏。大幅的旋

转让她有些气喘,面若桃李,含笑的眼睛亦不停看向眼前的男人。


      西方女子向来是大胆而直接的。

      胸口被一股突然上涌的气流阻塞,小闲的拇指指甲一点一点陷进皮肤里。

      音乐结束的时候,人群里发出沸腾的欢呼,好客的民族争相去结识那个出众的亚洲男人。小闲一屁股坐回吧台边

,拿起一杯酒就往喉咙里灌。

      酒保反手打开电视机。

      无法控制的事情,在最混乱的时刻,一定会恰好出现。他透过玻璃杯,眯起眼看银幕里正在直播的一场电影首映

式的记者招待会。

      台上端坐着一排人,黄发,红发,陌生的,或者似曾相识的脸孔,似是一个小型联合国。正中间空着一个位子,

有人在嘈杂里姗姗来迟。黑色高领毛衣黑色羊毛长裤,瘦削而轮廓分明的脸,折射出明显的淡漠和疲惫。


      小闲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台面,暗褐色吧台被染上几滴四溅的酒精液体。也许是一种尚未消失的条件反射,他轰一

下站起,甚至撞翻了背后的吧凳,倒地声很快就被餐馆里持续鼎沸的噪音掩盖住。


      严驰默不作声地坐在台前,并不和任何人搭话,暗垂的视线看不清情绪。他更瘦了,比起再见面时候的样子,又

小了一大圈,骨架轮廓愈发凌厉起来。这个缺乏爱,习惯需所爱的男人已经被一场空茫的婚姻压垮。


      台上招待会开始,严驰蓦然抬头,正对镜头,摄像机移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特写。他的眼里,再没有曾经坚不可

摧的张扬,亦没有曾经不可一世的自恋。现在的严驰,只是一个静默的普通男子,在一场冷暖自知的婚姻里沉浮。


      小闲撑着台面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脑海里有什么影像如电影镜头般瞬间掠过,模糊不清,记忆力只余留一些琐碎

的温热灰烬。

      记者们问了一些公式化的官方问题,关于合作,关于电影,大部分时间严驰并不作答。慢慢后排又有一人举手发

问,他说,Are you satisfied
      with your own life?

      严驰一震,小闲一震。远处有人亦是一震。

      眼里一滑而过的光芒迅速黯淡,他用中文回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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