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看到严驰的时候，他小小地吃了一惊，反观霍子都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他问严驰，今天没通告？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巴塞罗那港口不远处有一家浙江人开的小餐馆，据说在这里的中国人大多是浙江来的。
他们点了一些寻常的菜色，四喜烤麸，白斩鸡，松鼠黄鱼，清炒豆苗，还有一个海鲜砂锅。
钱小闲想要啤酒，霍子都不肯，换了两碗米饭。
他说，说过多少遍，胃不好，就该吃点踏踏实实的东西。
小闲吐吐舌头，对他偷偷翻个白眼，转过头对严驰挥手，你别坐着啊，动筷动筷，都自己人客气什么。
严驰牵牵嘴角，他看见小闲低头的时候，领口里露出的点点草莓印。
菜很快上来。烤麸的颜色有点暗，软软的样子。小闲用筷子戳戳，拨弄两下，捡了一根金针菜放到嘴里咬。一边
的霍子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小闲说，这味道有点怪，太咸，烤麸炸的时间太短，酱油也太少。
霍摇摇头。少吃点浓油赤酱的对你也好。
严驰一口菜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于是三个人漫无边际地聊开，慢慢讲到他新电影的时候，小闲显出很兴奋的样子。
是黑道题材啊，真好，适合你啊。
严驰一愣，他说，适合我？
呵呵，是啊，我一直觉得你很有男人味，领袖气质，拍古装戏也有大侠风范。
霍子都静静坐在一边听，一面扳了松鼠黄鱼的头，把鱼眼睛和鱼脑壳放到小闲碗里，一面顺手把面前几乎沾到他
袖口的菜盆子推开几分。
小闲嚼着豆苗，继续含糊不清地说，听说你老婆和你夫妻档啊？那报酬是天价吧？有多少？
其实也没差多少。z
开玩笑，最近不是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结婚，同台演出费比原来翻了几番啊？你们怎么可能一样？
严驰苦笑，他说，我结婚都三年了。顿了顿，又说，我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霍子都低低瞥了他一眼。起身。他说，我上厕所。
小闲兴致勃勃地和一锅汤奋斗着，把蛋饺挑出来，剥了皮，肉心扔进子都的碗里。弄了两三个，又忽然抬头问严
驰，你要不要？
严驰看看他筷子底下残破不堪的蛋饺心，脱口而出说，不要了。
小闲狐疑地搔搔头，喃喃道，哦，我是想说，要不要给你留几个完整的。
餐馆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肤色各异的人，大多是熟客，也有慕名而来的。很快本来还算清静的地方也变得热闹起
来。
严驰说，听说你那天晚上找过我？
小闲举着筷子的手一停，脸闷在碗里嗯了一声。
严驰一脸歉意。我那天，正好有事………
小闲说，记者招待会，你早退。我怕你老毛病又犯所以想来看看你。胃病嘛，我也有体会，发作起来是要命的。
不过他们死活不肯让我进去，等了好几个小时，没办法只好回去。
严驰摸出一包烟，看到小闲盯着烟壳动动眉头，于是仍旧塞回去。转过脸看着窗外午后阳光下蔚蓝一片的地中海
，目光闪烁。
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嗯。y
你，爱他吗。
钱小闲勺汤的动作停住，偏过头想想说，我很喜欢他，爱么，一点吧。
那我呢。
嗯……和当初对你的感情比起来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过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不是，我不是…如果…我们还有可能吗？
小闲抬起头看进他的眼底。他问，你的事业呢？
我可以放弃。
你的妻子呢？
我可以离婚。
你的孩子呢？
孩子还没出世。
小闲闭闭眼睛，终于叹口气。他放下汤勺，手肘搁在桌面。
他说，严驰，你一点没变。从前的时候，穿越花丛拍拍袖口从来不沾半点粉末。到了现在，也还是一样自我，以
为出入自如是理所当然的事，找到要的东西，其他的就都不管不顾。
严驰，你到底懂不懂，可以不管不顾的东西是有限度的。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你选择的余地宽广，只要不去
在乎别人的眼光就能来去自由，那时候你是一个人。你看现在，你的不管不顾，即将伤害到别人，你的老婆，你尚未出
世的孩子，还有关心你的歌迷影迷。
你不能任性到抛弃你的责任。b
严驰把头埋进手臂，仿若一个脱离母体，充满恐慌的孩子。
小闲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作息规律，生活平静。以前有的一些坏习惯也被逐渐纠正，我知道他是真心在为我着
想。休息天两个人还可以出门逛逛街，看场电影，也不用东躲西藏，提心吊胆。这些，是你没有办法给我的。严驰，我
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立场不同。
可我不快乐，小闲，我真的，一点也不快乐。我该怎么办。
看着他双手试图环住自己的肩膀，小闲鼻子发酸，他站起身，越过桌面紧紧抱住严驰的头，一面轻拍他的背脊。
会好的，严驰，都会好起来的。
远处，霍子都斜倚墙壁静静看着。
走出餐馆的时候，两人同严驰挥手道别，看他坐进出租车里，渐行渐远。小闲把脸埋进子都的怀里。
他说，都会好的是吗？子都，都会好的。
霍揉揉他的头发。
当然，宝贝，当然。
各自有不同生活的人注定要各奔东西，错过一站，再不能回头。
第十四章
回国以后，钱小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铃和子非。之前和子都商量着要收养他们，只不过终归还是要听听小
孩自己的意愿。
白色病房里，铃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在医院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睡眠中度过。饿了就醒，醒了就吃，吃完
了躲到子非怀里磨蹭一会儿，磨着磨着就继续睡。这时候的子非就拿一本书靠在床头陪他。
也许，假使真的有转世，记忆尽管消失，某些习惯还是会被完好地保留下来。
钱小闲坐到床边，把一套刚带回来的圣经放在床头。暗棕色镶着金边的封面，显得肃穆虔诚。子非转头扫了一眼
，拿过来细细翻看，手指在一行行晦涩难懂的文字上拂过。
他说，不懂。
小闲笑着去摸他的头，被他一瞪，僵在半空泱泱缩回去。
没关系，以后就会懂的。
谢谢。g
还是惜字如金呵。钱小闲低头暗自斟酌半晌，他说，我和霍医生想收养你们。
子非抬头，面无表情问，一起住？
对，就像一家人。
那就是不用住在这里？
等小铃的伤好了，就搬回家。
子非点点头，歪着脖子，这时的脸上才稍稍显出一点小孩子该有的稚气。
他说，好。
小闲抓抓头，问他，有一个问题，你们想保留自己原来的姓氏吗？
随便。
那就该姓霍吧，霍子非，霍铃。
可以。
交谈到此为止，小闲愣愣坐在一边四处打探，看见窗口的矮桌上有一些零星散落的蜡笔和画纸。他走过去翻看，
全部都是毫无规律的涂鸦。雪白的纸上每一面皆是大块大块的色彩，浓重而艳丽，用得最多的是红色。朱红，暗红，棕
红，血牙红，玫瑰红，热热闹闹，开满一桌子，看得小闲惊心动魄。
他回头去看床上互相倚靠的两个孩子，眼角忽然冒出层层水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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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霍子都撸起袖子，弯着腰在洗一大盆芋艿，钱小闲站在灶台旁摆弄着煮毛豆。升腾的雾气把玻璃窗遮得
严严实实，提早现出一股大过年的味道。
今年国庆前后的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不停，空气里满是粘糊糊的潮湿感。自从把子非和小铃接回来，一家人
就没怎么出门过。子非是个安静的小孩，至于小铃，霍子非到哪儿，他就到哪儿。
钱小闲扔了一节毛豆到子都嘴里。霍说，嗯，味道正好。于是他把两根筷子架在锅口上，火开小让它慢慢炖着。
转身去抱霍子都的腰，整个人贴上他的背部。
霍笑说，我是超级奶爸，一养就养三个。
客厅里子非爬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的霍铃怀里抱着一大包乐事薯片，咬得咔嚓咔嚓。子非斜眼看看他，费力侧
身抽来两张纸巾，一张去擦漏在沙发上的薯片碎屑，另一张平铺在小铃腿上，又摸摸他的头。小铃头也不抬，继续专注
于那袋膨化食品。
小闲撞撞霍子都的腰。哎，薯片是你买的？
霍说，偶尔吃一点没关系，小孩嘛。
钱小闲嘀咕，旁边那个人什么地方像小孩了？
话说到一半，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说，宝贝，我们不能把林菱和我哥的影子套在那两个
孩子身上，就算是有什么，他们也是两个新生命，这对他们不公平。
小闲张张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也对。他们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小孩，我和你的小孩。
霍笑起来，眼睛柔得似要滴出水。小闲凑过头，一下啃上他的嘴。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小闲扑过去接。是母亲。
她说，儿子，八月半到了，你忙不忙？
小闲说，哦，还好还好，你和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大毛病没有，小疼小痛的一点没断过，这几天天气不好，他关节老毛病又犯了……
钱小闲抬头看看窗外灰暗阴沉的天气，问，北京也下雨？
哪儿啊，嘿嘿，儿子，说了你可别吓到，我和你爸这几天在上海呢。
小闲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甩到地上，额头背脊密密冒出冷汗来。他强压下慌乱说，那你们怎么没通知我？
不是怕你忙嘛，还要分神照顾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再说，我和你爸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钱小闲忙不迭点头称是。他有些腿软，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下，一边的霍铃吃完薯片，爬到子非腿上，捧着一个空
包装袋，呆呆看着小闲。霍子都端了两杯牛奶过来，分给子非和小铃。
母亲又说，哎，行了行了，过几天我和你爸来找你，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还有，把小霍也叫上。
小闲转过去瞥了子都一眼，他说，过几天再说吧，人家很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霍挑挑眉毛，蹭到他身边一把夺过话筒。伯母，我是子都，你们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请客。
小闲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咯咯笑起来，她说，这怎么好意思，你把房子分给我们家小闲住，平时还要照顾他……
小闲也帮了我许多忙。
哎，我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就他，做得了什么事？少不了还要你多费点神。
钱小闲一面在一边龇牙咧嘴，一面挥拳示威。
怎么办？我父母来了。他们只当我是租，要知道和你同居，肯定把我一劈二。
那么严重？
你不知道，我妈是想孙子想疯了。
霍拉拉他的耳朵，揽过头靠到肩上说，你打算瞒多久？
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