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心没有这麽痛过,几乎要死掉了。
原来,最痛最痛的感觉,是这样子的,都不能呼吸了。一股酸意哽在喉咙鼻腔,不上不下的。
明明隔了一片东海,一小时时差和飞机三小时的距离了,距离明明是这麽远,为甚麽你依然能够操控我的喜怒哀乐?
好不甘心。
虽然心里已打定主意不回台湾参加陈时道的婚礼,然而前一天晚上,他还是订了机票,搭上飞机飞回台湾。
地点和时间,瞄了一眼後却记在脑海中,挥也挥不掉。
台湾的夏天,很闷热,和东京比起来差多了。
搭了计程车来到婚礼会场,饭店的门口摆放陈时道和宋雅凌的结婚照,他没有进入,在对面的速食店点了份餐点,坐在二楼玻璃窗前。
正午十二点超过十分钟,五六辆绑了喜红缎带的宾士轿车,一一陆续停靠在饭店门口,新娘子从饭店正门前方的白色轿车踏出,参了半白银发的中年男子牵住新娘子的手,带领她进入饭店内。
喜宴开始了。
五味杂陈的味道在口腔内泛开,吃进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
他抬头望了天空,是晴天。
他比较喜欢灰蒙蒙的天空,因为那像冬天的天空。
明知不该来,却还是想来看看他一眼,一眼就好,此後,他会放弃,他会忘得一乾二净。
火星人,为甚麽你这麽傻?
笑了笑,眼眶热了红了,视觉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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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世界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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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走动,速食汉堡和薯条没动多少,饮料也还剩七八分。
始终没见到新郎,庄禹玄有种错觉,说不定……说不定新郎并非陈时道,或许那天是他眼花,以为新娘是宋雅凌新郎便一定是陈时道。
陈时道寄航空包裹给他,只是想和他说,他和宋雅凌分手了,宋雅凌和别人结婚了,他是真的喜欢他,希望他可以回台湾。
说不定、也许、大概……他的用意是如此。
一想到这里,心情无比激动,他唰地站起身,胸口涌起一股莫名冲动,想狂奔进饭店内,使劲抱住陈时道,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让他们重新开始吧。
就算是远距离也没关系,只要他撑到大学毕业,他可以立即飞回台湾和陈时道在一起。
尽管自己再怎麽压抑,也隐瞒不过自己的心,他爱陈时道!他想他!
他不想再跟陈时到玩报复游戏了,这不好玩,他想顺从自己的意,他要和他在一起。
再也不愿分开。
正打算下楼直奔会场时,庄禹玄瞧见对面饭店有人从门口走出。
那人牵著新娘子,小心翼翼不让衬裙绊著了她。
瞠大眼,全身上下隐隐地发颤。
全身力量恍如都被抽光,庄禹玄失去力气跌坐回椅子。
刹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放不下好像白痴似的,甚至心里对方才的那番推测感到羞愧和丢脸。
那人低著头聆听新娘子的话语,专注的模样,包容的神情,温煦的笑容,再再地在他心脏上划下一刀刀伤痕。
如此得令人钦羡,是闪耀,却又刺眼。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用力的大笑。
也哭了,尽情的大哭。
原来,世界崩毁,不过就这麽一回事。
後来,他并未和陈时道碰面,更甭提谈话,而後,心碎欲绝地离开台湾。
他仍旧想不透为何陈时道要特地寄喜帖来给他,他的用意是什麽?他想向他表达什麽?认识十年来,从来没有同此刻这麽捉摸不透陈时道的心。
他想,大概是炫耀吧,大概……是变相地挑衅他吧。
回日本後,那阵子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没去上课。房内窗帘被他拉上而显得幽暗阴沉。
整整一星期,让脑袋放空,不去想,不去思考,不让自己的脑子运转。
陈时道结婚了,身旁有另一个人陪伴,她是他的家人,是亲人。
而他和陈时道,却什麽也不是。
整颗心空荡荡的,用什麽填塞也塞不满,好冷。
原来,这就是寂寞。
欸,等到我真正体会自己失去你时,我才发现我其实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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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偶然他从台湾朋友中得知,陈时道会这麽年轻就结婚,无非是因先上车才急著要补票。
得知这消息後,心里也没多大讶异。
他仅是笑了笑。
他知道,他和陈时道已经是两个人了,各自相处在不同的世界,日子虽难过但还是得过,在没有陈时道的世界里孤独地过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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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仍然持续流转。
夏天过去了,冬天来临。
季节更替的轮转速度十分地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偶尔间还是会听见有关於陈时道的消息,包括先是陈时道为了养家活口而休学,再来则是宋雅凌小产,流掉了孩子,最後不到一年的光景,他们匆匆地结束了彼此的婚约。
当然,除了陈时道的消息外,台湾朋友也会向他诉说班上其他同学的事,如谁上了哪间大学、谁又干了什麽大事和谁跟谁跌入结婚坟墓里诸如此类,枚不胜举。
最後,最令他惊喜的,是阿宝阿建阿施阿奎这四个人圆了当年的梦想,组乐团出了张唱片在演艺圈发光发热,鼓手依然是如当年说好的阿建,阿宝是吉他手,阿奎贝斯手,倒是主唱让他诧异了──是阿施。
TURE出道不到两年,在内地及香港已是炙手可热的当红乐团,就连日本也小有名气。
阿建他们隶属的台湾唱片公司正巧是他父亲所制作的唱片公司,因在台湾销售卖得不错,长卖唱片有意将他们打入日本市场,经过特意的包装与宣传,搭配广受樱花妹喜爱日剧的片头曲,相辅相成下,日剧一拨出,广受大众热爱。
这情形,许是五年前的他们意想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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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还是决定不修改23了
很快他们就能见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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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刚刚步也刷不进专栏里,不过有位亲告诉我可以试著由一站转进二站,刚我试了一遍,果然真的能进刷进
如果没法刷进专栏的亲亲,可以用用这方法,挺好用的喔
最後,谢谢elaine065的好法子
疯狂世界 〔二十五〕
这情形,许是五年前的他们意想不到的吧。
还记得那年说好了,如果将来组乐团,主唱是陈时道,其他人不变,他则当经纪人兼助理,什麽也不会的阿施沦落成负责打杂。
而今,TURE组了乐团,然主唱却非陈时道,经纪人也非他,他和陈时道被他们抛除在後,永远也追不上。
说是忌妒,却也替他们感到高兴,毕竟那四人,各自圆了自己的梦,拥有一片天地,更是闯出一番好成绩。
只是,不得不去承认,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人事物。
改变了他,改变了陈时道,改变了阿建阿宝阿奎阿施。
大四後,那位台湾友人到美国进修,因此断了音讯,此後,他再也未听见陈时道的消息。再次见到他时,已是一年後。
那天,他替父亲送午饭过去,顺便帮忙印资料送文件,在公司内打转了近两个小时後,他才和一向颇照顾他的男女员工微笑道别。
习惯性地会在附近商圈逛上一遍,走马看花,把自己置身於热闹街头,继而驱逐那惹人发愁的寂寞。
逛了精品店及运动用品店後,他进入许久未踏进的唱片行,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华语区迈进,简单地搜寻扫过架上的专辑,他先是取下五月天最近发行的专辑,挑了几片日本单曲入手,正要结帐时,视线往柜台旁醒目的架上一瞄,依他长年的观察,柜台旁的架子所摆放贩售的专辑是店内销售第一的作品,通常也是歌坛流行指标。
他停住脚步多留意几眼的原因,是架子上摆放专辑并非欧美日本歌手的作品,专辑封面用醒目的中文字写著「破晓」两字,旁边用英文注解Daybreak。
似乎是乐团出的专辑,乐团名字也叫破晓,封面照有四人,每个人手里都拿著乐器。打鼓的那位位於最後头,两手各持一只鼓棒,状似打鼓的模样;而贝斯手和吉他手则站於左右两侧,背著吉他和贝斯,沉醉於演奏当中,浑然忘我地享受著挥洒音符的快感;而主唱则站於前头最出风头的位置,拿持白银麦克风,炯炯有神的眸子望向镜头。
庄禹玄先是眯了眯眼,定眼一瞧後,他惊骇地睁大眼。
这、这主唱不正是……陈时道?!
他成了乐团主唱?这似乎是铁铮铮的事实,专辑已在手中,仔细一看,尘时道竟也是父亲长卖公司旗下的乐团,和阿建他们一样。
购买下破晓专辑,他提著沉甸甸的唱片纸袋,心情也跟著沉重。
追不上他们脚步的,剩他一个了。
他从以前就认为,陈时道是个国手的好料子,注定要参加奥运那种大型比赛为国争光,毕竟他的资质真的是不错,国中高中时就常听体育老师夸陈时道说这种运动奇才已实属难见。
顺利进入体院,却突然休学。踏入一个五光十色充满诱惑的演艺世界。
陈时道是,阿宝阿建阿奎阿施他们也是,他好像离他们愈来愈远了。
回到家後,他取出光碟放入音响内,接著翻著歌词本内页。
音乐一开始,仅是单调的鼓声,渐渐地加入贝斯和吉他的和弦,主唱随著旋律咿啊哼唱,十多秒後才唱出歌词。
乡土台语歌搭配摇滚元素,转换了它另一种风貌,主唱一副好嗓子赋予它生命,使这首台语歌活灵活现起来。
整首歌有高有低,高亢时不显刺耳,低沉时如一只手耙子在心上抓耙,一阵心痒却无法止住,他的歌声像是有一种魔力,能将他引入他的世界内,用著歌声带领他一起遨游。
这就是陈时道声音的魅力。
除了叹息外,他想不出其他方法来表现他的惆怅。
是真的不一样了,他和陈时道、和阿建他们。
他们像是两条垂直的线相交,曾经交接,却又方开,往各自不同的路发展,许是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点的那天了。
命运,其实是个很难看透捉摸的形体,他几乎以为他们不再有碰面的那天,然冥冥之中,彷佛有条绳子将他们缠绕在一块。
前几天,父亲整日眉眼紧皱,看似有心事,他询问之下,他知道他父亲因公司人手不够大伤脑筋。
原来,过几天的六日有台湾乐团要来东京宣传新片,会场内工作人员不足,父亲是高层主管,本来这件事不该由他烦恼,偏偏所有事情已定就差人力不足,父亲怕到时引起歌迷暴动,那可非三两句话就能说得过去,这两三天正在想法子动脑筋。
「要不聘请邻近大学生充当工作人员,这个方法好吗?」稍微思考下,他说。
「这些人都找好了,但只差一位翻译。听说台湾公司并未派翻译人员跟随,偏偏公司内的几位翻译都已随其他歌手跑通告出国,一时间要找个能力好的翻译有些困难。」愈说,山田幸正的双眉愈是紧皱。
太多行程卡在一块,公司人员又短缺,下头的也不会想个好法子解决,净把楼子全推给他,这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爸,只要会台湾和日本的语言就够了吗?」
「是这麽说没错……」像是领悟到什麽,一抬头,山田幸正看向他,「孩子,你该不会想……」
他笑了笑,「爸,翻译人员就由我胜任吧,我在台湾待了九年,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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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
终於要见面啦
疯狂世界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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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周六一大早的,他便到会场里帮忙。幸好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即使父亲不在现场,他也得心应手不受拘束。
然,当他看见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挂报时,他涌生退却之意。
Daybreak,破晓!这次来日宣传唱片的竟是陈时道。
他不安地左右来回踱步。他不该答应父亲的,他不该接下这重担的,若仅是一旁帮忙的工作人员那还好,并不会和乐团有正面接触,但翻译人员不同,必然是跟随在旁。
……干。
太久没飙脏话了,他的脑海里除了这字眼外,想不出任何可以回避陈时道的方法。
「小玄,没问题吧?」似乎是看出他的紧张,有人上前表关心。
他苍白的笑了笑,「没事。」
时间一点一滴的逼近,最後,他只能祈祷陈时道认不出他,忘了他的模样。
大夥用过餐後,已是一点,会场内等待的歌迷也愈来愈多,渐渐挤得水泄不通。
到如今,他才不得不承认,陈时道的乐团在日本真的广受欢迎,一般来讲,日本人是属崇尚欧美音乐,因此台湾艺人要在日本打出名声并不容易。
大部分人已就位待命,主持人在台上安抚歌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乐团来临。
只见五六辆车子缓缓开进现场,乐团人员由设置好的通道避过歌迷一路通畅无阻地跑上小舞台。
而那人,也在其中。
一上舞台,他便保持微笑,热情地向歌迷挥手。
感觉……好像……有点不认识眼前的这人了……
陈时道一向最讨厌麻烦的事,虽然喜欢接受情书,却不爱被人围著他打绕。
「小玄,你还在发呆什麽,快上台!」
恍恍惚惚下,他被人推上台。
众人的目光投射过来,主持人用日文介绍他。
乐团的人也跟著转过头看他,包含陈时道,一瞬间,他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什麽,他看不清楚,然下一秒,陈时道却别过头没再望他。
没有预料中的惊讶和喜悦。
身体瞬时冷了下来。
干,原来是真的忘记他了。
很快地,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走过去,站在一侧离陈时道最远的距离,主持人提的问题他以中文询问一次,等到他们一一回答後,他才用日文帮忙翻译。
第一个问题是对於这张专辑的创作概念是什麽。他在笔记本上抄抄写写纪录回答,等换陈时道回答时,他低头并未迎向他,冷淡地不看陈时道一眼。
访谈很快就结束,接下来由他们献唱专辑中的歌曲给歌迷,活动的最後握手签名会。
日本并不兴签唱会,一般歌迷要接触偶像的几乎不多,几乎是参加演唱会为主,加上价位不高,所以在日本人参加演唱会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有人甚至一年下来参加二到三十次演唱会。
然台湾不同,歌手若要拉近跟歌迷的距离,则主打签唱会。长卖公司相中两地的差异,故将台湾的特色带进日本。
一下台,他仓皇地走进厕所间,用冷水拍打脸庞。
他望著镜中的自己,和四年前比起来,他的面貌真有变化如此大吗?为何陈时道会认不出他?
外头乐团爆发力十足的演唱,以及歌迷热情的喊叫。
这一切一切,好像是梦境似的。
出了厕所,他并未回到现场,反而绕道可吸菸区,翻出菸盒,抽烟解闷起来。
等所有事情落幕後,他们又会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像是什麽事情也没发生过,他们这次的相遇,仅是颗小石子落进湖心,翻起圈圈涟漪,没多久又恢复一片平静。
老天爷安排让他们巧遇的用意究竟是什麽?拜托,别再打乱他的生活。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 突然翻滚绞痛著 不平息 最怕突然 听到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 已经决心自己过 没有你 却又突然 听到你的消息
隐隐约约的,从场内传出这首歌。
陈时道的清唱,并未有吉他相左,大概是团员并未料到他会突然唱这首歌,连谱也没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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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这麽简单就结束掉滴~~
疯狂世界 〔二十七〕
隐隐约约的,从场内传出这首歌。
陈时道清唱,并未有吉他相左,大概是团员并未料到他会突然唱这首歌,连谱也没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