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禹玄──」
日日夜夜盼望的熟悉声音从远方撞进耳膜内,他停下脚步,怔忡地回过头。
那人就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地挥舞著手。
「庄禹玄,你干什麽?快跑啊!车子──车子要来了──」
陈时道说的话已经入不了他的耳朵内,见到他的那一刻,庄禹玄满脑子都是那人,其它知觉听觉早已装不下。
四周噪音早已经静止。
他深深地凝望陈时道。
然後,他笑了。
露出最灿烂的笑颜迎接他。
「庄禹玄,快跑!你在愣什麽,快跑快跑──」
下一瞬间,背後似乎长了翅膀,他感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
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世界,那麽多苦那麽多累,那麽多莫名的泪水。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的世界,如果是你发现了我,也别将我挽回。
如果你发现我,别挽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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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蛮想把这里当结局结束掉它……
疯狂世界 、(四十四) 完
尾声
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庄禹玄做了一场好梦。
梦里只有他和陈时道,在海边。梦里的他们面容稚嫩,脸上还是脱除不去的青涩年少,他抽著菸仰望星空,流星来了,他许下愿望。
很久以前,他曾想,流星究竟有没有听见他的愿望?现在他知道,愿望实现了。
他和陈时道终於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在梦里。
梦里的陈时道不断不断地对他说著「庄禹玄我爱你」、「庄禹玄把你的世界给我,我会一肩扛起你的世界」、「庄禹玄不要离开我」。
他们缠绵,他们激情,他们拥吻,和甜言蜜语。
他的世界尽头就在这儿,有陈时道的陪伴。
寻寻觅觅,跌跌撞撞,最後的最後,终於找到他的世界尽头。
「欸,庄禹玄,你要睡到什麽时候?」正当他还沉醉在两人幸福得冒泡的氛围里时,身旁的陈时道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啊?」他愣怔。他没睡啊,现在他清醒著呢。
「你让我等得不耐烦,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他一脸凶恶,冒出青筋。
「啥?」
突然,他转换表情,眼神里流露出疲倦,他揉著眉心,轻道:「庄禹玄,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你……」陈时道的表情令他莫名恐惶。慌忙无措地拉住陈时道的手 ,陈时道一向温暖的手掌这时却冷冰冰,那冰凉的触感由相接的部位一路爬往心口处发寒。
「庄禹玄,你抓住我没用,我要你自己来找我,睁开你的眼睛亲眼看我,用你真实的体温熨热我,庄禹玄,我等你……等你……」陈时道拿开他的手,转身往前方离去。
「陈时道,别走──别走──」他往陈时道离开的方向奔跑追赶。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为什麽又要抛下他?
为什麽?
「……陈时道!」霎然睁开眼,背後早已汗水淋漓,湿了一大片。
一醒来後,脑袋仍迷迷糊糊、浑浑沌沌,他花了好些时间整理思绪,脑子才稍清楚些。
全身无力,他只能转头用眼珠子将四周的摆设打量一次。
这里是哪里?他又为什麽会在这里?
他记得他刚才在马路上,然後……然後他听见陈时道的呼唤,转过头瞧见陈时道的人,之後……之後……
不行,脑子呈现空白状态,他什麽也想不起来,甚至於连他为什麽在这儿也没了记忆。
房间是陌生的,他从未到过这个地方。
陈时道人呢?爸妈呢?为什麽都没人?
太多太多的问号在脑袋里盘旋。
他抬起软绵绵的手,抵住床铺撑起身子,缓慢地移动身躯坐起,一条透明细管在眼前不断晃动,他抬手发现那管子是连接鼻腔里,管路插得他很难受,他眉头深锁,摇摇晃晃著手抓住管子,将鼻子里面的透明管子拉出,拔除过程作呕得想吐,管子在食道内滑动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终於将那条管子完全拔掉,他大口大口地喘息。
掀开棉被,低头瞧见他的双腿後,他傻愣。
──骨瘦如柴。
他只能想到这句形容词。
他虽不胖,却从未瘦成这样。馀光一瞄,不仅鼻子莫名插进管子,连另外一手肘处扎了细针,沿著细针尾端的输液套管往上游走,一袋注射溶液挂在铁架的弯勾上。
撕开用来固定的透气纸胶,使力拔出注射针头。
抬起使不上力的腿,脚掌踏在毛毯上,他抓住铁架稳住身体,颤颤巍巍地撑起无力的身子,抬手按住床头,步履维艰地一步一步踏出。
他沿著摆设支撑沉重身体往门口走,手掌抓住书柜,忽然一个滑脱,他重心跌坐在地上,尾椎重击地面,疼得他惨白脸。
他气恼地搥打不受用的腿。
究竟出了什麽事?这身体好像不是他似的。
不远处得地面洒落几张报纸,他倾身往前一抓,将报纸全数取过,极为无趣地浏览大标题翻了几页。
他身处的国家大概是在台湾,白底黑字印刷的繁体中文报导社会新闻。
社会新闻永远一成不变,不外乎是谁谁不甘被抛弃为情杀害女友、不肖歹徒潜入女性住宅、超商抢劫……等等。
打了打哈欠,又翻了一页,是娱乐新闻。
「巡回世界三十场,TURE最终站於昨日上海迎接出道第七年」
下面则是一系列TURE的报导专题,从舞台效果如何憾动人心,安可曲时主唱泪洒舞台,以及采访上海歌迷对TURE的加油词。
庄禹玄在标题上徘徊许久,心里觉得怪,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视线飘移,瞥见右上角缩小的时间日期:201X年,5月25日。
他这才恍然,他的记忆里TURE出道明明才刚满三年,而报纸却写迎接第七年。
他的脑袋整整少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前他到底发生什麽事?为什麽他会全没了记忆?
破晓呢?陈时道呢?
他急急忙忙地一页一页翻著娱乐新闻,仔细地查看有关破晓的消息,然而不管他重复看几次,就是没看见熟悉的名字,心里恐惶。
「……庄禹玄?」
颤抖的熟悉嗓音攫住庄禹玄所有心思,似乎好久好久没闻见这人的声音,他猛然一转头,还没瞧清楚来人的面容,下一秒钟他已落入那人的怀抱内。
闻著那人身上的味道,恍如是隔了几世纪,他的怀抱既陌生却也令人安心。
酸意爬上鼻腔。
这一刻他懂了,陈时道的怀抱就是他的世界。
「……欢迎回来。」
我好想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