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到楚吧?"
杜巧可偏过头,想看我身后有没有人,不过一对上我充满忧郁的眸子,聪慧的她很进入情况。
"你坐一会儿,我泡杯咖啡给你。"
杜巧可悦耳的声音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我听了她的话,静静落座,呆滞地看著店内的精晶,每一见仿佛都是经过神的精心雕刻,样样精细,件件夺目。
如楚一般,吸引了我全副的注意。
端著两杯咖啡过来的杜巧可一并入座o
"什么时候发生的?"
"半个月前。"
"你们大概是在十一月认识的吧?"看见我的讶异,她继续说:"现在一月底,三个月,时间差不多了,这种结局我说不意外是骗人,不过总以为你是最后一个......"
"什么意思?"
"小魏自从少防死了以后,有个习惯,他每年换一次情人、一次工作,他找寻情人的时间是在十一月到一月,最冷的冬季里,然后就在初春把对方遗弃,连带自己的住处也搬了,为的就是分得乾乾净净。"
我收了串,不敢置信楚会这么对我。
"所有人都同意他?"我不信!"同意?他根本就是趁对方不在一走了之,哪还会去微询对方的意见。"说这段话时,杜巧可脸上的笑意清楚可见。
相较她的笑脸,我脸上更是悲地无奈。
"看我们如此,你觉得很乐?"
杜巧可喝了口咖啡,反道:"乐?不是的,我是觉得小魏这样不好,夜路走多总会遇上鬼,现在他不就正被你这情鬼缠吗?缠到连你们分手的事情他都没跟我提,我想......他应该很后悔。"
"你把这句话的意思说清楚!"
收了笑,杜巧可认真起来。
"老实跟你说,在小魏的情人里,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也就是说你是唯一小魏带来见过我的男人,我想,你在小魏心中的地位一定有的,要不然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要是每个惨遭他抛弃的情人都找上我,那我还开什么店呢?所以打那时起,我就以为你们应该会在一块,不过很可惜的是,你们还是分手了。"
感受到杜巧可声音里的惋惜,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他还是不爱我......"
"不爱你的话,他不会带你来见我。"
"那为何......"对楚的行径,我完全没有头绪。
"少防死后,我是与他最亲密、也是唯一清楚他性向的人。他带你来见我多少都有肯定的意思,只是......我想是爱太深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你是说爱愈深,就愈不能在一起?"我清楚是有些人抱持这种态度。
杜巧可点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小魏家庭背景,那算是他很私密的事情,不过小魏他对爱的付出有个程度,若超出了他所能负荷的地步,他会慢慢收回,因为他很怕一件事。"
"他怕失去。"我自然接腔。
"没错,魏很怕失去,因为他曾经得过却也经常失去,所以他很少真心去爱人,他会愿意用身体爱人,却不用心去爱人,记得我上次对你说的吗?小魏他......原本就不相信爱......"
"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和少防很像吗?"
杜巧可深深地注视著我,"你是怕自己成为替代晶?我想,至少在我这个妹妹眼中你们是不像的,不过我没见过你们的相处模式,或许在小魏眼底,你的某部分真有少防的影子也说不定。"
我捣著脸,心头沉重的紧。
"怎么,听见自己是替代晶心情很不好?这是应该的,没人愿意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口叩......"
"他却连我这个替代品也不要......"
慢慢地,我的想法变了,由全然不愿当代替品到心甘情愿,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因为我就是爱楚到这地步,只要他肯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楚,我连自尊都不要了。
"原来,你那么爱小魏,难怪他会与你相处不到三个月就离开......我想他是爱你的,正因为感情一下子放太深,所以才著急地想离开。"
"离开我算是爱吗?"鼻头一紧,我把眼眶里的泪水紧紧锁住。
"对小魏来说,应该是的。他的生日年年都有我参与,独独今年,我没收到他的消息,那时他是和你在一起才对?"
杜巧可的话让我重燃希望。
楚,你真的是爱我吗?
台湾不大,就算小魏出了国,也有回来的一天,他虽有自小养成的流浪癖,不过最后一定会回来。有点耐心,倘若你们有缘,会再见面的。"
"你不会帮我对不对?"我听出她话里另一个意思。
"没错,因为小魏是我的好友,就算你很爱他,他若不想,我也不会插手,毕竟,那是他的人生,不过,假使他有跟我联络,我会跟他提你来过。"
"帮我转达一句话。"
"行,请说!""我爱人的方式和他不同。"
楚,你爱人的方式我无法苟同!
你把什么都还给我了,那我付出的感情呢?你怎么还给我?你将分手做得乾乾净净,但你留在我身体上的痕迹怎么抹灭?
付给你的感情,又该如何收回?
楚,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若是真的,我情愿你不要爱我:水远留在我身边就好,只要能看著你,那才是我的希冀!
如果我们真有缘......下次!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让你寓不开我!
因为,那才是我任远流真正爱人的方式!
楚离开我的生活,我的父母回来半个月后,又前往日本了。他们依旧恩爱如昔,看在我这个背负情伤的人眼中却万分难受。
我尽量不想表现出来,振羽还是察觉。
"早告诉过你受伤的人会是你,你却不听,我真不知骂你还是安慰你好?"振羽的安慰法还是善恶皆有。
"振羽,我对他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一辈子。"
"对方不领情哪,情痴!"
"谢谢你,振羽。"我诚挚地说。
"谢我做什么?"
"因为你水远都站在我这边。"
"谁叫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又不幸是你的员工。"难得见到振羽也会有害羞的一面。
"振羽,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和他还有机会,我还会再见到他,我们会再相遇的。"
没错,这非是我的妄想,而是真的有这种感觉,仿佛楚离我愈来愈近的一种感应......正如杜巧可所说,这里毕竟是楚的家,他终有回来的一天。
付出的感情既然收不回,就别收了,我这么告诉自己。
我会等楚,永远等着他!
"拿你没辄。怎么了?又胃痛?"振羽瞧见我皱眉的表情,问著。
我著泛疼的胃,浅浅一笑,"没事的,可能是药忘了吃。"
最近,胃疼愈来愈频繁了,我却无心照顾。
"别倒下了。这里是系统程式部最近核报上来的人员异动,他们希望增加一名程式设计师帮他们。"
提到程式设计,我又想到楚......想起他的确适合这种硬梆梆的工作。
现在的他,在哪里流浪呢?
难道我的心不足以他流浪一辈子?
"远流,你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有,核准。一个够不够?"
收回心绪,我把全副精力丢回工作上,我想我暂时需要工作麻痹失去楚的伤痛。
到底我是为何什么而活?
物质的享受或是身体的欢愉竟都满足不了我的心。
究竟,我在寻找什么?
活了二十四个年头,我仍一无所有。
寂寞又有剩余的颓丧。
直到--我遇见他。
一个让我无法割舍的男人。
男人的汗珠滴在我胸膛上,他的手扣紧我的下巴。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至少和我做爱时,你的眼睛、心底能不能只容下我?"
他如是说,声音多了些许的无奈。
我仅仅给了一个很淡的笑痕。
他很爱我这样笑,第一次上床,他就说过,我的笑容使他无法自己。
我拉下他的颈,挑逗性地伸了舌头舔他的唇。
这样似猫的举动,是他最难抗拒的。
他温柔地笑了,连眼梢也瞧得出他的喜悦。
一点点就满足了他,我却无动于衷。
"你的神情很有魅力,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想要你--楚。"
这句话,他说过太多次,我听了,依然没激起半点感觉,就好像,那是一种自然的规律,有,就随他;没有,亦无妨。
我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来来去去,任性自我,从来没人是真心考虑到我的感受,我也习以为常,直到--我遇上这个男人。
"楚,想著我,别想其他人了,想著我就好......让我有点安全感,好不好?"
他苦涩的笑,总会牵动我心底一股的痛,就好比天生的牵引,只要他一露出这抹笑,我的某一条神经就会为他隐隐作痛。
我朝他微笑,"我是在想著你没错啊。"
我是真的在想著他,可惜他不信。
他但笑不语。
接著,他又搂紧我,一贯的模式继续在我俩身上展开--恍惚间,我的心神又飘向不知是何处的远方......慢慢游览。
究竟......我想要什么呢?
到底什么才能填补我的心?
有一天,没一天的过,日子依然有序地前进,绝不因为我的怠惰而有所停滞。
真是没人情味!
认识他的时候,即将入冬,也是我最讨厌的季节,不想一个人度过寒冬,所以选择了他为暖床工具。
冬天尚来不及结束,我便提早离开了他,这包含太多我不想深究的原因了。太麻烦、太恼人的问题,我向来不爱陷入其中。
我最习惯的是俐落明快。
"魏先生,请进!"
听见美丽接待小姐的叫唤,我回了神,整整衣领,步人人事室。
一年换一次工作,亦是我的习惯,求新鲜?求兴趣?求竞争?不--我求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一种莫名的漂泊欲。
待在一个地方太久,我不习惯,一年,是我最大的忍耐度,年轻时,游过不少国家,最爱的是芬兰,最习惯的还是自个儿家乡的空气味道。
是脏了些,但熟悉。
所以,我在这里,除非等到哪天,我又想漂泊了,要不然,我暂时不会离开了。
再说这里还有他在......我的身体离不开他的体温,我的心更难以逃寓他的温柔。
人事室经理高先生很客气地打量我,随即进入主题。
"魏先生的履历十分......"
"精彩!"我迳自接腔。
是了,能一年换一个工作,又让雇主肯相信雇用我,没一点本事,我也不敢前来。
我自身的能力就得归功于我有一双好父母,他们给了我最好受教育的机会,别人一个短暂的童年,我已周游列国一圈,长大,再经过自己的精挑细选,著实精进不少,底子不比人差,经验又丰富,试问,不用我岂不浪费?
别羡慕,我虽有自信的本钱,也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
高先生莞尔,似乎明白我的自信。
而教人诧异的是,我却为了他那抹无心的笑而觉得熟悉,少防也经常那样笑著。
高先生手指细长,鼻梁上的眼镜为他的书卷气质加分,由他的手臂长度看采,想必身高也不差,温文沉静的模样,在严肃里带些幽默,在温柔里又不缺稳重。
是个外表很讨喜的男人,可惜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怪异啊!那么对我的味说。
"魏先生,您一年换一个工作,请问,这教我们如何采用您呢?"
高先生的问题早在我预期之内,我便把过去的对答全数搬上,再用一次。
"既然我的经验丰富,前任公司都愿意采用我,我相信贵公司应该不会怕吧!再说,我有的是真材实料,就缺伯乐,我的能力,贵公司会有机会见识到的,倘若日后我们相处愉快,您就更有机会见识到我爬升的速度。"
我是故意的。
故意那么猖狂,因为,我突然想见见高先生铁青脸色的模样。
可惜,我的伎俩竟对他失效,他也同我一样,无动于哀,一点表示也没,刹时令我有些尴尬。
"魏先生,我很高兴您将实话说出,或许吧!日后我真的有机会见识您爬升的速度,就希望到时您能拉我一把!"
幽默的宇语衬托出我的愚蠹,我第一次尝到占不到上风的滋味I
忽地,人事室的门被人如旋风似地打开。
"振羽......抱歉,我不晓得你有客人。"
阔别了一个月的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没关系,正巧到一个段落。魏先生,请您回去静候消息,谢谢您。"
该来的,总免不了。
我起身,握住高先生的手,不得不开口,也客套地表示:"我也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深深吸了口气,转身。
对上他那双堆满不信与惊诧的深邃瞳眸。
那个去年陪了我两个多月,在初春却被我遗弃的男人--任远流。
他无语,注视著我。
又是那股落寞的笑,害得我的心又莫名揪痛了起来。
正因为他,我才出国了一个月,没想到的,刚回来,竟又遇上他。
视线交缠千分之一秒,我不带情绪地经过他身边,出了门,走向楼梯间,静候。
我晓得,他必定有话对我说。
一个月不见了。
从去年十一月认识他开始,我们几乎日日都腻在一块,就连亲人间也会觉得乏味了,远流却老爱跟在我身边,可能是我很少说话的缘故,他好像也不太爱说话,但开口往往一针见血,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若要打比方,远流就好比一间陋室内的蜡烛,黯淡的光芒下,却能紧紧捆住人心,我想,这或许就是我这一个月内老想起他的原因。
远流,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尽管特别,我依旧没回头,不单单为天气渐渐暖了的缘故,而是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我合上眼,人靠在墙壁前。
急切的脚步声朝我而来,算准时间,睁开眼时,远流那张忧郁的脸庞映人我眼底。
一个月不见他了,他的五官仍深刻地印人我心里。
年纪二十九,事业有成的男人,这是我第二个知道的远流。
过去在我的公寓里,我只清楚他是个爱下厨、爱宠我的居家型男人,至于公寓以外的他,我没多大兴趣,正如同我也不高兴他管我的私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单纯。
一段为期很短的--情,如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我没想过,也不打算延续。
一个人过活,我有自信。
远流又静静地望著我了。
每当我们躺在床上时,他的眼睛总会害我想躲的远远地,他的目光太直接、太圣洁,会使我想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