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很性感。”
我呆了呆有礼貌地回答:“谢谢。”
安东尼打量着我说:“你最大的优点是神经够坚韧,你只要继续保持这个优点我保证你能活到七老八十。”
我再次感谢:“谢你吉言,可人身安全还要靠你大力维护。”
他笑了,我和他都知道如果有必要他一定在第一时间拿我喂鲨鱼。我所做的就是不让他感觉到这个必要。
谢谢各位支持以及意见。至于安东尼她母亲的生死问题,俺家克里斯听说的不一定靠谱,他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偶尔听几耳朵杂七杂八的那是环境使然,所以别把他听来的都当真。他真正是属于城门遭火被殃及的鱼,只是这条鱼八卦听得多兴趣比较广泛又游得比较快。
21
接下来的十二天里我窝在安东尼书房里的那张长沙发上翻阅了很多他认为是常识的资料,因为这里是里奥不敢硬闯的地方,我乐得躲个清静。安东尼制定了一个计划,我相信他透露给我的只是其中我必须知道的那部分,其他的要靠我自己去琢磨。
十二天后我们飞去了阿姆斯特丹,那里的港口里停泊着我们将要搭乘的巨型邮轮“皇家玫瑰号”。这是世界上顶级邮轮之一,按照官方旅游介绍这次它的目的地是亚特兰大,但所有奔向它的乘客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幌子,这艘邮轮将停留在大西洋里长达九天然后返回。每年皇家玫瑰号都有这样一次固定时间的秘密航行,不知情的游客永远得不到一张船票。安东尼说知道内情的都称这次航行为“深海之旅”,也就是驶向欲望深处的意思,所有的乘客都抱着深埋心底的欲望登上甲板并满意而去,这欲望可以是权可以是钱也可以是肉欲,唯独没有真正的感情,因为那不被需要。黑色镶红边的邮轮的确很气派,所有的乘客都由邮轮公司派车从饭店接过去,所以在岸边看不到任何一个乘客的身影。安检非常严格,乘客不被允许带刀具枪支,而随从的人数更被严格限制在一人。用来接待客人的都是头等舱,每一个舱门都紧闭着,安东尼说不到离岸乘客们都不会露脸。
给我们领路的船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浅灰色的制服,这标志着他提供正常的服务,客人不得对他们提出无理的要求,而如果是穿白色制服胸口佩戴红色玫瑰胸牌就意味着可以提供任何客人希望他提供的服务。按照安东尼的解说白衣船员的外号是“热带鱼”,他们清一色是俊男美女,年龄底线是十八岁。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而自愿上船通过满足客人的要求而从公司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当然,伺候好了客人也有从此被金屋藏娇或者得到更大利益的可能。但另一方面他们的人身安全不被保障,每一次出海归来都有一些“热带鱼”被留在了大海深处,他们的亲友甚至不知道他们曾经上过这艘船。我不敢想象他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上这条路,冰冷的海水又是如何吞没他们冰冷的身体。
我跟安东尼的房间门上标着5号,两室一厅带两个浴室和一个小厨房。我们各睡一间房,安东尼带来了他的得力手下,一个面孔黧黑名叫亚当的男人。亚当住在二等舱,那里是专为客人所带随从准备的房间,皇家玫瑰为他们配备了专门的传呼机和主人随时联系,除此之外一切通讯设备都不被允许带上船来。如遇到紧急状况可以在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使用邮轮的设备。当一切的外部联系都被切断人的欲望也就不再受到限制,变得恣意放纵,我想这就是人们来“深海之旅”的终极目的。
皇家玫瑰终于离岸了,船上响起轻柔的音乐,一扇扇舱门被打开,贵宾们涌向了“玫瑰大厅”听船长的致辞,也趁机观察其他的客人。在这里我惊讶地发现了好几位国际影坛的新秀和红星,包括刚刚获得国际大奖的玉女型女演员--海伦娜·克罗尔,我宿舍里还贴着她的海报。而其他人里有跨国大企业的董事长、平时绝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之内的欧洲贵族和正在遭通缉和尚未遭通缉的黑帮大佬,甚至还有小国总统和大国内阁官员,每个人都或不动声色或点头致意,气氛相当和谐。这么大而杂的拼盘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安东尼附在我耳边低语:“到了晚上大戏才开演,你会看见所有你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剧情。”
而夜色正一点点逼近。
22
随着夕阳西下,众宾客散步于甲板貌似欣赏海上日落的美景,但他们之间眼神的交汇和偶尔的低语都说明他们在利用这段时间相互试探,用安东尼的话来说就是确定共进晚餐的对象。我没有看到安德烈·卡拉绍夫的身影,但安东尼确信他一定来了,因为皇家玫瑰发出的节目表里有他绝不肯错过的东西。到了八点钟宾客们换了衣服陆陆续续前往餐厅就餐,安东尼让我留在房间里用餐而他自己要去谈生意。
来送餐的是领我们上船的那位侍应生,看来他专门负责为我们服务。
临走时他彬彬有礼地说:“您闷了可以到金葵花区转转,那边有咖啡座、酒吧和小赌场和其他一些娱乐项目。”
我知道他推荐的是船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区域,于是谢了他。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我溜达着出了房间。头等舱这里很安静,大概留在房间里的人只有我了。我先到了甲板吹吹海风,倚在栏杆边上我看见头顶好大的一轮圆月明晃晃的灼人眼,墨色的海水拍打着船身海风并不凌厉,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海上明月夜。我沿着船舷走到金葵花区的酒吧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跟调酒师聊天,因为客人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叫吉姆的中年调酒师倒是很乐意陪我打发时光。
吉姆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到皇家玫瑰来就是为了喝我调的酒?”
我笑了:“我是出公差,这一趟也算是满足了我对各公众人物近距离观察的好奇心。”
“这可是个肥差呀,你老板真舍得花钱。”
从吉姆的表情看得出他并不相信我的说辞又拿不准我的身份,见我敲敲吧台百无聊赖吉姆凑过来说:“既然来了就得对得起这笔钱,你这么英俊吊个小明星玩玩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犹豫地说:“那个海伦娜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伴?”
吉姆微笑了:“来这里的如果带着伴多半是用来待客的,海伦娜是被我们老板请来的。”见我不解他耐心解释,“虽然船上准备了漂亮的‘热带鱼’但有些客人不感兴趣,所以每次老板都会请几个明星压场。”
“她们也乐意?”
“不愿意就不会来了,她们是客人在这里客人的安全得到充分保障,各取所需嘛。”
我心里有点堵,海伦娜在那部获奖作品中纯净的眼神一直印在脑海里,可如今啪地破灭了。我起身对他挥挥手离开酒吧,看看表已经接近午夜就决定回去睡觉,原本还带了一点新奇感想看看这些大人物的嘴脸但还是觉得太恶心了。我开始想念霏霏、导师和朋友的笑脸,那些是干净的。因为心神恍惚我走到一半才发现走错了地方,眼河蟹词语处的走廊明显不是来路。两边的房间门上标着的号码是由海藻图案拼成,隔着门板隐约能够听到男男女女的笑声和尖叫声。我记起这里就是所谓“鱼缸”,即“热带鱼”们接客的区域,想想穿过去比回头绕行要节省时间我加快了步伐。
眼看着走廊就要到了头面前左手的一道房门突然被砰地推开。我刚站住脚就见一个浑身裸着的男孩子一头栽了出来,他抬头看到我含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发出求救的信号。这是一个亚裔男孩,长得应该很标致,但现在左边脸肿着,后背被鞭打得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手腕和脚踝都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他冲我爬过来河蟹词语拖出一道血迹衬映在白色的地毯上红得触目惊心。他张开嘴哑声叫着:“救我!”用的是中文。
我知道我不该管,他们都是签了生死文书自愿来卖身以换取金钱或者在外面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飞上枝头的机会,可我不能够若无其事地绕开他,不提良知,父母传下来的正义感也沉淀在我的血液里翻腾着要喷涌出来。
我在墙上寻找通讯按钮想叫医生,这时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从前方传来。一个披了白色浴衣的男人光着脚走出了那道房门站在了男孩子身后,那张脸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视网膜,安德烈·卡拉绍夫!
安德烈的表情很轻松,就像在自家花园里浇水,他身上还分布着薄汗,头发比照片上长了一点,蓝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刚刚发泄后的满足和疲乏,认出是我他轻轻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
令我心寒的是他身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戾气,地下的男孩子绝望地闭了嘴。
23
我定了定神,如果装作没认出他来安德烈反而或许会起疑心,他不会相信安东尼如此无用,不如挑明了更容易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我摆出愤恨的态度说:“您真是一贯以糟践他人为乐啊。”
安德烈不以为然地说:“那次的事……我倒是真没有料到你会那么做,本来想送你一份大礼的。”他用下颌指指男孩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饶过他了,祝你玩得愉快!”
他就穿着那件浴衣舒舒服服地走了,留下我叫了医生来看他们抬走了男孩才回房。安东尼已经在厅里坐着了,听我说了经过挑起眉毛说:“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就这样撞见安德烈了。”
“他到底冲什么来的?”我问。
安东尼说:“皇家玫瑰最吸引各界大鳄的助兴节目是珍品拍卖,不管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只要是世界级的珍品就会在此被拍卖,等买家回去后由专人送货上门。除了东西他们还卖人,顶级的漂亮孩子,但几年才有一回,买家会和他们建立收养关系。安德烈喜欢十来岁的男孩子所以肯定会来。”
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这样明目张胆的犯罪居然成为了平常!安德烈那样的变态会怎么糟蹋孩子简直不忍想象。
安东尼见我脸红脖子粗慢悠悠地解释说:“这里是公海,你可以赌可以嫖可以恣意地发泄,回到岸上再继续扮演你必须扮演的角色。但这里也有秩序,那就是不允许有人打断一年一度的集体大狂欢,克里斯,你不要起傻念头。”
我将自己丢进沙发抱着头不语,安东尼的话使我冷静了下来。我无法在欲望极度扭曲的空间里扮演孤胆英雄,因为那等于与全船为敌而自己身后什么都没有。
在随后的四天里安东尼到哪里都拽着我,用他的话说是防止有人踩地雷。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颗地雷,从心里往外拱火。海伦娜和一个石油大亨形影不离,邀请安东尼和我共进午餐的一个日本商人暧昧地笑着说她和那个大亨父子玩“两王一后”。刚开始的试探期已经结束,客人们渐渐变得肆无忌惮放浪形骸,除了非法生意的商谈人们丢弃了羞耻心肆意取乐。那些在电视镜头前正义凛然的政治家和热心公益的慈善家以及矜持的贵族王公表情之猥琐手段之下流不堪入目。我每天都绷着脸,一流厨师做出的料理也难以下咽,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更有一干人频频对我表示出浓厚兴趣,知道我是安东尼的朋友而非陪伴之后依然不改色迷迷的目光试图邀请我一夜风流,我强压着恶心委婉拒绝。
安东尼倒没有碰任何人,每晚规规矩矩地回房睡觉。他说他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扮演什么正面角色所以不至于非要来这里发泄。这话我信,但他的表现未免太矫情,就好像一群饿狼都扑向猎物的时候唯独有一只狼彬彬有礼地说它不着急。但说起来在他家的时候也没见他带回过情人,身上更没有其他香水味道,我愿意相信他的精力都用于家族事业了。不贩毒不乱交的教父,挺稀罕。到今天为止我们之间相处得还算不错,知道我吃不下饭他叫侍者每天送来一些小点心放在我床头,遇到太过刺激的场面他并不勉强我呆下去。我毕竟不是警察也不会把世界简单地分出黑白所以从个人角度的确很欣赏他也不吝于将我的欣赏表露出来。他当然感觉得到,有一次在厅里闲聊时他说:“我的总公司需要一个新的办公楼,过两年你帮我设计吧,不会再有哪个建筑设计师比我了解我更多。”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我简直觉得那眼神太过热烈,这样的眼神由一个如此俊美的男人送出来令我想起他吻我的那一次,于是心跳加快只能顾左而言他。
到了第五天晚上终于迎来了皇家玫瑰最负盛名的拍卖会,除了个别另有安排的几乎所有客人都拥到了小剧院改成的拍卖现场。这里不过两百来个位子都是半封闭的花苞形,安德烈果然也出现在其中,看到我们他微微点头致意,安东尼也回了礼,我则是装作没看见扭过了头。
在物品拍卖阶段安东尼拍下了一对绿宝石镶钻的袖扣,安德烈拍下的则是一件两百年前瑞典公主结婚大典时穿的象牙色婚纱,这令众人纷纷猜测三十六岁的野心家是否要迎娶新娘以及这位新娘到底什么来头。
等到物品拍卖结束人们的眼光都变了,个个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第一个送上台来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白瓷般的肌肤金发碧眼美丽得像个洋娃娃,屏幕上还打出电脑制作的她十八岁时会长成的模样,果然是个大美人。经过一番竞拍一个大腹便便的证券商得到了她。
然后送上来的是一对只有九岁的阿拉伯血统的孪生姐妹,蜜色肌肤,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大得出奇,她们被拆开卖给了两个男人,得知结果后姐妹俩搂在一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来。我看着都有点哽咽了只恨自己救不了她们,安东尼已经事先警告过我他不会出手。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男孩子,十三岁,亚裔,皮肤很白,安静得像一尊塑像,可是真的很漂亮,从哪个角度看都毫无瑕疵。屏幕上没有显示他长大后的样子,说是留点神秘感。拍卖师抚摸着他的脖颈说:“这么细腻柔滑的皮肤会给您带来摩擦丝绸的感觉,还有这么柔韧的腰肢让人不忍心弯折。”
底下立刻有人嚎叫:“我会把那小腰弯到不能再弯的程度看是不是每一寸皮肤都像你说的那么柔滑热辣!”
大家都哄笑了起来,价格则节节攀升。然而奇怪的是据说是专门冲这个男孩来的安德烈却一次也没有举牌,他只是盯着那个男孩子看,看过之后就把身子后仰似乎已经满足了。安东尼也很不解低声说:“他没有理由放过这样一个极品,难道说真要结婚了?”
买家敲定后观众席上一片惋惜声,我看向安德烈,没料到他正看过来与我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他嘴角弯起了一个笑容,竟然十分满足和得意。安东尼在一边说:“我也许弄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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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当天夜里我和安东尼面对面就此进行了揣摩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安德烈来此另有目的。我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即安德烈是否已经猜到了安东尼的企图而故意上钩。安东尼也同意我的推测。
他说:“我们对彼此的行事风格都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我不是等着挨打的人也清楚我了解他的癖好。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一定会从你这里下手,你等着就是了。”
我心里叫苦:两边都是老狐狸,他们可以随时调整方针倒霉的却注定是我。薇拉在我被软禁在安东尼老巢的期间内经常跟我通电话,说的都是琐事也不怕被监听,对这次出行她只叮嘱我诸事多向安东尼请教并主动提出等我回去后亲手做我爱吃的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