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起来就是老王同志有些发抖的声音:“晶晶,在你那里吗?”
“不在,她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我不安起来:“你现在还在工作室?”
盛气凌人的老王同志变成了哑巴。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见到满目疮痍的工作室,王老|虎心爱的盆栽尸体躺了一地,乱七八糟的设计图当地毯了,老王窝在角落里抽闷烟。
我无语的看看表,12点多了,这个时候谭晶晶手机和家里电话都打不通,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然而让我最窝火的还是看见老王这副样子,解释只有一个,他们谈崩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
老王抬头看了我两眼,作市侩状:“还能说什么,打掉孩子,出国呗。”
“你神经病啊?!”我随手抓了个铅笔盒砸过去,忍耐了近两个月的怒火一次爆发出来:“有人会喜欢你这种又老又丑,性格变态,尖酸刻薄的家伙,你还不偷着乐?妈的,你老婆死的那么早,我就不信你不想留个种!?”
老家伙暴跳起来,也不顾我脚上还缠着个‘西瓜’,猛地将我推倒:“正因为我又老又丑才不想耽误她!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而我这辈子,到死也是这样了!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不想风度翩翩善良温柔吗!?可我父母就把我生成这样了!既没有好脾气也没有帅气的外貌!她跟着我这样的人,只会被人说长道短!”
我简直被他气糊涂了:“就算你是一只癞蛤蟆,也他妈给我想着白天鹅啊!干嘛非母癞蛤蟆不可!?你已经够讨厌了,难道连喜欢你的女人都必须讨厌吗!?”
他没我嗓子尖,愣在那儿了。
“既然你是这么尖酸的家伙,何必对一个爱你爱到脑残的美女客气!?就直接收编她!老婆孩子一起有了!这辈子连哄带骗把她圈在身边,永远别让她发现外面全是对她流哈喇子的帅哥!这种事情你不是很拿手的干了十几年嘛?!”
老家伙无语了,瓶底朦朦的一片,我忙着喘气,脚奇痛:“妈的,爱情智障。”
屁兜里的手机响了,我费力的把它掏出来,电话那头陆风的声音透过小麦吼得一屋子都能听见:“王八蛋!晶晶从山坡上滚下来快流产了!”
我一条废腿被老王拉得快当场折成两半了。
老王眼镜也跑飞了,头发全竖着,看见急诊室的灯跟站门口的陆风就崩溃的冲上去跪下了,嘴巴一个劲结巴:“她、她、她……”
陆风本来憋着一肚子火,陡然被老王拽的白大褂都快破了,不禁雾水了。
“她、怎么样?”老王总算把一句话编排全了,我捂着刺痛的肺喘气都来不及,右脚已经麻木了。
“……大人还好,正在保小孩……”陆风半天憋出一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瞄向我。
“谢谢……”老王有老泪纵横的趋势,放过陆风开始巴着急诊室的气窗往里看。
陆风走到我面前:“难不成……王忠楚是你岳父?”
我直起腰想骂人,突然感觉陆风的脸一黑,整个世界断电,身体向前瘫痪,倒在一个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臂弯里。
8.残联最爱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眼前模模糊糊的,看来已经有人帮我把隐形抠出来了。
看看周围,是在医院,右脚吊得老高,手上还悬着点滴。
有人推门进来,黑乎乎的,到他走得很近了才看清是王老|虎,脸上带着便秘的笑:“你醒啦?”
老家伙兴奋的把笔记本卸在我的床上桌上:“推荐信我已经打好了,在桌面上,还有风尚谷的设计,完成的差不多了,我已经交待刘复那边的人全全给你处理了。”
“什么意思?”我揉着眉心,反应不过来了。
这时又有个白花花的人影推门进来了,没什么原因,我就是知道是陆风。
他再自然不过的递过来一个东西,我再自然不过的戴起来——黑框眼镜。
老家伙叫人蛋疼的脸不可避免的更加清晰:“我要跟晶晶去马尔代夫结个婚。”
虽然有些嫉妒却不由自主的裂开嘴角:“奉子完婚?”
“不是,孩子没保住……不过我们会再有的。”老家伙难得一笑,姑且忽略他的难看,勉力消受消受。
陆风倚在白墙上,也笑了笑。
我没来由的心情舒缓了一些,撑着坐起来一点:“好吧,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风说了一句:“你骨折了。”
shit!我就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转头看向王老|虎:“你把这些烂摊子都交给我,怎么着也要有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吧?”
我本来只是随便说说,以为老王同志又要摆出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脸,却见他扶扶瓶底一本正经道:“谢谢你在这一个多月里帮我们的忙,老师知道你很看重这次‘海辰之星’的竞标,不过恕我直言,以私人名义参加这样大型的竞标就算有我的推荐也是希望渺茫……不过,你可以以我们工作室的名义参加,你也知道我跟城中一家勉强上点档次的事务所还有点关系,他们也会帮你的忙,所以你要快点养好腿伤哦~”
忽略老家伙机车的声音,这个消息远比直接给我一百万银子还让人兴奋!
王某人口中‘勉强上点档次的事务所’正是在N城如雷贯耳的GIER MANNA,这家设计公司原先的创始人已经作古,但是其华丽诡异的设计风格跟硬气到令人发指的工作作风却流传了下来,曾经传说GIER MANNA的一个设计师在芝加哥设计一座城市地标的时候跟那边的投资商发生分歧,投资商就威胁说要GIER MANNA换人,当时他们在上海总公司的CEO很酷的甩了一句:“不必了,您跟他谈就好,我们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死样子。”
“老师……”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含情脉脉的声音:“我爱您~”
王老|虎爬起来退出门:“免了,我对你没兴趣。”
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我这辈子的愿望基本上有三个:1、进GIER MANNA。2、设计出最‘谢小雨’的建筑。3、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王帮我实现了第一个,又给了我实现第二个愿望的机会,要是我的桃花运能有王某人的一半架事,我就整个圆满了。
陆风的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他也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抿唇,把满脸的幸福拢住:“那个,我仔细想过了。”
“嗯?”
“我所犯的错。”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陆风与我的冷战,看他现在心情不错的样子,甭管有的没的,先认个罪吧:“首先,我不该瞒着你谭晶晶的事情……”
陆风没反应,低着脑袋环着胸,看不出什么表情。
“其次,我不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虽然努力察言观色了一番,但好像也不是这一条,还有什么……
“好吧,我不会再在大衣柜里藏烟了。”
“你在大衣柜里藏烟了?”他抬头,满脸快垮掉的笑。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冰消雪融的神情,有些手足无措,懊恼道:“不然你说嘛,到底什么事,值得你把我从你家摔出去?”
他走上来推着我情绪激动的脑袋将我按回床上躺好:“想吃橘子么?我给你剥?”
虽然想大声骂娘,但也没什么理由的就恢复成以前的关系了。
最大的不同是我更加忙碌,风尚谷的事情还没有交割好,陆风又坚持让我多住几天院,于是我每天的任务便是窝在厕所偷偷摸摸的往工作室和投资商那儿打电话。
某天上大号,站起来的时候手机咕噜掉下去了,我忙低头看:还好,卡在下水洞口了。
我俯身正要拾起来,突然来了一条短|信,嗡嗡……手机一顿震动,留下入口处浮上的一串气泡。
怒了!
我不要手机!我只想知道哪位大哥发的那条短|信!
忍无可忍的拄着拐杖去找陆风发表出院宣言,在走廊上碰到某个撅着屁股挤在孕妇病房门口的婀娜身影。
我径直过去拍肩膀:“喂,秦笑!”
那丫头吓了一跳,冲我直嘘。
“嘘什么嘘,我刚从厕所出来,你一脸欲求不满的挤在这儿干嘛?”顺着气窗往里瞅,不出所料的看见陆风掏出一听诊器不停猥琐床上的有夫之妇。
“你小声点,不要打扰我们家陆风工作~”秦笑这个‘我们家’的口误是改不过来了。
我从齿缝里‘切’了一声,眼神落在陆同学如沐春风的笑容上。
他最近都是这个状态,也没什么开心事,整天象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见人便乐。
“啊~受不了了,风啊~你用那张有天使气质的脸蛋把老娘迷死算了。”
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少女,连变态欧巴桑都不例外。少女最爱干什么?意 淫啊,当然还有个粉饰的说法,叫做梦。
秦笑现在明显就在做梦:“卡哇伊啊,那精致瓜子脸,那开朗牌笑脸,那锅盖头发型,哦~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刚好就是我男朋友呢?”
不爽,然后腐笑一下:“你以为这三年他都是闲着没事干等你来着?”
到底是留过洋的,秦笑回头蹦出一句:“WHO CARE?就算有那个不长眼的丫头片子胆敢横在老娘眼前,老娘就用36D的胸把她给KO掉。”
不得不说,女人们的诡异世界,跟奇幻一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谁无耻起来更天马行空。
“你们在这干嘛呢?”病房的门拉开,陆风探头,皮兮兮的小声问。
秦笑作淑女状:“工作的事,来作访问的,一起吃个便饭吧。”
陆风没回答呢,我就补上一句:“我也要去。”
结果我们一个穿着病号服一个穿着白大褂,跟着满脸郁卒的秦小姐在大街上到处找餐馆。
“出院?”陆风对我的决定有所异议。
“我有一卡车的事情等着去处理,不能再住院了。”
“可是检查报告还没出来……”
“我撑死了就是骨折了,行动不便嘛,大不了我还搬回你那儿住几天。”
他笑出两个梨涡:“那我帮你搬东西……”
我心里怪怪的,指着他的脑袋:“你的头……”
“嗯?”
“发型太难看了,像个锅盖。”
半小时之后秦小姐总算找了家餐馆,三人叫了个小包间,煲广东汤。
包间里开了空调,点了灯,暗黄黄的,像个洞穴,桌上还很应景的放了盏煤油灯,很适合讲鬼故事。
我根本就不大看得见东西,陆风的声音传过来:“换家吧,小雨有夜盲症。”
“唉?”秦笑的声音里透着失望。
我凑着灯一屁股坐下了:“累死了,就这家吧,又不会吃到鼻孔里。”
慢慢上了菜,全是秦笑点的,每上一道她都要大大的介绍一番,伴随着陆风低低的附和,安静的洞穴环境,迷糊的视觉,让他的声音被无限敏感的捕捉,传到鼓膜里就连尾腔,气音都清清楚楚的,好像他凑近了在whisper。
耳朵,莫名其妙的烫起来。
看到这两个影子画面和谐的凑在一起,低头加快吞汤的速度。
其中一个黑影动作顿了顿,被细化到每一个音节都格外清晰的嗓音连绵流畅的蹦出来:“我以为你很怕爬行动物……”
“我是很怕啊。”
“那你干嘛喝蜥蜴汤?”
我吐了一下午,暗暗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跟姓秦的一起出来吃东西了。
晚上回陆风家,脚都软了,被他从停车场一路背回房间,乘机大讲秦笑的坏话:“这丫头纯是看上你有房有工作了,三年前你还在医大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么积极!?”
“是吗?”
“是,当然是!她这血本下的,都快整成|人造人了,不知打了多少泼尿酸跟肉毒杆菌,那双眼皮割得简直就是医疗事故,更别提那个胸部……”
“她原来就是双眼皮……”
“开过瞳了!你没发现吗!?多明显啊,原来只有那么一咪眯,现在跟个乒乓球似的!”
“人都有毛病啊,顺眼就好。”
“你是缺陷控吗?一听说这人浑身毛病,就爱死了?”
“我又没说我……”
“顺眼?你说说看大饼脸哪里顺眼了?”我激动的用腿夹夹他的腰。
“喂……别乱夹……”
“花痴、虚伪、神经质、变脸王还有整容上瘾,集这么多毛病于一身的人,你会觉得顺眼!?”我继续夹,用力夹。
陆风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这又有什么,就算他自私、毒舌、夜盲、神经质、躁郁狂还有严重迟钝症,我就是觉得他顺眼又有什么办法?”
这叫什么话?!
被他气炸:“残联的爱死你了!”
9.生日
因为‘海辰之星’的竞标就在这个月末,我刚刚交割完风尚谷的设计就得每天开车去GIER MANNA在城中的事务所,虽然那边都是专业的资深设计师,但磨合起来也比较费时间,尤其这中间巴洛特式的教堂,因为吊顶的设计跟17世纪就流传下来的传统有很大出入,事务所这边3D起来就比较困难,但这样的忙碌却是甜蜜的。
我们同一专业的许多人都已经转行去干房地产,象我这样能在设计领域占到一席之地的实在太少,更别提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累到不想说话了,就往床上一倒,自有人给我水喝,给我饭吃。
洗澡的时候开着龙头睡觉也不要紧,醒来水还是热的,满是泡沫的脑袋已经清爽了,出去了有西瓜吃,有酸梅汤喝,脚架上有新铺好的16K素描纸,削好的铅笔,从HB到4B一字排开。
CD里有我喜欢的摇滚曲风,壁橱格子里的衣服充满阳光的味道,就算我前一天把同事都叫回家里开工,第二天一早总会有‘田螺姑娘’把我们堆得到处都是的咖啡杯和烟灰扔出去。
牙膏是我喜欢的竹盐,牙刷是我喜欢的三笑,毛巾是草绿色,剃须膏是吉列的,洗面奶是豆乳的,还有我爱到不行的草本精华润肤水。
太爽了。
周末陆风大扫除的时候我就恬不知耻的问:“你结了婚我还能来蹭住么?”
他举着吸尘器认真思考了一下,笑:“你说呢?”
我从地毯上滚滚滚,滚到他面前,逮着他裤脚:“兄台~您悠着点,起码不能在我前面结~”
他又笑,马上道:“好。”
这话也就说说而已,最近秦笑攻势强劲,已经不满于各种场合的‘偶遇’,开始在我们家门口蹲点,我赶了两次,但那丫头显然属水蛭的,巴上了。
她请陆风去吃饭,理由冠冕:“周末刚好是我生日,在秦淮人家有饭局,七点钟,陆风你要来啊。”
这话里连个谢小雨的影子都没有,但鸡妈妈如我者,怎么可能放任陆仔单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