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梦沉酣月姻司 中+番外————尉迟回雪
尉迟回雪  发于:2010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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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一紧,一双手臂环过来,牢牢把我抱住——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清新的梨花香气近在咫尺,我却只觉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戳着某只的脑袋想要把他点醒:“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不开了啊?”

梨蕤抬眼看了看我,手上略略放松,疑惑地问:“你……不是想要跳下去的吗?”

……= =

赏他一记爆栗,我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跳下去?让我往哪儿跳?你当这里是悬崖绝壁呀?麻烦看清楚了先!这里这么缓、这么矮的一个小土坡,就算我想跳也只能滚两滚、翻几个跟头而已!快放手吧,叫你家冥王陛下看到你抱我抱得这么紧,还不晓得要吃多少干醋呢!”

“阿墨才不会乱吃醋咧!”

梨蕤松开手,揉着被我弹到的地方,皱皱鼻子说:“吓死我了!拜托你以后不要穿着一身黑衣摆出那样的姿势来好不好?很孤寂、很悲伤、很决绝的样子,从背后看很容易误会的!”

孤寂?悲伤??决绝???

这小子妖龄不大,眼神怎么就开始不好了呢?我明明好好的,他从哪里看出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的?

至于这一身黑衣……唉,说起来也是件怪事——

当时冥墨赶到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对他解释什么。结果他被四周的情景和我的状况吓了一跳,当即卷了我回冥界,根本没注意到我被剥下来丢在角落的衣服。直至后来他召集冥界的医灵替我会诊,这才发现我还一丝不挂着呢……一想到白白让那么多双眼睛看了个“透彻”,我就忍不住要郁闷一阵子!

这也就罢了,毕竟最尴尬的时候我都是昏迷着,并不必去面对。而且我的衣服本来就是花瓣幻化的,算不得珍贵,只要我这个本体在,衣服要多少件新的都行。但没想到新生的衣服竟然是通体纯黑,还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金属光泽。

这就奇怪了!我原来的衣服是纯白衣袖,只在下摆处渐渐呈现出浅紫——那是因为花瓣就是这样颜色,幻化出的衣服自然差不远了。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非其他一切如常,我还以为自己是中了什么毒瘴呢!

冥墨与梨蕤对于我的新衣也很感惊奇。据他们后来的分析,我这应该算是入乡随俗了。冥界不见天光,所以我也的衣服也适应了周围的颜色,大约是草木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我虽不能十分认同,但这个解释好歹也还比较合理,因此也就安心接受了。

见我瞪他,梨蕤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拉我的手,拖着我边走边说:“我刚才在阿墨那里看到了个有趣儿的玩意儿,问他要他竟不肯给我。走,你帮我跟他说说,要过来我们玩!”

我默默点头,在他转身时勾起一抹苦笑。

这段时间梨蕤几乎天天缠着我,周围明里暗里也有不少魔卫徘徊跟随。我知道他们是怕我想不开才会这样,对此我是既感动又无奈,有时甚至有些微微的头疼!

其实我很好,不过他们都不相信。也许是当初我足足昏迷了七日,醒来后又有几天沉默不言的样子吓住了他们吧。总之现在四处都是小心翼翼的氛围,伺候我起居的魔侍也都轻言细语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了。

天晓得我昏迷不过是灵力滞塞枯竭,至于醒来后的沉默也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已。那时的我还不能平静地回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想到夕萦,心口既闷且痛;想到他的师长,我又觉得心烦厌恶。为了保持冷静我只好什么都不去想,自然也就懒得开口说话。

这种懒怠空芒完全是暂时的,不需医药,后来也就渐渐的好了,起码能够心平气和地讲出来——面对关心我的冥墨和梨蕤,有些事情我本也不打算隐瞒。况且凭冥墨的权势能力,若真想知道我也瞒不过他。为免他没搞清楚就乱替我出头,我还是自己说比较明智,起码可以控制分寸。

我当然不能什么都说……让我说我也说不出口。所以别的大致带过,主要说了洵素抓我的意图。本来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平和了,但梨蕤听后依旧暴跳起来,一叠声地吵着要冥墨去灭了巫族。这我当然不能同意了,先不说绝大部分巫族人是无辜的,单就同洵素的过结我也不打算借他人的力量来解决。毕竟冥墨身份特殊,不能让冥族因为我的缘故与人族发生矛盾。

好在冥墨是个明白稳重的,他认真询问了我的意见,然后郑重地表示尊重我的想法。不过末了,他还是傲气十足地说了句:“放眼整个魔域,没有胆小怕事、无能怯懦之辈。若是你需要,莫说是人族,就是天界仙人也不在话下!”

魔果然还是狂傲不羁,与天界众仙的谦和态度大有不同,真是……爽快地令人称羡啊!

后来在我和冥墨的百般安抚下,梨蕤终于不情不愿的放弃了他替我筹谋的“复仇大计”。不过后果也是明显的,其中之一便是他对待我时像是哄孩子般的爱怜态度,很是让我吃不消啊= =!

任梨蕤牵着手一路疾走,很快就看到了宏伟的殿堂楼阁。

巡守的魔卫并不阻拦,有的甚至会朝我们微微点头致意。他们面目严肃却端正,根本没有传说中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我和梨蕤显然都是异类,尤其是我。如果说人族还会敬畏仙族的力量,那么同样拥有神力的魔就与我们平等的多。仙与魔基本上是互不往来,相互间的印象也不见得怎么好。可是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并没有遇到任何冷眼慢待。相反的,他们对我的态度都很善意。当然,对我的优待大抵是因为他们王上的命令,但若是心存轻慢,行动中决不可能一点儿也不流露出来。

他们似乎只是把我当作远来的客人,而不是天界的仙人。虽然他们也会对我产生好奇,但那是淡淡的、善意的、并不令人反感的好奇。他们会坦然而迅速地打量我,不卑不亢地和我说话……总之,这里的一切都与我从前听到的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发自心底地喜欢这个被世人误解的族群。

我想我是幸运的,在我最需要安静疗伤的时候,这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世界成为了庇护我的净土。

番外之竹篮打水

浔素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嫡亲的外甥和她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竟然会选择与自己对立,为什么他们不能体谅她的一片苦心?冒着触怒天界的极大危险,她步步筹谋,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要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巫族的将来,也都是为了他们啊!

巫族的力量在消退,虽然缓慢,但却是不争的事实。关于这一点,身为族中能力最强的巫师,浔素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初,无论祭祀还是卜筮,效果都非常明显。往前推几代,优秀的祭祀巫师能呼风唤雨,杰出的卜筮巫师能预知战争的胜负乃至具体细节……

可是现在呢——祭祀基本上成了一种形式,风雨也不再听从调配——最糟糕的是,卜筮的结果越来越不准确了。

去岁齐侯伐鲁,由于事关重大,身为族长的她亲自占卜一卦,得出吉兆。没想到后来齐国军队大败而归,齐侯震怒,差点牵连到她的性命。亏得曾治愈太后顽疾的夕萦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齐侯才没有深究。

除了她本人与夕萦外,再没人知晓那次失败的占卜是出自她手。浔素虽是保住了性命声誉,但到底还是丢了巫族的脸面。无奈之下她一面勒令族人不得再议此事,一面暗自翻阅典籍寻找解决办法。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太难达成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齐侯宣布迎娶王朝公主,卜筮吉凶又是一件另人头疼却又不得不做的大事。如果再次失败,那巫族的地位恐怕将一落千丈。

正当浔素忧虑烦心之际,姜源带回了月瞌。

这简直像是上天的厚赠。月姻司掌管世人姻缘,供职的仙人当然知道齐侯这桩婚事是否圆满!

浔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宴请了月瞌,并在席间套问此事。

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迷糊的仙人竟然守口如瓶,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透露。这还不要紧,最让她生气的是,姜源与夕萦完全不理会她的暗示,根本不肯配合她,反而处处维护月瞌。

事情就这样僵持下去。她暗暗观察,发觉自己的外甥已经被那仙人迷得魂不守舍。气愤无奈之下,她只好几次三番地找自己的爱徒商量,希望他能明白个中利害,凭借他们之间不错的关系去套问实情。

说到自己这个徒弟,浔素多少也有些摸不准。他自幼性格内向,喜怒极少挂在脸上,别人很难猜透他的心思。而且他在族中极有威信,凭他现在的地位,即便是浔素也没把握能掌控了。

果然,对于她的要求,夕萦的态度恭敬却含混,始终没有明确的表态,又没有断然拒绝。

浔素有些急了,派出贴身侍女妤茗去打探月瞌的深浅。如果可能的话,引着他一番云雨,能留下血脉就再好不过了。

妤茗出身阴灵,是族中的媚术高手。袖拢迷春香,指沾合欢粉,眼角眉梢无不勾魂。月瞌单纯生涩没有戒心,哪里有不中招的道理?眼看着有机会,半路杀出两个煞星来。妤茗非但没得手,反被夕萦背地里狠狠整治了一通,关了好些时日才又放回去,再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浔素明白夕萦与姜源一样根本就不想把月瞌牵扯到凡间俗事中来时,一切都晚了——仙人回了天界,她的所有期盼都落了空。

大怒之余,她不禁有些后悔,后悔曾经的犹豫不决。如果当初果断地抓住那个仙人,那么……

妤茗偶然间偷听到姜源与夕萦的交谈,知道月瞌答应会再回来。浔素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立刻就下定决心开始安排谋划。由于夕萦平素起居都只用晏巳一个人服侍,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根本不行,所以她只能吩咐亲信盯紧姜源。

从月瞌回到巫族的第一天起,浔素便得到了消息。但谋害仙人毕竟是不能张扬的事情,因此她决定假借奉诏去洛邑之机,隐在暗处伺机动手。然而还没等她开始行动,夕萦却先一步发觉气氛不对劲,更加警惕起来。除了不许其他人靠近,连水食点心都是亲手打理才能放心。浔素虽急,却也不想和他撕破脸,于是便欲擒故纵,做出放弃的姿态来。

她的耐心等待终于有了回报——夕萦意外着凉病倒,高烧昏迷,很多事情无暇顾及。虽有晏巳忠心耿耿,但到底年少容易对付。趁着这大好机会,浔素决定开始动手。

她先是在夕萦的汤药里动了手脚,使他高烧反复缠绵病榻。夕萦本来精通药石之术,奈何病中尝不出滋味,一时察觉不出不妥。

然而他这一病,月瞌竟也足不出户,和姜源、晏巳一起寸步不离地守着夕萦,姜源还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屋外,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浔素又气又急之时,恰巧目睹姜源与月瞌隔门谈心的一幕。她深知自己这个外甥性子火暴直爽,心中顿生一计。先趁晏巳双手抱着水果从后将他打昏,把混入九天石髓与欢药的水果送进夕萦屋里。夕萦病得昏昏沉沉,自然不知道送水果的已非晏巳。另一方面她又安排浔音暂时引开姜源,让月瞌独自回来……

一切都照预想的那般进行着,姜源撞到月瞌与夕萦欢好在床,果然不辨真伪拂袖而去,连带着把守在外面的人也呵斥开来。夕萦久病虚弱,欢好之后几乎立刻昏迷不醒。石髓药力发作,月瞌也昏倒在地。

经此一计,浔素轻而易举地把月瞌从地道运走,囚禁在自己居所下的石牢里。

她一番苦心计划终于成功,忍不住心中得意。可没想到再回来时,妤茗已经没了气,季嫣也满头是血昏迷过去,看似已无反抗之力的月瞌竟然踪迹不见,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呆呆看着断落在地上的锁链,浔素既惊又恐。石牢只有一个入口,外面有她的亲信把守,不可能有人进出。石髓的功效要月余才能消退,月瞌绝对无法使用仙术逃脱。那么只剩了一种可能——就是其他仙人来此将他救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

浔素几乎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能预测天界对此事会有什么反应。若是天界震怒,要灭巫族,那也不过就是一场天雷天火的事!

正慌张间,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惨叫,浔素急忙回头,石门打开处,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END——

40.“镜”观其变

看到冥墨时,梨蕤还是老样子,直接扑上去抱住就是一顿猛亲,根本不管有没有旁人在看。冥墨也极纵容他,无论手头有什么事情要做,都会暂时放到一边,专心而宠溺地抱着他任他亲个够。

冥界的人估计也是见惯不怪了,那两位刚刚正在同冥墨交谈的魔使立刻默默后退,神色泰然,经过我时还不忘向我点头致意,其中一个甚至微微一笑,不等我答礼便转身离开了。

御座上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交织出火热又温馨的氛围,我本想偷笑一番,心头却倏地酸涩起来,连忙微微别开视线,以免被这平凡而难能可贵的幸福画面灼痛了眼睛。

“阿墨……”

梨蕤声音中都透着十足乖巧甜腻,温声细气地说:“那个东西就给了我吧。”

冥墨揽着他笑道:“你连它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要去何用?”

某妖立刻暴跳——

“我喜欢!摆着漂亮不行啊?!”

“已经放几百年了,只是个没主儿的古董……”

“既然没主儿正好给我呀!”

“那么多东西,你怎么就看好它了?”冥墨有些无奈地问。

“你就把它给我吧,月瞌也说想看的,是不是?”

诶?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不过,见梨蕤回头朝我猛递眼色,我也只好微微点头了。

“这样啊……”冥墨焰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在我和梨蕤之间转了一转,终于点头道:“也罢,那就——”

“太好了!”

梨蕤抱住他的脖子又是一通亲热。

冥墨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安享了所有送过去的香吻才慢慢叹道:“蕤,你也待我把话说完全了呀……”

“啊?”

“那东西之所以放在那里没动过,其实是因为谁也搬动不了它。你若有本事拿走,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哎?你耍诈?!”

“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太性急不肯等我说明白嘛。”冥界年轻的王者很有几分无奈地摊手作出无辜状。

“哼!”

梨蕤一下子从他身上跳下来,皱着鼻子说:“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儿个偏搬给你瞧瞧!”

冥墨一抬手,好整以暇地示意他尽管去试。

梨蕤小孩子心性,几乎立刻跳脚,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月瞌,咱们走!”

我被拽的身不由己,如来时一样脚不沾地的跟着他走。匆忙间回头一瞥,但见冥墨目光温和平稳,满含宠溺。

忽然记起,曾几何时也有人会这样望着我,目光中带着春日暖阳般的温度,令人心动神摇,忍不住想要靠近。本以为幸福紧紧跟在身边,可为什么再转身时,事实却如冰雪一样寒冷刺骨?也许正是因为习惯了春天的和风,才会觉得冬天更加寒冷无情……

纵然明白是场无谓纠缠,但心里总是时有展转起伏,不能像表面那样平静。偶尔藏不住自私的念头,会想要回去偷看一眼——看看不见了我,他们会不会着急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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