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香红渠 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08月31日

关灯
护眼

方子安揉着额角,叹道:“梓允,这些日子太忙了,等过些时日我再去看望他们吧!”司徒梓允嘴唇颤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想了想笑着问他:“子安,这里就真让你恋栈至此吗?”说完不等他回话,起身出了门,方子安呆住了,小翠替他续上热茶,轻声劝道:“大人,您便随他去了吧,这些日子您留宿在此,家中定是甚为牵挂的!”方子安幽幽叹了口气,门口鸨母哆着嗓子正迎着客人:“大人,海棠就在这屋等着您呢!要不要给您备些酒菜?”

有人狂笑着说道:“不用了,你快出去吧!”赫然便是司徒梓允的声音,方子安浑身一震,耳听一个娇嫩的女声迎了他进房,两人在屋里闹了许久,动静大的惊人,方子安咬牙捏着拳,实在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恨恨的甩袖出了红袖院,让轿夫们抬了他回府,下了轿才发现他们停在了密山脚下的庄院前,正想掉头回去,守门的小太监早瞧见了他,紧着出来迎他,喜笑颜开的说着:“大人,皇上赏了您些好物什,宫里刚送来的,您要不要瞧瞧?”

方子安这一会儿已慢慢缓过了气,想着自已不过是司徒梓允的相识罢了,人家高兴眠花宿柳,和自已有什么相干,做什么不愤成这样?见那小太监一脸讨好的神气,不禁笑着问他:“是什么好物什?你若是喜欢,我转送了你可好?”那小太监忽然面上一红,再不言语,方子安心知兴许是说错了话,也不多说,跟着他进了庄子,坐到花厅里等着他唤人取出那些物什,过不一会儿,环佩叮当声中,几个衣饰光鲜的美人跟着那小太监进了花厅,待走的近了,方子安才看清竟是两个美貌少女后面跟着两个美貌少年,想到那人竟赏了自已侍妾和娈宠,只觉得真要被他逼的喘不过气了,不等那小太监再说什么,就抢着开口道:“你安排他们好生歇着吧,我还有事,今晚就不回府了!”说着逃命似的跑出去,也不及叫轿夫,出了庄院,自已沿着庄外的青砖墙漫无目的的走着,红袖院现在不想去,自已都搬出来了,自然不能再回建王府度宿的,桃花坞的宅子自盖好后就没住过,况且离司徒梓允家那么近,也是不想去的,思来想去,觉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已半点容身之地,韩景斌又是许久没有消息,方子安满心凄惶,不自觉的走到闵纪之曾住过的小桥洞那里,见那破破烂烂的棉被还放在里面,就和身钻了进去,扯了那棉被裹在身上,歪着头闭目养神,有人在洞外轻轻叫着:“大人,大人,您别睡在这里,当心着了凉!”一听就知道是那人派到庄上盯着自已的仆役,方子安胸中烦恶,踢着脚嚷道:“出去,出去,你们都别跟着我,别来管我!”

洞外没了声响,方子安把头埋到棉被里,棉被上有股怪味儿,熏的人头晕,方子安扯着那棉被拿开了些,从棉被的破洞里掉了串物什出来,方子安捡起来一看,是串干瘪的红豆,想来是闵纪之忘了取走的东西,方子安捏到手里,一颗颗细细摩挲着,闵纪之的这串相思果不知是不是他心爱之人送的,看着这红果,不禁想起韩景斌给他买的糖葫芦,想起盖了江思逸一身红痕,想起带子胜出来巧遇闵纪之,想起江府竹林里那个一身傲气的少年。原来待在建王府,时时想着要逃出去,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建王府,才发现它早已植根在自已心里,只有它才能带给自已家的温暖,离开它不管身处何地,总觉得像个孤单的客人,方子安喃喃念叨着:“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有人猫着腰钻了进来,方子安皱着眉喝道:“你们听不明白我的话还是怎地?出去出去!”

那人坐到他身边,轻声叫着:“子安!”方子安闻言剧震,极缓慢的扭过头,韩景斌的笑脸近在眼前,方子安只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水珠籁籁而下,猛的扑到他怀里哽咽着:“景斌,景斌,你终于回来了!”韩景斌紧紧搂着他,他从没见方子安显露过这么强烈的情绪,这时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思念,寻上他的唇缠绵的吻着,觉得他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只是无措的被自已引领着,韩景斌心里欢喜的直想喊出来,伸手捧着他的脸,见那迷离的杏眼因口唇的分开,而略微清醒,带出了一丝娇羞,满足的一连声叫着:“子安,子安!”

洞外有人轻声唤着:“王爷,王爷,您快些出来吧,咱们先去金鸾殿见过皇上再说吧!”方子安忙推开他,嗔道:“你还没述职就跑到这里来,当心皇上知道了整治你!”韩景斌揽紧他,喟叹道:“我在去王城的路上,见你失魂落魄的奔这边来了,当时心头一热,也顾不得那许多,跟着就过来了。”说着抚上他脸,柔声说道:“子安,你清瘦了许多,定是平日里没好好吃饭。”方子安忍不住也伸手抚了抚他满是青渣的下巴,笑道:“你也清瘦了许多,看看你现在邋遢成什么样了,你先去述职,我回去让大管家烧些热水,再亲手给你做几个好菜解解馋!”韩景斌痴痴点头,方子安推了他一把,轻声说道:“快去吧!早些回来,我备好晚膳在房里等你!”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一语双关,见韩景斌眼睛睁的老大,不禁红着脸连连踢着脚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韩景斌轻笑着:“我知道,是你别多想才对!”呵呵笑着钻出桥洞,留了人在桥洞口等方子安出来送他回府,方才随那一众下属去了王城。

第二十六章:说客

方子安磨蹭了半天,低着头钻出桥洞,韩景斌留下的侍卫送他回了建王府,大管家紧着上来迎他,笑的喜气洋洋,说道:“方公子,王爷快回来了吧?”方子安含笑点头,让他去准备食材,自已快步去了灶间,正热了油锅给鱼形茄子定形,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乱爬,不禁伸手抚了一下,却听有人在耳边轻声唤道:“子安,子安,别睡了,当心着凉!起来随我回去吧!”

方子安一怔,惊醒过来,睁眼四下里打量着,这哪是建王府的灶间,分明还是闵纪之所住的那个桥洞,方才只不过是发了个梦,难怪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原来自已竟是这么急切的盼着韩景斌能回来,想着梦里他一脸青渣消瘦的样子,真是满心不舍,那出声唤他的人见他呆呆的,也不作声,忙伸手覆到他额上,“啊”了一声,急道:“你怎么烧成这样?快,快随我回去吧!”方子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身关社稷安危,万勿再做白龙鱼服之游了!”

那人被他噎的直翻眼,硬扯着他带出桥洞,洞外早被许多侍卫团团围住,方子安待要挣脱他手,他却主动放开了他,指着一旁的仆役说道:“你好生护送方大人回去,我这便派了太医去他庄上。”说着带着一众侍卫扬长而去,方子安听的直拧眉,他这些日子再不像以往般动手动脚,对他倒彬彬有礼起来,定是觉得他是块难啃的骨头,竟对他提起了兴趣,要使出软硬兼施的手段,长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那仆役早备好了轿子,请方子安落了轿,抬着回了庄院,一直把他抬到房门口,这才搀了他下来,方子安还是第一次打量自已的内室,他一向不喜欢家具带着浓重的漆面,这屋里竟全是黄杨木的家当,透明的漆面衬出那淡淡的米黄色,看着一点也不沉闷,屋内也没有过多的摆设,布置的淡雅得宜,方子安坐到床上,席子下垫着什么厚厚软软的垫子,伸手去捏了捏,感觉倒像是鸭绒,摸上去很柔软,床头伸出个小小的木几,上面有木制的杯托是连着那床和小几整个儿刻出来的,床身缀满了玉兰花的简形,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那仆役打了热水来给他烫脚,又扶他躺好,不一时太医到了,细细诊了脉,开了些方子让人去抓了药来煎,方子安向他道了谢,请人送他回去,让那仆役取了纸笔,撑着身子把纸放到被上,一遍一遍的写着“速归,等我!”,婢女太监们都挤过来劝他好生歇着,他只是不理,好容易停了笔,又抵着额头呆呆的出神,药煎好了也不喝,扔了纸笔翻身向里躺下,那些婢女太监不敢罗嗦,这种情形又不能退开,只能忤在屋里候着,有人轻声吩咐他们出去,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见他极不舒服的架着脖子睡着,忙轻手轻脚的上前替他把枕头放好,那人身上挟着股玉兰花的淡淡香气,方子安慢慢扭过头,床前这人正是那日在画舫上见到的宝儿。

方子安以为他是来做说客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下去吧!我想自已一个人呆一会儿!”宝儿娇笑着:“大人莫不是以为宝儿是来做说客的?”方子安再不看他,盯着床幔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宝儿柔声说道:“大人胸中包罗万有,宝儿想来向您学些本事,以色事人终是不得长久,不如学了本事令他对我刮目相看,兴许还能得个荣宠不衰!”方子安听他说出这一番话来,对他已是刮目相看了,慢慢坐起身来:“那你都想学些什么呢?”

宝儿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大人,我想学您那书画双绝的本事,围棋我虽学过,却不精通,盼您也能教了我。”方子安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教你是不敢当,大家相互切磋吧!”宝儿见他露了笑模样,趁机端起桌上的药碗,笑道:“那您先吃了药,等您的病好了,宝儿要长住在您府上吃白食,不把您的本事学完了,绝不离开!”他倒甚是聪明,竟拿住了方子安的软肋,知道他一向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软语温言的慢慢劝着,方子安实在确不开情面,只能端了碗大口喝完,他接了碗随手放在小几上,扶方子安躺下,替他盖好被,“咦”了一声,凑到他面上细瞧,方子安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却听他叫道:“方大人,您这些日子劳心劳力,面上生了些小小的暗疮,您瞧!”去桌上取了铜镜递给方子安,方子安急忙接过来一看,果然额头上和鼻翼两侧都冒出了些小红点,拿手一碰,微微有些发痛,想着若是韩景斌回来瞧见自已这副丑样子,那可真是难为情,宝儿见他情急,偷偷捂嘴笑着:“大人不用担心,宝儿去请太医给您配些药膏来抹抹,很快就好了!”

方子安也不理会他的调侃,紧着催他:“那宝儿就劳你快些去吧!”宝儿再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唤了人进来陪他,自已去给他想办法取药,庄子上管事的太监拿着食谱过来让他过目,方子安把所有辛辣食物统统划掉,荤菜也是一概不留,又让他每天都买了新鲜的鸭子配着虫草炖了汤喝,想想还觉不妥,嘱人每晚临睡前拿花洒把自已屋里的地面浇湿,忙活了好一阵子,竟是浑身发热,把那烧退下去了。

当晚宝儿拿了药膏回来,让人备了热水扶他去沐浴,那专供他洗浴的大池子是用汉白玉砌成的,比韩景斌的浴房还气派,宝儿献宝似的问他:“大人,这浴房收拾的您可还满意?”方子安板着脸:“穷奢极欲!外面那么多百姓填不饱肚子,这里却花费无数建什么汉白玉的浴房!”宝儿一顿,再不敢接茬,上前要替他更衣,方子安止住他,说道:“宝儿,你让人弄个大浴桶给我也就是了,这样的浴房我怕用着折寿!”说完扭头就走,宝儿紧着跟在后面,慌的什么似的让人备了浴桶送到他屋里,他们前脚进门,浴桶后脚送到,方子安撵了宝儿出去,褪了衫子浸到桶里,随便撩水洗了洗就抹身换了干净衣物,开了门唤人备轿,宝儿奇道:“大人,这早晚了,您还要去哪儿?”

方子安笑道:“我去红袖院度宿,今儿一下午没见着小翠,心里想的慌,你们都去歇息吧,不用给我等门了!”宝儿张了张嘴,似乎想劝他,方子安摆摆手,径直走到门口,宝儿无奈,只能让人备了轿子把他送到红袖院。

上楼时遇到了司徒梓允,他搂着个美艳无比的姑娘站在走廊上,正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方子安呵呵一笑,和他打趣道:“梓允,缠绵了一下午,还没够呢?”司徒梓允却不拿眼看他,“哼”了一声,说道:“怎及得上你方大人,整日流连于行院之中!”竟是再不理他,搂着那姑娘进了房,方子安也不以为忤,摇着头推门进了小翠房里,小翠不知去了哪儿,屋里一片漆黑,方子安晃亮火折点着了蜡烛,冷不防看见屏风旁有个人形,吓的一哆嗦,尖着嗓子问:“谁?”问完才看清原来是小翠把他的官服搭到了屏风上,方子安吁出一口长气,回想刚才司徒梓允的神气,倒像对那姑娘有几分意思,只要他能把注意力从自已身上转移开,那真是比什么都强,方子安笑了笑,明儿就可以去他府上看看子胜和盈儿了,这些日子一直躲着他,也不敢去他府上,心里着实想念那两个孩子。

睡到半夜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轻轻唤了声“大人”,是小翠的声音,方子安含糊的应了一声,她吓了一跳,忙快步进来,蹲在他床头小声说着:“大人,小翠家里来了人,我这才回来晚了,您……”方子安连连摆手,只说无妨,让她赶紧去歇着,小翠悄没声息的转到屏风后面,悉悉索索的忙了一阵,慢慢躺到小榻上,方子安隐约听见她轻声笑着,想是见了家人心里欢喜,只是她那家人怎会如此狠心,把她卖到这种地方,看她的样子倒是不怨不恼,那日就是主动要了词曲,想给自已抬高身价,逆境中的人总能想到办法挣扎求生,方子安想起自已急着凑银子想从建王府赎身出来时的窘样,忍不住抿蜃笑起来,忆着和韩景斌的往事甜蜜的入了梦乡。

户部已拟出提高俸禄的章程,呈给了韩景翊,他随手翻了翻,让太监拿给方子安,着他和户部一同会商后,就按他的主意来办,方子安恭敬的接过来,发自肺腑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端的是掷地有声,那人听的清楚,面上泛上一层笑色,下朝时方子安本是想问问司徒梓允回不回府,可他见方子安靠过来,竟学他那日般飞也似的跑出去,让轿夫抬了他走,方子安楞在当地,公孙柘在后面唤了他一声,方子安这才回过神,笑着回身给他行礼,公孙柘有些忸怩,轻声说道:“子安,能不能烦你再给我刻一方印来,你刻的那一方,我本是随身带着,昨夜拿出来赏玩,不巧皇上微服到我府上,见了那印非要拿东西跟我换……”方子安颔首笑道:“老师,我这便回去刻来,明日上朝时给您!我这儿还有更好的刻法,您要不要?”

第二十七章:拜师

公孙柘登时心痒难搔,急着催道:“要,要,你快回去吧,明儿我一大早来等着你!”说完欢喜的几乎是蹦跳着出了王城,方子安笑的肚子痛,出去让轿夫抬了他去司徒府,司徒梓允果然不在家,子胜和盈儿正满园子疯跑,见了方子安,盈儿一头扑到他怀里,叫着:“大哥哥,你这许久没来看盈儿了,盈儿好挂念你!”子胜倒有些情怯,站在一边只嘿嘿笑着,方子安没好气的揽住他,说道:“子胜,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司徒子胜算了,现在见了大哥,怎么这副神气?”

子胜嗫嚅着,方子安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盈儿在一旁脆声脆气的叫道:“大哥哥,前几日司徒师叔吃醉了酒,一直嚷着您有了心上人,以后都不要我们了,子胜怕的很,还偷偷哭了几场呢!”子胜的脸登时红了,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我没哭,盈儿姐姐你瞎说!”盈儿捏着鼻子学他的声气:“‘

大哥,你别不要我们,子胜以后一定乖乖的,师父也会乖乖的,呜呜呜……’这是不是你那夜哭醒时说的梦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