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香红渠 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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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胜和盈儿在庄院里,方子安这几日下了朝就是回去陪他们,司徒梓允竟是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了,方子安几次找机会告诉他想留两个孩子多住些日子,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那天方子安跟在他身后,急急跑着追他,被江思逸看见了,当时就一把扯住,笑眯眯的说:“子安,梓允急着去红袖院见他那相好的海棠呢!说来也怪,前些日子是你每日火急火燎的往红袖院跑,这些日子是他每日急不可待的往红袖院跑,那红袖院的老鸨定是烧了高香,竟留住了你们这两位大财主!”董铭宸从后面踢了他一脚,柔声说道:“子安,得空了就来我们府里叙话,别总惦记着行院里的人,你这身子可要好好爱惜才是呀!”

第二十九章:童言

方子安心知是前些日子荒唐的有些过了,面上一红低低应了一声,江思逸嘻嘻笑着:“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才是英雄本色嘛!”董铭宸听的不住摇头,拉着他回去了,乐思羿踱到方子安身侧,笑道:“子安,我听人说你前些日子看上了个行院里的姑娘,可有这事?”方子安不敢看他,轻轻点了点头,乐思羿又接着笑道:“我还听人说那姑娘长相平凡,着实配不上你!你看人家司徒大人,去行院就要挑花魁,随便写了几首诗,竟让那花魁从此对他死心踏地起来,别的客人是一概不接,专候着他,你这人呐,除了有点文才,竟是干什么都不顺相!”方子安笑了起来,对他一揖说道:“子安受教,以后少去那种地方便是!”乐思羿哈哈一笑,陪他走了一段,自坐了轿子回去,方子安摇头笑着让人把他抬到建王府,问了大管家,还是没有韩景斌的消息,方子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妥,没了他的信儿,竟是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要诵一遍《地藏经》才能觉得心安。

小翠使人捎信过来,说想请方子安去她那儿一叙,盈儿听的柳眉倒竖,险些把那捎信的人打出去,方子安连忙止住她,好声好气的哄她:“盈儿,我今晚去把这事料理了,以后再不去那红袖院,可好?”盈儿歪着头想了半天,叫了宝儿过来,宝儿知道盈儿瞧他不顺,所以这些天都是守在门外,这时见盈儿叫他,忙快步跨进来,盈儿虽仍是看他不爽,但自从被方子安提点过之后,勉强算是收敛了脾气,沉声说道:“宝儿,你跟着你师叔祖一块去红袖院,若是那小翠敢来纠缠,就砸了她的院子,正好连司徒师叔一块带回来!”方子安简直对她刮目相看,难怪人家都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晓事的早,自已以前怎么就没她一半机灵呢,记得十四岁时来月癸,见了那血愣是吓的哇哇直哭,整个儿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宝儿点点头,强忍着笑意随方子安去了红袖院,小翠正站在二楼走廊上,见了方子安,竟飞身奔下来扑到他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方子安被楼下一众看热闹的嫖客瞧的脸红,急急揽着她上楼回屋,宝儿知情识趣的守在门外,方子安扶小翠在桌边坐定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拿帕子给她擦擦脸,笑着问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小翠抽咽着:“你怎么这许久都不来?我前些日子让燕子去你那庄院请你,你那庄上的人说你身子不爽,又不肯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日日夜夜替你担心,今儿还是海棠姐身边的莲儿给你那守门的庄丁塞了银子,才捎了信进去,请得你大驾光临!”

方子安听她说气话,有些无可奈何,轻声哄着她:“我身子有些虚,前些日子下朝时晕过去了,这些天都待在庄子里休养,今儿一接到你的信,这不就立即赶过来了吗?你别多想,一会儿我再给你留些词曲吧!”小翠紧紧扯着他的衣袖,慌的什么似的问他:“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走?”方子安点点头,说道:“我朋友的师侄女儿在我那庄子上做客,我总不能把人家一个小姑娘放在家里,自已出来度宿吧!”小翠大睁着双眼,连声问他:“什么小姑娘,到底是哪家的闺秀?你是不是要娶亲了?”方子安被她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好笑:“这位姑娘年方八岁,是我弟弟的师姐,你都瞎想些什么呢?这话若是让我弟弟听见,只怕明天这昊仑都城就要发生弑兄惨案了!”

小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声唤燕子去准备热水给方子安沐浴,方子安摆手止住她,轻声说道:“小翠,我以后不能经常来了,你放心,我做得了好的词曲就着人给你送来,前些日子多谢你了!”小翠哆嗦了一下,眼里竟含了泪,幽怨的看了他半晌,把方子安看的心里发怵,见他想说话,忙站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件淡水红色的衫子,拿着在方子安身前比了比,声音有些哽咽的说着:“这是我比着你那官服给你做的新衫子,你留着做个念想吧!”说完转到屏风后,伏在小榻上嘤嘤的哭了起来,方子安捏着那衫子,想起那一晚自已进门就是被搭在屏风上的官服吓了个半死,不由有些怔忡,宝儿在外面听的分明,知道他现在进退两难,便轻声唤着:“大人,大人,该回去了!府里还有客人等着您呢!”

方子安借了这岔,赶紧辞了出来,扶着脑门上了轿,宝儿看他还紧紧捏着那件衫子,不禁笑道:“大人,您若是喜欢她,不如就赎了她出来做妾侍,云先生定不会说什么的!”方子安闻言翻了他一眼,调侃道:“宝儿,不知你这话我若学了给你师父听,会怎样?”宝儿登时闭紧了嘴,一脸乖巧的吩咐轿夫快些回去,方子安坐在轿内,把那衫子凑到眼前细细瞧着,只见那针脚比用机器缝出来的都均匀密实,衫子上还有些刺绣,一看竟是些并蒂莲,绣工精细,实在是要下大功夫的,方子安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回了庄子悄悄把这衣服收到屋里,却是不敢让盈儿瞧见。

当晚乐思羿来看他,方子安留他在家用了晚膳,子胜吃着厨子做的鱼片,忽然仰头问方子安:“大哥,我好长时间没见着王爷了,他这次打仗怎么总也不回来呀?”方子安被他问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满心的不自在,随口说道:“王爷是去打仗,自已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的,子胜,你别说话了,快吃饭吧,当心鱼刺!”乐思羿见他面色不对,轻声问道:“子安,王爷是不是有日子没消息了?”方子安慢慢放下碗,皱着眉缓缓点了点头,乐思羿奇道:“不对呀!他去南疆用了一个月,回来怎么用了一个半月呢?按说他这是凯旋,兵士们急着和家人团聚,路上应该走的很快才是呀!”

方子安听的心里好像堵了什么似的,沉沉的坠的他难受,忙推开碗起身到院里透透气,乐思羿也跟了出来,偷觑着他的神色,柔声劝道:“你别担心,我这就写信给我的老下属,这次他跟了王爷一起去南疆,有什么事让他立即通知我!”方子安感激的冲他笑笑,乐思羿见他强作笑颜,不禁笑道:“子安,兴许王爷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你先宽宽心,他可是昊仑的建王爷,又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路上可能会遇上土匪强盗,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方子安虽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已,但听了他的话,慢慢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笑着随他回了屋,盈儿和子胜已经吃完了饭,宝儿忙前忙后的准备帕子给他们擦手,盈儿有些闷闷不乐的问他:“宝儿,你今日见着我司徒师叔了吗?”宝儿摇了摇头,盈儿轻轻叹息一声,对方子安说道:“大哥哥,你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为什么司徒师叔还是不高兴呢?以前司徒师叔每天上朝前都会答允我和子胜,下了朝会请你来我们家玩,可你总也不来,现在我和子胜在你家,他却是总也不来了!哎!你们这是怎么了?”

乐思羿见方子安有些尴尬,忙笑着打趣道:“盈儿,你司徒师叔现在是有了心上人,每天都要和她在一处,当然不能常来你大哥哥家了,他们是顶顶好的朋友,不必每天都聚在一起的。”盈儿瞪着眼问他:“为什么顶顶好的朋友就不必每天在一起,为什么和心上人就要每天在一处呢?”乐思羿被她问的语塞,支吾着答道:“他以后是要和心上人成亲的,就像你爹娘一样,自然是要在一处的,朋友却不必非得在一处!”盈儿点着头,跑过来拉着方子安的衣袖,不停的摇着:“大哥哥,那你做了司徒师叔的心上人吧,这样你们成了亲就能像我爹娘一样,每天在一处,每天陪着我和子胜玩了!”方子安脸红的厉害,急急摆手说道:“不成,不成,盈儿你别胡说了,让宝儿带你和子胜去放爆竹吧!”

宝儿紧着上前拉了盈儿和子胜出去,方子安被盈儿那一番话说的不敢抬头,乐思羿倒是善解人意,一句也不多说,借口要回去给老下属写信辞了,方子安这才吁出一口长气,盈儿这丫头,精明是精明,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今日说出这种糊涂话来,若是给司徒梓允听见了,不知会怎么想呢!

临睡前正捏着印想心事,建王府却来人求见,方子安忙让人请了他进来,那人走的急了,进屋时竟被门槛拌倒了,直挺挺的摔进屋里,方子安本就站在门边,见了这情形,忙上前扶了他起来,那人正是建王府的大管家韩罗,他颤着手握紧方子安的手,哆哆嗦嗦的说着:“方公子,王爷他……王爷他失踪了!”方子安头一晕,立时有些迷糊,问他:“什么失踪?他怎会失踪了呢?”

第三十章:失踪

韩罗面上老泪纵横,哽咽着:“咱们府上浆洗衣物的吴妈家的儿子,这次也随了军,王爷前些日子急着回来,交待了副将率军回朝,自已带了些亲卫头前走了,紧着往回赶,南疆地势复杂,不知他是迷路了还是怎么的,现在吴妈的儿子托人捎信说约摸着大军今明两天就要到了,王爷却仍是没有消息,您说这可怎么办呐?”

方子安只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听了这话,半天没意怔过来,韩罗瞧他有些不对,急忙扶他坐下,倒了热茶给他定神,方子安慢慢缓了过来,把所有的线串了一遍,忽然想起韩景翊,韩景斌班师回朝,如果头前先走了,说不定每隔几日会让人报了自已的行程给他,也许他那儿会有韩景斌的消息,想到这儿,只觉得一刻也坐不住,安慰了韩罗两句,让人送了他回去,自已命人备了轿子急急奔王城去了。

宫门已经下了锁,方子安站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守门的侍卫劝他先回去歇着,有什么要紧事,明儿一早上朝时再说,方子安却是听不进去,打发轿夫们回去,自已在宫门外踱来踱去的想着这事,越想越是心焦,竟急出一身大汗,时间偏偏又过的慢,想着该寅时了,却只是子初,想着该卯时了,却只是丑末,宝儿听轿夫们回去说了缘由,驾了辆马车赶了过来,方子安这时熬的受不了,正歪在墙角眯着,宝儿急急搀他上了车,车上已备好了被褥,方子安一头倒在软和的被褥间昏睡过去。

没睡多久,宝儿叫了他起来,在车内替他换了朝服,见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不禁轻声说道:“大人,您看您这样子,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方子安什么也听不进去,瞪着两只充血的眼睛,偏腿就要下车,宝儿急忙拽住他,从怀里取出柄象牙梳子,给他捋捋乱发,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气,慢慢“哦”了一声,轻声说道:“我明白了!”扳着方子安的肩膀,肃容道:“大人,您是想给建王招来祸事吗?”方子安茫然的看着他,宝儿皱着眉连声嘱咐道:“下了朝您再把这事奏报皇上吧!万一建王这次没有报备就脱了大队,私自赶回来,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说,皇上是治他擅离职守之罪呢,还是不治罪?”

方子安紧着点头“嗯”了一声,见城门开了,忙推开他随着上朝的人流涌进了金鸾殿,今日的对奏仍是平淡无奇,方子安心中翻滚着滔天巨浪,见满殿大臣都是若无其事的神气,竟想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觉得这些人心里其实都藏着好些事,只是大家都在竭力压抑着,好容易散了朝,方子安不敢再胡思乱想,追着宝座上那位的步伐去了,满朝文武本就是候着那人走了,这才敢动身的,方子安出了殿就没有了他的影踪,情急之下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吐了口血,见身边有个大太监走过,也顾不了那许多,伸手一把扯住他,叫着:“皇上在哪儿?皇上在哪儿?我有事觐见!”

那太监瞅了他一眼,扬着公鸭嗓子有气无力的说道:“有事上朝时怎么不说?皇上今儿要考教皇子们的功课,谁敢去打扰?”说着挣脱他的手,用眼角瞥了他一下,径自走了,方子安怔怔站在空旷的殿宇之间,时至今日,才知道要见那人一面有多难,以前躲着他的时候,觉得这人真是无处不在,令人厌烦透了,现在求助无门,倒看清了他是这重重深宫中与世隔绝的王者,不是说见就能见着的。

正午的太阳晒的方子安头昏眼花,本来紧走几步就可以躲到墙下避避日头,可方子安硬是挪不动步子,头顶被晒的冒油,手脚却是冰凉一片,在那儿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急急叫着:“子安,你怎么傻站在太阳底下,当心中暑了!”

正是那人的声音,方子安如谛纶音,扭头四下里找他,眼前却是金光一片,怎么也看不见他,不禁急声问道:“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那人几步上前揽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茫然张着两眼,竟是毫无所觉,急的连连让人去叫太医,方子安听见有个少年在一旁叫着:“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不是急着见皇上吗?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别耽误了!”方子安被他出声提醒,才猛然想起自已此来的目的,强自定下神,循着他扶着自已的方向跪了下去,说道:“皇上,平乱的大军就快回来了,建王殿下头前走的,却是毫无音讯,您这儿有他的消息吗?”等了许久没见那人答话,方子安摸索着握住扶着自已的大手,带着些乞求的神气,轻声问道:“皇上,您有他的消息吗?”

韩景翊见他一张小脸再没了往日淡漠的神气,那茫然的双眸中写满了对韩景斌的挂念,摆出卑微的身段求着自已,不禁有些心酸,安抚的拍拍他手,说道:“我不知道他先走了,确是没有他的消息。这样吧,我先让人去查实此事,若真是没了他的影踪,我就从回朝的将领中抽调几个熟悉地形的,让他们把他回来会路过的城镇统统搜查一遍,你别担心,他说不定是遇着什么事耽搁了呢!”方子安摇着他手,轻轻求着:“皇上,您让我也随他们一起去吧,我着实放心不下!”

韩景翊闻言一呆,招手让宝儿过来扶着他,方子安紧紧抓着他手,颤声求道:“皇上,您就让我去吧!求您了!求求您了!!”说着已跪到地上,“邦邦邦”磕着响头,不一时额间已是乌青一片,宝儿忙上前搀他,他只是不理,韩景翊一甩袖子,沉声道:“好了,好了,我答允你就是!快起来吧!你先随宝儿回去,待太医去给你瞧了病,我就让你随着宣抚使一道去南疆安置民生!”

方子安稍稍安了心,眼前景物慢慢清晰起来,见那穿着团龙锦袍的身影已去的远了,宝儿扶着他出宫回去,子胜和盈儿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住了,也不敢靠过去,子胜小声问盈儿:“盈儿师姐,你看我大哥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盈儿摇了摇头,交待宝儿好生侍候方子安,拉着子胜就要出庄,守门的庄丁忙叫了几个人随着他俩,却见盈儿到了街上,逢人便问那红袖院的所在,好容易被人指着寻到了地方,红袖院外拉客的姑娘嘻嘻笑着要来撵他们,盈儿怒极,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抽的她杀猪似的叫了起来,院子里的鸨母听见了,风摆杨柳似的飘了过来,盈儿不等她近前,拉着子胜窜了进去,站在大堂叫着:“司徒师叔!司徒师叔!你再不出来,大哥哥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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