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安德鲁斯————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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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斯回头望了望,马匹才缓慢下来,依旧小跑着。吉拉尔微笑地盯住安德斯严肃的侧脸:“亲爱的,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安德鲁斯勒住马,焦虑地凝视前方。

吉拉跳下马,轻松地怕打身上的土:“让我告诉你,我们可以去我的老家!”

“您的老家?”管家疑惑地看向主人。

吉拉尔红了脸,很害臊地挠挠头:“……就、就是你一直都鄙视的那个地方……”

“噢,那家妓院。”安德鲁斯摇头,“我们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他们会帮我们渡过难关。”

“不行。没人不知道您的出身,他们一定会去那里搜查,我们只会自投罗网。”

听到这话,吉拉尔失望地蹲到地上,不再说话。

他们正被一片秋色点缀的密林包裹,鸟儿啾唧,没有人迹。橘色的夕阳,穿过橡树交错的枝杈,撒上微微泛起白雾的翠绿湖水。

安德鲁斯跳下马背,悄无声息地坐到侯爵身边:“您用不着绝望。”他把缰绳塞到主人手里,主人不明所以地歪头看向他。他指着森林左边,温柔地说:“从这里出去,找到一家名叫库柏勒的小酒馆,那里提供住宿。用您手上的祖母绿戒指作抵押,告诉他们,黎明前会来赎回……”

“等等!”吉拉尔把缰绳卷到手上,“听你的口气,好像让我一个人去?”马在他身边吃草,不时发出突突的鼻音。

“您真聪明!”管家亲吻了主人的额头,“我必须想法子让我们不至饿死……”

“可、可你能去哪儿?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我们有双手!”吉拉尔拖住安德鲁斯的胳膊。对方才起身,又跌回原地。吉拉尔感到不安:“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哪里也不会让你去!”

“……阁下……”

“别叫我阁下,我现在什么也不是!”吉拉尔烦躁地瞥一眼安德鲁斯,见对方沉下脸,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的意思是……亲爱的,我是说,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冒险经历?”他尽量咧嘴笑着,却很没底气,“你知道吗?我险些就不能来救你……”

“好了。”安德鲁斯烦躁地甩开侯爵,跳起身,向另一边迈步,“我会在黎明前赶来,到时再告诉我。”

吉拉尔追赶着,马紧紧跟着他。他从后面拽住安德鲁斯的手:“亲爱的,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去向!”他几乎恳求地凝视那美丽的背影,十分紧张,“……我、我无法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声音低沉而混浊,“……让我安心……求你……”

安德鲁斯转过身,哀婉地注视主人。稀薄的雾萦绕着他,一束朦胧的夕阳斜斜地笼罩在他身上。他污浊了的白色衬衣就像透明的,与淡淡的霞光融为一体,让他看上去仿佛临世的天使,又像即将升天的灵魂。

“……阁下……”他低缓着嗓音,“我不会离开您,我发誓。”他说得如此坚决,让吉拉尔微微一颤。他笑着拂开遮住眼睛的长发,“您不用担心,我不过要去拜访一次波扎先生……”

“波扎?”

“您忘了吗?我们在涅斯托尔公司投资了十万法郎,波扎先生是的老板……”

“啊,是的,我想起来了。”吉拉尔一手扶住额头,想起他曾对这素未谋面的人满怀醋意。

安德鲁斯继续说:“我们有两个月没去他那里取红利了,这笔钱足够我们去意大利……”

“等一下,我们要去意大利吗?为什么?”

“我回来再告诉您原因。”安德鲁斯拥抱了吉拉尔,亲吻对方的耳垂、睫毛、脸颊和嘴唇,“……我会在黎明前赶回来……”

“你保证?”吉拉尔快要哭了,抱住安德鲁斯的双手也颤抖着,不肯放松。对方推开他:“我保证!”安德鲁斯目不转睛地望着主人的眼睛,“天快黑了,请您让我安心地离开……去库柏勒等我?”

吉拉尔点点头,无声地把一柄长剑交给情人。

两人最后拥抱了一下,安德鲁斯头也不回地走了。吉拉尔望着他,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跨上马,独自出了森林。

在陌生的街道遇到第一个人时,吉拉尔才知道这地方叫坎布埃尔,据巴黎足足二十公里。吉拉尔后悔没把马匹留给安德鲁斯。他一脸颓丧地牵着马,在暮色下寻找那酒馆。无数的小巷子交错在一起。他打探着,依旧一次又次地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这些巷子,搞得他垂头丧气。他忽然不情愿地想到,安德鲁斯之所以对这地方熟悉,是因为常与情人们到此约会。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一束光线从前方扇敞开的门里泻出,吓了他一跳。门晃两晃又关上了,门檐上的小灯随之晃动。他看清了挂在铁钩上的木牌:库柏勒。

他驻足,听见这酒馆里传出说笑声与音乐声,不禁有点害怕。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的奢侈生活,让他忘了作为一个贫民该具备的技能与素质。他把长剑转到腰后,拔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把它攥在手心,牵马过去了。一个姑娘过来招呼他,替他把马牵去后面。

“好好照顾它?”他紧张地嘱咐。那姑娘只朝她微微笑一笑。他推门进去,陌生的面孔,引来酒馆里众人的侧目。

这矮小低梁的昏暗房子里,挤满了人。音乐登蹭,一些醉醺醺的人正在跳舞。女人陪同着男人围坐在小桌周围,或依靠着柜台,狭窄的楼梯间也有人跑动。

“看哪?”有个女人偷偷指点着生客,“他带着剑!”

“嗨!帅哥!”柜台后面的大胡子朝吉拉尔大喊,“第一次来吗?需要点什么?”

“……晚餐。”吉拉尔穿过众人好奇的目光,笔直走过去,把戒指丢到大胡子眼前,“另外,我要住宿,给我个安静的地方?”

大胡子捏着戒指看了看,吹响口哨:“这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安静,不过我能给一个带锁的房间。”他向吉拉尔笑着挤眼睛,“看在你英俊又阔绰的份儿上!”

吉拉尔依靠着柜台,扬起眉毛撇撇嘴:“上帝保佑你!最好别看在那些的份儿上!我明早一定赎回它。”他打个手势,“除了带锁的房间,怎么都行!”他想起自己被囚禁的几次经历,不禁一哆嗦。

“随你便吧,漂亮的傻小子!”大胡子从柜台下摸出一只烛台,那上面插了半只白蜡烛,“我按你的要求提供一切,你最好也别叫我失望!”他点燃蜡烛,引吉拉尔上楼,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这里没有锁。”他把灯立到床前的小桌上,两手叉腰地打量吉拉尔,“晚餐要过会儿,烤鹅和拉菲酒庄的葡萄酒,你还要什么?”

吉拉尔环顾房间,满意地点点头:“谢谢,有需要时我会叫你。”

“好吧。”大胡子手里掂着那枚戒指,走向门口,“记着,别耍滑头!”

“当然。”吉拉尔在单人床上坐下,又想起了什么“请等等?”他叫住大胡子。大胡子回头看他:“什么事?”

“……对不起,我只想问一下,有个漂亮男人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小伙子,来这儿的漂亮男人很多!你没看见那些姑娘的眼神吗?你就是其中之一!”

吉拉尔笑了:“但他最漂亮,卷曲的黑色长发,叫人过目不忘!”

“让我想想?”大胡子拧紧眉头,盯着面前的小桌子好一阵,才说,“唔,好像有一个,穿深色长礼服,一个瘦高的男人陪着他,谁也不能接近。他们每次来这儿都戴着眼罩,但看得出,那个穿深色礼服的家伙很美……”

“……他果然来这里约会吗……”吉拉尔盯着地面,咕哝一句。大胡子以为在跟他说话:“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吉拉尔对他一笑,“谢谢。”

大胡子耸耸肩,关上房门,离开了。

房里倏地暗淡下来,吉拉尔索性吹灭蜡烛,躺到床上,盯住漆黑的天花板发呆。长剑就躺在他的手边。

……啊,我该在更早些时候关心他!他想着,头枕手臂翻了个身:“……我可真傻……”

门外行人弄出的巨大响动,震得房门吱吱呻吟。吉拉尔确信这房间没有锁时,忆起了自己轻信萨尔维子爵,险些让安德鲁斯丧命的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该谢谢他?吉拉尔虽然后怕,但子爵的脸在他记忆里慢慢浮现出来,他又软了心肠。他微微笑了,想到:从他那里逃出来,其实还容易些!

那个深夜,吉拉尔把床单撕成条状,结成绳子,避开巡夜人的眼睛,从二楼的窗子顺下去。他在花园里,找到白天同子爵散步时注意到的一块松动墙砖,用事先在餐桌上偷来的黄油刀划下石灰,撬开那块砖,又撬下它上下左右的四块砖,从这小洞爬了出去。他逃亡了整整一夜,即将黎明时,才精疲力竭地到达广场。他敲开教堂的门,值夜人领他去了修士们的大房间休息,并拿来修饰的旧衣服供他替换。他在那里听到了修士们的对话——第二天要处决一个名叫安德鲁斯的罪犯,他们不得不为那个犯人做祈祷……

……幸好及时!吉拉尔躺在床上祈祷,上帝啊,保佑我们!请让安德鲁平安回来……如果他不守约,我将去找他,哪怕天涯海角,哪怕下地狱……

走廊上,地板被醉醺醺的男女踩得吱呀作响,一楼人们的作乐声,也模模糊糊地穿透房门,传入房里。

吉拉尔听着这些声音逐渐变得悠远,他自己也慢慢陷入睡眠的沼泽。

不知睡了多久,正被噩梦纠缠的时候,吉拉尔只觉得被谁强有力地推了一把。他本能地抓起长剑,惊坐起来:“谁?”

第六章03

“是我,阁下。”

一个黑色的人影跪在床前,握住吉拉尔执剑的手:“……是我。”异样温柔的声音透着些紧张。

“安德鲁!?”吉拉尔认得那声音,丢了剑,拥住姗姗来迟的情人,对方的身上还弥散着夜的寒意。

此时,天色未曦,一切都静悄悄。

安德鲁斯戴一顶宽沿礼貌,穿着崭新的长外套,目光烁烁地凝视主人。吉拉尔想抚摸他的脸,他躲开了,把一叠新衣服堆到吉拉尔身边:“快换上,天一亮,我们就光彩照人的出发。”

“去意大利吗?为什么?”吉拉尔看不清情人的脸,想去点蜡烛。安德鲁斯却把手按在他肩膝头,他只好坐回原处:“去投奔您的姑妈,他会帮助我们……”

“可、可我不认识她……”

“这不重要,她认识您就够了。”安德鲁斯摸索着替吉拉尔换衣服,急切地说,“我向波扎先生预支了两个月的……”

“他没为难你吗?”吉拉尔忐忑地问。安德鲁斯摇头:“他以为逃犯是个和我同名的家伙!谢天谢地!他那天刚好不在巴黎!我告诉他,那罪犯的不幸诅咒落到了我身上,我被肯特先生的侄子迫害,需要他的帮助,他信了……”

“……他、他没用什么要挟你?”

“见鬼的!您可真小气!”安德鲁斯粗暴地扯了吉拉尔一下,迫使对方跪下来。他又扑上去,啃咬似地亲吻对方的嘴唇,低声说:“以一个吻为代价……”

吉拉尔因这一吻变得陶醉,安德鲁斯却忽然离开他,后退几步:“那些蠢货绝不会想到,逃亡者还能如此奢华。我租到一辆不错的马车,它会帮我们逃过追击者的眼睛。”

“你确信他们真会追来?”吉拉尔觉得这衣服很合身,他想看清款式,朝桌子走去。安德鲁斯从背后抱住他,帽沿抵着他的脊梁:“再休息一下?”声音颤抖,“……我……我们要从次奔波了……”

吉拉尔忽然觉得,此时的安德鲁斯似乎与往日不同。他有些担心,又不敢询问,只想拥抱对方,嗅到对方身上的蔷薇香。对方却好像故意要疏远他,他一旦表示出亲近的意思,对方既逃开。

“……对不起……”吉拉尔道歉。

安德鲁斯与他保持三步的距离,黑暗中看着他:“为什么道歉?”

吉拉尔垂下头:“……我似乎成了你的累赘……”沉默片刻,安德斯没有说话,吉拉尔才继续说:“如果我当初听你的,拒绝国王……”

“不是您的错。”安德鲁斯轻声说,“即使您拒绝邀请,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我们迟早都要走这一步。”

“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比如今晚?吉拉尔只摊摊手。

“您能给我勇气。”安德鲁斯的声音低低回响,“我身在他方时,一想到你,就会充满希望……这就够了。”

一番话让吉拉尔恍若梦中,这一夜,他再没睡熟。天边微微泛起一线霞光时,他睁开眼,看清了身上穿的新装,华贵无比。他又低头欣赏睡在他臂弯里的情人,对方睡得正安详,美丽的侧脸,苍白而憔悴。

……哦,还是不要叫醒他?吉拉尔轻轻落下一吻。安德鲁斯因此睁开了眼,看见吉拉尔的一刻,一手捂住右脸,惊坐起来:“老天!您起得真早!”

“亲爱的,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吉拉尔微笑着拉住情人的手,想让他躺下。

安德鲁斯却跳下床,抓起床头的宽沿帽扣到头上:“现在就出发。”他侧着身,把一只祖母绿戒指丢给吉拉尔,“我赎回了它。”

吉拉尔不明所以地攥着那戒指,走近情人:“亲爱的,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双手握住对方的肩,“你从昨晚就……就不让我靠近……”

安德鲁斯背转身,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在桌子上——那是一张通缉令,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安德鲁斯·杜普莱西·德·冯达休,犯得是欺骗君主的罪。

“看吧?”管家戳着那纸,“我本不想告诉您,可我不能太自私……”他一直捂着右脸,宽帽沿的阴影让他的面孔模模糊糊,他说,“被通缉的只有我一个,您是无罪的,不必逃亡……”

吉拉尔震惊,盯着那纸通缉令,片刻,才大叫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我?!”

“难道不好吗?”安德鲁斯闭上了眼:“……因为您是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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