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安德鲁斯————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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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冯达休侯爵没和你一起?”元帅在马上注视着安德鲁斯,“你们还有一线希望……”

安德斯不屑地哼笑着:“德·怀特公爵已经死了吗?”

“什么?”元帅被突然转移了的话题弄得糊涂,“提、提他干什么?”

“没什么。”安德鲁斯只用半张脸就做出了足以让人心生怜爱的表情,“他是盟友,在他入狱前,你们没想办法救他吗?”

“……他、他和孔代亲王犯得都是叛国罪……”元帅总算明白了安德鲁斯的意思,“你和他们不同!我们需要你?我爱你!”

“即使这样,你们也需要我?爱我?”安德鲁斯微笑着,撩开了遮住那半张脸的头发。

“我的上帝!”骑兵队里有人发出轻轻一声惊叹。

看到那丑陋的脸时,元帅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安德鲁斯快活地欣赏着亲手制造的凝重场面:“这是你们给我的最可怕的惩罚,比死亡还要可怕……”他得意地笑着,“快去告诉波米拉吧?去告诉他们?”

“上帝!”元帅通红了双眼,瞪着被火把映得几乎透明的逃犯,“丑八怪!疯子!”他痛苦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走吧!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的脸!”声音哽咽。

安德鲁斯只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元帅?”一名副手低声提醒梅迪芬奇,“他是死刑犯!”然而元帅一动不动,更不说话。无可奈何的副手给骑兵们使个眼色,围住了安德鲁斯。

第六章05

安德鲁斯警觉地抽出剑,元帅依旧不发一语。

骑兵们在马上挥起剑,一起刺向逃犯。逃犯扑到地上,从马腹下滚出了包围圈。一个骑兵掉马头截住逃犯去路。逃犯翻身躲开迅猛的攻击,矮下身,刺伤了马腿。马嘶鸣着倒地,把主人摔倒地上。另一个骑兵跟着从背后刺向逃犯。银光一闪,逃犯挡下那剑的同时,旋了个身,划破了骑兵的大腿。骑兵大叫着从马上翻滚下来。

“够了!”元帅痛苦地大吼,始终用右手捂着脸,“……让他走……”

“可是……”一个骑兵说。

“我说了,让他走!”

骑兵们无言地闪出一条道路。

安德鲁斯用余光瞥一眼梅迪芬奇元帅,头也不回地奔进了树林。

猫头鹰愁闷地叫着,仿佛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狼嚎。深夜笼罩下的树林是如此阴森,当安德鲁斯发现吉拉尔已经乖乖听从他的话,不在那藏身之处时,他感觉一层冷汗慢慢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上帝啊,我现在是一个人了?”他恍恍惚惚地,不敢相信,更有些后悔。若早知能如此顺利地摆脱困境,干吗要把那小子打发掉?他不安地摸上自己的脸颊,手碰到那道疤时,他忐忑起来:也许那小子会忘了我?

“要是那小子因为我脸上这东西而抛弃我,”他对自己愤愤地说,“那一定是波米拉和他那些该死的伙伴们的错!如果我还活着!我发誓!我发誓!”他把右拳紧紧贴在心口,“我一定会复仇!一定!”

眼里含着泪,他找到自己那匹马,牵着它,静静在树林里穿行。

元帅和骑兵队没有追来,多少让安德鲁斯放松了些。他不知疲倦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去追赶吉拉尔。他怕对方要嘲笑他,即使他知道对方不可能那样做,但他的自尊心还是绊住了他追寻爱情的脚步。

“……复仇……”他想起刚刚立下的誓言,口中不断重复着那个单词。可究竟该怎么做?孑然一身的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才知是真正的恐怖。

一个转弯后,月光从头顶乍现,片刻勾勒出了树林外那远山苍灰的轮廓。他走出树林,再一次嗅到人迹的气味。他看见前方平原上高高耸立着塔楼的暗影,一扇破碎的长窗映出不完整的苍灰色的天空。一切信息都在告诉他,那里无人居住。但他不想过去,转了身,返回树林,步上另一条无人涉足的道路。

绵羊群似的云朵袭击了月亮,树林中斑驳的光亮全被黑暗吞噬。他害怕这黑暗,不再前行,把马拴在就近一棵树,背靠那棵树坐到地上。他把脸埋进膝盖,用双臂裹着脑袋,不让自己听见那可怕的夜的嚎叫。他不停地想着吉拉尔那欲哭的脸,就连对方那无声的语言也无法从他脑海里驱除。这一切,全和他自己的失落与期待紧紧纠缠在一起,他发现,他只有不断地想着吉拉尔,才能鼓起在黑暗中活下去的勇气。

……啊,上帝,求求你,不要抛弃我!他祈祷着,忍不住哭了,却只是无声地流泪。他生平第二次感到无助,第一次是在九年前,他被自己暗恋着的托比亚斯·古斯塔夫·德·波米拉欺骗的那个夜晚。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波米拉微笑着的脸,他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仿佛在啃咬自己的仇敌,低声而忿忿地念着:“恶魔!这个恶魔!”

“有人在那儿吗?”

伴随着男子的询问,谁突然拨开他身后的灌木,喘着粗气过来了。落叶被踩踏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月摆脱了云层,变得朦朦胧胧地透明。天边泛起一线微弱的橘色光亮,黎明即将来临。树林中的雾气也变得稀薄。模糊的光亮,晕染开来。

“不寻常的一夜。”安德鲁斯嘟囔着抽出剑,跳起身,躲到树后。脚步蹒跚的男人正在他背后慢慢靠近,并温柔地询问着:“请问有人在吗?我听到你的声音……”

那个人看见了安德斯的马,悄悄绕过安德鲁斯躲避的那棵树,来到他面前。

安德鲁斯看清那男人的一刻,惊呆了。剑从他手中脱落,他盯着那人许久,才想到拾起它。

那人被安德鲁斯的脸吓住了,看着安德鲁斯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困难地辨认着对方的脸,认清的时候,他往身后趔趄了几步:“老天!是你?!”他指着安德鲁斯,自嘲地大笑起来:“哈哈!真是讽刺!太讽刺啦!哈哈!”

安德鲁斯面对那男人,虔诚地单膝跪下:“……阁下……”他热情地注视着那人——他高贵的亲兄弟,德·格拉蒙骑士。骑士没有说话,瞪着安德鲁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阁下,请等一等!”安德鲁斯解下缰绳,牵马紧紧追赶,“您为什么在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格拉蒙骑士那消瘦的脸异常苍白,深栗色头发蓬乱着,长靴上沾满污泥。他不肯与安德鲁斯说一句话,直至被对方的穷追不舍搞得头疼,才停下急匆匆的脚步,回身瞪上自己的亲弟弟:“我迷路了!迷路了!”他不耐烦地咆哮,“你想嘲笑就嘲笑吧!”

安德鲁斯出神地望着骑士那污浊了的脸,摇摇头:“我想知道您是否平安……”这种时候还能奇迹般地遇到格拉蒙家的人,他感到无比安心。

“难道你看不见吗?”骑士并不领情,“你想关心我,至少先瞧瞧你自己吧!”他在嘲笑安德鲁斯的疤。

“噢,对不起。”安德鲁斯赶紧侧身,在格拉蒙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就像揭掉面具一样揭掉了右脸颊的伤疤。他把它丢在脚下,望向格拉蒙,恢复了以往的美丽:“您不必害怕,这不过是沾了血的猪皮……”

骑士不敢相信的表情渐渐转为轻蔑,他瞪着安德鲁斯完美无瑕的脸,低低吐了一词:“魔鬼。”

这让安德鲁斯一震,他有些动摇,还是笑了:“阁下,上帝爱魔鬼。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把您引到了我身边。”他朝着骑士走近。

“不!别过来!”骑士后退。安德鲁斯驻足,恳求地凝视对方,即使那冷若冰霜的兄弟憎恨他、误会他,他还是想拥抱对方,并真诚地告诉对方他有多么地爱他,他一直在为格拉蒙家祝福、祈祷。这不同于对吉拉尔的爱,是另一种同样热烈的爱意。啊!别怕我,靠近我,或者让我靠近?他多么想碰触这个人。在没有吉拉尔的此际,只有这个人能给他安慰。除了升天的母亲,他还从没碰触过任何一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让他难过得再次流泪。

太阳跳出地平线,万丈光芒射进树林。

“告诉我,您为什么迷失在这里?”安德鲁斯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目不转睛地盯着骑士无措的眼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我想帮助您……求您……求求您……”泪水让他的视线模糊。

骑士不知所措:“……我、我和萨尔维子爵去狩猎,遇到狼群。马受了伤,我才跑到这里……”

“……是这样……”安德鲁斯赶紧抹掉眼泪,微笑着向格拉蒙骑士伸出一只手,“走吧,我为您指引方向?”

“谢谢!用不着!”骑士迈开大步。安德鲁斯用受伤的表情望着他的背影,追赶着:“您要回巴黎?如果是那样,您现在恐怕正朝蒙巴尔前进。”

骑士回了头,安德鲁斯微笑:“走吧,不必答应什么,跟着就好。”他转了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骑士跟着他,不发一言。

安德鲁斯牵马行在前面,犹犹豫豫:“……虽然我无权说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您……”他把话顿下,觉出格拉蒙骑士没有开口的意思,才说,“……当心萨尔维子爵,还有波米拉伯爵,他们……”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更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骑士打断安德鲁斯“……萨尔维子爵被狼咬伤了……”

安德鲁斯闭了嘴,两人不再交谈,不久出了树林。

大地上,金光灿烂。

“一直向西北,到达枫丹白露,再沿塞纳河前进,就会回到巴黎。”安德鲁斯指着前面的村子说。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马交给格拉蒙:“务必骑上它?”他恳求地凝视自己的兄弟,“它能带您平安回去。”

格拉蒙毫不犹豫地骑上那匹马,不与安德鲁斯道别,小跑着远去。安德鲁斯望着他,以为他就此不反,内心一阵疼痛,和昨夜与吉拉尔的被迫分离是相同的感觉。

渐远的骑士又像想起什么,忽然掉转马头,跑回来了。这让安德鲁斯无名地紧张。

“你要去哪里?”骑士在马上俯视安德鲁斯,冷冰冰问。安德鲁斯受宠若惊:“……我、我不知道,阁下……”骑士看着他点点头,再次转身跑远。

十天之后,安德鲁斯在前往索略的路上,遇到了格拉蒙骑士派来的使者。

第七章01

德·梅迪芬奇元帅在树林外遇到安德鲁斯后的第三天,波米拉伯爵及其盟友们,全都聚集到了维福尔伯爵庄园的一个农舍中——除了梅迪芬奇元帅。他们昨晚得到消息:安德鲁斯击败了元帅和众人安排在追兵队里的杀手。

这消息震惊了他们。

一个盟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颤惊惊地说:“元帅受了重伤……”

“该死!他是念及旧情放走了小狐狸,没脸来见我们才借口受伤!”波米拉气急败坏地拍打桌子,大吼着,“他迟早要像德·怀特阁下那样,一辈子困在死亡岛,要么就像我们可爱的萨尔维,自作聪明地爱上敌方,然后心甘情愿地接受处罚!”——萨尔维子爵被处罚了二十皮鞭。

“托比亚斯,你不得入承认,我们派去的杀手确实瘸了腿。”维福尔提醒。波米拉只耸耸肩来回应。维福尔双手交叉地支在桌上,环顾众人:“好了各位。”他仿佛是这秘密会议的领袖,“眼下最重要的是商讨下一步的计划。根据眼线提供的线索,德·冯达休阁下已经离开安德鲁斯。接下来,我们只要掌握安德鲁斯的动向,就万事大吉……”他坐在窗子对面,忽然瞥见一个惊慌的小伙子从远方奔来。他脸色大变,突然站起了身,快步走去门口。盟友们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他并不说话,亲自打开房门。

外面两个放哨的士兵正在走来走去,见伯爵出来,全都立正行礼。

维福尔只点点头,便望着那渐近的小伙子迎了上去:“你怎么回来了?”他瞪着小伙子,低声问。

小伙子风尘仆仆,来不及喘息地回答:“大人!”他看着维福尔,很是紧张,“那、那逃犯被赦免了!”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以至拥在门口的盟友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维福尔还不敢相信地追问:“逃犯?哪一个逃犯?”

“安德鲁斯·杜普莱西·德·冯达休!”小伙子回答。

众人嘘声一片,议论纷纷。大家已经知道,这小伙子是维福尔派去的眼线。

“德·冯达休侯爵又在什么地方?”波米拉拨开众人,面色铁青地来到近前,问。小伙子盯着他,摇摇头:“不知道先生,我得到消息时,冯达休侯爵已经不知去向。

波米拉无语,片刻,才又急切地问:“谁?究竟是谁胆敢违背国王?”

“先生……”小伙子惋惜地看着波米拉,“正是国王陛下发布的特赦令……我在路上看见皇家卫兵正在四处张贴……”

这番话再次引来众人一阵议论,大家都不明白小国王为什么改变主意,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路易可真是个孩子!”波米拉抱怨着嘟囔,“难道摄政大臣没教导他什么是君无戏言?”他火速叫来门外的随从,对众人说,“我必须亲自去问问陛下!”他说着,转身就走。维福尔拽住他:“等等!”

波米拉回头看向老友:“有什么需要我传达?”

“不。”维福尔摇头,“你太唐突了,只会冒犯陛下,对我们不利。”他看一眼围上来的众人,“陛下还没有摆脱摄政大臣的掌控,即使他后悔了对安德鲁斯的追捕,也不可能轻易改变初衷,我们必须先弄清是谁在背后指示了陛下。”

“您的意思是,摄政大臣参与了此事?”一个盟友问。维福尔看着他微笑:“不,朋友,我没那么说。我的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得到的只有失败。”

“噢,那就让我去秘密地去结果那个小东西吧!”波米拉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大声命令随从快去备马,简直忘了现在还在维福尔的庄园里。

“托比亚斯,你太容易激动了!”维福尔拉着老友,但波米拉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下人去维福尔德马厩中借来一匹栗色马,波米拉想也不想地跃上马背,挽起缰绳:“我就去结果他!”

“不!等等!”维福尔拽住缰绳,用眼色示意身后的众人。大家全都知趣地退回了农舍里,却敞开破烂的木窗,趴在窗口不安地望着。

“不要妄动!”维福尔仰视马上的老友,压低了声音,“我们失败了,您独自去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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