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安德鲁斯————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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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呀?”路易盯着安德鲁斯的耳根,“您这里有两颗黑痣……不过,外表的瑕疵我还是能够忍受的。”他又微笑着替对方整理起褶皱了的衬衫领子。安德鲁斯却忍无可忍地推开他:“您竟相信托比亚斯·古斯塔夫·德·波米拉的鬼话?!”

路易趔趄着倒退几步,跌坐地上,大吃一惊。

安德鲁斯瞪着狼狈的君主:“他在利用您!”

“……事实上,他比您更忠实于我。”路易爬起来,并不恼怒,“逃亡时,他救过我和皇太后的性命。”他歪着头,盯住气急败坏的安德鲁斯,“我第三次问您,是否愿意用您的一生来忠实我,忠实我一人!”

安德鲁斯瞪大双眼,讶异地看着路易那稚嫩的面庞。他爱路易,毫无疑问。但这爱与对吉拉尔的比起来,还不足以让他心甘情愿地付出一生一世。这时候,他能从路易的表情上看出来,事情在往他不喜欢的方向发展。他不想再激怒君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陛下,也许我们可以……”

“我懂了。”路易不再说话,飞快地转回床边,瞪着迷人先生,拉响了床头的金铃。

开门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安德鲁斯盯着那扇门,紧张地等待仆人进来。他做好了打算,预备在那一刻冲出去。他很清楚,这样逃出王宫的几率几乎是零,但他还要试一试,否则他也许将从此再见不到吉拉尔。

门开了,只有两名佩剑的卫兵堵在门口。

“抓住他。”路易平静地下了命令。

卫兵抓住安德鲁斯的胳膊,反手剪在他背后。安德鲁斯并不挣扎:“陛下!”他瞪着面无表情的国王,“为什么?!”

路易不紧不慢:“我看出您想要逃跑……”

“我只是……”

“您只是个内在有缺陷的凡人。”路易欣赏着安德鲁斯的脸,声音始终温和,“我可以容忍外表的瑕疵,但不会原谅一个有着内在缺陷的人对我一再羞辱!”他笑了,摆摆手,“关进牢房。”

“陛下!”安德鲁斯高喊,“请您让我和德·冯达休侯爵见一面!”

听到这话,路易又做个手势让卫兵停下:“我差点忘了。”他走到安德鲁斯跟前,“您想和他串通,然后越狱?”他不给对方分辩的机会,“我是不会让你们见面的!而他也会因为您受到终身监禁——在侯爵堡。我知道……”他压低了声音,“您只爱他!”他朝卫兵挥了挥手。

“不!陛下!等等!请听我说!”安德鲁斯挣扎着,两个卫兵拖着他,“您不要相信波米拉!他是魔鬼!魔鬼!冯达休阁下是无辜的!”

“天哪!关上门!”路易冲回房间,脸扭曲了,因充血而涨得通红。他两手捂住耳朵,拼命地叫嚣:“快关门!拖他走!上帝!我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

这一次,两个男仆出现在门口,他们谨慎地关上了国王卧室的大门,安德鲁斯的声音再也听不到。

“妈妈!”路易痛苦地捂着脸,扑到床里,放声大哭。

窗外,长夜未尽。

夜幕笼罩着的另一个地方,冯达休侯爵的府邸中,吉拉尔正策划着他的第三次逃跑计划。他在二楼一间小厅里,紧张地望着窗下一排巡逻的士兵,摸到桌上的灯,点燃了窗帘、桌布,和房里一切可燃的东西。火势迅速吞噬整个房间,舔着地毯,一路烧到走廊。

吉拉尔紧张地看着大火蔓延,冲下楼梯大呼:“救火!天哪!着火了!”

仆人和卫兵也发现了异常,端着水纷纷来救火。宅里浓烟滚滚,吉拉尔趁慌乱冲出宅子,却被一队卫兵堵在门口:“阁下,您想去哪里我们会陪您去的,不过现在天色晚了……”

“老天!你们想让我死在里面吗?”吉拉尔大叫着要冲出重围。卫兵们拦住他:“阁下,请放松,火已经扑灭了,燃着的只有那一个房间。”

该死!早知如此,就该点燃整个宅子!吉拉尔泄了气,然而他马上又笑了,两手叉腰,挺直身体,故作轻松地看着那些士兵,“国王每月给你们多少俸禄?”

“什么,阁下?”

“我是说,你们每月挣多少薪水?”

士兵们面面相觑,没有作答。吉拉尔又问:“两千里弗?你们只要摇头或者点头,有没有两千里弗?”

士兵们摇头。

“陛下真小气!”吉拉尔撇撇嘴,“我给你们每人五千里弗,只要你们现在让我出去?”

“可是陛下,您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一个领头的卫兵说,“您如果总是这样,会令我们困扰……”

“噢,先生!我要去哪里是我的事。如果你们早让我出去,我怎么会让你们困扰?”

士兵们互相交换了眼色。

“阁下。”领头向吉拉尔行了军礼,“我们只能执行国王的命令,并且忠于国王,对不起了。”他们又把吉拉尔关回了大门里。

“嘿,你们不想一下子赚到五千里弗吗?”吉拉尔拍打着大门,士兵们并不理会。“你们真该下地狱!”吉拉尔气呼呼地踹着大门,大门嗵嗵作响,“这是我家!我家!”他正叫嚣着,门霍地开了。

“怎么,改主意了?”吉拉尔对那个严肃的士兵笑了。士兵看着他:“不,阁下。我只想告诉您,有位自称命运女神的子爵夫人要见您。”

“子爵夫人?我不认识命运女神!她抛弃了我!”吉拉尔嘲笑着,“难道这位女士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又是哪个傻瓜来捣乱?他烦躁地想。

士兵行了礼:“那么我就去回绝她。”

“等等!”吉拉尔拉住卫兵,“算了,我就去见她。我要告诉她,现在大家都睡了。”他冲去门口,马上有一群士兵把那里堵了个水泄不通。那个前来通报的士兵推搡着侯爵,示意他后退:“阁下,我会领客人来见您。”

话音落下,大门又反锁上了。

不多时,一位披黑面纱的娇小妇人被领了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两位戴宽沿帽的高挑随从。吉拉尔好奇地打量她,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足证明她是个年轻的美人。她并不说话,仿佛在等待吉拉尔先开口。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好像有某种魔力,将吉拉尔悄悄拉近她面前。吉拉尔不自觉地,两手握住了她细小的肩膀,她的肩柔软而有弹性。

他看着她的眼睛:“夫人,我们……”

“您不记得我了?”她盯着吉拉尔的笑脸,揭去了面纱。

吉拉尔盯着她,大吃一惊:“是你?!”他厌恶地甩开了双手。

美丽的贵妇人竟是萨尔维子爵假扮的。

“我冒险来看您,您竟这样对我?”子爵的声音很中性,温柔而沉缓。

吉拉尔苦笑:“在深更半夜来看我?你看不出我有麻烦吗?”

“我知道。”子爵给吉拉尔使个眼色,让他把仆人们支开。他对吉拉尔作出亲密的动作,与对方耳语:“我就是赶来帮您的。”

吉拉尔半信半疑地打量子爵,对方却用目光催促他。

“好吧,亲爱的。”吉拉尔搂住了子爵的腰,“这里的确不方便?”他引着子爵上楼。子爵又示意那两个随从快跟上。

“阁下,您家里好像有股烧焦了的味道?”子爵皱了眉头,用面纱捂住口鼻。吉拉尔耸耸肩:“不过是丝绸、原木和鲸油来了一次亲密接吻,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去了吉拉尔的卧室。子爵飞快地锁紧房门,又关上窗户,拉实了窗帘。吉拉尔观察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带您出去。”子爵吩咐一个与侯爵身形差不多的随从脱掉衣服,又催促吉拉尔跟那随从换装。

吉拉尔既惊又喜,感激地看着子爵,带着些歉意:“……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拥住了女装打扮的子爵,子爵有点意外。吉拉尔亲吻了子爵的面颊:“……对不起……谢谢……”

“快点吧……”子爵通红了脸,慌张张推开吉拉尔,迅速背转了身,“我们出去再说……”

第五章04

吉拉尔换好衣服,又提起羽毛笔饱蘸了墨水。子爵握住他的手,紧张地看着他:“您要做什么?”

“请、请原谅,我必须让安德鲁知道我的去向……”

子爵拉住他:“您想让我们暴露吗?”

“可、可他回来见不到我怎么办?”

子爵无可奈何地翻了翻眼睛:“您用不着写什么,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吉拉尔放下笔,看着子爵。对方将目光逃开了:“……来此前,我刚刚得到消息……”他低沉了声音,“……安德斯得罪了陛下……”

“究竟怎么回事?”吉拉尔抓住子爵的肩,迫使对方看向自己。子爵紧紧握住吉拉尔的双臂:“我们出去再说!”

“不!你不对我说明白,我哪里也不会去!”吉拉尔坐到床上,开始脱掉他才换好的衣服。子爵手忙脚乱地阻止他:“听着!”眼里蹦出几点泪花,“他被关进了地牢!如果您不出去,他就无法得救!”

吉拉尔愣了愣,转愁容满面的子爵。对方的面孔在摇摆不定的烛火照耀下,显得苍白而憔悴,纤细的四肢也是那么无力。

吉拉尔摇摇头,轻轻问了一句:“……他不会回来这里了?”

“我不知道!”子爵焦急地踱几步,“但您必须先和我离开这里!”他替吉拉尔重新穿戴整齐,快速地说着,“国王为了不让您救他,专门派人囚禁了您,您难道还没看到?还没受够吗?”

“噢,这么说,我必须先出去?”

“是这样。”子爵笑了。他引着随从打扮的吉拉尔出了卧房,故意把房门甩得作响,生气地对房里假装侯爵的随从大吼:“你这不解风情的傻瓜!”他气呼呼地把面纱扯下来,遮住面孔,下了楼,推开当路的卫兵,领着另一个随从和用宽帽沿遮住脸的吉拉,大摇大摆地出了侯爵府,坐上马车。

吉拉尔也不说话,学着另一随从的样子,两手抓住车厢后面的栏杆,站到了底台上。随从给车夫一个暗示,车子便飞奔起来,直来到郊外森林附近,才缓缓停下。

子爵招呼吉拉尔坐进车里:“对不起,让您做了我的随从。”

“这没什么。”吉拉尔坐到子爵对面,又问起留在他家的那个随从该怎么办。

“别担心。”子爵看着吉拉尔,“他们发现他不是侯爵时会放他走的。”

“他们万一问起我们的去向……”

子爵笑了:“那个人不过是我以命运女神的身份雇来的流浪汉,对计划一无所知。”

“不过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吉拉尔望着窗外。夜色下的郊野,十分凄清,墨绿的沼泽泛着星星点点的月光。他能够感觉得到,他们已经出了巴黎。

“去我的私人别墅,那是我的秘密,没人知道。”

“……连波米拉也不知道?”吉拉尔感到不安。

子爵敛了笑,低头看着与手指绞在一起的面纱:“是的,他也不知道……连安德鲁斯也不知道……”

轻盈的马车很快穿过潮湿阴冷的森林,在一个装院门口停下来。造型奇异的铁门开启,马车驶进去。

这宫殿不太恢宏,然而精巧别致,与萨尔维子爵的气质很相配。子爵把吉拉尔安排在一间由酒红色包裹的房间——他卧房的隔壁。壁炉旁有扇小门,秘密地连接着两个房间。

子爵已经退下女装,换了睡衣:“但愿您能满意我为您安排的一切?”

吉拉尔也换上了子爵早给他准备好的服装:“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吉拉尔坐在沙发上,灰尘着脸,“不过现在的状况,老实说,我什么都能接受,只要让安德鲁平安回来……”他用感激而祈求的目光看着子爵,“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没办法一下子全报答……”

“噢,算了,别说这些。”子爵摆摆手,打断吉拉尔,“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让我带您去地牢?”

吉拉尔迎着子爵的视线,咽下一口唾沫,没说话。

子爵背转了身:“这我办不到。”

吉拉尔惊讶地跨到他面前:“为什么?!你、你认识国王,而我却……”

“那样做会暴露我自己,他们会知道我是叛徒!”子爵回身凝视吉拉尔通红的双眼,“您为了他,可以牺牲救了您一命的我吗?”他眼里涌出泪水。

吉拉尔不知所措,沉默了。

“……我只能做这么多……”子爵泪眼朦胧地盯着吉拉尔,一步一步后退,一只手摸到那小门的门把,轻轻旋开了门。他忽然又说,仿佛在恳求:“我冒生命危险把您救出来,请您珍惜这一切……呆在这里,和我一起……”说完,他快速闪进了那道小门。

吉拉尔一时蒙住,不太明白子爵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他恍悟自己从一个深渊落入另一个深渊时,他扑到了小门上,试图打开它,但它在已在子爵那边锁住。

“该死!你救我就是为了这个?!”吉拉尔拍打着小门,狠狠揣它。轻轻地,小门另一边传来子爵的声音:“……我说过,我爱您……”声音温柔异常。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不管吉拉尔再说些什么,子爵也没有作答。

至于吉拉尔的房门,毫无疑问,也被反锁了。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漆黑的牢房里,一粒水珠从拱顶上滴落,惊醒了安德鲁斯。这里没有阳光,只有火把的光亮,把各处都蒙上了摇曳不定的硕大影子。他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只能从送饭的次数来推断,他大约坐了两天的牢。

这一次,狱卒送来午饭时,他照旧要把那些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看在这些饭菜还不错的份儿上,况且他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他想,他受的最已经够多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设法出去,或者至少设法与吉拉尔见上一面。

他正专注地品尝那杯波尔多葡萄酒时,一个披着短斗篷的人来看他了,但他并不知道。他正背对着牢门,那人的脚步也极轻。直至牢门开启的声音响起,他才回了头。

优雅俊美的波米拉伯爵正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肴,和头发散乱的迷人先生。

安德鲁斯不由得起了身,直勾勾瞪着伯爵,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着对方笑了,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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