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翩游刃有余的招呼着他们。越是这样,严寒越是脸色难看,小满在桌下轻轻地碰碰他的腿,摆上一个看似无邪的微笑。这种微笑,在严寒看来,无疑就是一种挑衅和说明。
他不言语,只是一口口地喝着有点温凉的菊花茶。
茶水已经喝过三次,想要自行斟满,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轻轻颤抖,杨杉不动声色地看着。最后还是接过茶壶,几次给他斟满,几次欲言又止。
望着手足无措的严寒,小满已经开始后悔,如果要以这种见面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显然非君子所为,严寒的心情,从那个‘女朋友’开始,就没好过。
所以:严寒,别怪我残忍!只因你太不成熟!太不世故!
他这样告慰着自己的不安和不忍。
如果对人内疚,小满会更加笑意盎然,态度奇佳,看着满桌子的菜,他不停地给严寒的碗里堆,也不管严寒始终不抬头看他的那张冰脸。
“这菜好吃吗?想吃这个么?”严寒的嘴里,只是蹦出一个简单的“嗯”。小满却恨不得给他喂到嘴里,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如此不安。他的热心,对应的只是内疚。
“小满,你看严寒的碗都快堆不下了,你就自己先吃吧,你看,你自己却没吃多少”黄翩实在看不过眼小满这种对着严寒的献媚样,挑起一条鱼的尾巴:“这是你最喜欢的菜,你也尝尝。”
“哦,好,好,严寒你要不要?”
拿起那条鱼,准备放进严寒的碗里,严寒将碗一偏,鱼掉进了茶水杯里,溅起的一阵水花,刹那染黄了洁白的餐台布,印出一个大大的圆。
尴尬,难堪,气愤,不安,难受,说不出的情绪,脸色恼怒,可是,想到自己不太单纯的动机,他心里却又柔软起来,对着目瞪口呆的黄翩,摆起一个难看的微笑:“他吃饱了,呵呵,我吃就是了。”准备拾起那条鱼,黄翩突然打断他的筷子:“瞧你这样子,有必要这样馋么?想吃还不简单,我让大师傅再做一份就是了。”
“算了,好麻烦,将就着吃点就好了,不需要麻烦。”
拿起那条鱼,小满扔进了自己的碗里,黄翩想再次说点什么,看见小满埋头扒饭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杨杉冷静地看着这一切,眼光已经瞟至街道上摆摊卖栀子花的老太太。
气氛陷入沉默,溶进尴尬。
吃完饭,小满找了一个借口,就和严寒和杨杉分开了,他实在不想看到严寒那种受伤却无法掩饰的神情,就连黄翩说的去逛夜市,他也没有那个心情,今天的种种,让他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和凄然。
所有的情绪,全部是对着临走时,把他当成透明人的严寒涌起的。
摆脱了严寒对他的妄想,却又患得患失。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贱得可以。
第 14 章
回到家,明亮的灯光,倾泻而来,打开窗户,一股热风迎面扑来,小满望着楼下的桂树发呆,他想着,有次打开窗,严寒就在树下吸着烟,等待他家灯火闪亮。
今天,他应该不会来吧?今天的行为,已经严重刺激到他了,不是吗?所以:他怎么不来?
满心的郁闷,他又要如何排遣?是不是会和大水,蚯蚓,虫子,甚至山羊一起打打架,磨磨嘴皮子?或者回家去,躲在妈妈的身边,偷偷地闻着久远的记忆?
其实,你也是孤单的,你也是可怜的,只是:对不起,我并非是你的依靠和慰藉。所以:请你原谅我!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的来生会和你一样,是个'同的'。
默默地,静静地,满眼的灯火中,没有你的出现,希望你一切安好,往后我们再次见面,希望彼此都能坦然,都能豁达地扔下这种怪异的包袱,少些无谓的羁绊,偏离的路程终有一天还是要回来,只是,希望和你同行的那个人,不要是我。
作为朋友,是不是更好?
背后的电扇,风徐徐吹着,微微蜷曲的发尾,在风向的转变中,左右摇晃。后背的汗水,渐渐微凉,慢慢干涸。
桂树下,明灭不定的光线,隐入树影,严寒一直都站在一个方向,那是最能看见小满家的角度,就连棉布的窗帘都能看个清楚,灯光已亮,人已回家,身影透过窗帘,他看到小满已经杵那好久,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么出神,是不是想着他那脂肪过剩的女友?
也许:是该结束了,只是:怎么会如此不甘?如此揪痛?从来没有开始过,又何来的结束?
宛如蚂蚁附身,嘶啮着麻痹的痛感,却说不是到底是哪个地方痛,好比小时候跌倒,每次大哭,哭泣的不是跌倒后的疼痛,而只是希望父母更加温暖的呵护。
所以:对于程小满,他不知道是介于渴望父母关心的那种爱?还是身为一个gay的角色变异多些?也许,两者都有,亦或者,什么都不是,对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字”乱“。
小满转身离开窗户的那一刻,严寒真的害怕,害怕程小满从此真的远离他的视野,远离他的世界;害怕没有他的死水生活……心里的千头万绪,突然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注脚:他想真的试试,真的试试程小满对于他严寒,到底基于何种感情?
如果真的只是朋友之间,兄弟之间的那种关爱,退出又何妨?
但是:如果连试一次都不敢,就承认失败,是不是又太冤枉了?
念头一旦冒出,付出的行动雷厉风行,上楼的时候,严寒故意在小卖部里买了一瓶二锅头,他想着:即使有什么不妥,最后怪罪到酒的头上,以后见面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尴尬。
某些时候,酒真的就是最好的武器。
楼道的感应灯,时亮时灭,严寒觉得就像自己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故意地,加重脚步,想要光明在黑暗中留得更长一些,只有这样,自己才不至于恐慌,过于迷惘。
终于走到了小满的家门口,他故意地大声叫喊,掩饰抑制不住的不安和激动:“程小满!死人!你给我开门开门!”咚咚的闷音,让严寒增加了不少勇气,他更加用力地捶着木门。
好半天,门还是没开。
拧开酒瓶,憋下一口气,对着嘴一阵猛灌,强烈的刺激,让口舌开始麻木,第一次喝酒的人,领略着酒精特有辛辣,真的好想吐出来,可是最后还是咬咬牙,使劲吞下,过于缓慢的吞咽,终究抵不住流淌的液体,嘴边,脸上,甚至是脖子上,都弥散着二锅头的酒香味。
对面的房子里,传来渔舟唱晚悠扬的曲调,在静谧的夜晚,让人安心,给人催眠。
小满刚刚走进卫生间,就听到敲门声,可是已经脱光的衣服,他是没有那个耐心再次穿上的,所以:他故意装作没听见。
穿好大大的裤衩,光着膀子,头发上的水滴沿着后颈前胸,簌簌下落,摆摆头,嘀咕着打开门:“这么玩,谁抽风啊?逗我玩.……咦,怎么是你?严寒,你干嘛往地下坠啊,起来!起来!快起来!”
严寒故意地装着醉酒的样子,在小满开门的刹那,直扑扑地往地上坐。其实,他的头已经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这二锅头的劲道还真足……”还没想完,他真的开始迷糊起来。
严寒的身子,明显不是小满能够扛进家的,屡试屡败之后,小满只好将严寒拖进了家门。
刚刚关上门,严寒就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强烈的酒气熏得小满打了好几个喷嚏。
严寒宏伟的企图,在狂吐乱泄中,一夜折腾,小满守着他,整夜无法合眼,心里的内疚,也随着严寒的折腾,抛弃在了九霄云外。
天边一抹红云,慢慢升腾着,遥远的天际,依稀还有几颗星星的踪迹,指甲扣般的月亮渐渐隐入天的一侧,微凉的风吹着窗帘。飘逸万分,小满斜着身子睡在床的下方,口水顺着唇,流到了颈下,黏黏糊糊地,有点痒,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挠挠。
严寒依然酣睡中,如同吃饱的小猫,蜷在床的一角。
场面和谐而安宁,如果没有对面好事之人的敲门的话,这种难得的气氛也许会延续到整个早上。
第 15 章
"失火啦失火啦!快跑!快跑……“对面的邻居扯着嗓子喊叫,手捶门捶得山响,严寒感觉像是梦中的情景,翻个身,继续睡,二锅头的后劲实在太大,头仍然昏昏沉沉。
迷糊中,瞥见窗外飘过一缕黑烟,喧哗越来越大,猛然间头脑算是彻底清醒了。骨碌猛然爬起,头爆炸般疼痛,一眼瞧见睡在床边的程小满,手上还捏着一条已经干透的毛巾,搭在手臂上,来不及细想,他背起程小满,就朝门外跑去。
混沌状态的人,猛然惊醒,当发现自己在别人的背上,第一反应拼命挣脱:“干嘛干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不行,不行你忍着,马上好马上好……“
刚刚打开家门,小满就看见对面的邻居已经将自家的东西塞满了整个楼道,楼上的,楼下的,偶尔碰个面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互相较劲的两个人,无疑是他们眼中,是比火灾更靓丽的风景。
当程小满意识到面临的危险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着自己随身包里那个数额可怜的存折。严寒刚刚放下他时,小满已经冲到了门口。
严寒岂敢放他进去?冲上前,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说什么也不放手:"火都快来了,进去等着烧死啊,存折挂失就行,值钱的东西有命值钱么?没人,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快点跑吧。“
”去你个贪生怕死的,我还有存折在里面呢,我要去要去……“
”你俩干嘛呢?火已经灭了,是楼上的电线走火,瞧你哥俩的感情,真不错……“
原来如此,如此原来,严寒和小满窘得你看我我看着你。
火是扑灭了,可是,电线却被消防局掐断了,供电公司现场施工人员说了,两日后送电,建议居民各自找地安顿。
夏天没电,是个什么概念?何况对于习惯依赖电扇空调来度夏的市民来说,简直和粮仓没粮更恐怖。不到下午,整幢房子出了死都不愿离家的老人外,就连老鼠也找地儿歇凉去了。
忙完一天的现场协调,程小满才想起今夜无地可去,晃荡地在房子周围简单打发了晚餐时间,坐在街边的花坛,胡乱地扒拉着绿化带里的野草,同时寻思着夜晚的落脚点时,严寒就这样蓄谋地出现了。
程小满就这样意外地被收编至了严寒的小蜗居。
袜子,鞋子,纠缠在一起,毫不理会小满捂着的嘴,已经长毛的香蕉皮狂妄地躺在沙发的一角,未有喝完的可乐瓶,液体洒在地面上,流过一道咖啡色的痕迹。沙发上,地上,换下的衣服,黑的,灰的,红的,黄的,杂乱地堆在地上。
玻璃窗上,依稀还有被打死的蚊子的尸体,血已变成暗红色,狰狞恐怖。
“我看你这地儿……”环视四周,小满为难地说:“我还是去黄翩家呆呆,不劳烦你了。反正,她家也有空房。”
“不许!我不许!你就给我呆在这里!”严寒唆地猛烈地关上门。
“你干嘛?难不成想搞绑架?真没看出来啊,小崽子胆儿肥了!我就要走!你能咋地?”抬脚转身,小满打下严寒拦着他的手。
一阵蛮力,严寒愣是拉着小满的衣服,质地本就不太扎实的T恤,就在两人的较量中严重走形,直到领子凄厉的一声嚎叫,T恤就此寿终正寝。
“你这倔牛,懒得理你。”最终还是年纪大的稳住阵脚,脱下衣服,毫不客气地从卧室里拉出一件衣服,胡乱套上,坐在沙发里从央视1台一直遥控到西藏卫视。
严寒就是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偶尔起身去喝喝水,撒撒尿什么的,只是,最后去厕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街道的晚间嘱托时间10点准时开始:“各家各户,互相关照,防止被盗。"小满的屁股愣没挪窝。
好几次,严寒的饮料递到手上,他也不抬一眼,接过来,慢慢喝着。
表面的冷淡,努力掩饰的是内心惶恐不安,对于严寒,程小满一直抱着看待自己过去的感觉,那时的自己,有彷徨,有不安,有努力,也有颓废。自己的21岁,在现实的河流中,一次次地磨圆自己小小的棱角,看到现在的严寒,仿佛就看到21岁时的自己。
所以,他只是希望严寒能够少些固执,多些世故,对于事物,甚至对于他。
他对严寒,更多的是怜惜,就像怜惜一条流浪的猫。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如果说了,哪怕严寒高傲执拗的性子,会将他抛得远远的,直至终老。这点,会让小满感到害怕。
生活中如果没了严寒这个朋友,他会觉得很无趣。
”喂,你来一下,你这里洗澡的莲蓬咋弄啊?搞了半天,它咋不出水?”裹着毛巾,小满站在浴室的门口,忍不住还是理了严某人。
“我说呢,你憋得住不和我说话么?瞧你这乡巴佬。”挪动脚步之时,严寒的嘴巴也没歇着。
跨进门时,严寒将他上下打量,小满赶紧退到了墙壁的一侧,同时下意识地抓紧毛巾的两边。
“瞧你这怂样,还怕我图谋不轨不成?也不看看自己的死德性……”
“你他妈嘴真碎,小屁孩一个,说话咋就这么烙人心?恶毒够了,就给我调水,也不知是谁死皮赖脸地让我留下的。”
这句话,算是彻底让严寒憋回了想要出口的话。
对于自己的别扭劲,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忒矫情,反正,遇到程小满,他早就不是那个正常的他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小满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里,哐当一声,关好房门,欲梦周公去了。
严寒在客厅的地上,地上太硬,实在烙骨,加上时不时还来一两个蚊子的噪音骚扰,在辗转反侧下,迷迷糊糊中,直到天色渐亮。
小满起来撒泡尿后,回到床上准备睡回笼觉时,严寒已经溜到了床的一侧,侧身睡下。
本来想要说说诸如:你干嘛睡这里?可是,想想是自己鸠占鹊巢,顿时没了那种底气,轻轻地,坐上床斜身睡下。
眼睛还没闭上三秒钟,严寒就毫不客气地扒拉着将小满的腰部掐在自己的手臂之中,头部埋进胸前,安心地闭眼呼吸。
程小满觉得好奇又好笑,慢慢地揉着胸前的那抹乱发,有一下,没一下。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惊醒,小满慌乱地洗完脸,跑出客厅准备穿裤子,大概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扑进了正给他递牛奶的严寒怀里。
“瞧你,裤链都没拉。”边递上牛奶,边将小满的裤链拉上,动作自然而不猥琐。
小满愣在那里好一会。
“干嘛?还不走?不是要迟到了么?”
严寒拉好窗帘,强烈的阳光就这样被阻挡在帘外,室内显得柔和而静谧。
“今天高温,我去实习单位拿点东西,不去学校了,晚上我做绿豆汤,你早点回来。”
“哦,好。”
直到搭上公交车,小满仍在回忆那个简单而深刻的动作。
那一刻,程小满的感觉清晰而强烈,自己的处子之身,居然会有所反应,这是,和黄翩即使牵手,即使亲吻都没有过的,悸动而有所期待。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严寒同化了?或者是有点迷糊了?
高中的时候,看见穿花裙子的同班同学,他都没有正眼瞧过,甚至是衣服有点轻薄的女孩子,隐约显露的胸衣轮廓,他都没有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会扯动半分,可是,今天……
抬起头,艳阳肆虐,高壮的梧桐恹恹耷耷的,树荫空隙间,蓝色的云朵,飘飘荡荡,不作停留。
第 16 章
晚上,在送黄翩回家的路上,程小满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树荫蔽日的楼道一角,灯光旖旎,气氛正好,黄翩地厚嘴唇,被他含得死死的,情欲强烈地冲击着彼此的敏感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