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这个临床病例,不发生则已,一发生,便会立即颠覆整个细致、和谐的医学知识系统。
不过,当然,也正是因为有诸如此类疑难杂症的存生,才会出现神医。
楔子 关于男男生子与传播学与其它
人们通常会在群山之高,浪涛之巨面前啧啧称奇。
也因为河流滔滔,大洋无边以及星辰运行而五体投地,却很少对自己身体的无穷可能性发出一声惊叹。
2005年3月8日,全世界的妇女们普天同庆。
超市里,各个品牌的卫生巾统统打折之余,间或也同脚气药水做捆绑状媾缠模样,买一赠一。
报纸头版头条上,不算天气预报,最醒目的即是国家最高领导人对全国人民(尤其女性)表示节日的亲切问候。
当然,文笔无外乎起承转合因为所以之类云云,着实很难同诸如娱乐版、体育版乃至招考招聘版的悬念迭起分庭抗衡。
虽然群众有时候也被蒙蔽,不过,他们的眼睛与嗅觉却从来都是雪亮的,以致跳过头版后,便决不会放过任何一条重大消息的横空出世。
"日前,试管受精专家罗伯特.温斯顿已正式宣称,现代男性完全可以体验怀孕生育的乐趣,这种技术的主要步骤是,首先移植晶体胚胎进入男性腹腔进行胚胎培养,并将胚胎发育的接合处与男性腹部的某器官相连,以达到为胎儿发育供给营养目的。
此外,怀孕的男子还定期注射入一定量的雌性激素,促使乳腺丰满。
直道最后的剖腹产手术。温斯顿的男性怀孕理论在著作《试管受精革命》一书中有详细记载以及说明。他的书中还提出许多人类生育革命的新观点,并暗示读者,目前没有任何自然界力量能够阻止男性体验怀孕分娩的愿意。"
这则几乎将妇女彻底排除到人类繁衍事业之外的消息,很及时,很应景地出现在妇女节欢快气氛里的同时,也充份应证了传播学与传媒的巨大威力。
一时间,各个电台、电视台、报刊杂志、小道消息纷纷进行跟踪报导正负评说,网站上则更是图文并茂、绘声绘色地开出视听言论,其中,也包括了爱好男男生子的同人女们的反复转载与喋喋不休。
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
春天早就来到。
白云依旧如此美妙,暖风吹过的时候,女大学生的裙摆高度,囊括灰尘颗粒与光合作用与温室效应一起,永垂不朽。
很多事情发生着,很多情绪消长着,有关联的无关联的,有意思的,没有意思的。人类的花样从来都是喜新厌旧想象力丰富,正如辩证法一般,光怪陆离,原来如此。
于是,这样一个三八妇女节的午后,如果发生某位医务工作者因收听了广播中某则医学讯息,而在超市外猝然死亡的事件,也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
第一章 神医降临
如果是腹痛
为何会呕吐
如果是呕吐
为何还流红
石器时代。
阳春三月。
耐重几山。
强盗们血气方刚满坑满谷,恰又逢事业蒸蒸日上。
于是,诸如暗杀、流血、黑夜的秘密、悍然的行动、隐秘的伏击以及种种骇人听闻的事迹,绵绵不绝地从此方连到彼方,虽然略显野蛮,不过大多属于纯粹的情节剧,少发生真正的悲剧冲突。
当然,间或也有那恶贯满盈的苦主,被手起刀落身首异处,凭一腔热血按捺不住如高潮时分的精液般模样,射在昔日红叶茂盛,现下草发花长的后山。
后山早有许多处坟墓,土气干了的,未干了的,为王的为将的,如今都是因果缥缈。
"当然谁得似骁雄,布衣布裤旧河东。"为望城在看帐闲歇,总喜欢望着那后山如此慨叹,不时露出才华横溢而碎生梦死的神情。
凤凰般飞扬跋扈的眼角处,依稀已有皱纹根深蒂固。
每每这个时候,捏捏红都会觉得稀奇,进而产生诸如"花门将军擅诗画,叶河番王能汉语"的联想。
然而历史中,究竟能有多少个将军与番王叱咤风云,终是如同惆怅一般,无从计算。
所以,黑帮头目强盗首领捏捏红,向来不在意这些,他目光的焦点总是为望城,只有为望城。
心心相印,如花似锦。
"大为......"
捏捏红自身后箍住为望城的腰际,过长的刘海越过肩胛阻碍,以些微颓唐的姿态散落了下来。
为望城转首,看着眼前男子赘肉平坦,肌骨嶙峋的小腹,"洗手了么?肚子如何?"他问。
捏捏红将湿淋淋的手掌展示过后,在衣上胡乱擦拭了番,很有些腼腆,"嗯,好许多了。"接着凑过口唇去。
两个男人开始长久亲吻。
十多年来的声色技巧全部都汇聚在了湿润舌苔的表面,辗转腾挪吮挑曳股轮番上阵,铁棒磨成针的愉悦之余,也并非没有相濡以沫中的小小勾斗。
最终,还是捏捏红中途败下阵来,他捂住肚腹转过头去,有些力不从心地切切喘息。
为望城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莫不是还在疼?"
"好了好了全好了!!!!!今夜准没有问题。"捏捏红忙不迭叫嚷,比起腹泻,当然还有其它欲望,更显得迫切。
"难道真是伙食出了问题?"为望城沉吟放目。
窗外小路疏竹摇映,正通向不远外的炊烟袅袅的所在。
有可爱伶俐的小童将绿草黄花捧了满怀,兴冲冲奔在间道上。
"喜喜喜!"捏捏红看得真切,扬声唤了一句。
捏喜喜喜转过脸孔,乖而又巧答应:"大为叔叔,干爹。"
"作什么跑那么急?"捏捏红探出窗外,随手摸了摸义儿圆滚滚的头颅。
"采波波草呢!"小孩左右观看,眼光在两扇饱满嘴唇附近逗留时间悠长,意味深远地,欣喜地,充满希冀地,轻轻一笑,衬映着满手鸟翅状的奇怪植物,更显奔放。
"娘说给干爹煮了稀粥,肉菜叔叔他们下山寻神医去了。"捏喜喜喜最后又看了一眼捏红红的肚子,眨眼咂嘴一番,这才欢天喜地转身跑开。
捏捏红天大不满,唉声叹气,"又是粥,巴里底都淡出鸟翅膀来了。"
他闷头不乐,胸中轮转。
他想了会猪肉,想了会猪油,又想了会某人裸露的腰臀,直想得犬马禽兽干柴烈火,却终于还是在为望城颇为严厉的脸色下咬牙苦笑:"唉,都听你的罢......"
时值当日,捏捏红因不知名缘由腹泻累月。
本地有名无名的医生都说,如今正值天干物燥春情萌动的时节,想必捏老爷是虚火上涨内毒攻心,很开了一些化淤消肿的良方,却总不见效果。
为望城焦急来担忧来,进而派出越来越多的人手出外寻访神医。
神医仍然杳无音讯,不过兴许是捏捏红身强力壮,不治之外,腹泻竟也逐渐痊愈,大家都松了口气。
耐重几山照旧歌舞升平,那些停顿了许久了荤食与房事,也一点一滴开始进入正轨。
不过,正在此时,迅雷不及掩耳,古怪疾病却又重新露出其狰狞面目。
这次倒下的,却不是捏捏红,而是为望城。
那几天原来风调雨顺,一窝子男女老少难得凑在一起,讲笑话的讲笑话,调情的调情,愉快得中秋七夕也似。
以至于,当异变发生时,许多面容,都是柔软的。
为望城原本正与文三郎讨论下月进货事宜,突然,就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汹涌而来,起先,他还不能够置信,确定自己应该无有可能会被疼痛打倒过。
但这一回,战栗却好象正有此意,体内仿佛发生了某些可怕的异变,交错蔓延到极致,简直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于是他只能艰难护住左肋骨,勉强想对着飞奔而来的捏捏红微笑,却无能为力,只知道自己一直下沉,底部都不熟悉的苦痛。
"大为!!!!"捏捏红大焦急,现场更是乱作一团。
而疼痛,也愈演愈烈。
尖锐的不适感迅速袭击了腹部和左肩,为望城一面皱眉忍耐,一面觉得精力快速从肉体中流失开去,以致几乎被一种叫深广的虚脱所虏获。
他尽力支撑着不平衡的肢体,走路的姿势些微飘飘然,带上游丝般的气息,最终终于力不从心,颓倒在捏捏红大张的肩胛旁,被怪力男一把抱起。
春天,也风驰电掣地坍塌了。
耐重几山强盗老大的老大,从此怪病缠身。
为望城愈来愈虚弱之余,时而腹痛难忍,时而呕吐,时而昏迷,时而排血不止。
整个石器时代的医学系统面临重大挑战,捏捏红的行为也类似于任何一个眼见爱妃病入膏肓的暴君,直嚷着"若有为有个三长两短,巴里底庸医统统陪葬"云云,竟全然忘了自己与大为曾经立下的生同床死同穴不许别人掺半脚的誓言。
于是,神医便成为了万众期待的救星,悬赏告示中的金额也水高船涨。
所谓神医们,或自愿或白刃在颈,都一拨又一拨地涌入到搓搓峰幢幢楼去,他们用各自的本领,与一种大祸临头的微妙预感,苦苦抵抗为望城来如排山倒海的古怪急病。
这疾病,就如同捏捏红越来越钢铁越来越冷峻的面色,高高笼罩在耐重几山君临天下而又无依无凭无力明朗的空茫里。
有地说,是心力交瘁积劳成疾;
有地说,是杀戮太盛饮食荤腥;
有地说,是旧伤复发旧创难愈;
当然,到底也有那胆大包天不要命着实无计可施无话可说的神医们,敢当了一伙子煞星的面,踌躇满志判断说是阳火不济房事过频。
总之,所有的推测都跟随做推测的人一起,提着脑袋胆战心惊滚出了耐重几山。
春风送暖万物苏醒的季节,本该很是煽情,却凭空阵阵阴霾。
强盗们万分忧郁。
捏捏红镇日茶饭不思,深屋垂帘,更糟糕的是,他的脾气,也顺了时光推演而水涨船高,欲求不满焦虑攻心的表情,使得这位原就阳刚入骨面相不善的黑帮头目,在两扇巨大、随时可能暴走的板斧衬托下,更显得杀气盈野。
压力四面八方,迫使得很多苍生都养成了饭前便后烧香祈祷的好习惯。
"阿弥陀佛,菩萨高高在上,"苍生们虔诚道:"无论如何,请它赐神医降临!!"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许真是诚心的缘故,或者是方法对路,月余后,菩萨终于被感动了。
于是,神医登场。
那神医真不含糊,才进入细眉县地界区区不过数日,便大刀阔斧治愈了好几桩陈年疑难杂症。
其中包括村东地主张二饼屁股眼里碗大的脓疮;村西楼老爷历时十多年的不举;以及汇芳楼耐重几山分号当家面面姑娘脸上经久不褪的青春痘。
脓疮、不举与青春痘,共同将神医的名声拉如满弓,射向天空。
耐重几山数量繁多的医探们闻之,皆轰然出动,没几柱香功夫,就将正悠闲采着草药、间或瞌睡的神医,从后山延请到了幢幢楼深处。
所有希冀或犀利的目光,统统投往了大堂正中穿着白袍面目斯文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却仿佛不在意千万目光,只颇含兴味地四处打量着,他望了开刃大刀惊叹,望了赤裸壮男惊叹,望了诸如高椅矮凳墙面屏风上的明珠卷画也惊叹。
"啧啧啧,"他首先道,很有些兴高采烈:"原来如此。"
捏捏红拧眉,百般不信,大声咆哮:"他便是神医不成!!!"
白袍男子转个方向,对牢捏捏红,稀奇回了句:"哦?你便是传说中的宋江不成?"
在座人等皆不解其意,唯有米三米七惊乍拍案,长身而起,"咦,"他抽空想,"宋江?这名字......好生熟悉。"
正面面相觑之际,白袍男子已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
他神态自若游走在强盗阵中,──微笑,──握手。
"我姓李,名善卷,字神医,不过大家彼此之间还不甚熟悉,所以光称字即可,别叫我的名,我会生气。"
"少他妈的废话!跟着来!!"捏捏红忍得半天,实在不耐,一掌探下,提了神医的前襟,呼啸越过大堂,向内室卷去。
一路径途花花草草,有国色天香的家丁,也有眉目剽悍的丫鬟。
"闪开闪开!!大夫来了!!"
雕着凤凰的木门当然禁不住捏捏红的急如大炮的大脚,几下呻吟,便被踢去一边。
正立于窗旁沉吟的为望城闻声回首,面色苍白。
为奇小心翼翼将绣了裸体美女的披风裹在自家大哥肩上,眉目委顿,也是不甚精神。
"啊!大为!你能起来了!!!!"捏捏红当场被门槛绊倒,百忙之中临空前翻,喜出望外落地。
神医鼓掌叫好叫妙。
"已舒服多了。"为望城淡淡道,瞥一眼笑眯眯四处打量的李善卷,"让他滚。"
为奇立即表示反对,"还是请大夫给诊诊,大哥你的病实在蹊跷。"
随后赶到的家属团也不迭声赞成,争着抢着叙述病情。
诸如高烧、呕吐、腹痛、昏迷、尿血等等名词便开始闪烁在语语中央,散发出一股陈年酒精以及唇吻的气息。
陈医李善卷莫名其妙挑眉,直盯着为望城敞开上衣中若隐若现的平胸,"哦?"他本以为病重的定是个貌美女眷,"原来如此。"心下不是没有失望。
"神医大人,这边坐这边坐!"玉面小厮十方儿拖过藤椅,泡好茶水,还顺便准备了文房四宝,一瞬目功夫而已,手脚端个利索。
"多谢你,帅哥。"李善卷丝毫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坐下。
接着,他向为望城招了招手,笑眯眯问道:"得怪病的就是这位大叔?"
为望城很是不耐,却终于在捏捏红因饱偿惊惶而显得凶狠的眼光中叹了口气,踱回床边沿,将左手伸给了李善卷。
神医上上下下看了那只骨节修长形态完美的手好一会,才回味无穷道:"抱歉,我可不会搭脉。"
捏捏红当场挑眉,瞠目同时,周身杀气如矢如刀。
为望城不动声色,他缓缓将手收回,难得好脾气笑笑,"那么,先生究竟会什么呢?"
两人五官在同样高度相对着伫立了半晌,表情暧昧之余,不像是看病,倒像是相亲。
"脱衣服。"李善卷忽然道。
话音未落,原本好端端立在医生与患者之间的桌子,便因承受不住巨力,四分五裂着轰然落地。
而众人目光聚集的捏捏红的那只击案的手掌,却未曾气喘,"诊病用不着宽衣!!!"他总结,难得神采飞扬。
"当然,"李善卷道:"有宽衣的诊法,也有不宽衣的诊法,世界本来就是多姿多采,有得了癌症死不了的,也有只是感冒便格屁的,哼哼,大叔,尿血不好受吧......"
于是神医非常坚持,"脱衣服!!!!"
气氛当场沉淀,仿佛火并前。
为望城的脸色很有些变幻莫测,嘴角边缘的情绪一闪而逝后,他伸手,将披风扯下掼还给为奇,并松开腰带。
"保养得真不错,"李善卷撮唇吹了个响哨,眼光由上自下蜿蜒,在每块肌肉处稍作停顿。"
为望城甩开外衣,捂住肚腹轻轻咳了一声,仿佛反胃作呕。
捏捏红哎呀冲过去,扶住为望城赤裸的上体,面目焦急而又痛苦,褶皱的弧度,直像每个成年男子对着心爱女子时,所呈现出的患得患失。
"大为,大为!!!!"
"没甚么......"这说这话期间,眼看着又连连干呕数次。
李善卷皱眉,也有些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