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莫名的陌生人，甚至是尴尬的学城实习生身分的他，不该与团长如此亲密。

青黎在几回的人来人往之间，清楚他被频频视看的主因，而堤丝莉……是众视线中最复杂者。

大致上，青黎略为粗线，但每当他回应投射视线的堤丝莉时，总有自己抢了她重要人的罪恶感。

而那个角色，肯定就是置身事外的提尔塔森。

青黎曾听菲尔德诉说过这两人关系是『父女』，看来是个幌子？

年纪差距该是兄妹这点早已令当时的青黎不可思议，而如今……他自接收的目光中更认定了关系不单纯。

「那个阿……」担心着倘若继续下去，堤丝莉会是第二个在舞台出错的青黎，不由自主的叹了气。「堤丝莉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示意着，但闻提尔塔森沉默，青黎暗自瞄了眼，对方仍旧专注的盯视团员的舞蹈步骤，只是唇角稍微牵动的回应。

「或许吧。」

淡然的，丝毫不似向来宠爱堤丝莉的他该有的语气。

「喂……她是真的吃醋了吧？」青黎将话语挑更明，却依然牵不动提尔塔森面容上的神经。「你等下最好跟她解释……阿！还有菲尔德，他似乎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是希望堤丝莉能误会。」突窜的言语，断了青离的思绪，一时间全脑空白到无法接话。

「至于菲尔就别管他了。」

提尔塔森补述，那双眸瞳始终未被话语影响而改变角度。

两人都男的，怎料提尔塔森如此理所当然的任误会发展。

「……你到底在说什么？」良久，青黎才吐出一句。即使他再纯然，他亦清楚那份误会不单纯，他也深信提尔塔森比他更清楚。

「否则再继续下去，她会无法跟其他人相处。」终于，提尔塔森收了目光，将专注力从团员身上拉回了近处。

「除了我之外，她很少跟其他人相谈，更别说交心。」向来冷峻的声调，也降了缓，悠长的声之间，正是提尔塔森爱护堤丝莉的体现。「小时候还可以让她撒娇……但是她都快成年了，不能继续下去。」

纵然伤害堤丝莉令他心疼，然而自知某些现况必须改变，否则……未来才是更加的残害。

青黎领会到他言语的意思，这才明白堤丝莉在他心中多少地位，一时间种种感官冲击他心。

有些震惊，也多些领悟，更像是……

难以言谕，青黎甩了甩头，这意识到类似的状况在『青雨』身上也时常发生，喃喃道。「这样说来……难道也是因为我……？」所以才害青雨如此孤傲？

轻声的自我询问，并未传入他人之耳，青黎无言的思量一阵之后，蹙了的眉首才缓下，问道。「那……你随便找一个女孩子拜托不就好了？找我实在很怪耶……」

「我不想。」

岂料，提尔塔森是第一时间的立答，错愣了青黎，他双目瞪大，疑道。「为什么？！」

这声的询问才截断了提尔塔森擅自决定的专横念头，同样愣着那意外的言语。

……为什么？……

是阿，这……究竟为什么？……独自在内心询问，却未能出口。

他同样迷惘的看向青黎，直迎着相比起他更淡的蓝天色眸子。

那清澈的双眸是第一日吸引他的契机，那日……本只是想争取客人的对他广告『鱼影』的表演罢了，因为青黎可爱的模样很得他注目。

怎料，青黎是……

一深一浅的双瞳对视，直到提尔塔森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挪开目光，敷衍说着。「因为找团里的人更麻烦。」

那是藉口，也是事实。

青黎眼溜转一圈，认同了这句。「也是……」

即使提尔塔森脾气如此傲高，单恋他的人恐怕是仅次于菲尔德的。

哪个人与他交往，那个人恐怕就成了女性公敌，何况大概也找不到能与堤丝莉抗衡的女孩。

青黎点了首，开始认为提尔塔森设想周到，但几秒转后，这又察觉了最根源的诡异。「不对……」不对，他可是男的阿！

「好啦……有问题以后再说，不要干扰我的监督。」些微不耐烦的挥开了青黎思考中的驻留焦点，提尔塔森逃避似的遏止青黎可能会提的尴尬字句。

天知道他亦困惑着方才天经地义的语气从何生来，哪还能应付这纯真小子独特的澈蓝双眸？

不过是为了压制至最小麻烦罢了吧……他碎念一声。

……不可以原谅皇族，提尔。

记忆之中，他所崇拜的祖父曾如此叮咛，牢记在心……他仅能牢记在心。

祖父的训示总绕在他脑海寻不出出口，长久的驻留。

他其实不该与青黎打好关系……提尔塔森对青黎真诉不尽的复杂观感。

他对青黎并未有私人情绪的反感，扣除祖父叮咛的枷锁，他甚至对青黎怀有好意。

否则……在初次见面的那一日，便不会有邀约他观赏『鱼影』表演的冲动，他提尔塔森可不是对任何猫狗都想推荐。

倘若青黎真是仅存的皇子，那么『鱼影』团长的位置也必须拱手让与吧……

提尔塔森并非眷恋着地位，也未有祖父燃于胸口的憎恨，但若双手奉上一手壮大的『鱼影』，不仅是对未来感到堪忧，更叫他如何面对眠泉下的祖父？

理论上，提尔塔森将青黎驱离、排挤甚至暗杀取命皆是可能，想必葛莱斯姊妹便是顾忌到此而未能对青黎吐实情。

只是，葛莱斯姊妹未能预料的是，提尔塔森早臆测出青黎的身分，却未有铲除的任何举动，反逐渐建立良好的关系。

这一点，连本人都厘不清。

人鱼迹（13）

善后的工作最难消理，急性子的提尔塔森即便想趁早解决，却被乔阻断的被迫压回了公寓之内。

这宿寮离鱼影的大棚子不远，但并非所有团员皆在此拥有个人卧房。大致上团员们还是在棚中一区生活着，仅仅某几位在此。

概乎人物有皇族关系的提尔塔森、任命照料他的菲尔德，以及被宠在手中的堤丝莉，其馀居于此的也是与提尔塔森家族本就有些关系的远戚。

剩下例外的，即是本不属于鱼影的葛莱斯姊妹等，青黎跟随着葛莱斯姊妹同居于此，也正是提尔塔森对面之寝。

留守戏棚的团员们已然习惯迁徙与就地而居的感觉，换到砖瓦屋反夜难入寝，各自谢绝了提尔塔森的资助，这也顺遂成为鱼影最得信赖的看守群。

乔简略地与青黎相谈一二后，便再回到工作岗位，她必须代替他精神训练其馀团员们。

那冷漠的绿瞳面对提尔塔森时仍无变化，唯有对青黎时稍润了色，但不由自主的，青黎直觉乔与提尔塔森不似表象般恶劣。

梅．葛莱斯因袒护青黎会对提尔塔森有些警意，也希望他俩不过于亲近；而乔．葛莱斯却不介意他俩打好关系，彷佛自心底信赖着提尔塔森不会伤害他。

「提尔，还疼吗？」

堤丝莉也一同归回，坐落于提尔塔森的床旁替他敷着伤处，没事做的青黎晃了左又右。

提尔塔森要求他留于此藉以缓冲，以免他单独面对堤丝莉什么也无法狠下心，乔也希望他帮忙看顾团长，以免他不爱惜身体的继续工作。

夜已渐深，他实在想泡个热水讨个好眠，只是，就这么抛下提尔塔森实在缺乏义气，这于是继续忍受被堤丝莉以异样眼光观察着。

「堤丝莉，你该回去了。」

宁静的夜晚听提尔塔森如此一说，更显哆嗦，正随意取了玉青果要削皮的青黎，忍不住望看了堤丝莉一眼，有些担忧。

堤丝莉迟疑阵，头垂得低让人瞧不见脆弱的娇颜。「可是，提尔……你的伤……」

「这没什么。」提尔塔森放缓了音，尽可能让堤丝莉最低程度的接受。「女孩子不该这么晚到男人的房里，这是最后一次了。」

应该哭了吧……？

连青黎都不舍看奔出门外的堤丝莉，默默的削着玉青果，看来堤丝莉对提尔塔森并非一般的情感。

那……提尔塔森这方呢？提尔塔森对堤丝莉……？

青黎悄地窥看，只见提尔塔森不知何时开始在一边勾视着他削皮的动作，吓得手中的圆物体险些滚落。

什么阿……为什么会四目相对？

「你再削下去，连果肉都没了。」

好意提醒的提尔塔森打了喝欠，疲累赶让他决定下床找毛巾擦拭身体再来入寝。

青黎被点醒后才恍然玉青果已削成奇形怪状，吃笑一声后递给了提尔塔森。「抱歉啦……虽然样子丑了点，还是可以吃，拿去吧！」

青黎打算傻笑带过，却，提尔塔森盯着青黎手中的玉青果迟迟未伸手，等到青黎惊觉提尔下步动作时，已太迟。

「谢了。」提尔塔森省去领取的动作，直截咬了口青黎握着的玉青果，青黎惊讶得无法动作。

提尔塔森抬眼，对他吓傻的羞窘样哧出笑，劣质地拐着杖起身离去。

「这……」青黎莫名的有些慌，掩饰羞涩的叱声。「这算什么阿？！」

提尔塔森绕至衣柜翻找着，并未对方才举动做一解释，使得青黎声更大。「等等！快点解决水果啦！」

提尔塔森转身，见青黎怒赧的模样，又噗出了笑。「你自己吃完吧。」

戏弄这小子真的有趣——提尔塔森再次验证了原本的猜测。

提尔塔森以极肯定的口吻回应。「反正是你削的。」

「唔——！」突冒的言语令青黎僵在原处，吃完？被他咬了一口的水果要他吃完？！

这并非拾人之物如此简单，念及方才提尔塔森狭猝的戏谑眸光，即使是纯真的青黎也莫名的心搔乱起。

「这……都被你吃了……」青黎低喃道，不自觉之间润染了双颊，为难的撇开了脸。

片刻一瞬，原只是想捉弄青黎的提尔塔森却被前方青黎那可爱的言语与容颜……不，可说是诱色的媚惑所撼，平淡的心佸蔉几声。

与初次见面的好感更多的不同，带有更深的……

……咦……？

提尔塔森大愣，是他在心悸！？

意识到不正常反应的提尔塔森赶紧转移注意，随意打发了去。「哎……不吃就、随便处理吧！」

骗人的……隔了好几年才回潮的悸动，竟然……因为这小子……

「真是……」青黎叹一声。「……我拿去喂团里的动物好了。」亏他削得如此辛苦，真是不懂得珍惜食物。

细声的抱怨同时，传来一阵敲门询问声。

房内片刻静巧，提尔塔森先回声，准备应门。

体谅提尔塔森不方便快步，见他动作，青黎先了一步。「我、我开好了。」

「晚安。」

清朗的声切入清静的夜晚，青黎仔细观察来人，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含笑，但一见是他应门，清爽的微笑僵了几分。

「你好……」青黎缓和尴尬的朗开微笑，看上来年纪与他略为相当，但青黎未有他表演的印象，看来是其馀的工作人员？

「团长，请问堤丝莉在吗？」

那茶发少年轻声朝提尔塔森问道，手中正捧着帐目相关之物，张左望右的寻着人。

「她回房了，你明天再找吧！很晚了。」提尔塔森淡道，随后便扭起了毛巾要擦拭身体。

听着回应，似是会计的少年微愣，却仍拉开微笑。「我知道了……谢谢。」随即窃看着不该出现于此的青黎一阵，才欠笑退离。

「阿……」青黎这才意识到自己亦不该出现于此。

正确说来……据菲尔德述说，能贴近提尔塔森者唯有堤丝莉，当前堤丝莉被要求离去，他自己却待于此，他就像是篡夺了这地位，莫怪方才那少年打量他两关系的眼神如此暧昧。

青黎挺起背，赶紧拉开少年刚离去的房门。「我、我也该回房了！」

「慢着。」

却料，提尔塔森出声阻止。「你没看病患这么辛苦的擦着身体？帮我一下吧？」

人鱼迹（14）

说来青黎的缺点便是心肠太软。

当听见提尔塔森的诉求，他起先可不愿听从，横竖不是提尔塔森的奴仆更不是团员，何需理应？

但见提尔塔森确实颇难行动的困状，狠不下心的他，从门边唉了声的回头。

由于脚伤不甚方便沐浴，仅能按耐一日的先以擦拭作为替代。

除非，青黎想留在此帮他刷背擦澡……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所幸青黎曾有看顾的经验，这手灵巧得让挑剔的提尔塔森竟毫无异议声，整个过程可说顺利。

但看似惬意的表象，实际上有个人心鼓的噪动却渐渐朗大。

偶间，当青黎发稍靠近时，提尔塔森莫名的心悸。

几次下来，提尔塔森强迫自己面对骚乱的内心，如初次见面般细量着青黎。

「应该……可以了吧？」青黎顿止动作，能帮忙的部分已清理干净，就朋友立场说来也够义气了，正打算放下工作离去。

却，被提尔塔森握住了手，靛蓝色的眸子直盯他，使得青黎的碧青眸微微颤动。

「……做什么？」

他纳闷，提尔塔森不多言，瞬逝间，直截将之纳入怀里，轻拥那削瘦的脊背。

「咿——喂！你干嘛！？」

突发的骚扰使得青黎慌喊了声，却未使提尔塔森放弃。

不满青黎的穷动，提尔塔森的力道再加深，他不耐的回应「确认一下罢了。」。

无视青黎的抵抗，带有迷惑心情地汲取少年颈间残留的发香体香，进行所谓的『确认』。

「确认什么阿！？」

莫名的亲密接触，青黎使劲想推却挣脱不开前方男人的纠缠，心跳骤快到连提尔塔森亦能透过肌肤清晰感受。

听着那频快而有活力的心跳，伴随着气味弥散于鼻稍，一抹勾勒心庭的悸动，如石入湖般涟漪散起，循环不止。

「……果然……」提尔塔森喃喃道，震惊之外更多了了然。

可同样的领悟并未同时发生在青黎身上。

「……你到底……」

提尔塔森男人的成熟味包裹着他，骚乱着他纯透一身，纯真的细胞可承受不起异样的滋味爬窜。

「提尔……塔……」紧张得几乎要出汗，不是晩|P男性友人轻拥过，可从未这般诡谲，这当下肴乱的心从何而来？！为何提尔塔森的接触让他想反弹？

「放开我啦！……很……热……」

青黎轻地一嘤声，使提尔塔森赶紧放开，并反射地轻推他一把以保持距离。

「！！」同一霎刻惊吓的是双方。

青黎那轻的细咛，使提尔塔森意识到本能，若再不放开，恐怕……

然而青黎并未明了，只见对方毫无理由的将他拥入怀，又似嫌弃他般的推开他，好脾气的青黎这也不住的叱声。

「你……你莫名其妙阿？！！！！！」

「呃……」

提尔塔森还未得及解释，青黎不给予机会的逃离了现场。

砰地巨声——几乎是以着难得轰耳声怒奔离去。

青黎真恨自己像个被骚扰而吓傻的姑娘般逃离，然而，当下也仅能如此。

他可没勇气面对让他心波泛起沦漪的提尔塔森。

阖门的碰撞声使得提尔塔森揉起眉心，无可奈何的接收房内一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