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与月族虽不甚亲密，也算攀有情宜，莉莉的兄长更与风魂的父亲是旧交。倘若是风魂的父亲，身为月族祭司的大人物……操纵记忆这回事……

「……你没事吧？」见青黎转苍白的神色，提尔塔森不禁出口。

本想一股作气的将厌恶皇族的实话倾口而出，但见青黎如此，提尔塔森也就此打住。「唉……不要想太多啦！或许真的是乌龙一场？……先回去练习吧！」

「……」然而，青黎无法搁下，葛莱斯女士与提尔塔森全是认真的陈述着，他再迟钝也能察觉。

倘若记忆是虚假的，那么抚养他们的莉莉是……？

青黎很少认真思考复杂问题，大事化小是他的作事原则，但不代表散漫。

他正努力勾织着葛莱斯先后见到他的复杂情绪，即使感动却忍着泪水不拥抱，想多关怀又担心惊扰了他；回学城之言语道出时，梅又是那般惊慌与不舍。

……真的有梅所说的小亲戚吗？

青黎头垂得低，提尔塔森分毫见不到面容。见状，提尔塔森不耐的抓了发，才准备立起的拐杖又继续放一旁歇息。

两人并坐了约莫十分之多，提尔塔森并未干扰他的思绪，这或许是提尔塔森的体贴吧……尽管沉默无语。

最后是青黎主动提议回到团练之处，努力沉淀心的青黎并未搞砸练习的机会，顺利结束了第一次的练习。

但青黎重重的心事却未解，是无边际的惶恐笼罩着，他恐惧去猜想莉莉抚养他的真实契因。

内心疑云满布，脑波止不了波动的他，经历第二次的失眠痛苦。耳海环绕的全是提尔塔森所述，辗转难眠，意识到之时，已前去打扰了准备入睡的提尔塔森。

「……饶了我好不好？」提尔塔森长叹。「我可是累得很。」

提尔塔森搭着门，青黎大而醒目的双目染了些许的暗色，虽然意志称着身体，但些微憔悴的面容却遮掩不住。

当一纯真的双眸若有所求的望着你，又如何狠得下心趋赶？遑论已然在意起青黎的提尔塔森。

他弃械了，侧身示意。「进来吧。」

青黎如小宠物般亮起双眼，朗开了微笑钻入提尔塔森井然有序的房内，而同时，他亦留意到了提尔塔森在房内并未使用拐杖。

是伤已痊愈了？还是……

「很累就休息下吧？」

提尔塔森淡道，指示着床铺位。「休息够了就回房去。」

听到应允，青黎这欣悦的攀上床，其实体力已到极限，只是脑海不停绕转着才难以入眠。

他忍着没先找葛莱斯商讨，是因为想先理解提尔塔森的想法，想问的问题很多，岂料一爬上床什么都忘了。

为什么呢……？在原本房内静不下心，一沾这床睡意却涌上……

见青黎一下便入了眠，提尔塔森满是复杂的心情。

原以为让青黎实验一番便会死心回房，岂知睡得如此安稳，这小鬼难道这么信赖他？

「也太没有防备了吧……」提尔塔森忍不住嘀咕。

人鱼迹（17）

提尔塔森原想避开两人肢体的接触，但倦累之下，以及认为自己不该委屈的自尊下，硬是爬上床将另一边床位夺回。

然而青黎整人都是吸引他的，细匀的呼息声让他冒出了该死的生理反应，无奈下背对以维持冷静。

算是相安无事的一夜？

当清晨的走廊人音声渐渐朗大，青黎被扰了醒，有些陌生却又舒缓的气味袭上鼻尖，令他有安全之感，朦胧意识下的青黎因舒服而勾起微笑，身一转往让他安心的气味靠近。

却，陌生的触感令他才想继续的梦境，被迫中断。

是谁睡在他旁边！？

他猛然睁开眼，极不优雅的连人带被惊醒，对于眼前的身影感到咋舌，连喊声的念头都被抽空。

「提尔塔森！？」为什么在他房里？！！

他下意识退了些距离，直抵身后墙壁，抬眼一看周遭才发觉是自己跑到了对方房内，也忆起了昨夜。

片刻下，整脸刷了红，幸好提尔塔森背对他，青黎有些放心的吁了气。

这准备捏着动作起身，却料身旁男人却出了声。「抢了我一晚的被子，睡得可好？」

这是……在对他说话？

青黎抓着被狐望，提尔塔森此时侧转过来，冷然的瞪了眼。「亏你睡得还真熟。」睡意既被扫开，提尔塔森也无心再躺，他坐起身抓顺发，莫名的青黎竟然觉得抓着散发的他有股男人味。

「抱、抱歉喔……」青黎干笑会，抓着的被单赶紧送还。

昨夜是打算找提尔塔森倾诉，一种伙伴相依的心情，岂料这么舒服的倒头入眠，还让对方尝受整夜风凉……

所幸南方此时气候乾热，看提尔塔森精神奕奕的还能训人，该是无伤大雅吧……？

可提尔塔森并未抢夺被单，仅沉默的瞪着他，被那苍蓝的双眸凝视，青黎极不自在的缩回了双手。

「呃……你不要一直瞪人吧……」

「我说喔……你也未免太没戒心，你就不怕我会对你怎样？」提尔塔森沉声。「果然是因为太迟钝吧？」

「什……！」

不分青红皂白被叱贬，青黎反驳。「什么嘛……你凭什么教训我阿？」虽然确实常被说迟钝。「我又不是……」又不是故意要睡你床……瞬间，青黎惊愣的捂起唇，险些将尴尬的字句说出，他才降下的温度又骤升，整人烧烫起来。

「想起来了？」提尔塔森眉头皱起，对于天然的特性有着无力感。「你该不会……认为男人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吧？」

「这……我……」青黎垂首，连耳根都烧了。「……也不是……」但确实压根晩}N识到，直认为提尔塔森能信赖，只想来这里寻求浮木。

青黎秀气的脸型与纤细的身材，虽不至于被归类为女性，可隐约散发一种遐想、剔透的中性美。

特别是对提尔塔森有致命的吸引，否则……初次见面那天提尔塔森也不会主动搭讪了。

提尔塔森聆听着，羞涩的青黎让他开始砰然心动，双眼一凝，上前趋近了青黎。「你知道？」不确定的低声询问，低喃的男音使得青黎缩起了肩头。

「……知道还这么没防备？」他坏心一笑，续道。「故意诱惑我罗？」

「才……！」青黎急声驳斥。「才不是！」

却，被提尔塔森握住了双腕，「呃！」被迫与那苍蓝双眸对视下，青黎一时间忘却了言语，而这一瞬间便是输赢的决定。

咦……什么？！等……

想呐喊的唇片刻被提尔塔森所收纳，分毫不留空隙，唇瓣索吻之间消弭了青黎的理智，青黎第一时间仅能傻傻的被吻个遍。

提尔塔森之舌趁机探入，纠缠着他，异样的刺激扰醒了青黎的意识，但主导权已被提尔塔森所掌握。

「……嗯……」

怎么……怎么可以把舌头也伸进去！！！！！

青黎想挣扎，却未料提尔塔森的气力远超乎想像，「唔……」抵挡不了……被压制在墙前的他，顺势的滑下。

「提……」

气力随着吻覆被带了走，直到提尔塔森放离他唇瓣，青黎才能轻喘，却因为晕眩而无法成语。

「你……」

远比预想的更为满意，提尔塔森像是再次确认的语气，征看思量了会。「果然很可爱。」

见状，青黎倏地窘嗔，「什——！」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微笑嘛！害他砰乱了心跳！

「你神经病阿！」

手一使劲将自己与提尔塔森分了些距离，青黎连询问的勇气都被削减，好似提尔塔森的任何动作都让他细胞产生异样的变化，横竖逃离现场。「不要随便玩弄人！我要回去了！」

「等会。」

可惜，被提尔塔森截断了去路，揪住的同时，肌肤再度接触使得青黎挣扎更大。

「我……你放开啦！」

「等下啦……听我解释！」

担心青黎胡思乱想，提尔塔森这也急了。

理所当然，青黎的气力与身型比不过提尔塔森，然而青黎挺会钻的，提尔塔森不得以下只好以健硕的身型压制。

「你安分点吧！！」

凑巧的，这刹那回应他的，却是踏入门内的一温婉声响。

「真难得看你赖床阿，提尔～」

菲尔德启开门，正好迎接凌乱的场面，房内由争吵声一下沁入了冰凉。

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仍旧，总笑得月牙般的双眸难得微开，菲尔德噙着笑。

「哎呀……打扰了。」

随后，菲尔德体贴的打上了门，而床上的两人依旧保持着原先暧昧的交缠。

……这情况，总不可能谎称是臂力竞赛吧……

提尔塔森暗知不妙，偏偏是菲尔德，虽然他也晫杜鉖遮遮掩掩，但他向来对一肚子鬼水的菲尔德有所排斥。

而身下的青黎，头垂得更低，甚至……逐渐微微颤抖。

待提尔塔森想安慰几句时，他腹肚也挨了少年气窘的一拳。

「提尔塔森你这笨蛋！！！」

除了这插曲外，这一日可说顺遂。

青黎与人鱼族人继续打入关系，一次次的练习更有默契，提尔塔森则坐于一旁像监督般。

偶间，两人视线会交流，然而青黎总先染上一阵羞涩的挪开目光，加上练习时间紧凑，提尔塔森无从切入解释的机会。

「青黎果然很有天资呢，真漂亮。」

须臾间，身后传来了嘻笑的评语，提尔塔森降了眼神，没打算回应。

菲尔德也不介意，持续温笑的言语。

「早上你们在做什么呢？」

「臂力竞赛。」

提尔塔森促时的断然回应，过于理解菲尔德的他明白，越显得心虚就越被吃得死。

菲尔德噗出笑。「……真是辛苦小青黎了阿！」原只是想捉弄难得赖床的提尔塔森，岂料被他目睹精采的一幕，菲尔德像寻到乐子般的笑得灿烂。

「你阿……晣濉I卫i过来干嘛？」略开尴尬的话题，提尔塔森强硬恢复团长的气势，随及他顿了声，提问。「堤丝莉今天还好吗？」

「虽然有了可爱的小情人，还是不忘女儿嘛。」菲尔德挑侃着，当堤丝莉在歌唱组练习时，向来都是由菲尔德照料。

「说什么废话。」提尔塔森不甚满意的蹙起眉。

青黎吸引着他是不由欺瞒的，而堤丝莉终究只是女儿，对两者的心情分毫不冲突

「放心，你钦点的骑士正努力执行任务呢。」那也正是指一直倾慕着堤丝莉的茶发少年，寒喧也到一段落，菲尔德迈入了主题。「我来是要告知团长大人：青黎有访客。」

青黎……的访客？

提尔塔森侧望，只见菲尔漾开了眸，补述。「还是从学城来的美女呢！」

人鱼迹（18）

青黎脚不停的奔至厨，提尔塔森难妥心下也前去确认，理所当然……保护两人的菲尔德含着笑尾随。

掀起帐帷，映入眼帘的女性们也止了话题。

恍如青黎初次到来的场景，葛莱斯姊妹的隐喻，青雨生涩与困惑的神情就如同当时的他。

「小雨！！」

私下时青黎是这么称呼青雨的，难掩喜悦之下就这么脱口而出，身后的提尔塔森留意到了字眼，这对姊弟的关系更形扑逤。

「阿黎！你来太慢了吧！」青雨嗔声，扎戴着的丝巾遮掩住绚美的人鱼耳，却仍未削减出众的蛾眉柳颊。

她身旁有两名非人鱼族的女性，高挑坐着的枝蕾睨了眼，并未与他们直视，另一位少女则沉默伫立着，即使未相绍亦能揣测出主仆关系。

枝蕾其家族与忏家关系向来恶劣，那高不可攀的气质总让青黎保持距离，她唯一会正眼看的忏家人也只有青雨姊弟，或许是并不全属于忏家的缘故。

「对不起阿……我刚刚才知道你来了嘛。」青黎牵笑带过，并未解释是团练而延迟，待提尔塔森趁休息时告知的现在，是已然隔了将近一时辰。

「姊，母亲大人她还好……」

「等下，青黎。」提出的疑问还未毕，青黎就被提尔塔森揪回，只闻他低声在耳边叮咛。「记得休息时间只有半小时。」

「咦？太短了吧！」

青黎不禁低声反驳，私下争论的亲密样即使是枝蕾也多了几分侧目。

「不接受的话就现在回去。」毫无选择的馀地，提尔塔森独断的决定，彷佛团长的权利在『鱼影』是绝对这点已根深蒂固。

对青雨而言，『理所当然』该无顾一切奔去他身边的青黎，此时脚步被陌生男人滞留住无非是挑衅。

也是前所未有。

清晰的脑绪很快由方才相谈的部分中，结论出提尔塔森必是近来与青黎走近的团长。

她独视青黎的美眸，挪移到了身后的赤发男子，敏锐的青雨立即嗅到对方会危害姊弟相依偎的可能。

「……阿黎，我有事要谈。」

冷声的截断两人的私语，青雨姣美的容颜却染了漠色。

「咦……？……喔……」

被催促的青黎陷入两难，双方固执己见不肯退让，独独承受被逼迫的困境。

叹声，不愿见青雨气恼的他，只好委屈的接受提尔塔森所开的条件。「知道了，我尽量……你先离开好不好？」细声的告知提尔塔森后，青黎便行去青雨的身边。

提尔塔森并非鲁钝之人，自青雨投射的目光，他理解了敌意的由来，但提尔塔森并未回应，仅仅冷然的即离现场。

尔笑旁观的菲尔德也随同提尔塔森离去，带有消遣意味的，在一段距离后喊住了提尔塔森。

「让他们私下交谈，这样好吗？」

嫌拐杖麻烦的提尔塔森，在无人的走道间也不再作假，健步如风般并未如他对族人们所诉的严重。

「无所谓……随他们。」不感兴趣的回应，提尔塔森步出了庖厨。

「真不像你哪，提尔……不是一直忌讳着皇族？那个戴着发巾女孩是公主殿下吧？」

果然是为了让青黎发挥所长才持续若作伤患……菲尔德再次确认，辛苦了他耗费精神力的频频安抚群众，提尔塔森似乎从未体恤他的辛劳。

他淡笑，看似弱不经风却稳稳跟了上。「难道是因为小青黎？」

记忆以来，提尔塔森总是遵守着祖父的遗言，从未改变，菲尔德和婉一笑。

——那位皇子轻易就让提尔塔森的固执转了道。

霎地，提尔塔森滞止了脚步，朝后方警告多事的漠寒与菲尔德独特的温谦更形对比。

「我只是想去体会父亲大人的理念罢了。」提尔塔森道，脑海回溯的画面交，喃出从未对任何人倾诉过的言语。「两份遗嘱……我确实都有收下，也从未遗忘过。」

『鱼影』是提尔塔森的父亲创立的构想，那位温柔的父亲，爱人鱼族甚过一切：『即使是舍弃他们的皇族，若足够带领族人，就要拱卫。』与祖父背道而驰的主张，只有提尔塔森单独接受了双方的思想。

他再道，「再说……我好像一直都不适合当团长。」

菲尔德这才恍然，清楚了存在于提尔塔森的那份矛盾究竟多少，而扫开阴霾的契因，是青黎的出现。

若不是青黎，提尔塔森这辈子都不会坦承，菲尔德轻笑。「确实……这么任性的团长一直都让族人们伤脑筋呢。」

「……罗唆。」尽管是事实，由菲尔德道来就是不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