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很讨厌他,有做那么明显吗?”
刘拓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话进了屋。
贺轻车独自站在葡萄藤下,心跳有些乱。刚刚刘拓说,“讨厌?你确定不是喜欢?”喜欢?贺轻车的眼前又浮现出平安的样子,漂亮的男孩笑眯眯地朝他跑过来,甜甜地喊他“轻车哥哥”。
心里有些甜,有些酸,又有些苦涩。
风起了,吹得葡萄叶子一片哗啦啦地响,怕落灰迷了眼,贺轻车低下头,不期然地想起一句话,“相思之甚,寸阴若岁”。
第13章
时间过得极快,贺家院子的梧桐叶子早已落光,只剩几树青色的枝干孤寂地站着。初冬的寒风吹拂着缠在影壁上如同灰线般的爬山虎藤,悉悉索索,一派萧疏。
平安没有再来贺家,贺武察觉到了什么也就不再提他。杨妮已经在贺家混熟了,贺轻车对她仍是淡淡的,杨妮知道他就是这副脾性,倒是习惯了,两个人虽然说不上亲热,倒也不再生分。
这天临晚的时候下起了雨,许久没来的刘拓开车来了,原来是接了个任务到海南才回来,顺路带了点特产给贺家。贺轻车在公司还没回来,贺武见刘拓面有疲色便叫他先回去休息,刘拓便告辞,直接回到宿舍,却没休息,呆坐着半小时这才打开电脑登陆QQ。
没想到小狗骨头居然在线。刘拓看着他彩色的头像,打了一行字,“最近好吗?”
“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刘拓连打了五个问号。
“还装什么!”
难道他知道了?,刘拓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平安不客气地回他,“你不就是刘拓那个鸟人吗!”
刘拓有些哭笑不得,鸟人?问平安,“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有你手机号。”
刘拓无语了,他真是蠢到家了。半天才问,“平安你怎么不来贺家了?”
“再去还有意思吗?”
“我们是朋友啊,你可以来看我啊。”
“哼。”
“你放弃轻车了?”
“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刘拓似乎听得到平安的叹息声,仿佛他正坐在桌前,揪着一朵花在数花瓣,“他爱我,他不爱我……”
“平安,轻车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很久,平安才回,“什么时候?”
“他爷爷给他选的日子,十月一号国庆节。”
平安下线了。刘拓看着变成黑白的头像,怒火突如其来,发泄似地将桌上的东西挥到地上。出了个任务,回来发现刘延已经绝食多日了,本来就已经瘦没了,这下子跟骷髅似的,只靠打营养针维持。奶奶哭到昏倒,但爷爷和父亲仍是不肯放手。他们这是要弄死刘延啊!
刘拓当时心寒得跟冰似的,颤抖着趴在刘延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哥,吃饭,你放心,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你弄出去!”刘延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刘拓的衣角,刘拓忍着眼泪将他的手指拨开,轻声说,“哥,再多待几个月,最多国庆节,你一定能出去!我发誓!”
春节过后,贺家全家上了北京一趟,去见杨妮的父母。
这一年注定不平静,贺家非常满意杨妮,六月初便忙着装修房子置办礼品,完全忘记了平安。平安高考一考完,便到了N城,平易早就在N城置了处房产,平安一个人住在那里,不敢再去贺家。
一个人的日子很无聊,好在还有刘拓。平安不让刘拓告诉贺家自己在N城,刘拓心里明白,也就没有多事,只是经常约平安出去玩儿。几回之后,平安倒和刘拓的几个朋友混熟了。有一次一班人在KTV为宋少峰庆生,平安献了一首歌,唱完后一个走错了门的家伙找上了平安,那人自称是省电视台某节目的制片人,觉得平安相貌和歌声都相当出色,想让他参加今年的炫歌男孩选秀活动。
没想到平安居然答应了,刘拓挥向那个制片人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平安,你开玩笑的吧?”
平安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我是认真的。”
刘拓看平安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认真的了,“你们家人会同意你参加吗?你爸不会反对?”
平安笑了,眼角弯弯,眼里晶华流转。他放松身子坐在沙发里,两手搁上沙发背,歪着头对刘拓淡淡地说,“在我们家,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反对。”
刘拓惊讶平安说这话时的气场,恍若风云变幻唯其不乱。果然贵族子弟大家少爷气势上就是不一样。
平安说到做到,真的参加了炫歌男孩比赛,平家也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低调地给予了支持。每次到平安比赛时,平易都会亲自到场加油助威。平安形象好,声音好,个性又独特,两场比赛下来就已经高据人气榜首位了。
等到决赛那一天,平安跟平易说如果今天晚上他在舞台上要是看不到他轻车哥哥,他就离家出走,去浪迹天涯。平易没有办法,只好撒了个谎将贺轻车骗到了省电视台。
贺轻车的疑惑在见到台上的男孩那一刻消散。近一年未见,他似乎长高了一点,却更显瘦了,一身黑衣衬得肤白如雪,眼神迷离,笑容不知为什么有些凄楚。
男孩弹着钢琴,琴声如清泉叮咚,又似风中飘转的落叶,有着一去不返的落寞和悲凉。
须臾歌声响起,男孩任性却悲伤地唱出了《暗恋》。
辨不清歌词,只听得到起伏。像一段短短的电影,开始,延续,转折,结束。快结束时,男孩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般唱出了,“我喜欢你,我要你,我爱你!”
贺轻车脑中一片空白,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从胸口向四肢百骸散开,而一种尖锐的刺痛却紧紧盘旋在心口,散不开。
男孩唱完,所有人都沉静了。待到掌声响起时,男孩说了段话,之后贺轻车便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越过平易,俯下身对自己说,“轻车哥哥,我喜欢你。”
随即一个柔若风触般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颊上,男孩转身离开,贺轻车在震惊中看见他嘴角绽开的那抹笑容和眼中晶莹闪烁的泪。
心像被硬生生剖成了两半,随着男孩离去的背影而痛苦地抽搐。
警醒之后,贺轻车又感到了巨大的愤怒。当着这么多人,又是现场直播,平安就算不懂事,平易难道也这么无知吗?
平易感受到贺轻车无言的质询,却没有道歉,只是对他示意要离开了。
挤过人群回到停车场,平易这才对贺轻车说,“爱一个人是没有罪的,所以我不会替安安道歉。但是骗你过来是我的错,对不起。晚安。”
平易说完便开车离开,窝在他车里的那一抹身影,始终低着头,像在哭泣。
贺轻车的心乱极了,他估计明天至少有三家报纸的头条就是自己!N城地产新贵被上海少爷于千万人前真情告白!平安!霸道本性终于露出来了,竟然是如此的刚烈无畏!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不能藏在心里?这样做除了将两个人拉得更远并没有别的意义呵!
贺轻车不知道,这是平安绝望的宣告,他要退出的不是比赛,他是要强迫自己从长达六年的暗恋之中勇敢挣脱出来。
六年已经太长了,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这么久,平安知道贺轻车对自己,始终没有爱上。
凌晨两点多,贺轻车才回到家,等待他的是铁青着脸的贺武。王珍和栾雪梅眼都肿肿的,一见到贺轻车,栾雪梅又开始啜泣。
应该是都知道了。贺轻车有些无力地走到贺武跟前,“爷爷。”
贺武胡子都在哆嗦,“轻车!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样。”贺轻车镇定地看着贺武,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样的眼神没有让贺武怒不可遏,“轻车我问你,他对你是那样的心思,你对他呢?”
“我对他就像对囡囡一样,没有别的心思。”贺轻车身心俱疲。
贺武和王珍栾雪梅对看一眼,紧张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
栾雪梅凑过来说,“我早就看那个孩子不对劲,哪有那么大了还黏着人的,原来真对轻车存着那样的心思,恶心死了!幸好之前我防了他一着。”
没人接话,栾雪梅讪讪地又问儿子,“轻车,你怎么在现场啊?”
贺轻车看了她一眼,“妈,平安这一年没来烦我,都是因为您吧。”
栾雪梅猜不透贺轻车这是夸她还是记恨她,没敢应声。
“让您费心了。”贺轻车冷冷地说,心中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贺武摆摆手,神色凝重地说,“闹出这样的事也够人瞧笑话的了,这样吧,我去和陶将军商量商量,把婚事提前办了。”
平安在电视上的告白着实让贺家难堪了一阵子,好在亲家通情达理,答应了贺家把婚期改在了八月一日以止那些流言蜚语。
大喜这天,贺武在N城最大的酒店摆了两百来桌,相交的政商军警之辈几乎全员到齐,只是少了平家和栾家。
本来订了刘拓当伴郎,可是关键时刻却不见了人影,电话也打不通。刘家今天只来了刘拓的父亲刘国寿,贺武也感觉奇怪,过去问刘拓下落,刘国寿低头说家里有事不能来了。贺武满腹狐疑,问是不是那老两口出什么事了,刘国寿摇摇头,不肯再说。
情急之下,贺武在来宾当中相中了大女婿的幺弟作伴郎,贺轻车不见刘拓,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刘家可能出事了。
第14章
同一天N城贺轻车大婚,而在上海的平安却独自一人溜到小酒吧里喝起了闷酒,家里人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由他去了。
平安几乎没喝过酒,这下子一次灌了三瓶,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地感觉有几个人过来架起了他,平安身软如泥,睁不开眼,任那些人把他架进了车里。
醒过来的时候宿醉未消,头痛得很。平安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浑身不能动弹,用力睁开眼,一下子惊醒了,原来自己被捆在一张靠背椅上,双手被捆在身后,已经感到麻木了。
守在身边的几个男人发现平安醒了过来,其中一个穿着红背心的上来便给了他一耳光,“小赤佬!看什么看!再看把眼珠子挖出来!”
一巴掌打得平安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勉强定了定神,喘息着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问得好。”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高挑个子的男人,年轻的脸上尽是阴险狠戾的表情。这个男人一出来,身边的男人们都自动后退,看来是老大。
“平家少爷,您问我们干什么,老四回答您,我们在绑票。”原来这个男人行四。
平安偏过头躲避老四伸出来的手,但哪里躲得开。冰凉的手指在平安脸上游移了一阵之后,倏地下滑到了平安的胸口,在那里轻轻揉着。
又痒又难堪,平安急得大叫,“把手拿开!”
老四的手却按得更重了,眼里闪着惊喜和欲望的火苗。“少爷的皮肤真是极品,又软又滑又嫩又香,这样的皮肤,啊,让我留连忘返。”
平安被他在乳头上用力掐了一下,啊地惊叫出声。老四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右手慢慢摸过平安的胸膛,在他的肚皮上来回揉动,左手却从平安的衬衣下摆伸进去,抚上了他的背。
平安挣扎着,却怎么也躲不开,老四的唇顺着平安的脖子一路吮吸,直到吻上平安被打肿的右脸颊,“啧啧啧,红通通的,都肿了啊,打得我都心疼了。谁打的?自己掌嘴五十!”
只见刚刚打平安的那个红背心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抡起巴掌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五十下嘴巴。
这个老四是个狠角色!平安心里实在是害怕了,眼看着老四要吻上自己的唇了,忍不住大叫,“你别!你要多少钱?我叫我爸爸给你就是了!”
老四听到这话,放开了平安,却好像听到一个多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周围的男人只敢脸上陪着点笑容,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
“你笑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笑的!”平安被他笑得烦躁不堪。
老四这才停止了狂笑,又凑到平安的身边,在他额头亲了一记,“可惜了。平家少爷,你倒说说看,在这上海滩上,要多少钱才敢绑平易的独子?”
他们不是为了钱!平安的脑袋嗡了一声。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仇杀!
老四似乎知道平安所想,托起平安的下巴,轻轻地啃咬着,“所以我说可惜了,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平安竭力止住害怕的念头,拼命地想要冷静冷静,仔细分析情况,以求得生机。
老四在平安身上吮吻了一会,却突然立起身子,对身后手下一挥手,“都出去。”几个人便鱼贯而出,并且带上了房门。
平安强迫自己不去管老四正在宽衣解带,他尽最大限度地仰起头,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处高高的建筑,快接近屋顶的地方有着一排停止的排气扇,阳光就从这些排气扇中间穿了过来,白茫茫的几道光柱里灰尘乱飞。
老四再贴过来时,已经脱得只剩内裤,胸前到腹部纹着一只斑纹啸虎,虎尾直达后腰。他嘴角挂着笑,眼睛直盯着平安,“这么漂亮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不如让四哥来享受享受吧。”
平安挣得椅子哐哐响,也没法摆脱老四的手。突然平安不挣扎了,老四轻笑,“这才是聪明孩子,乖乖的,哥哥来疼你。”
平安冷笑一声,淡淡地说,“老四,你现在要是杀了我,我不恨你;但是你要是敢侮辱我,我发誓,如果我活着必将你千刀万剐,假如我死了我平家也会叫你生不如死!”
老四解平安腰带的手停了下来,抬起了头,“你这么自信?”
“我十岁的时候便皮下放置了定位仪,你这个破地方能屏蔽卫星信号吗?”
似乎证实平安的话一般,门外的手下重重地敲门,“四哥,有几辆车过来了!”
老四回头看看平安,笑笑,捡起衣服穿上。平安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要丢下那么多爱他的和他爱的人凄凉地死去。
“轻车哥哥,”平安轻轻闭上眼睛,无声地说,“我宁可死,也不愿被坏人脏了身子啊。”
“这张脸让我舍不得动手呢!”老四大步跨了过来,手里多了把刃口雪白的刀,“如果毁了再动手就不会可惜了!”
锋利的刀划上平安的脸庞,顿时鲜血横流。平安连惊叫都来不及便痛得昏了过去,老四见血变得更加疯狂,在平安的脸上胡乱地挥舞着匕首,直到那张脸血肉模糊。
门外手下的呼喊越来越急,子弹上了膛,安上消音器,老四的枪口紧抵着平安的心脏,“平家少爷,你要怪就怪那个要你命的人,莫怪我!”
砰!枪声响起,平安身体震了震,胸口的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老四擦了擦手上的血,收回枪,下令撤退。
老四和手下刚刚撤退,几辆车就疾驶而来,停在了仓库前,十来个黑衣人迅速从车里钻出来,立即分成两组,一组端着枪面向四周保护着车里的人,另一组直接踹门进入仓库。另有一个黑衣金发的壮汉躬身拉开了中间一辆BMW的后车门,对坐在车里的人毕恭毕敬地说,“连哥,追不追?”
连无瑕眯起眼睛,“算了。”
很快进屋的手下退了出来,跟连无瑕报告,“连哥,里面只有一个男孩,脸被划烂了,一枪打在心脏。”
“死了?”连无瑕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