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山空海空
山空海空  发于:2010年10月31日

关灯
护眼

说着,似乎后怕地一抖,抓过对方的手便催促着往外走:“快穿鞋,我找了个好玩儿的东西,现在就去……”

 

二十八

老爷出了趟远门,风尘仆仆地带回了几笔进帐可观的买卖,归来那天刚好迎上大夫人的生辰,双喜临门,更是热热闹闹的办了一场。

酒酣之后,一家人聚首一堂,连平时极爱互相争风吃醋的二夫人三夫人都表现得和睦友爱,大儿子更是日渐沉稳,颇有乃父之风,放眼望去,却只有——

“从旭,你玩了这么段时日也算够了,下月初五李管事刚好要去云南,你便从他回去吧。”

本来埋头闷吃的少年住了筷,嘴里的菜还来不及噎下被狠狠哽了下,一旁的二夫人边唠叨着“怎么这般不小心” 边递上茶,少年却不管不顾,半睁着咳红的眼喊道:“爹……!”

“嗯?”魏仁礼把杯中酒饮尽,下人连忙满上。

“爹,我不要回去。”少年喘匀了气,开口便说道。

“你不要?”魏仁礼神情仍然淡淡,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已经十五了,是大人了,我不要再回去。”

“你认为你可以决定么?”

“我……”少年语塞,目光投向母亲,“娘亲……”

“旭儿,你要听话。”母亲也仍是那副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安抚。

少年又看向兄长,眼中满是渴望:“哥……”

“那好,你有什么理由?”父亲又问。

“我,我认为,我已经可以……”

“你认为?这不是理由。”

“我在这里有朋友,我不愿意离开他!”少年喊道。

“幼稚!”

“父亲,我不要回去,不要!”

“放肆!魏家子孙哪能如此不知所谓?!看来是你那些狐朋狗党……”

“三寒不是狐朋狗党!”少年的声音一下拔高,尚未完全变声的嗓子尖锐得有点刺耳。

“……‘三寒’?”魏老爷重复道。

“……嗯。”少年有点迟疑地点头。

魏从希顿了手,转过头来看他。

“是他教你顶撞的?”

“……”

“是他怂恿你别回去的?”

“……”

“是他叫你忤逆尊长的?”

“他不是……”

少年住了嘴,定定地看着猜不透脸色的父亲。

魏仁礼吁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

“老爷……”

“夫人。”摇摇头,半晌才转过头对少年道,“从旭,或许你真的长大了。但你记着,能说‘不’的,不是你!下去,抄家训三百遍。”

少年咬咬牙,最终还是不敢多言,恭敬地退下。

“继续。”一家之长如此吩咐道,可是少了人的家宴,却始终未能热络起来。

青年转着手中的白瓷杯,久久才抬头,举杯:“父亲,母亲,孩儿敬你们一杯。”

 

二十九

最近的气氛有些古怪。

先是大少爷。虽然表面上还和往常无异,但很多时候当他背过身去,就会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很热烈的,却也让人无法忽视。待转回来,却又往往消失无踪,似乎只是错觉。

再来,那个活泼的缠人的少年,也很久没来找他玩了。想来恐怕是找到一些更新奇的玩意儿,又或是交到玩伴了吧?心里虽然告诉自己不应该在乎,可是却忍不住有一点轻微的寂寞……

当然,还有其它的一些事情。三寒也只管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无知无觉。

 “你跟我来一趟。”

三寒直起身,才看见眼前衣着鲜丽的一个丫环,一副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

丫环的模样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转过身去,着实没有别人。莫非真的在叫自己?

“跟我来。”少女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三寒随手往衣服上擦擦,点头跟上。

待走进院子时,他才终于想起:这位,应该就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绿柳”吧。

绿柳让他站在门前,轻敲门扉,对里面恭敬地说道:“夫人,我把人带过来了。”

少女未听应答便先行开门,自顾自地踱了进去,三寒无法,也从后跟上。

进到室内,袅袅香气让他呼吸一窒。此处显然是个佛堂,堂前一尊白玉观音,案上置满素果供品,清香如缕,一位妇人正正跪在蒲团上,来人了也未曾转身。

三寒与少女立在一旁,看着那衣着素雅的妇人,那身影,分明与母亲年龄仿佛,却又要更显年青一些。也对,大夫人常年礼佛,少染世俗尘烟,自然心宽体健,又怎么会像自己母亲……

如此想着,不禁目下黯然。

“你就是三寒?”

轻柔的声音响起,三寒回过神,见绿柳已将妇人扶起,妇人接过茶,淡淡的目光投来。

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我儿往日多得你照料,我倒是要好好赏你才是。”

岁月并未待她太过苛刻,柳眉凤眼依然如昨,只是平添了一份清净之气。

如此看来,小少爷倒更像夫人一些。

这般想着,却也不敢抬头,只待夫人继续开口。

“记得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闻言,三寒惊讶地回望,却见那端庄淡漠的妇人脸上竟显露了点笑意:“当时,你可能也不足一岁,摔在地上也不哭,也不认生,只抓着大人的衣裳不放,笑得倒是可爱。”

这些记忆,他早就没有了,如此听着,心下只觉茫然,却隐隐有点熟悉感,不由便微弯了嘴角。

“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不少。在大少爷身边这段日子,也是勤奋卖力,从希那孩子生性严肃,却也一而再称赞你。”

似乎想起什么,表情越发柔和。

“如此说来……你娘亲是去年走的吧?”

默然,点头。

“唉,这二十年,她倒是没过几天好日子。”一声叹息,尽化无言。

没局促多久,妇人转头与身后的少女示意:“绿柳,去准备些茶点来。”

“是。”

三寒偷偷看着那个端坐堂前的贵妇,低敛眉目,养尊处优的手不紧不慢地拈着佛珠,娴静自得,眉宇间淡然高雅的气质,竟看得三寒一阵发怔。

“听说,从旭也和你玩得很近。”待绿柳准备妥当,夫人邀了少年一同落座,夹了几块甜糕到他碗里,却让三寒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了。

“尝尝吧。”夫人却只是淡淡说着,“这个孩子自小离家,也难得与你如此投契。前段时日,还嚷着不肯回云南了呢。”

这事,三寒倒未听闻过,不由呆住,又听夫人说:“算起来你和从旭年岁相当,要你如此包容他,想必有时也十分为难吧?”见三寒急急摇头,也笑笑,而后渐渐敛容,“你母亲去前,不知有否告诉你什么?”

三寒低头,轻轻摇了摇。

夫人叹气:“她走得如此突然,却忍心留下你。”

她不是忍心,只是无法忍受吧。

万念俱灰,生无所望……

或许,害了她的,正是他这个不该存在的人。

妇人素白的手搭着他的上面,轻轻拍了拍:“死者已矣,你别想太多。”

声音柔和地不掺一点杂质,像一泓静淌的溪流,抚平了心里的那点晦暗。

被母亲关怀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只是,这根本不属自己所有。

竟是,有点不舍了。

他抬头,感激地看着妇人,对方也只是平淡地点头,松开手。

“来,吃点东西。在我这里,无须拘束。”夫人喝着茶,如此说道。

 

三十

车队辘辘踽行,远远看去如同黑压压的长蛇,在山间蜿蜒舞动。

两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实在让人疲乏不堪,一些经验老道的汉子还能稍作调适,兀自谈笑解困,少年当心着胯下坐骑,却早已耗尽全部心思,好不容易才稳住不致堕下,只觉浑身上下好像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筋骨,无一不痛,战战兢兢,再也无法舒展开去。

“三寒。”前方一马放慢速度,等他上来后,马上的人才开口,“再过半个时辰就能歇歇。”

混混噩噩地点头,烈日在头顶曝晒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不透风的闷热,连呼吸都被笼罩在闷热之中,他只勒紧缰绳,任由汗珠从额角渗出,滑进嘴角,泛着淡淡的咸味。

忽然额上一凉,而后才觉一些液体从头顶顺了下来,竟教他振了神。

青年将水囊收入怀里,冰山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如此炎热的天气也无法让他动容:“再坚持下。”

透着些许凉意的水润泽了皮肤,带去了些热气,三寒微微甩甩头,又打起几分精神来。

青年放马而行,缓缓地踱着步子,保持着不太远的距离,只是也不说话。

前面的人开始哼山歌,挥动着马鞭,响亮的嗓子在山间回荡,你一句来我一句,互相调侃逗乐,不亦乐乎,三寒听得定了神,入了迷,连胯下的马儿也似乐在其中,高兴地打着响鼻。

 

这趟买卖,是大少爷做主谈下的。毕竟是要让他立威立名在家族中站稳阵脚,老爷也格外重视,特意派了些老辣的人跟着随时指点,总算路上顺顺妥妥,也比预计的时间少花三天。

底下的本就是上了年月的老伙计,大少爷也端的沉稳厚重,凡事有商量,自然两厢无事,只是在最后一段路的选取上有了分歧。

回程的路线分两条,一是绕山而行,再顺水路下。此路线走的是平川大道,无甚险要之处,只需水路行进仔细些罢了;二是走山路,此路线比前一种能快上两三天,只是山路崎岖跌宕,以马匹运载货物,还要谨防山贼。

轮番商议下来,意见不一。老人们大多赞成第二种,认为凭着多次来往经验总还可以应付,而且这数年间官府严查,取缔山寨无数,想那些山贼也不敢猖狂至此;而第一种路线虽算可行,但货物贵重忌讳水气,若是走的水路反而不妥。况且一众早已是人疲力乏,倒不如省却这两三天,也免了反复奔波之苦。

魏从希却偏偏不作此想。他寻思着这山头地界毕竟复杂难测,盗贼一说虽是未必之事,也正因为货物贵重,宁可周折这几天也无谓冒险。

“嘿,我说少爷,您这可就不懂了。这里我们可来回过多少次了,总也是平安无事,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谁拿自个儿脑袋瓜子说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这些贵人现下不明白就罢,敢情您还信不过我老柯?难道我还能存心忽悠你不成?”

络腮胡汉子平时说话粗鲁惯了,此话一出,众人都嘿嘿的笑出来,魏从希脸色一整,说:“柯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跑惯江湖的人,小辈自然不敢说个一二。但出门在外,还是仔细些好。”

“嘿,大少爷,我老柯可没想过你们年青人的,还比我们这些老人家保守!要我说,这水路也未必保险,这些货全都是上级品,沾了水气就全废了,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啊!”

周边都是附议的声音,魏从希不动声色,坚持道:“这些自然由我一力承担。各位辛劳奔波,或许再……”

“行了行了,”老柯挥挥手,“大少爷您的漂亮话,我这粗人学不会。各位兄弟也累了的,再说吧。”

然后,众人散开,各自找地儿休歇去了。

少年坐在魏从希旁边,看着篝火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忽然,一手伸来,悄悄握了他手心。

三寒一愣,却忍着没挣开。

青年脸上还是那种紧绷后未全消退的神色,他看着眼前活脱的火,始终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看义演看得太激动,结果忘记上来更新了……囧……

阳光总在风雨后~

大家加油!有光明就有希望~!

三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各位六一快乐~

争论的最后,还是维持原判,魏从希也不再多言,只是以山路莫测的理由,要求众人一同赶路,尽快出山为上。老柯等人听罢依旧不以为然,却也答应了。

一路上,大少爷还是鲜有轻松之时,除了必要的指示,也任着他们去了。如此反而相安无事。

 

走过这段坳口,眼看前面就有处可供休憩的平地,众人精神一振,忙打马而上,争得多一时三分的休整。

“--小心!”一声断喝,三寒只感到一股劲力扑体而来,还没做出反应便身子一重,似被一绵密的网罩住,竟随之甩出马外,往地上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青年把他的头往怀里一埋,就着落势往草丛边滚去,堪堪避过当头的几道冷箭。

走在前方的人便没有如此运气,好几个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马匹受惊嘶叫着人立而起,纵是老手也被抛将下地,有些更被惊马踏过,满地打滚痛呼连连。

箭雨过后,一股杀伐之声蓦然而起,从周遭山地旮旯窜出不知埋伏多久的一众男子,个个獐头鼠目,面容狰狞,手上或刀或茅或箭,叫嚣着随时扑上来一般,密密匝匝的一群,光瞧那气势,便比这边的几十号人要强上不知多少。

 

魏从希小心掩着三寒走向近处的运载货物的马车,在他耳边小声叮咛:“你进去躲着,待会不要轻举妄动,听到我说‘走’就快点动身,千万别回头。”

三寒似懂非懂地听着,却见魏从希说完转身就走,忙伸出抓住他,紧张地张口。

魏从希转过头,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挣开了手,放下帘子。

 

比起那群狼也似的匪贼,商号各人虽说都是行惯路拜过山头之辈,往日也未曾见过如斯阵仗,想必是些不讲道义的流贼,不免惊慌失措,只软着双腿,噤若寒蝉,暗地里慌忙摸寻着护身利器。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英雄?所为又是何事?”久久,才见一人排众而出,额上沁着汗珠如许,镇定地抱拳开口。

“哈!刀口白刃,求的是什么,还用问吗?”一个看似匪首的人冷哼一声,显然未将来人看进眼内。

周遭的人也跟着起哄,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叫嚣。

“这小子生得白白净净,根本就一娘们,不会是假扮的吧?”

“看看裤裆的东西还在不在就知道啦!不过看他这小模样,说不定有都吓丢咯!”

“小娃娃,你还是回家喝奶去吧,在这里掺和个啥啊?哈哈!”

“就是就是!哈哈哈……”

魏从希上前一步,面上未露半点惧色,一双利目直直望着那匪首:“这位英雄想必只是求财。那好,我们一人退一步,柯叔,拿一百两白银……”

“哼!一百两?你当我们是乞丐还咋的?”那人虎背熊腰,一柄鬼头刀淬着刺目寒光,“留下全部财货,你们走;不依,留下命来!”

魏从希低下头,似是在思考,面上的表情被遮掩着,迷糊看不清。一旁的老柯却先紧张起来,嚅动着嘴:“少爷,我看,不如……”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