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山空海空
山空海空  发于:201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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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想动作,百无聊赖之间忽地听到一把急躁的声音如蹦豆子般喊着他名字,临了却又细了下来,从门缝那边探出半边脑袋,灵动的大眼看着他,挤出狡黠的笑,轻轻地快步上来。

“嘿嘿,你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少年卖着关子,手背在身后让他猜。

三寒直接摇了摇头,少年轻哼了声,献宝似的从后面摸出一小酒壶,在他面前晃晃,神秘兮兮的:“我们今天也来尝尝酒。”

少年把三寒推搡进房,合上门又把他按在圆桌旁坐好,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些花生啊什么的小吃,倒出微微泛着橘红光泽的液体递到对方鼻子下面:“来试试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摸到这么小瓶的啊。”

也不好推拒,两人像模象样地干杯,倒酒入喉,一股刺鼻的辛辣感觉沾舌即化,像是有了活性,如小蛇般钻腾,一边直直往脑门冲,一边急急朝喉底窜,又是苦又是辣,还有说不出的古怪味道,刺激得人一机灵。

三寒被酒气一冲,一下不留神就岔了气,激起的咳嗽一波紧似一波,像是停不下来一样。少年也慌了神,忙帮他拍背顺气,好一会儿才稍稍停歇。

这二人都是第一回正经喝了酒,虽然不过是些驱虫应节的雄黄酒,却都兴致甚高,待三寒不再咳嗽,魏从旭又为两人满上,一杯一杯地喝,直把瓶中物饮个透底。

魏从旭略有点少年式的圆脸渐渐有长开之势,那渐见尖削的脸庞上染上胭脂般透亮的粉色。他不大不小地打个酒嗝,眼神都有点涣散,嘴里嘟囔着:“原来喝酒就是这样的啊……呃、也没什么啊,呃、除了有点难闻、有点苦、呃、还是很好玩的啊……”说着说着,迷离的眼神像是果真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手指头指着三寒的方向不断绕圈,头半耷拉在桌上笑,“你看、看,呃、多好、玩,呃、一下子长成三个脑袋啊……”还踉跄着爬起来走过去,嘴里念念有词就往对方腰间敏感处挠去,“你是哪来的妖怪,看呃、小爷我、呃、不收拾你……”

三寒本就没他喝得多,只是有点醺然的恍惚,见对方撒起酒疯来是好气更好笑。连忙架住那比自己高上一点点的少年,制止了对方胡闹的行止,也只能因地制宜,把他就近搬到床上。

 

三十六

那酒醉的少年可不是一般难缠,短短的一段路又拉又扯,一会儿嘴里叽哩咕噜什么语意不明的话,一会儿又动手动脚要“替天行道”,好不容易到了床边,他的手竟又掐在敏感的腰眼上,三寒自然地一躲,手上的力来不及撤,连推带搡被压在床上,二人滚到一处,少年手无意识地一堵,恰恰撞在他肋骨上,硬是让他疼出几滴眼泪。

身上的少年犹不安分,扭动着身体纠缠上来,嘴里热热的酒气呵在脖子上,激得皮肤一阵细小的战栗。明明知道对方只是无意的举动,三寒还是别扭至极,想要推开,偏少年却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加倍施力压制了对方的动作,年轻的火辣辣的身体紧紧贴上来,整个人摊在他身上。

“呃、好玩,呃、看你还跑不跑,呃……”少年见对方不再挣动,心满意足地搂住让他感觉无限安心的身体,便渐渐沉入睡意的包围之中。

而被压着的人就不是一句“不好受”可以说清的了。身上是教人不舒服的温热和重量,甚至还有萦绕鼻尖的酒气,还要时时提防那人睡梦中的不经意的拳脚。

好不容易松开一只手,三寒暗暗叹口气,微微侧过,减轻了已经发麻的半边身体的不适。

低头,就能看到那人梦中毫无戒备的睡颜。与自己相仿的年岁,却显然要过得好上很多,眉宇间从来不为生活所紧皱,也不用为心忧而落寞。密得像扇子般的眼睫偶尔轻颤,伴随着挺俏鼻头微微发皱,饱满红润的嘴角轻轻嘟起,巴咂一下,又继续睡去。

这是个无忧的少年。

三寒看着看着,心里忽地平静了许多,眼睑也似乎越发沉重起来,在这样宁静的有点闷热的午后,在被人压着的不适的时候,睡意铺天盖地而来,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像是记忆中曾有过的被母亲关爱过的那样,然后也沉入梦乡。

 

这是他第二次在那人身边睡着了。

魏从旭睁开眼的时候,显然对眼前的陌生感到一下茫然。然后,他才感觉到身下不同往常的触觉。

略为转过头,他便看到那人一张沉静的睡脸。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又如此仔细的看这个人。

他半仰着头,姿势有点艰难,却没有阻止他的睡眠,眉间轻微的皱褶显示了他的不适,而当魏从旭想到这不适来源于何处时,脸上竟不由自主烧了起来。

他小心地从他身上翻下来,深怕惊醒了似的,然后才坐在床沿,以肆无忌惮的目光端详着睡梦中的那个人。

闷热的天气中入睡,不能说是很好的休憩。薄薄的一层汗在他额角渗了出来,粘住些许黑柔的散开的发,帖服在略显病态的苍白的半边脸上。他微侧着脑袋,不浓不淡却很秀气的眉,不高不挺却圆润的鼻,还有睁开的时候总是淡淡的、偶尔也会有点笑意的眼,以及微微开启的、不笑的时候也勾起的嘴角……

魏从旭目光在他脸上流连,有点怔怔地,有点茫然地,却更有点呆愣地看着那张半启的唇,心里像是忽地冒出了个芽尖,从心房深处浅浅探出头来,见了光又愉悦地往上蔓开,藤藤蔓蔓,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他只是不讨厌,任由它继续滋生。

手,自动地抚了上去,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次,他嘲笑这个人,说他就像是豆腐做的,禁不得一点触碰就会红成一片,他还记得,当他想要再靠近些的时候,这个人是如何愤怒地推开他,而后,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刮了耳光。

嘿嘿,少年不知为何笑了出来。原来想起来的过去,不再是愤怒了——即使到现在,要是再有别人要对他如此,他仍然不会轻饶了那人。

但是,这个人,他不会再对他生气。

如此想着,脑袋便不自觉地贴近,再贴近,在他所能知道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觉的柔软和满足,带着酒气的微醺,似乎又要再醉过去。

床上那人依然平静而淡然地睡着,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少年浅尝过后,却似乎萨那知道心里头长着的到底是什么了,轻摸着唇,喜悦,以及其它说不出的东西,一下子倾覆了十五年来的心绪。

少年脚步之声渐行渐远,终至平静。三寒缓缓张开眼,动了动已然麻木的手脚。

他伸出手,按了按嘴角,低垂着眼。

人去,酒空。

剩下的,是一室清冷和无言。

 

三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又到了啊啊啊啊啊……

各位童鞋请加油,马到成功^^刚回来不久,魏从希又再要出门。

这本就不是意料之外,老爷好几个月前就安排了这次去河北的事宜,主要也就是踩踩点,为日后设立分号作个考虑。打点齐整了,魏从希看着那人伤员刚好,要说的话也就按下不提。

“怕什么!”魏从旭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脚不沾地地蹦过去,先是往大少爷肩膊上轻手拍拍,然后又绕到帮忙收拾细软的那人身旁,手往脖子上一勾,挤眼笑道,“哥你放心出门好了,我会看着这个家伙,让他安心吃药!”

三寒被猛力一勒险些岔了气,那边的青年放下手中书卷,好气又好笑:“你的课业怎办?姥爷前天写信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啊……”少年身子一闪,往呆站着完全不知状况的那人背后躲去,念咒似的,“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魏从希也被逗乐,难得地嘴角一勾:“快过来,都成什么样子?”

少年却不动身,愣是往那人身上蹭啊蹭,把手勾在对方肩膀上笑道:“嘿嘿,三寒也是我哥啊,咱们兄弟相亲相爱不是更好?是吧,二哥?”

这话一出,立马看见那人侧面上淡淡的粉色,魏从旭得趣,更是极尽调侃无所不为,非要看得对方从脸庞到耳朵、从耳朵到脖子染上一色的红才肯罢休。

两人玩成一团,魏从希在旁一路看着,也不阻拦,目光淡淡的。

这个弟弟,从小在外长大,如此亲近的、甚至有些越矩的姿态,倒是新鲜了。

也或许,他的弟弟,总是敬他怕他更多些。

良久才开口:“好了,三寒才刚好,你别太过了。”

两人闻言,都转过头来,一般澄清的眼睛直视着他。

魏从希站起来,掸了掸那人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灰尘,才微笑着看他的小弟:“那你要好好照料他,提点他吃药、上药。”

“还有,”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正如任何一位兄长一般,“学业也不可荒废,再有先生对你训话的话,我就绝对不会让爹留你在这里玩儿了。”

少年脸色一下垮下来,魏从希弯了眉眼,却是又把退缩一旁的人衣服拉紧些:“你身体不比以往,当心着凉。”

 

三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粽子节快乐~^^魏从希三天后走了,少了兄长在旁监督,魏从旭更像是摆脱束缚的猴子一般疯玩,镇日里搞得府里鸡飞狗跳。精力过剩的少年总是不甘于天天枯坐听教,没半个时辰就动作连连,不是无聊地在书上画乌龟,就是逗弄不知哪里捉来的小昆虫,再不然就支起脑袋打瞌睡,直把请来的夫子气得吹须瞪眼,差点就要跺脚而去。

但他显然没有忘记兄长的“嘱咐”,每日都总要花上几个时辰,到三寒的院子里来——美其名曰是督促,说起来倒是帮倒忙的居多了。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不知怎的,三寒感到背上一阵恶寒,回头果然看见那少年一边捧书念念有词,一边一脸憋屈的看着自己。

正一头雾水就听见对方开口:“你明明说要陪我的,言而无信!”

苦笑不已,明明是他要过来说找自己去玩,要不到应允就干脆拿起书在一旁看着等,怎么到头来说他言而无信呢?

三寒看看外面燥热的天气,心想,这孩子不是被晒昏头了吧?

那边的人见他还不为所动,甩了书,气鼓鼓地拿起笔开始练字。

三寒在大少爷的熏陶下总算是学了几天字的,如何提笔如何下笔如何走势都经过一番耳提面命,自然记忆深刻,眼下见少年动作,却是如同鸡爪般握笔,就要把纸背都戳破似的用力,不禁好奇上前看去,一看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少年脸色不善地转过头,一手盖在歪歪斜斜像蛇又像虫的字上,气势汹汹地问。

三寒却还是笑,没把他的恶形恶相放在眼里,少年瞪着眼,大吼一声扑过来。

“叫你还笑叫你还笑……”

没提防,一下就被扑倒在地,少年两脚跨坐在他肚子上,捏着他的脸咬牙说道:“还笑不笑,啊?”

脸上被拉扯得生痛,三寒眨着笑出泪水的眼,将手抵在对方身前推了推。

少年捏了又捏,总算消了气,静下心来一看,也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哈哈哈……”

手下却也不放松,摊开十指往他脸上又搓又压,好容易尽兴了才跳起来,捧着肚子笑道:“哈哈哈……看你还笑话我……”

三寒爬起来,心里也正奇怪,正好小环走进来,看见二人先是一愣,再看见三寒的脸也忍不住笑出来:“少爷,你是怎么了?今儿个要唱戏吗?”

说着说着就把疑惑不解的那人拉到镜子前,铜镜里面映出的,恰是一个滑稽得不能再滑稽的模样——浓墨爬满面,一道一道蜿蜿蜒蜒,不消说,自然也是那人方才的“功劳”了。

“哈哈哈……”那人还不知死活地搂着他肩膀继续说,“哥啊,你看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多漂亮!”

三寒一个反手,把那人打个措手不及,小环也笑看他们打闹,说着“少爷我给你打水来洗洗吧”便掩门去了。

“好了好了,我道歉还不行吗?”少年龇牙咧嘴地开口,趁着对方放松了警惕却又一个翻身,露出狡黠的笑,“呵呵,‘防人之心不可无’,看小爷我今天教教你如何?”

再次被压在身下,三寒的反抗尽数被化解,反倒是暴露了弱点让对方有机可趁,少年掐着他的腰眼,一副得逞的笑:“看你还笑我……还笑不笑了?”

三寒咬着唇拼命忍笑,把一张脸都憋红了,还被制住动作,只靠一双憋出泪水的眼毫无气势地瞪着对方,身体不住扭动着试图摆脱桎梏。

少年玩着玩着就趴着不动了,三寒没有意识到,仍旧是不断挣扎,只听见少年略微低沉的声音在颈窝旁闷闷响起:“喂……你别动……”

“?”三寒心下一愣,自然地撑起身体靠过去察看——这个孩子,别是又磕到哪里了吧?

魏从旭却只是压着他,脑袋靠在他肩上久久没抬起,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让你别动就别动啊!”

声音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三寒不管他,还是一门心思要起来,两人身体磨蹭,不期然就踫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物事。

烙铁般的温度,绝对不陌生的感觉。三寒一下僵住。

魏从旭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还是红红的,没好气又有点难为情地对他说:“好难受……你帮我……”

没说完,就被猛地推开,他身子后仰,总算是撑住没再倒下。

“你发疯啦?”险些崴了手,少年大声吼道。

三寒也没说话,眼神冷冷地看着他,魏从旭本来还有点过热的身体就像被一盆冷水罩头淋了一般,莫名其妙便泄了气,在对方的眼神中,有种无所遁形的不自在。

他眼飘到别处,讷讷地开口:“我也是不想的嘛……”

对方还是没有动静,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魏从旭只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方才玩得疯了不小心现了反应,他本也是窘迫十分,情急之下央着对方帮忙,却没放更多别的歪念头鬼心思,倒是觉得对方反应太过,现下回心一想,却像是自己想要如何似的,只觉几分委屈,更是恼羞成怒,红着张脸口不择言:“哼,小爷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倒真是发起什么少爷脾气来了……啊!”

还没说完,眼前一花,一个黑点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往旁一避,还是被堪堪擦过,额角刺痛,定神一看,却原来是一方镇纸,应是刚刚两人打闹时顺手打翻的。

心里的憋屈、不信、愕然立马燃起滔天怒火,跳将起来,指着那人的手指都气得发抖了:“你……你……你……”

“咦?少爷,你们怎么了?”小环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房间内更是狼藉非常,而那两人也狼狈不堪,倒是一个脸上冷凝如冰,一个又是被踩了尾巴般的怒气冲天,明明走前还好好的,这下怎么翻脸如翻书了?

“啊,小少爷你额头怎么了?”眼尖地看见少年额角上红成一片,高高地隆起,似乎伤得不轻,连忙放下水盆上前查看,“哎呀,要上药才行……还是先让大夫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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