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 第二部——璇儿
璇儿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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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诺推了利奥一把。他看到瓦伦斯的表情,说:"怎麽?你还不知道?"

瓦伦斯怔住。"知道什麽?"

伦巴德慢吞吞地说:"你一直赶过来的,所以没有听到消息吧?瓦伦斯,乔维安死了。否则,你认为我们能够这麽容易地攻下亚努斯?"

贝利撒留很少看到瓦伦斯失态,但这次,瓦伦斯的表情是彻头彻尾的震惊。

"乔维安死了?!怎麽死的?"

葛利诺指了一下一个被几个士兵押在一旁的男人。贝利撒留和瓦伦斯都认得,他是瓦伦斯副将之一的福卡斯。"不知道。问他,他说他什麽都不知道。凯莱尔孤注一掷地把整个西区後方都调空了,你也看到了,我们三个加上克雷达都在这里。他是准备用整个西区的兵力跟乔维安拼。如果攻不下,我们就可能全军覆没。但是,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出奇地好,里面似乎军心涣散,我们只花了一夜就攻了下来。"葛利诺一口气说了下来,看到瓦伦斯的表情,笑著说,"怎麽?是不是正在向你的上帝祈祷?我们的运气,的确值得庆祝。"他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来一杯吗,瓦伦斯?"

"......谢谢,不用了。"瓦伦斯沈默了一会。然後问:"凯莱尔呢?"

"在里面。"利奥朝宫殿指了指,"一直没出来。"

伦巴德说:"你最好去看看。他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了。"伦巴德的眼神里有点特别奇怪的东西让瓦伦斯不安。他向寝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人,这是非常冒险的作法。"贝利撒留跟在瓦伦斯身後说,"这不该是安纳托利亚总督做的事。"

"贝利撒留。"瓦伦斯截断了他的话,"你看看有什麽能做的吧,利奥他们我看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贝利撒留迟疑了一下,鞠了一躬转过身向外走去。

瓦伦斯穿过那长长的黑暗的甬道,却有种走入迷宫的感觉。被碧蓝的海和金色的阳光包围著的宫殿深处,阴暗得让人几乎看不到光亮。

推开那扇青铜的大门,瓦伦斯的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暗淡的光线。房间里的帷帘是全部放下来的,只有从甬道那头透过来的一丝丝微弱的光线。

当他逐渐能够看清楚的时候,他看到那张金色的床上,有人躺在上面。金色的头发散在床上,他对那种阳光般的颜色,再熟悉不过了。

凯莱尔站在床头,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雕像。

"凯莱尔?"

凯莱尔没有回答。瓦伦斯走到了床边,凝视著床上的人。他猛然退了一步,乔维安的眼睛还是大睁著的,他似乎在看著什麽,全神贯注地看著什麽。

至死都在看著。他究竟在看什麽?!

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色,连嘴唇都是。他是被毒死的。

"这是怎麽回事?!"

凯莱尔的声音,在黑暗里幽幽地浮了出来。"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

瓦伦斯没有回答。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说:"我曾经签署过很多死刑的法令。那只是一个签名而已,写下来,那麽容易,比签署一份的一样轻松。虽然那一叠里面,有不少是我认识,甚至常常在一起喝酒谈笑的人。变成一份文件,就那麽空洞而不真实,冲淡了本来可能有的血腥。可是,如果真让你到了面前,亲自去绞死对方,感觉就会完全不同了。"

凯莱尔并没有反应,瓦伦斯叹息著继续说:"看到乔维安,我就会想起很多事。我想,我还是下不了手的。也许,只是也许,我会让他走,走到越远的地方越好,只要不回来就行。"

克雷达的声音在他身後响了起来,他一直藏在阴影里,瓦伦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也在房间里。"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我问了一下侍候的人,他们说昨天夜里在宴会上,乔维安突然就倒下了。然後......到半夜的时候就死了。"

瓦伦斯喃喃地说:"谁干的?"

凯莱尔慢慢抬起了头,看著他。那双眼睛这时折射出的是一种跟他发色相似的浅褐色,夹杂著一点点的灰色,非常黯淡,空洞而迷茫,更显得一双眼睛大得呆滞。瞳仁透明得出奇,什麽都看不到。

他的神情让瓦伦斯觉得恐惧。唤起了藏在瓦伦斯记忆深处的什麽东西。

"是你吗?"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瓦伦斯本能地否认。他的声音比锋利的箭破空而出的声音还要尖锐。

"最想他死的人,是你。"

瓦伦斯摇头。"不,凯莱尔,不是我。"

"我没想到你会这麽狠。他......乔维安,毕竟是你的......我们说好的,让他下台就够了,他本来也不适合做皇帝。你为什麽要杀他?"

瓦伦斯微笑了一下。"如果仅仅是这个问题,我会回答你,因为我们都是摘取金枝的人。我狠?凯莱尔,如果够狠的话,你也不会站在这里。我的部下们已经提醒过我应该剪除你,我没有,我不忍心。你只记得乔维安当年为了保护你而带著你离开到安纳托利亚,你却根本记不得别的了。"

"你在说什麽?"

帝国迷情37

"......你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十五年前那个要我给你捉一百只蝴蝶的孩子了。我们都长大了,不,不止是长大,心也老了。有时候,很偶尔,我会回想起当时,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孩子的时候。那是唯一藏在心底的柔软和温情。你已经忘记了,所以,不必再想起来。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们都为了那顶皇冠而不择手段,但是我还有一点没泯灭的人性。乔维安,不是我杀的。他活著对我没有更大的威胁,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杀死一个有政绩的皇帝,对我的掌权并不是件好事。会有不少人,用此来兴风作浪的。"

凯莱尔沈默著。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有血,手臂上的血还在往下流,他完全像是没有感觉。瓦伦斯看了看他,说:"你受伤了,为什麽不管?"

他瞟了一眼克雷达。克雷达耸耸肩。"轻伤而已,他不在乎。"他又补上了一句,"这里的士兵都对他们的陛下非常忠心。不肯投降,只愿意追随乔维安。"

其实并不用他说,进来的时候瓦伦斯已经听到了人在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

"先处理你的伤。"

他把声音放得非常大,凯莱尔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顺手泼了半杯酒上去,扯下披风上的一块布缠了几下。瓦伦斯叹了口气。"你比贝利撒留还粗鲁。真跟你的长相不配。好了......凯莱尔,你哀悼乔维安的时间,也足够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把你的别的情绪......留到夜里,你一个人的时候吧。"

凯莱尔睁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半闭的时候有迷离的妩媚,而完全睁开的时候却是出奇的清澈和纯真。

"我记得,他送我到安纳托利亚的时候......他说过他会照顾我的......"

瓦伦斯笑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笑里有掩饰不住的刻毒。"那时候你多大,凯莱尔?十岁?现在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可是你这麽说的时候还像个小孩子。他现在要照顾的是塔希尔,不是你。"

"塔希尔?"凯莱尔突然像是想了起来,问,"塔希尔呢?"

克雷达说:"刚才我抓到一个回来的人,是乔维安的副将帕特鲁。他把塔希尔送走了......那也是乔维安的叮嘱。"他顿住了,明显地想换个话题,"那些士兵怎麽处理?"

凯莱尔的眼睛这时候是近乎透明的灰褐色,冷酷而毫无感情。"他们都是背叛者......对我们而言。当然是钉死在十字架上。"

瓦伦斯说:"如果愿意投降的呢?"

"都一起。"

瓦伦斯皱了一下眉。这样的话,还得留一批人来看守这里,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凯莱尔不耐烦地说:"投降的人心也是向著乔维安,一旦有机会还是会背叛的。这些人,不可信,不如趁现在一起杀了。"

克雷达点了一下头,显然也是同意凯莱尔的意见。瓦伦斯摊了摊手:"原来我还是最仁慈的一个。"

凯莱尔俯下身,把头埋在床沿。他的声音空虚而飘浮。"他已经躲开了。远远地躲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许,他本来就厌倦了做这个皇帝。而你,和我,就会永远地陷在两座罗马的皇宫里,再也见不到他。永远......"

瓦伦斯不再理会他。他向门外走去,直接走到正殿里,走向受了重伤的福卡斯。

"告诉我,乔维安是怎麽死的。"

福卡斯冷笑。"那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告诉我,否则,我会把你所有的亲人在十字架上钉死。"瓦伦斯的声音非常平淡。"我想,这没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难道是你们集体谋杀他的?呵,那等於是自寻死路,我决不相信。"

福卡斯沈默了很久,终於说:"我不知道。昨天夜里,我们在狂欢。就在这里。到半夜的时候......陛下突然......倒下了......然後我们立即找来医生,但是,已经太迟了。"

跟克雷达的说法一样。瓦伦斯想,忽然,福卡斯说了一句话。"不过,昨天晚上,我似乎看到一个人,向陛下敬过酒。"

"是谁?!"不仅瓦伦斯,连伦巴德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福卡斯笑了起来。"我如果知道,我当时就杀死那个人了。"他又说,"行了,我已经告诉了你们我知道的一切了。执政官大人,你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瓦伦斯简单地回答:"是的,我会遵守承诺。当然,除了你幸运的家人,这里面剩下的士兵,包括你,都会被钉死。"

他做了个手势,士兵们把福卡斯押了下去。"只可惜,你不能告诉我更多。否则,我还能考虑让你多活两天。"

正殿里一时间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听得见。伦巴德去拿一壶酒,忽然一只手从一旁伸了过来,把那壶酒抢了过来。

是凯莱尔。凯莱尔仰脖把一壶酒全部灌了下去,说:"瓦伦斯,我决定了,我去罗马。"

"我以为你想要的是这里。我一直在头疼我们以後怎麽分,我甚至想我们轮流......"

"不必了。"凯莱尔打断了他,"我已经决定了。"

"连我的加冕仪式也不参加吗?凯莱尔。"

凯莱尔把那个空了的酒壶扔在地上。"当然不。我会跟你一起回君士坦丁堡,我们的权力还需要元老院形式上的一种通过。虽然......我希望现在就走。我恨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我不想再回来,永远不想。"

那一天,在亚努斯宫里,有数百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瓦伦斯留下贝利撒留处理事务,和凯莱尔在当天就赶回君士坦丁堡。

一口沈重的木箱,顺利地通过了皇宫的层层守卫,送到了瓦伦斯的面前。

瓦伦斯示意送箱子进来的人打开箱子,那两个人忙上前开了锁,打开箱盖。箱盖很沈重,两个人一起用力才能抬开。瓦伦斯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低下头去看。

箱子底部垫著厚厚的一层红色织锦,上面蜷缩著一个人。箱子虽然大,但他还是得蜷缩著才能躺下。他全裸著,是侧躺的,身体的线条看起来尤其美妙,从肩到腰到臀一直到脚踝处,曲线起伏而分明,柔滑连贯得如同夜莺圆润的歌声。皮肤是蜂蜜色的,也渗透著蜂蜜那种晶莹透亮的感觉,像是个琥珀雕的美人,身体的每一部位都无比美丽而精致。

瓦伦斯开始微笑起来。他把一袋金币扔给了商人,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听到大门合拢的声音,他才再次低下头,去打量箱子里的人。

塔希尔的脸色很好,大概是因为箱子里很巧妙地利用镂空的花纹留了不少透气的小洞,所以能让他充足的呼吸。他的双颊甚至是一种动人的深红色,像是傍晚笼罩在天边的晚霞的颜色。嘴唇饱满而红润,微微噘起,还有一点点水珠在旁边,诱惑著人的亲吻。显然送来他的人一路上都在喂他喝水,以免他的嘴唇干裂。

瓦伦斯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摸,熟悉的柔滑和弹力让他觉得非常惬意。实在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商品。他微笑了,紧接著注意到塔希尔唇角竟然也挂著一丝笑意,出奇的甜蜜和纯真,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年轻和稚气。在他醒著的时候,是看不到这种稚气的,只有已经分不清是本性还是调教出来的媚惑和风情。

他在做什麽美梦?梦见了谁?梦见了什麽?

瓦伦斯叫来了卡依玛。他微笑著吩咐:"给他更衣。晚上,我要他参加我的宴会。"

帝国迷情38

东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蒂安一世庆祝登基的宴会。

瓦伦斯终於穿上了那身紫袍。在罗马──不管是东罗马还是西罗马,"紫衣家族"就是最高皇族的代名词。紫袍代表的是荣耀,虽然那种颜色并不见得好看。那是一种暗沈的颜色,在某些光线下甚至接近深得无底的黑色。

在武神广场为他加冕的时候,瓦伦斯脑海里突然闪现的,居然是朱利安戴著金冠像一具骷髅一样躺在巨大的金床上的样子。

他努力把这个不愉快的画面从脑海里驱达了出去。

音乐柔和地响著,风笛,曼陀铃,曲颈的琵琶,传统的罗马乐器。美貌的舞姬披著丽的薄纱,在宴会厅中央舞蹈。

"陛下,您的宴会总是如此高雅。"利奥笑著说,他对於瓦伦斯的喜好显然是不满意的。利奥出身低微,粗俗是出了名的,瓦伦斯并不以为意。不可能要求这些长年征战的将军们多麽文雅和有情调,即使是出身最好的凯莱尔都没办法例外。

瓦伦斯在几年前听到凯莱尔跟另一个总督争吵笑骂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难把现在的他跟记忆里的重合在一起。

人总会变的。

葛诺亚给了利奥警告的一眼,伦巴德则瞟了一眼凯莱尔。凯莱尔依然是平时的总督装束,他的军队驻扎在城外,宴会结束後就会启程前往西罗马。瓦伦斯同意跟凯莱尔共治是个微妙的局面,他们两个人的势力均衡是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假如这种平衡被打破呢......?伦巴德冷眼看著,这两个人之间总有种不和谐的感觉,令得人人觉得这场宴会味同嚼蜡甚至心惊胆战。

瓦伦斯微笑。"难道是觉得我的酒宴太枯燥无味?"

"当然不是,陛下。我只是突然想起,上次在凯莱尔家里的宴会格外刺激......"利奥的话还没说完,凯莱尔的眼睛就狠狠地盯上了他,利奥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瓦伦斯朝利奥举了举杯,"我也有我的余兴节目。"

葛利诺笑著问:"陛下,您的余兴节目是什麽?"

瓦伦斯指了指一个用大块的织锦罩著的铁笼。那是关猛兽的笼子,葛诺亚有点奇怪地问:"陛下,难道您准备在这里让奴隶跟猛兽进行角斗?"

瓦伦斯作了个手势,示意他的卫队长安德森把巨大的织锦掀开。全场顿时一片寂静,紧跟著便是全场哗然。

笼子里面关著一个人。塔希尔。他并没有裸体,但他的打扮比裸体更可怕。

他的脖子,胸前和腰上交叉地缠著蜜色的薄纱,跟他的皮肤几乎是同样的颜色。透明的轻纱只会让他的皮肤颜色显得更深浓和柔腻,但起不到更多遮蔽的作用。红的乳头上各扣著一个纯金的乳环,垂著四五条细细的金链,把两个金环连在一起。腰上佩戴著一个繁复的黄金饰物,从上面垂下来的一大串叮叮当当的流苏在小腹和双腿间撞动著。黄金饰物上也垂著三条金链,绕过大腿向臀後延伸过去,然後消失在臀缝处。肚脐上嵌了一颗血红的宝石,像他锁骨上发光的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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