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迷情 第二部——璇儿
璇儿  发于:2010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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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斯不自觉地想到了塔希尔,塔希尔的脚动起来的时候像是鸽子或者是飞舞的蝴蝶。凯莱尔的脚......像精美的瓷器,却被不小心摔坏了。那一道血红的裂痕,让人心疼和遗憾。看得出来那道疤愈合的情况并不好,扭曲而残忍。

"你是在哪里受伤的?"

凯莱尔摇摇头,他觉得头昏。贝利撒留低声地说:"应该是跟凯尔特人那一次。听说险些要了他一条腿,而在逃离的时候也不会有更多的时间让伤口长好。那时候能顾上的只是不要留下残疾,根本想不到可能留下的伤......"他看到瓦伦斯的表情,说,"大人,我们对这一切都是有觉悟的。在战场上,什麽都可能发生。凯莱尔总督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瓦伦斯从长榻上站起来,在凯莱尔面前屈了一膝,拾起那个三层的金环,往他脚踝上套去。凯莱尔却似乎不肯让他这麽轻易地戴上,瓦伦斯连给他戴了几下都被他晃动著脚躲开了。瓦伦斯说:"你别动,否则我戴不上。"

"你生气了?......"凯莱尔还在笑,他是真的醉了,一片水的眼睛闪耀地对著瓦伦斯,

有种迷茫而脆弱的美。像是一堆水晶或者琉璃的碎片,在他眼睛里从不同的角度闪烁著,折射出晶莹的光。而在他的眼底,沈淀的是一种最美丽的青蓝色。像是在夕阳下闪烁著金光的尼罗河的河水。

瓦伦斯突然低下头,去吻他的脚面。凯莱尔浑身都像是在发热,很烫,但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却更灼热。

凯莱尔没有再躲闪,直到瓦伦斯把那个金脚环扣在他脚踝上,突然大笑了起来。

"天哪,瓦伦斯......我只叫你帮我戴上,可没叫你吻我的脚。"他笑得头发都覆在了脸上,金褐色的头发像一圈光环笼著他的脸。"你刚才不是问我,克雷达为什麽把希腊火给我的?他......他做了跟你一样的事,瓦伦斯......"

瓦伦斯站起了身。他的脸色冰冷而愤怒。"别说了,凯莱尔。你喝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

他的眼光掠过一堆空了的酒壶。凯莱尔并没有再反唇相讥,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他确实喝得太多,竟然就这样睡著了。

瓦伦斯呆住了,克雷达却没有吃惊的表示。"他是醉了。我从来没看过他像这几天那麽喝酒,我想是因为他虽然强打笑脸却实在不开心。"

瓦伦斯回过头看他。"不开心?为什麽?"

"我不知道。他前些日子来找我,说要希腊火的原料。他的表情让我觉得恐惧,我不知道他在乔维安那里听到了或者做了什麽。那两天他几乎醉死在我那里,最後我不得不把他扔上马送回安纳托利亚。"克雷达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干,"所以我才弄了匹好马来讨他欢心。讨好他真难,这麽多年了,我都始终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麽。马和武器是将军都喜欢的,除此之外......还是一无所知。"

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我也回去睡了。别管凯莱尔,他醒了就没事了。"

克雷达走後,瓦伦斯看了贝利撒留一眼。贝利撒留平时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了出现了一种回忆和思索的神情。

"贝利撒留,你在想什麽?"

贝利撒留犹豫了很久,终於说:"他跟卡珊德拉太像了。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

"什麽都别对他说。"瓦伦斯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贝利撒留说:"他真的跟卡珊德拉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当年朱利安陛下也是当著宴席上的所有大臣和总督,跪下来吻她的脚。"

瓦伦斯的眼睛里带著一抹遥远的回忆。"那天晚上她就成为了朱利安的情妇,因此也保全了凯莱尔和她自己。卡珊德拉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要得到什麽。而凯莱尔不明白,有些事做出来可能是致命的。"

"大人,你觉得你这样做了他就会高兴了?就会不计前嫌了?"

瓦伦斯有点烦恼地说:"他应该满意了。他跟卡珊德拉一样,是天生有控制欲和权力欲的人。康斯坦丁家族的人都是这样。他想要所有的人都跪在他面前。大部分的欲望都可以用权势来满足,如果用权力得不到的,就会用别的方式来得到。"

"就像神话里说的那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向你的的时候却可以让你变成石头?"

"贝利撒留,原来你不但是将军,还是诗人。"瓦伦斯笑了。"当然不是。变成石头还有什麽意思?我觉得更像把有一双巧手的女孩变成可怜的吐丝的蚕的密涅瓦。"他耸了耸肩,"算了,不是什麽大事。在乔维安面前我能屈膝,在他面前又为什麽不能?"

"大人,你带来的东西原来是送他的生日礼物。你为什麽还不给他?"

贝利撒留强忍笑意的声音让瓦伦斯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不是孩子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缠著我要东西。而且,他只会想望不属於自己的东西,一旦得到了就会扔开。"

"克里松总督说一直不知道凯莱尔喜欢什麽。我想,大人一定是知道的?"

瓦伦斯的微笑很遥远。"他喜欢的都是些很不值价的东西。所以,克雷达才会这麽多年都不知道。"

瓦伦斯第二天早上是被凯莱尔近於歇斯底里的叫声惊醒的。他披上衣服来到宴会厅,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侍从。凯莱尔还穿著昨天那件金底绣花的长袍,卷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肩背上。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眼睛里的表情接近发疯。

"是谁?是谁把这个放在我这里的?!"

他手里捧著一个用珐琅精工镶嵌的银盒,盖子已经打开了。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没有敢回答的,凯莱尔一脚把离他最近的一个侍从踢得满地乱滚,怒吼起来:"说!是谁把这个放在我房间的!"

所有的人都在发抖,还是没有人回答。凯莱尔回过身,把那银盒里的东西用力地往火里洒,然後把盒子摔在地上,一脚踏扁了。

"为什麽?......"瓦伦斯站在门口,他的表情非常复杂。刚刚跟来的贝利撒留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大人,我知道那是一种从国外送来的花。可是,他这是为什麽?"

"Cassandra。那只是一种花,跟卡珊德拉同名的花。那是在他十岁的生日的时候......"瓦伦斯喃喃地说,"发生了什麽事,让他变成这样?"

帝国迷情35

凯莱尔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了铠甲。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眼睛里的神色也是平淡无波的。

"我要出去。你们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安纳托利亚?"

凯莱尔的邀请往往是不容拒绝的。来到一个村庄的时候,瓦伦斯跟贝利撒留看到那里的村民都被捆绑著聚在一起。

"凯莱尔?"

凯莱尔说:"这些是当初收留过叛军的村民。我今天很闲,所以来处置他们。"

克雷达骑在马上,他没说话。瓦伦斯说:"已经时过境迁,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村民。算了吧,凯莱尔。"

凯莱尔一回手,一剑就削断了为首那个老人的脖子。血溅在他脸上,他居然笑了。

"杀了之後,把这里放火烧了。"凯莱尔一拉马缰,再也不看那群哭号著的人一眼。瓦伦斯拍马上前,他心中的惊诧和愤怒难以形容。

"凯莱尔,这些是在你管辖下的人。他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叛徒。你怎麽可以这样不分是非地一通滥杀?"

凯莱尔偏过头看著他。正午的阳光透过密林的绿叶射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发色更近於金红色。他的头发长长了,披散在肩背上,柔软而浓密。在阳光的直射下,眼珠的颜色非常美,是一种青蓝的颜色,像埃及尼罗河的水。他拉起一边唇角笑,笑得有些阴冷,也有些狠毒。

"我还不知道你有教训我的资格,瓦伦斯。如果有一百个无辜的人横在你面前,他们就是你登上帝位的障碍,你会手下留情吗?"

瓦伦斯毫不犹豫地说:"不会。但是现在你面前的人并不是你的障碍。"

"我从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杀人。在战场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人的命本来就是不值钱的,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过了两年,对再多的血都麻木的时候,我把这当成是种刺激了。你满意了吧,瓦伦斯?"

他一提马缰,浑身雪白的马就消失在了树林里。卡利塔和他手下的兵士们对此似乎都早习以为常,对著死掉的人一阵乱戳乱刺之後,放了一把火。片刻後,一股带著腥臭味的黑烟就冒了起来。

这个美丽的村庄倾刻间就化成了灰烬。

贝利撒留摇著头,说:"传言果然是真的。大人,你别再为这个跟他争执了,现在不是为了一些小事而反目的时候。"

瓦伦斯沈默不语。这个道理他是不需要贝利撒留来提醒的,但是他每次看到凯莱尔跟记忆里的印象越来越远的时候,总会觉得失落。仿佛是失落了很珍贵的东西一样。

克雷达冷眼看著,一直没有插话。这时候却放声大笑了起来。"瓦伦斯,你真让我吃惊。我从没想过你还会在意这些。你的脸再美又怎麽样?在战场上,丢掉你的人性吧,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长得美而放过你的。相反,在战场上,那张脸才真的可能是灾难。你难道不知道凯莱尔脚上那道伤是怎麽来的?那是他十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在战场上被俘留下的。如果不是乔维安及时把他救了回来,他大概就已经自杀了。凯莱尔那麽心高气傲的人,根本受不得别人的折辱的。"

瓦伦斯停顿了一会,说:"克雷达,你想说什麽?"

"我知道你是看著他长大的,只可惜,他已经不是你当初宠的孩子了。安纳托利亚是他的,他一出生就属於他,你们宠得他完全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漂亮又怎麽样?不过是个好看的杀人娃娃。不过......"克雷达叹了口气,"以前,他倒没有这麽不顾敌我地滥杀的,最近......凯莱尔确实变了很多。也许,把皇位还给他,会让他变回来一点。"

不,不会的。瓦伦斯微笑地对著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有了够多,还想要更多。我们都是这样。

"去跟他说几句好听的吧,瓦伦斯,凯莱尔吃软不吃硬。哄他,你应该很在行才对吧?"

瓦伦斯笑了。"他难道还是用一点小东西就能哄得开心的孩子?现在,他发脾气的时候,我还是不要离他远点的好。你转告凯莱尔,让他继续联系伦巴德他们吧。乔维安一离开,我就会通知他。那时候......凯莱尔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的,我们谁都不会空手而归。"

克雷达一提马缰,笑著说:"是的,决不会空手而归。也可能,我们会作为叛国者而被钉死,如果我们输了的话。那也算不是空手而归吧?"

贝利撒留突然笑了一声。"克里松总督,你也怕死?"

"怕,越拥有得多的人越怕。不过,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去拼。你,贝利撒留,你为了你的忠诚。瓦伦斯,你跟凯莱尔一样,为了自己的皇位。利奥他们......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势力。"

瓦伦斯说:"那麽你呢,克雷达?你为了什麽?"

克雷达沈默了一会。他笑了。"我是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的。所以,我也是为了跟葛利诺他们一样的目的。"

淡灰色的石块砌成的坚固的城墙,不算美丽,却很实用。两面都是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下闪著金光。塔希尔站在临海的塔楼里,看著一艘艘战船靠近。

"塔希尔!"

塔希尔一回头,看的是乔维安的副将之一帕特鲁。帕特鲁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几天没怎麽睡好了。"怎麽了?"

"陛下吩咐过,如果这里有守不住的可能,就让我送你离开。宫殿里有出城的地道,我派人保护你离开。应该会很安全的。"

塔希尔扭过头去看那些战船。一蓬蓬的黑红色的火焰,那就是传说中的希腊火。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算乔维安不在,也攻不破这座堡垒的。

乔维安,你为什麽不听我的话。你为什麽就一定要不断地出征?你说过,等到你收服了西罗马,你也许会满足。可是,你还是不满足,在皇宫里呆了不到两个月,你又要走。

你会断送自己,也会断送我。

"你赶快收拾一下。看这个形势,如果陛下不能及时赶回,是很难守住的了。如果他回来,那麽就算是再糟糕的局面也可以挽回。"

塔希尔瞅了一眼这个满脸胡须和伤疤的将领。三十多岁近四十的男人,却对乔维安近乎是孩子一般的崇拜。乔维安也许确实不适合做皇帝而适合做统帅,可是,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

"你以为凯莱尔和瓦伦斯能让乔维安顺利地赶回来?如果他能回到这里,也许就如你所说,一切都会不同。所以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他,在他回来的路上截杀他!"塔希尔的声音很锋利,帕特鲁跺了跺脚说,"我知道,但是现在这里的军队如果撤出去接应陛下,这里会立即失守。到时候没了据点......"

塔希尔叹了口气。"我就叫他不要离开君士坦丁堡,他偏要走。不用急,帕特鲁。等到实在守不住的时候,我再走吧。你不用管我,只管帮乔维安好好地守住这里。"

"但是,陛下交代过......"

塔希尔回答:"我并没说我不走。只是,再让我把时间拖延一下吧。"

帕特鲁说:"你在这里,会让他更分心的。"

塔希尔犹豫了一会。他知道帕特鲁说的是实情,如果说有什麽能影响到乔维安的心情,那麽就是自己。

他点了点头。"好吧,你安排人送我离开。"

帝国迷情36

大胡子的将领看著他,在阳光下的塔希尔虽然穿著黯淡的黑衣,却美得让人移不到视线。乔维安迷恋塔希尔,最初令他们这一众将领都非常不满,但是,他在亚努斯宫第一次看到塔希尔的时候,就呆住了。

塔希尔站在城墙上,就像这时候一样,俯视面前的大海。他仿佛在整个人都在发光,眩。

"陛下会接你回来的。"

他说得很严肃也很有自信,塔希尔却轻轻地笑了。"是吗?我也希望如此。"

不过,我非常怀疑这一点。我有不祥的预感,从在路上遇到凯莱尔而他跟著来到亚努斯宫殿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定。

我已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阴谋和背叛的味道。不过,似乎还多了一点点我所不知道的什麽,让我一直心神不定。

我想,我应该不会回这里来了。即使我想......也不行了。

瓦伦斯进入亚努斯宫殿的时候,四周都是血迹和尸体。贝利撒留还是万年不变的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瓦伦斯微笑著说:"战争真的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不是吗,贝利撒留?虽然你对此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贝利撒留回答说:"是的,大人。不过,有很多时候,只有战争才能解决问题。"

正殿里还残留著宴会的痕迹。打翻的金杯,盘子里的水果到处都是。没有点完的蜡烛熄灭了,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

除了血的味道外,还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伦巴德和利奥,葛利诺竟然都在,而且都在那里喝酒。瓦伦斯皱起了眉头。他还没说话,利奥已经迎了上来。

"瓦伦斯,你来得太晚了。我们在这里打得死去活来,你来捡现成便宜?"利奥抹了一把嘴边带血的酒,他脸上又添了一道疤。"贝利撒留,你不是有名的常胜将军吗?这次却连乔维安都截不下来,他只带了那麽一小部分军队,你们居然还拿他没办法。如果不是这次运气太好,我们大家都不要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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