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如果说相遇是一场劫数,相守是一场阴谋,那么至少让相爱,纯粹
楔子
涟苍铭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寒青时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和记忆中一般,温润柔滑的水红色,勾勒出一抹不动声色的诱惑。
于是涟苍铭慢慢撑起身子,回以微笑,且开口道:“请问……你是谁?”
寒青时面上微笑不动如山,只往一侧歪了歪脑袋。
“若要装失忆,至少请先问‘我是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古不破的真理现在失了准头,涟苍铭低下眼莫测高深,实际上只是穷途末路黔驴技穷,而已。
寒青时哼笑一声,从涟苍铭躺着的床畔起身离去。
这是涟苍铭与寒青时的第二次见面,尽管相较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这场景已经风平浪静得太多,却仍旧让涟苍铭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庆元十年九月初九,青音教教主寒青时于天一山约战当今武林盟主涟苍铭,赴约途中涟苍铭意外被袭坠崖,一场战事不了了之,众多武林人士四下寻找坠崖的武林盟主,未果。
次日,寒青时携手下离去。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外面已经没有人之后,栾雪轻手轻脚从藏身的灌木丛中爬出来,远远看了一眼山上影影绰绰的房屋,那是自己生活了十一年的村庄。
少年略带倔强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决绝。
栾雪带着一头一身的杂草枯叶飞快地向山下跑去,奔跑途中不慎脚一滑。
于是,关于栾雪关于寒青时关于涟苍铭单个人的故事就此结束,而同时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章一不是冤家不聚头
涟苍铭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即使在他众望所归地当上了武林盟主之后。
因此当他走山路走到一半,一抬眼发现天上掉下一个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难道天谴真的存在?”而不是“快闪开”。
在涟苍铭身后相隔几步,本是打算陪涟苍铭一同赴约的几个人默然地看着一道白色身影笔直地自山上砸下来——击中涟苍铭——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滚成一团跌下山去,而后默然地互看几眼。
“伏击?”
沈九方皱起眉头,问。
“不像。”
涟无尘含笑摇了摇头。
“掉下去的是你大哥啊,至少现在你不要笑了好不好……”
沈九方眉心皱得更紧。
“我天生的一付嘴角弯弯样实在是抱歉啊……”
涟无尘裂开嘴龇出一排小白牙,当然,看起来仍然在笑。
两人身边的少年面容敦厚,一脸担忧。
“那个……盟主……我们是不是该下去救一下?”
清晨,寒青时立于山石之上,远眺。
晌午,寒青时微笑立于山石之上,喝茶。
傍晚,寒青时一抬手,说,
“山头风紧,吾等扯呼。”
坐在一旁抚琴的白衣少女摇摇头,“哥,咱们不是当土匪的,气质,气质……”
寒青时于是微笑着踱步下了山,一盏茶功夫之后折返。
“小妹快看~”
寒青时拍拍身后,“为兄今日运气颇佳~甫一下山便拾得违约者一只,附带赠品一个。”
白衣少女寒宁弦低头一看。
鼻青脸肿昏迷中的,涟苍铭,以及同样鼻青脸肿昏迷中的,少年。
寒宁弦抬眼冲自家兄长抿嘴一笑,
“还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她说。
“兄长打算如何处理这两人?”
“白衣服的那个,帮他包扎一下伤口,至于紫衣服的那个,”
寒青时顿了一下,弯弯嘴角,
“洗干净杀来吃。”
寒宁弦噎了一下,对天翻了个白眼便喊属下将两人都带走疗伤。
涟苍铭一睁开眼,就看见寒青时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和记忆中一般,温润柔滑的水红色,勾勒出一抹不动声色的诱惑。
于是涟苍铭慢慢撑起身子,回以微笑,且开口道:“请问……你是谁?”
寒青时面上微笑不动如山,只往一侧歪了歪脑袋。
“若要装失忆,至少请先问‘我是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古不破的真理现在失了准头,涟苍铭低下眼莫测高深。
寒青时哼笑一声,从涟苍铭躺着的床畔起身离去。
涟苍铭当然不会真的失忆,且也自知演技拙劣,于是当寒青时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似乎是汤药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涟某得寒教主相救,实乃三生有幸。”
涟苍铭微微眯起眼,由此显得神情莫名严肃。
寒青时微微一笑,伸手递过那碗药汁来。
“先喝了这个。”
涟苍铭倒也不含糊,接过药抿了一口试试温度,之后几口喝尽。
“好喝吗?”
寒青时侧过头看他,眼神中似乎有少许的期待。
“…………”
涟苍铭回答说。
“这是什么药…………”
涟苍铭又说。
“这不是药,”
寒青时低柔的嗓音不急不缓地流淌而出,“是我专门给涟盟主熬的汤。”
“黄连,苦菜汤。”
寒青时笑得还是十分温柔。
涟苍铭的背后,北风呼啸而过。
涟苍铭与寒青时,并非初次见面。
早在三天前,寒青时前去给涟苍铭送战帖时,两人就打过照面。
那时候涟苍铭并不晓得面前这名长着秀眉凤眼的斯文青年便是传言中一统黑道江湖的青衣教教主寒青时,接下战帖之余还同他打趣道:
“敢问你身上穿得莫非就是青衣教的教服?”
“是,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让我不小心想起一道名菜。”
“哦?何菜?”
“黄连,炒苦菜。”
…………
传说中的寡妇菜啊…………
寒青时低眼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抬起脸,微笑。
短短三天后,涟苍铭便切身体会到了何谓祸从口出,何谓现世报。
强忍住面部的抽搐,涟苍铭努力摆出“微笑”这个表情。
“敢问寒教主,打算如何处置涟某?”
“尚在考虑。”
“嗯?”
“红烧还是清炖,真是让我为难的选择。”
寒青时微蹙眉心做为难状。
涟苍铭干咳一声,
“涟某肉比较老,还是炸了吃吧……”
涟苍铭说。
帐篷,是不隔音的。
于是,在涟苍铭所处的帐篷隔壁,刚刚清醒过来的白衣少年一脸惊恐地看向身边端药的寒宁弦。
“我们不吃人……真的。”
寒宁弦苦笑,安慰道,
“而且这碗也不是黄连苦菜汤……”
当涟苍铭四肢无力地倒在床榻上时,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药……呃,那汤里有毒?”
“我说过它没毒吗?”
寒青时不答反问。
“我以为寒教主不屑于使这种手段。”
涟苍铭目不斜视地看向帐篷顶。
“非常时期,安全第一。”
寒青时的嗓音无论什么时候听来都轻柔得让人如沐春风,可惜能让人吹吹春风的只有嗓音,不包括内容。
涟苍铭心中苦笑。
“寒教主打算将涟某带往何处?”
“青衣教总部。”
寒青时展开一床薄毯盖在涟苍铭身上。
“……有必要么?想要杀我的话现在也可以吧。”
涟苍铭挑眉低声问,“还是说,要不要杀我这件事,寒教主您自己做不了主呢?”
“怎么会呢~”
寒青时体贴地帮涟苍铭将毯子四角掖好,“只是我们回程的粮食不够了,”
“而已。”
寒青时低下眼,微笑,
“我教中人对食物的新鲜度甚为讲究呢。”
帐篷外,寒宁弦默然地看着身边再次僵化的少年,决定放弃再解释什么。
“你是涟苍铭的随从?”
寒青时从帐篷内走出,看见寒宁弦身后的少年,问道。
“涟苍铭是谁?”
少年说。
“……嗯,那我换个问题,你怎么会与那个男人一起滚落山崖?”
寒青时看向少年,只见少年白皙的面颊上到处都是磕磕碰碰的伤痕。
“什么那个男人?……”
少年很认真地回想着,“我只记得自己脚一滑从山上掉下去,后面的就都……”
寒青时与寒宁弦对看一眼,
“这样吧,既然你与涟苍铭无关,身上的伤也不重,你可以离开了。”
寒青时对少年说。
“我……我不想……”
少年一听寒青时要自己离开,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你不想离开?”
寒宁弦有些好奇,这少年明明被自家兄长的恶意玩笑吓得要死,怎么一说要他离开反而一脸的不愿意呢?
少年看了寒宁弦一眼,低下头去不作答。
“我不知你为何不愿离去,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要留下,可以,但留下未必就是正确的选择。”
寒青时走上前去伸手抬起少年的脸,“如果留下比离开结果更糟,你还愿意留下吗?”
“…………愿意。”
“离开是死,留在你们这里,最糟糕也不过一死,”
少年抬起眼,“我愿意尝试。”
“莽撞的小东西,”寒青时摇了摇头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栾雪。”
“找人给他换身衣服,今日起,你便是我青衣教一员。”
“而我,寒青时,青衣教教主,便是你今后的主人。”
“兄长,你真的决定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栾雪被带下去之后,寒宁弦问。
“有何不可?”
寒青时抬起胳膊,乱没形象地抻了个懒腰回答道。
“回去一定会被唐婴念死的……”
寒宁弦抬手扶住额角,“一定会……”
“…………唐婴啊…………”
寒青时抻懒腰的动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似乎略微僵了一下,“这个,等回去再想对策吧……”
第二天,寒青时便携一干手下,启程离开了天一山,与此同时,江湖中的正道人士们正为寻找不慎坠崖的武林盟主一事而忙得不可开交。
章二拖家带口路难行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涟苍铭侧过头去,问那个从上了马车开始就一动不动守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地瞥了涟苍铭一眼,沉默以对。
“他叫乌羽~和性格完全相符的死气沉沉的名字啊~”
边说着边钻进马车的少年有着一张天生的笑脸,这个人涟苍铭倒是认得,是寒青时身边的一个近侍,名字叫天涯。
“时间未到。”
乌羽盯着笑嘻嘻钻进来的天涯,说。
“不是我想擅自离岗,是小青时让我过来看看的~~”
虽然说的话题与己无关,但天涯对寒青时的称呼着实让涟苍铭小小寒了一下。
“教主不放心?”
乌羽依旧面无表情。
“不是啊~是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例如:食物?”
“……”
乌羽看向涟苍铭。
“……”
涟苍铭看向乌羽。
“是……教主亲自做的么?”
半晌,乌羽才慢吞吞地问到,显然对于上一顿饭见识到的教主爱心汤记忆犹新。
至于涟苍铭,此时静默于床榻之上,眼观鼻,鼻观心,已经完全进入装死到无我的境界了。
是夜,马车停顿下来,涟苍铭身上毒未解无法动弹,只能听到马车外面一群人有条不紊地搭帐篷,想来今天又要露宿野外。
马车的挂帘一挑,寒青时进到车里来,冲着涟苍铭微笑,微笑。
“寒兄……”
涟苍铭眯着眼睛说。
“嗯?涟盟主有何事?”
寒青时侧过脸,问。
“我以为,我睡马车就可以了……”
以米袋姿势被扛在寒青时肩膀上的涟苍铭,为了挽救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面子,在寒青时踏出马车之前提议到。
“马车哪有帐篷来的舒适,我寒青时岂是不懂待客之道的那种人。”
寒青时眉眼弯弯嘴角弯弯,怎么看怎么心情大好,涟苍铭默了一会儿,终于把头一低把手一垂,再次当自己已经死了。
寒青时将涟苍铭丢进一个青蓝色的帐篷内便转身离开,天涯接过手去把涟苍铭安置妥当,这是涟苍铭发现帐篷内除了自己与天涯之外,竟还有一个人。
一色的青衣教玄袍,白净的面容,是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少年。
“这位少侠好生面善……”
趁着天涯走出帐篷的功夫,涟苍铭说道。
“我叫栾雪。”
白净少年顿了顿,看向涟苍铭的眼神稍稍有些古怪,“教主说……是我把你砸下悬崖的……”
“天时……天机……天命啊……”
涟苍铭微微闭起双眼,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帐篷里铺着厚而柔软的毛毡,栾雪把涟苍铭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矮榻上。
不一会儿乌羽送来了今天的晚饭,简单的干粮和炖菜让涟苍铭差点感动到流泪,至少今晚上不需要喝汤了。用过饭不久,寒青时进到帐篷里来。
“明天一早就要赶路,都赶紧休息吧。”
寒青时这话是对着帐篷外的人说的,边说边探手松着自己的腰带。
涟苍铭愣了一下,看着毫不在意自己视线继续宽衣解带的寒青时,他默念一声无量天尊。
“在下还以为,要看守的话,只需要加个侍卫即可,为了涟某让寒兄辛劳如此,涟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涟苍铭不急不缓地说。
“涟兄不必客气。”
寒青时冲着涟苍铭微一俯首,“这本来就是我的帐子,让涟兄住进来,其实是因为帐子准备得不够。”
寒青时温柔良善貌微笑,“还有,小雪,你给涟兄安置错位置了,这张矮榻是给你我睡的,”
修长的手指往榻边一指,“这里的地铺才是给他准备的。”
栾雪年纪轻轻却很会察言观色,行动力也好得很,几步上前抱起涟苍铭就丢在了地铺上,索性帐篷里毛毡铺得厚,褥子也够松软,涟苍铭暗地里笑叹一声,也就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