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关灯
护眼

小笛应声笑道:“这哪是秦大哥所托非人,分明他看你们俩臭味相投,便格外关照你,不然给你寻个古板师父,到时可有得你受了!”

歆朝捧着果盘,一粒粒朝嘴里填着葡萄,听了这话,噗嗤一笑,“小笛哥,不若你央秦大哥,让启鸣哥教授晗茗吧?昨儿启鸣哥还揪着账房廉管事,非让他教我念书呢!”

晗茗一听书字,当真头大,嘿嘿讪笑道:“那……那就这样吧,所幸我那师父自已不识字,也就不会逼着我念书识字……”

湘函一怔,“华主事学腹五车,怎地他竟没教你二人识字?”

晗茗不愿答腔,歆朝只好应道:“何主事,我师父说世间最没用的,就是读书人!所以只教我二人一些皮毛功夫防身,顺带教些医术。”

湘函眉间轻蹙,似乎有什么不解之处,小笛招呼两个孩子坐到石凳上,回头见他拧眉,正要问询,院外有个少年声气蓦然响起,“笛公子,何公子,今日暑气重,将军临走前吩咐巳时给您二位送些罐闷鱼唇,先填补填补,今儿朝中事务繁重,只怕他回来就近未时了,您二位再饿着肚子等他,非虚脱不可!”

湘函心头一软,唇边笑意便带了几分甜蜜,回首去看小笛,见他也是一脸笑意,唤了那少年进来,那少年长得甚是粗壮,小山似的朝院里一站,让人看着就觉酷热,他放下手中一盅密瓷白乳的炖品,垂手躬身便要退下,湘函心念一转,扬声笑道:“这位小哥,先别急着走!外间天气炎热,便吃些冰浸过的瓜果,再走不迟!”

那少年甚是憨直,闻言不由看了看歆朝手中的果盘,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歆朝虽不知湘函用意,却仍是笑嘻嘻的递了果盘过去,那少年看似眼馋,可歆朝当真递了果盘过去,他却钉子一般站定,手按在腰刀上,沉声道:“多谢公子好意!只属下现下仍在轮岗,不便多待,公子有事,只管出声唤我便是!”

湘函含笑道:“你既在轮岗,我们唤你,你又怎能听见?”

那少年搔了搔头,憨态可掬的咧着嘴,笑道:“险些忘了,将军已调了武义过来,专司护卫笛公子和何公子,武义就在门外,公子唤来,武义立时就能听到!”

湘函见他执拗,急冲小笛使个眼色,小笛懵懂着出言挽留,“这位武义大哥,既然是在院外轮岗,便用些水果再走,又有何妨?”

湘函快步上前,接过歆朝手中的果盘,硬塞到那少年手中,指了指回廊下的石凳,那少年不便就坐,又拗不过他二人,只得拿捏着分寸,小口小口吞着葡萄,湘函见他慢慢放松下来,装作无意道:“武义,怎地前两天我去后院花池摘荷叶,见府南有处院落,门庭紧闭,里面却传来妇人的声气?难不成,是将军的家眷?若是将军家眷,我二人这般据礼,却显不当……”

那少年咳呛了一下,急急咽下口中果粒,连连摆手道:“何公子休要误会,那院里的,是将军孀居的妹妹,平素不常出来走动,况且,姑奶奶脾性好,待人和善,便遇上您二位,也不会与您为难的!”

湘函点了点头,小笛这时已然明了他的用意,前些日子秦昭然对府南那处院子,着实疑惑,却又不好贸然寻人打听,若是让人知道,他连自已府里住了什么人都不知道,那岂非惹人疑窦,只这般蒙在鼓里,又着实令人提心吊胆,惟恐哪天一不留神,露了破绽,湘函今日借机留下那少年,实是一番打探的心思,小笛心下感佩,若非湘函心思灵动,他自已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法子,向府里侍卫套问缘由的。

“将军孀居的妹妹?将军的妹妹在自已哥哥府中守寡?”湘函似乎不解,有些好奇的盯着武义,“将军财雄势广,他妹妹虽是孀寡之身,却也不难再寻户好人家呀?”

武义唬得脸都白了,冲湘函急急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何公子千万休在将军面前提起,要给姑奶奶寻户好人家,这事儿可是将军的讳忌,老郡王临终前,特意交待,要将军把姑奶奶接回家里守孝,就为全一个节烈的美名!您这番言语,若是撞到将军那儿,指定要吃挂落的!”

湘函“哦”的一声,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嘻笑道:“听你这话,似乎有人曾在将军面前碰过钉子?”

那少年踌躇半晌,压低了嗓门,轻道:“这我也说不上来,只依稀听忠哥说过,将军有位好友,对姑奶奶很是仰慕,曾私底下向将军透出过那么点意思,哪知将军一口回绝,直劝他那朋友,别把心思放在姑奶奶身上,天下女子多了去了,何必执着于孀居之人!”

至此,湘函小笛已完全明了,原来那武将军竟是关起自已的妹妹,令她一世守寡,小笛一向心软,听武义把那姑奶奶的处境,说的如此可怜,不由心生怜惜,轻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那位姑奶奶非得守一世活寡不可吗?”

武义一声长叹,少年青涩的面孔上,竟也写着无奈,“怪只怪姑奶奶命不好,老郡王把她许了昌平郡守,过门没多久,昌平郡一场瘟疫,姑爷跟着病死了,只撇下姑奶奶孑然一人,若有个孩子,还可陪伴度日,现下可不是要守活寡么!”

上善若水(7)

秦昭然第一次上朝,着实紧张了半宿,若不是怀里两个宝贝温柔体贴,一言不发陪了他许久,只怕第二天上朝,看见那巍巍高耸的宫殿,刀戟罗列的禁军,他真会扭头就走,从此再不踏足乾青半步。

原想着,上朝时诸多朝政,他又理不出头绪,若小皇帝贸然问询他的意见,他怕是不好应对,哪知朝中诸臣,虽敬畏他手中兵权,论及朝政,却还是更相信那程丞相的能力,秦昭然作了半日壁上观,临下朝时,终于悄悄吁出一口长气,他这般默不作声,朝臣也不以为异,秦昭然总算能放下心来,每日准时点卯,经崇德门入宫,立在大殿,做半日塑像,再循原路回府,搂着他那两个宝贝,缩在他的那小院里,悠然度日。

这日小暑,未时下朝,秦昭然着急忙火,紧着走出蒸笼一般的大殿,出崇德门,冲自家那六人呢轿一招手,轿夫们赶紧抬了轿子过来迎他,崇德门外那一溜轿子,轿夫们都是翘首踮脚,直盯着这边的辅国公武将军细瞧,间或有人窃窃私语道:“那位便是辅国公?我还以为得是个身高七尺,眼若铜铃的巨汉呢,谁曾想,竟是这般俊秀的人物!”

那人身边有老于世故的轿夫嗤道:“瞧你那点出息,真当这朝里大员们,都像戏文里唱的那样,身高七尺,眼若铜铃,我教你个乖,戏文里那样唱的,是雷公,可不是贵人老爷们!”

秦昭然正热的满心焦燥,闻言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杠子头满脸堆笑,凑过来道:“主子,轿子里已备好的冰块,您快些进去凉快凉快吧!”

大热的天,听人提到冰块,单只是听,已让人觉得惬意了,秦昭然一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好”,躬身钻进轿子,那绿呢大轿,四下里被厚重的帘子塞了个结实,当间摆着满满一铜盆冰块,秦昭然刚伸头进去,那寒气扑面而来,竟激得他打了个喷嚏,饶是如此,他仍是欢欢喜喜坐了进去,身上那朝服早湿了个精光,被寒气袭体,登时粘粘腻腻,令人好不难受。

这么热的天,小笛和湘函定是守在院里竹影最盛的回廊下,等着他回去,秦昭然一想起家中有人守候,心头登时甜丝丝的,嘴角逸出笑意,阻都阻不回去,早起上朝时,他曾吩咐管事的武悌,要时时备了冰块瓜果,着人送去,还有那滋养的炖品,天儿热,那两人又执拗,每日非得候着他回府,才一道儿用午食,秦昭然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只能想着法儿,使人隔三差五送些吃食过去,说是让他们吃着玩儿的,不算正餐,他二人这才肯吃些东西。

轿子刚离地,却猛的一顿,秦昭然正愣神想着心事,冷不防被颠了一下,差点一头撞窗户上,轿外那杠子头绷不住,扯着嗓子喝骂道:“哪来的野鬼,也不怕冲撞了贵人?这般失魂落魄的,等着投胎么?”

秦昭然抚着额角,温言道:“好了,好了!这天热的邪乎,兴许人家是晒懵了,有些眼花,少惹事端,咱们快些回府吧!”

杠子头立时息了声,哆着嗓子笑道:“是,主子!”

他这边不欲多作计较,那阻了路的人却不肯罢休,扑上前拦着轿子,嘶声道:“轿子里的,可是武将军?”

那声音虽嘶哑,却在那丝丝破音间,带出往日的清甜柔软,秦昭然一怔,这声音,听着竟有些耳熟,只他一时想不起来,曾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杠子头极不耐烦的挥手去赶那人,喝道:“快走,快走,有冤上城北卢阳府递状子,再不然撞景阳钟去,少跟这儿磨叽!”

那人拼命扯着轿帘,杠子头住了轿,领着几个轿夫一道儿,来扯那人,秦昭然见轿帘下一双莹白小手,因攥着那轿帘太过使力,连指甲都发白泛紫,不由心下一软,一挑轿帘,那伏在轿前,死乞白赖不肯离去的,正是那位水师都督的幼弟,魏家老铺的少东家,魏季宇!

这时他那身孔雀蓝的纱袍,已揉搓的不成样子,头发有些散乱,面上竟还带着一小块污垢,秦昭然轻轻挽了他起来,随手替他扯了扯袍角,温言道:“季宇,你……你若有事找我,直管让羽信带了你来我府上,怎会守在这崇德门外拦我的轿子?”

魏季宇小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号啕大哭,却又极力忍着,抽哽着,“田都尉自回了京,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我压根寻他不着,去你府上,你那守门侍卫,连通传都不答允,我哥哥……我哥哥自幼体虚,这些天在被囚进刑狱,中暑晕劂了好几次,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了,若再任由他这样下去,只怕他,过不得这个夏天了!”

一口气说完,魏季宇连连抽哽着痉挛了几下,秦昭然忙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声气更加柔和,“你哥哥被关在哪儿,你带了我去,咱们上下打点一番,先让狱卒给他换间好些的牢房,觅了大夫替他诊治,我再想法儿替他翻案就是!”

宣阳门外的柳叶胡同,名字虽雅,却是刑部大狱的所在,魏季宇小脸抹得脏兮兮的,只顾在前带路,秦昭然索性弃轿步行,每一抬头见到前面那皱污的衣角,和那发丝凌乱的小小身影,便不觉好笑,他也曾是世家子弟,自命不凡,狷狂傲慢,总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无条件的对他好,都要无条件的把他捧在手心,当宝贝一般对待,可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他所爱之人,另有所爱,更因为他从中作梗,对他恨之入骨,避而不见,这打击令他痛不欲生,只觉世间了无生趣,一意求死。

前面那小小少年,敏感骄傲,明明荏弱却又故作坚韧,明明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没有遭受一次打击,在这家门蓦遭大难时,却执意用自已那瘦弱肩膀,扛起家中重担,但凡能带来一丝希望,他都不愿错过,秦昭然微微一笑,在距柳叶胡同还有一射的地方,叫住了魏季宇,那孩子扭过头来,神色间有些慌乱,好像生怕秦昭然反悔一般,秦昭然冲他招招手,扬着自已手中浸了冰水的汗巾,笑道:“你看你的样子,若是贸然闯进牢里,你哥哥见了,定然以为你遭了强盗。”

魏季宇举袖擦了把脸,手臂放下来时,孔雀蓝的袖子,洇了一层灰垢,他略停了停,思索片刻,上前挨到秦昭然身边,接过那汗巾,胡乱抹了两把,秦昭然摇头苦笑,捏着汗巾一角,替他仔仔细细把脸擦干净,这才冲着前方一扬下巴,“快走吧!安置完你哥哥,你先回去,我去寻田都尉,想想有什么法儿,可以襄救你哥哥。”

刑部大牢,虽然高墙铁狱,可溜着墙根,仍有呛鼻的霉腐气息,魏季宇刚一进去,立即举袖掩鼻,皱紧眉头,秦昭然呵呵一笑,牢头点头哈腰跟在他身后,指着最里面一排黑沉沉的牢房,献媚道:“将军,魏季宣大人囚在左手边第三间。”

秦昭然用手抵着鼻孔,瓮声瓮气的道:“这位魏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会囚在刑部大狱?”

牢头陪着笑,挨到他身边,用手背挡着面孔,悄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魏大人,挪用了军饷,前些日子被下了大狱,现如今,还没传出风儿,要如何处置呢!”

魏季宇惊的小脸煞白,情不自禁向前几步,紧挨着秦昭然站定,这私挪军饷,罪名不小,虽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位魏大人挪用的军饷,只怕都用于建造他那新式战舰了,可枢密使要与他为难,又有谁敢做这出头的橼子,替他做仗马之鸣?

探完监已近酉时,秦昭然好说歹说,好容易哄魏季宇回去听信儿,候在柳叶胡同外的杠夫们,紧着抬了轿子过来,秦昭然举袖擦了擦汗,外面暑气已渐渐消退,跨下狱前石阶,徐徐微风拂面,秦昭然深吸一气,缓缓吐纳出来,一挑轿帘钻进轿子,没留神轿底那天青色的汗巾,一脚踩出个脏污的鞋印。

杠子头似乎知道,他现下心急着回府,一声吆喝,轿夫们抬起轿子,跑得飞快,虽说动作迅速,可轿子里却稳健如常,秦昭然弯腰拾起那块汗巾,想起魏季宇刚刚那副样子,竟觉得十分有趣,手指抚过汗巾上的那块小小黑迹,秦昭然摇头轻笑,伸臂撑着轿子两侧,挟着汗巾的指骨叩在油木窗格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远远看见将军府门前那对铜狮时,秦昭然命人止了轿,急急钻出已有些憋闷的轿子,随手撩着轿内铜盆里温凉的冰水,吩咐那杠子头,“你去田都尉府上一趟,请他得便,来我府上叙话!”

杠子头应了声,扭头就走,轿前一名瘦削的轿夫却“哎”了一声,直直指着将军府外一乘乌篷小轿,道:“将军,那不是田大人府里的轿子嘛!想是田大人来府上拜候您了!”

上善若水(8)

对武江昂来说,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便是想尽办法,挖空心思,也要尽快把人接到府上,他总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恃强凌弱,竟让田羽信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但凡被他过多注目留意的少年,那定是已经生出兴致,若要溜须拍马,有事相求,自然是要紧着这些少年下手,不需武江昂再多费心,他先把这些少年调理顺当了,送到将军府,那武江昂定会觉着,自已善体上意,心下先存了几分亲近,那时再央他什么,必能增加些胜算。

是以回京这些日子,他便对那魏季宇避而不见,好生晾了那少年一段时日,至于刑部大狱的魏季宣,也在他暗里授意下,日子过的愈发艰难,眼看着魏季宇这些日子求告无门,几乎没急得撞墙,他仍是不紧不慢,悠悠哉哉,只等这孩子绷不住了,再给他指点一条明路。

哪知这天下朝,田羽信只一转脸,和身边同僚打个招呼的空当儿,武江昂已经一路急走,出宫乘轿准备回府了,更令田羽信吃惊的是,魏季宇那孩子,竟然想到来宫门前,拦武江昂的轿子求助,田羽信急忙奔出宫来,想瞧个究竟,可刚一露脸,就看见武江昂擎着轿帘,甚是和善的循循问着魏季宇什么,那孩子一脸委屈,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着实招人疼,田羽信暗暗扼腕,当真千算万算,竟忘了这孩子那副憨直的脾性,现下他满京师求助无门,却脑筋一转,把主意直接打到武江昂身上,武江昂自是乐得顺水推舟,捡这现成的便宜,只可惜了他,替人作嫁,白白做了回恶人,人家还不领他这个人情。

只是人家遂了心愿,他却有些不甘,前思后想,还是决定来将军府走一趟,前些年他和武江昂曾有些龋鼯,不便直接登堂入室,所以守在府外,只等武江昂回府,他再言语间暗示一番,定要让那人记下他这番苦心不可!

秦昭然这边轿夫指着田羽信那轿子说那不是田大人的轿子,那边田羽信已听了个分明,急忙笑嘻嘻的下了轿,抖抖袍角,快步迎了上去,秦昭然似笑非笑,斜觑着田羽信,道:“田大人好快的腿脚,我这里刚说要请你来府叙话,可巧你就来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