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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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人候在一边,偷眼去看那少年神色,只见他两眼精光四射,看着精神头儿倒是健旺,秦昭然出言缓和,也未见他执意为难那小童,反倒是兴兴头头盯着那小童,似乎只是想见他受惊害怕,出声讨饶。

晗茗却又哪里吃过什么人肉,只不过是瞧着那少年一身光鲜,气度不凡,下意识里想捉弄他,这时见展鸣和秦昭然神色肃穆,才觉出有些心虚,四下里偷偷找寻歆朝,却见歆朝立在启鸣身侧,悄悄冲他摆了摆手,晗茗一向把歆朝当作主心骨,这时见他告诫自已不可妄动,忙垂下脑袋,作出一副惶恐神态,把平素对付华旭笙的那套,照搬到了乾青幼主面前。

晗茗这一低头,面上尤自带了几分惊惧,那少年看得心怀大畅,秦昭然不欲他在这将军府多作逗留,装作无意抬头看天,程大人瞧见了,忙催促那少年,“皇上,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尽快回宫吧!”

那少年恋恋不舍,只盯着晗茗,怕是好容易发现个好玩的物什,不肯就此丢手,秦昭然现下虽不明白展鸣的心思,可晗茗毕竟是他从铭山带出来的,这孩子淘绳调皮,却终归不是个坏心眼儿,留在他身边,他自可细加照拂,若是被那脾气秉性一概不知的小皇帝讨要回宫,在那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的皇宫之中,这孩子那点小聪明臭脾气,恐怕过不多久,便会沦为炮灰,秦昭然心中一定,见那少年犹豫着便要开口,急忙抢在他前面,吩咐道:“展鸣,快把这皮猴带了回去,今日他君前失仪,你这做师父的难辞其咎,你二人,自去武忠那儿领刑吧!”

展鸣闻言大喜,他正不知如何脱身,秦昭然的话,于他不啻纶音,当下惶恐叩首,揪着晗茗颈项,箭步如飞,三两下没了踪影。

晗茗被展鸣拎小鸡似的拎了去,那少年怅然若失,脸色一沉,不意却见着立在一侧的歆朝,他见歆朝和晗茗一般年纪,眉宇间却有其灵气无其戾气,自他进院,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似乎只是个剪纸人影,那少年瞧着晗茗和他那师父展鸣有趣,便认定将军府里的小童,个个都如这般有趣,当下眼珠一转,便要生法儿让秦昭然把歆朝送了给他。

那程大人久候在侧,总不见那少年有回宫的意思,心内焦急,便待上前催促,哪知歆朝忽然一张嘴,口水嗒嗒落下,直如痴傻一般,一把抢过启鸣手中的牛皮灯,便咬将起来,启鸣备不住被他吓了一跳,顾不上失仪,紧着搂起歆朝,急声问询,“歆朝,你怎地了?你怎地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秦昭然早瞧明这小鬼的心思,心下暗赞歆朝见机快,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孩子定是又犯了病,你快些带他下去,寻了大夫替他抓些药来。”

那少年“咦”的一声,惊问,“师傅,这孩子怎么了?我瞧着,刚才他还好好的!”

秦昭然眉间一沉,叹道:“这孩子幼时高热,烧坏了脑子,平素不声不响,倒与常人无异,只一犯起病来,抓过什么,都要塞到嘴里,今日不防竟在陛下面前犯病,当真失仪!”

话已至此,那少年彻底死心,讪讪道:“既如此,师傅你去太医院请位太医回来,替他好生诊治诊治也就是了!天不早了,若再耽搁,恐怕宫门要下锁了,师傅你先歇着吧,华儿和程师傅要回去了!”

上善若水(5)

展鸣揪着晗茗,鬼撵了似的,一溜小跑出了东偏院,晗茗此时知道事情厉害,倒乖乖的一声不响,由他挟抱在怀,急速飞奔,展鸣在府里东转西拐,瞻前顾后,好像打不定主意,要把晗茗藏在哪里一般,这时夜已深了,只将军没有歇下,各院里的仆役侍卫,不敢擅自换岗歇息,这等夜籁人静之时,展鸣忽然听见,秦昭然那小院里,似乎还有人声。

极目远眺,那小院黑灯瞎火,不像皇上驾临,展鸣心中略微一定,抱紧晗茗,轻道:“晗茗乖乖,再忍耐片刻,师父带你去将军那院暂避一时!”

晗茗绷着脸,一言不发,他自记事以来,还没被人迫得这般狼狈,需得落荒而逃,虽说那人似乎权势极大,连秦昭然这大将军,都对他毕恭毕敬,可在晗茗心里,却不比华旭笙更令人敬畏,再者,那人也不过比他大了几岁,这又怎能令他服气。

武江昂那院的月洞门,只是虚掩在那儿,展鸣轻拍一下,那门便应手而开,院里有人轻呼一声,随之奔来,笑迎:“秦大哥,怎地这早晚才回来?”

展鸣有些尴尬的立在门边,轻道:“笛公子,是我,展鸣!将军仍在东偏院,我带晗茗,先借你的地方,躲避一时!”

小笛闻言轻笑,拉开院门,见他挟抱着晗茗,晗茗倒是难得老实的板着小脸,缩在他怀中,不由好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晗茗又闯祸了?”

展鸣苦笑连连,晗茗拧着头,犟道:“哪是我闯什么祸了,秦大哥府里来了个瘟神,直说要吃我的肉呢!”

小笛一挑眉,神色间似乎很是不解,展鸣不住回头,察看有没有人跟了来,心神不定的央求小笛,“笛公子,这个中情由,待咱们进了院,我自会一一分说明白,在这乾青地面上,若那人开口,只怕少有办不来的事儿,是以我师徒二人才会这般惊慌,求您收留庇护!”

小笛见他惶急,当下也不多说,闪身让开一线,待他师徒二人进院,急忙杠上门栓,引着他二人去了一侧厢房,展鸣连声道谢,压低嗓音道:“笛公子,我二人躲在此处,若有人来问询,你只说没见过我们便是!”

小笛笑道:“我理会得!展鸣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适才秦大哥故人来访,我见是位风骨清奇的大人,想来做事不会如此胡闹,怎会要吃晗茗的肉呢?”

晗茗恨恨咬牙,“小笛哥,不是我说你,秦大哥怎地总是结交这些狐朋狗党,我不过逗那小孩儿一乐,他竟央着秦大哥把我送他,还说今晚要宫里御厨把我炮制了,让他尝鲜呢!”

小笛一怔,念叨了两声“宫里”,展鸣点了点头,“正是宫里那位主子,你见到的那位大人,便是咱们将军的好友,程征程丞相,将军不在京中,他二人举步维艰,日子不好过,好容易盼到将军回来,自然是紧着赶来,问询探望!”

正房有人哑着嗓子,悄声唤道:“小笛,小笛,是秦大哥回来了吗?”

小笛笑嘻嘻的应着,“不是秦大哥,不过,嘻嘻,待我回去,说给你听,却是晗茗的糗事!”

晗茗听见湘函的声音,一下乍了毛,当下不管不顾,扯着嗓子道:“何湘函?你怎地赖在这院里?”

小笛连连冲他摆手,伸臂揽着他,抚了抚顶心毛发,轻道:“晗茗,不可对何主事无礼,他现下……他现下……总之,日后见了他,要像待我和秦大哥那般,你可明白?”

晗茗翻他一眼,极不耐烦的挣脱他,哼哼道:“妇人之仁!”

展鸣不容他无礼,捏紧他的脖颈,把他按揉到怀里,冲小笛陪笑道:“笛公子,夜深了,您请回去歇着吧!这孩子口没遮拦,冲撞莫怪!我……我自会好生管教的!”

小笛吞地一笑,出了这间厢房,推开正房木门,湘函正伏在床前,见他回来,装作没有听见晗茗那话,巧笑道:“小笛,晗茗做了什么糗事?说来听听!”

秦昭然直把那二人送到宫门,这才安心,武忠带着一众侍卫溜宫墙候着他,见他独自踯躅,急忙命人抬了轿子过来,秦昭然摆了摆手,犹豫片刻,轻道:“武忠,我离京这些日子,程大人……是不是私下里,和我手下那些军佐将领交往甚密?”

武忠讶然睁大双眼,凝神细想,应道:“这……属下倒没留意,程大人清廉自诩,讲究君子之交,一身风骨,最是清高,属下等这些大老粗,实在害怕和这等文臣打交道……”

秦昭然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今日回京,连深宫里的皇上都知道了,哪明亨不会不知,他……有什么动作?”

武忠搔了搔头,“怪的很,哪明亨前几日,去玉泉山纳凉,不意觅得个绝色伶童,这些日子竟龟缩府中,只陪着他那新宠,倒不如何过问政事!”

秦昭然只听的头大,心中暗叹一声,坐上轿子吩咐回府,快到府门口时,听见侍卫们悄声交谈了几句,武忠沉声道:“没规矩!这般失惊打怪的……”

有个憨憨的少年声气,自窗外传来,“忠哥,刚才兄弟们依稀瞧见南院那儿,有个黑影闪了一下,恐怕有那不长眼的小毛贼,潜入府中,南院女眷都已歇下了,莫要惊吓了她们才是!”

秦昭然正听得入神,武忠连连咳嗽起来,压低了声线,恶狠狠的道:“什么黑影一闪,这时机,大街上野猫野狗乱窜,备不住便是这些东西花了你们的眼。”

那侍卫少年还要据理力争,武忠恨恨跺脚,“好了,好了,武义你就省省心吧,紧去姑奶奶的小厨房,让杏儿给将军准备些吃食,今儿一天,将军还没好生吃过东西呢!”

秦昭然一挑轿帘,不待轿子停稳,便笑模笑样从轿里钻了出来,淡淡扫了武忠一眼,围着轿子的一群侍卫中,有个壮实的像小熊似的少年,尤为惹眼,秦昭然见他不服气的瘪着嘴,不由笑道:“武义?你且别着恼,你那忠哥,恐怕是有不可对人言的隐情,你一通嚷嚷,给他抖落了出去,岂非不妙?”

话音未落,武忠扑通跪倒,把那青石板路面,磕得砰砰直响,“将军,将军明鉴,武忠绝不敢欺瞒主子,也不敢背着主子,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秦昭然伸了个懒腰,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起来吧!闹了这许久,我还真有些饿了,你让人多备些膳食,送到我那院里,小笛和湘函,这一会儿定然还等着我,估计晚食也没用过呢!”

武忠忐忑不安的慢慢扶膝立起,见秦昭然悠悠哉哉的进了府,忙紧步跟在他身后,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济,这一点,秦昭然在铭山时,早已从符堂主那儿学了个神似,只他不像符堂主那样,整日板着脸,下山后对着武江昂的一众旧部,他总是笑脸相迎,只这笑却有多重涵义,既让人觉着和他在一处,被他重视器重,又让人不敢心生小觑,总觉着他那和旭的笑脸背后,隐藏着更深的东西,你若尽心尽力办差,那自然没有妨碍,若是敢和他玩什么花花肠子,他自有严酷手段整治于你。

秦昭然循着记忆,一路回到武江昂的小院,盈盈月光下,老远就见月洞门上方,挂着一块拱形牌匾,早些时候他没留意,这时眯眼细细打量,那牌匾上书着古篆“绿苑”,走到门前,秦昭然举手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杠上了。

武忠兀自不敢相信,紧着上前帮他推门,力道使的不小,那门却仍是纹丝不动,秦昭然“咦”了一声,扬声唤道:“小笛,湘函,我回来了!”

正房里有人踢踢拉拉一路小跑,乐呵呵的奔来开了门,秦昭然扯着武忠躲在门边,待那人拉开门,未见门前有人,急忙伸头出来看时,一步窜上去,把那人抱到怀里,搂起转了一圈,那人被他吓的哇哇乱叫,直到秦昭然放他下来,那人仍是惊叫不止,秦昭然双眼眯成一线,笑得合不拢嘴,拍着那人后背,轻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成心的!只不过,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谁知你这么不经吓……”

那人一双剪水双眸似乎蒙了雾气,对着月光,更显黑亮,听清了秦昭然的言语,他似乎气愤难平,举起小拳头,便要捶打秦昭然,忽地看清秦昭然身后,那躬身候命的武忠,忙又收起爪牙,温顺的偎到秦昭然怀里。

“小笛,”秦昭然柔声道:“你和湘函还没睡呢?可用过晚食了?我让人再做些吃食送来,咱们垫垫肚子,可好?”

话音未落,就听小笛腹中饥鸣阵阵,秦昭然和武忠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小笛抚着肚子,有些尴尬的咧着小嘴笑起来,武忠不敢久候,应命离去时,却被小笛唤住,“武忠大哥,烦你多备些吃食吧,恩……备五人份的!”

秦昭然稀罕的围着他团团打转,奇道:“小笛,怎地你今夜竟有如此食量?”

小笛无可奈何的冲院内厢房一挤眼,“谁让你那客人说要吃了晗茗,吓破了展鸣的苦胆,这一会儿,他们师徒俩可都躲在咱们院里避祸呢!”

上善若水(6)

小暑那天,整个将军府里除了明晃晃的日头和各处钉子般的侍卫,再也看不见别的人影,秦昭然那院地势低,接着地气倒还有几分凉爽,再加上小院设计巧妙,回形的长廊里,穿堂风嗖嗖不绝,院里翠竹森森,绿意盈然,又添了几分适意,所以小笛和湘函自秦昭然上了朝,便缩在小院里,吃着秦昭然特意使人送来的冰湃葡萄,闲聊家常。

秦昭然每每上朝前,总要吩咐武忠武悌,备好时鲜瓜果蜜饯,给他那院里两个宝贝送来消暑,展鸣启鸣军务在身,不能时时陪在他们那两个小徒身边,便想方设法把那俩皮猴送给小笛看顾,湘函今时不同往日,既已住进秦昭然那小院,那便和小笛一样,是将军府的半个主子,秦昭然自回了府,明里暗里,总显出待他二人与众不同,将军府里那些人精儿,自然一眼就能瞧出,现下府里真正能得将军欢心的,当数将军院里那两位公子,是以言语间恭敬有礼,让他二人挑不出一点简慢来。

早起展鸣送了晗茗歆朝过来时,歆朝就已交待过晗茗,不可对湘函无礼,若实在瞧他不顺,自可当他不存在,不理会他也就是了,晗茗冲着那瓜果蜜饯,极没骨气的连声应允,到了秦昭然那小院,湘函和小笛各自穿着新添置的烟纱绢袍,正坐在院里竹影最盛的回廊下闲聊,见他们过来,湘函笑呵呵的起身,冲展鸣一指身前石凳,道:“展鸣,快来!秦大哥刚使人送来的冰湃葡萄,又甜又冰,你尝尝!”

展鸣自然不敢逾越,连连摆手推辞,拍着晗茗歆朝的脑袋,交待道:“你们两个,且乖乖在此玩耍,不可胡闹!师父办完公事回来,再带着你们去东大街寻启鸣,咱们四个一道儿去豆荚胡同溜溜,可听明白了?”

晗茗那魂儿早被桌上的冰湃葡萄勾走了,急不可耐的冲他挥挥手,两眼一直盯着那水晶盘里紫盈盈的小点,湘函喷地一笑,端起那盘子给他送了来,晗茗一怔,有些狼狈的板起小脸,侧身让到一边,小小眼珠翻向上,盯着回廊上方油彩漆画的藻井发起呆来,湘函被他晾在一边,端着盘子进退维谷,歆朝急忙就手接了过来,端丽小脸上浮着一层虚伪至极的客气,“多谢何主事!”

展鸣没好气的过来扯着晗茗,一拍他那小脑袋,“师父在院里是怎么跟你说的,怎地来了竟这副夹夹缩缩的小家子样?”

晗茗冷哼一声,仍是扭着小脑袋,不去看湘函,小笛忍着笑,起身捏了一粒葡萄,塞到他的小嘴里,嘻笑着哄他,“晗茗,你再不吃,那冰都该化了,到时想吃这冰湃葡萄,可就要等到明天了!”

晗茗吧嗒着小嘴,慢慢回过味儿来,小脸满是陶醉,情不自禁挪到歆朝跟前,小手左右开弓,捏着那葡萄吃了个不亦乐乎,紫红的汁液混着冰水,顺着他那小下巴津津而下,随着那嫣红小嘴一张一合的吐着籽儿皮儿,那圆圆润润的小脖颈,愈发引人注目,展鸣两眼直直盯着他,不由咽了一下,小笛湘函瞧得分明,不由相视一笑,眼看着日上三竿,小笛惊呼一声,“展鸣,你不是还有公务么,怎地这时辰了,还赖在这儿不走?”

展鸣一怔回神,抬头看了看天色,立时哀号连连,顾不上说话,一溜烟出了小院,晗茗哈哈大笑,用满是汁水的小手,指着展鸣的背影,嗤道:“这人,比我还冒失,秦大哥竟让他教我武艺,当真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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