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三、四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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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大少年却甚有兴味,盯着小笛一番注目,兴致勃勃的冲他身边那男子央道:“程……师傅,我瞧这院漆黑一片,恐怕武将军舟车劳顿,已早早歇下了……”

他身边那男子斜眼扫过小笛身旁的铜盆,嗤道:“公子若说武将军劳顿,这话只怕不假,这个时辰就关门闭户,门外还有小厮守着,送温水进去……”

那半大少年听得不甚明了,那引路男子忙陪着笑,应道:“程大人说哪里话,我家主子素有洁癖,现下天气炎热,睡至半夜,便要打水抹身,是以门外候着个送水小厮,却也寻常!”

那位程大人倪他一眼,冷哼着不再作声,那引路男子不敢造次,挨到小笛身边,悄声询问,“主子进去多久了?这回召的是哪位公子侍寝?”

小笛瞠目结舌,不知所云,那男子一怔,索性撇开小笛,自顾自附耳门边,偷听院里动静,许久未闻人声,那男子踌躇良久,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主子,程大人听说您已回京,特来拜候!”

屋里有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小笛急急端起铜盆,那男子把院门推开一线,放他进去伺候洗漱,正房里慢慢有了人声,小笛轻轻叩门,出声唤道:“秦大哥,是我!我送了温水来,你和湘函稍事洗漱,再起身吧!”

房内似乎有人趿着鞋,急步踱了过来,一把拉开房门,就手接过小笛手中铜盆搁在地上,把他揽到怀里,双臂环紧,嗔道:“你在门外一直候到现在?可曾用过晚食?”

上善若水(3)

他的声音隐隐透出不安,小笛忙拍抚着他的后背,悄声说道:“秦大哥,外间有位程大人,带了一位小公子,一道儿来看你,不知是不是你往日故旧,我瞧着那人,说话不是很客气,你,需得好生应对!”

秦昭然点了点头,湘函虽疲累欲死,可听得小笛的声气,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卷起床榻上薄薄的衾被,缩至床里一角,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好在小笛甚是体恤,放下铜盆,候着秦昭然套上外袍,便带了门出去,湘函听得屋外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从被内探出头,一张秀丽面孔早已憋闷成了艳红色。

等在院外的那位程大人,已有些不耐烦,甩袖来回踱着步,那位小公子却嘻笑着坐在门槛上,调侃道:“程师傅,稍安勿燥!您今日怎地这么大的火气?”

那程大人在那小公子面前,略有收敛,冷哼一声,道:“这个武江昂,最是泼皮无赖,听得下人回报有人拜候,竟仍是端起架子,这许久还不出来……”

语声未收,便听有人朗声一笑,“哈哈!武某惭愧,怎当得程大人一句泼皮无赖!”

那程大人一窒,适才在院外焦燥不安,暗指武江昂君前失仪的是他,待到当真见了武江昂,他却又局促起来,浑身一颤,倒像想起什么,受了惊吓一般,猛的止了步,急急退到那小公子身边。

那小公子却一跳老高,欢天喜地的转过身,直冲那开了院门,举步跨过门槛的高大人影扑了过去,秦昭然措不及防,被他扑个满怀,忙让开了些,借着月光,看清是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心中登时打了个突,可转眼就见那位发完牢骚的程大人,毕恭毕敬的守在一边,当下心知那少年的身份。

平素众人说起武江昂,总有些飞扬跋扈,秦昭然这时有样学样,抱着那少年重重打了他几下屁股,佯怒道:“你,怎地私下出来,也不带上侍卫?若给人寻着机会,布下杀手谋逆行刺,你和程大人,两个都是肩不能担,手不能提,难不成束手待毙?”

那少年嘻笑着一头拱到他怀里,磨蹭了几下,这才抬起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精芒点点,“师傅宽心,程师傅早已布置好了侍卫,再者,你既已回京,哪有人还敢老虎嘴里拔牙,这等时候却来行刺。”

秦昭然吞地一笑,抚着他的脑袋,抬眼冲那位程大人打了个招呼,“程大人,简慢了!”

那程大人背对月光,隐在墙影里,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倒是那少年拉着秦昭然,轻车熟路绕过院外九曲回廊,来到后院花池旁,秦昭然不知府内布置,倒不敢贸然造次,只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由那少年扯着他,在花池旁的虎斑巨石上坐下,那位程大人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秦昭然每一回眸,便见他受了寒似的,猛打寒战,这时两人坐定,那程大人却是谨守君臣大礼,不敢僭越,略加思虑,一步跨到那少年身边,垂目观心,直如老僧入定。

那少年摇头晃脑,似乎很是得意,拉着秦昭然,咭咭呱呱笑道:“师傅,你这些日子到哪儿去了?我险些命禁军把襄城翻个底朝天,哪明亨那厮又觑着你不在京,屡屡给我施压,原先咱们只道哪老贼狼子野心,现下看来,谨王叔勤王叔竟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在这些日子有程师傅替我分忧,只……他不够霸气,朝堂上每每义正严辞之际,那些贼子诡言反驳,先自把他气的半死,再教训起贼子来,便有些结结巴巴,辞不达意……”

秦昭然微一侧目,如水月光下,那位程大人闻言沉下脸色,玉石般明净剔透的面孔上,轮廓刀削一般分明,池边微风乍起,吹动他那月白的袍子,衣袂翻飞,连着鬓边少许散发迎风飞舞,看着雅俊脱俗,秦昭然暗赞一声,温言笑喟,“程大人饱读诗书,自做不来那等骂街丑态,你还道谁都和师父一样,一身痞气?”

那少年眼中神采乍显,兴高采烈的摇着秦昭然的手臂,道:“好一个一身痞气!这些国蠹向来只会欺上媚下,待他们仁厚,他们以为你好欺负,待他们严厉,他们又说你待下严苛,非仁君所为,师傅这个痞字,道尽与之周旋的精要,正是要一身痞气,才能压制他们的气焰!”

秦昭然被他这等天真神态逗乐了,拍拍他的肩膀,轻道:“这痞气,要收放自如,陛下只需做好爱民如子的君王,这区区国蠹,还是有微臣替您料理吧!”

那少年咯咯轻笑,回过头冲那程大人说道:“程师傅,你我二人,学不来师傅这等气势,所幸师傅已然回京,咱们只需操持好政务,余下那些个贼子,自有师傅替咱们料理!”

那程大人勉强“嗯”了一声,那少年孩子心性,谈了一会儿政事,立马把话题扯到玩乐上面,直缠着秦昭然,问他此次出京,都去了哪些地方,有没有给他带簿仪,秦昭然苦笑摇头,那少年嘟着小嘴,似乎很是不喜,秦昭然见他模样可爱,直如幼童一般,不由觉着亲近,抚着他的脑袋,道:“师傅此际,虽没买了簿仪给你,却替你收拢了哪党伏在北疆的暗桩,这可比那等孩童玩耍的物什,好了不少吧?”

那少年怔怔眨眼,他身后那位程大人却悚然动容,指着秦昭然,惊声道:“什么?哪党伏在北疆的暗桩?你……你此次,是去收拢那暗桩?那你在襄城遇袭,难不成竟是你故意使人布的局?”

胡全礼当日曾提起过,小皇帝身边的程丞相,是武江昂的至交好友,今日秦昭然一听人提起程大人,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位包藏祸心的“好友”,这时见他惊惧,不由有些好笑,却也不愿就此见了底牌,便装作愤慨,道:“襄城一事,却是我始料未及,想来是哪党知觉了我的图谋,索性铤而走险,借机下了手。”

那程大人“哦”了一声,似乎松了口气,秦昭然瞧不惯他这等作派,起身踱到他身边,故作亲密俯身上前,嘻笑道:“我也是遭了人的暗算,临时起意,转去北疆收伏那暗桩,倒不是有意布局,害你挂心,着实惭愧!”

他还没近身,就听那程大人倒抽着冷气,不动声色的向旁侧了侧身子,秦昭然说话之际,一直未闻呼吸之声,想来这程大人一直屏神凝气,他这样草木皆兵,秦昭然倒不自在起来,一正脸色,又坐回池边巨石上。

一时间没人言语,池边仅闻阵阵清脆的蛙鸣,那少年屈膝环臂靠在石上,仰头看着满天星斗,忽地一叹,“还是师傅府里清静,连这蛙鸣都比宫里悦耳,我身边那些个阉宦,都是各处送来的耳目,言行举止需处处留心,每日拘得我,可比上刑还难忍!”

这么幼小的少年,独挑大任,身边强敌环伺,虽说也有些忠臣良将护佑,可日子定是过的战战兢兢,秦昭然今夜见他一派天真烂漫,想起他说在宫内,行止需处处留心,却也不禁替他为难,正要温言宽慰,将军府东北角忽然大放华彩,秦昭然一怔,循循夜风中,晗茗的叫嚷声格外清晰的飘了过来,“飞起来了!飞起来了!你快看,展鸣……啊!”

展鸣似乎敲了他一记,急声怪责道:“怎地要你叫一声师父,竟比登天还难?咱们这孔明灯都飞起来了,你还是不肯改口么?”

晗茗呜咽着,一阵干嚎,想来是已摸清了展鸣的脾气,知道他最怕自已撒泼大哭,所以遇着事儿了,先是一通嚎哭,指着先让展鸣服软,秦昭然不由菀尔,他身边那少年盯着天上升起的那奇形怪状的牛皮灯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待听清了晗茗和展鸣的言语,那少年竟喷地一乐,回身拉着秦昭然的手,嘻嘻笑道:“师傅,那是谁?怎么这早晚了,他们师徒还在你府里放孔明灯?”

秦昭然应道:“那是展鸣,他那小徒叫晗茗。”

那少年不甚明了,扭头去看那缩在一边的程大人,程大人轻道:“陛下,那位便是您心心念念,一直掂记着要召见的申展鸣!”

“申家兄弟么?”那少年一拍小手,乐得一跳老高,拉着秦昭然的衣袖不住摇晃,“师傅,你带我去看一看这申家兄弟吧!我听人说,他二人是双生子,自幼便能心灵相通,早就盼着能见他们一面了……”

秦昭然奇道:“他二人一直在我府上,陛下若要召见,只管使人传唤便是,怎会……”

那少年急切间,挽着他的胳膊快步掠过花池,口中敷衍道:“前些日子,我才听程师傅说起,你府上有此二人,若不是程师傅时不时和我说些宫外趣事,我非闷死在皇城里不可!”

秦昭然随口应着,和他转出后院,那位程大人惜言如金,不吭声跟在他们身后,走上一处木廊,穿堂风已有些寒意,秦昭然浑身毛孔一收,心头蓦然一闪念,急急回头去寻那程大人的身影,却和他探寻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一怔,同时不自在的别开眼,心头俱是突突乱跳,倒像是心思被对方窥探了一般无措。

上善若水(4)

将军府的东偏院里,闹的沸反盈天,晗茗一通哭嚎,展鸣正手忙脚乱,挤眉弄眼做尽怪相,想逗他这小徒转嗔为喜,启鸣手里也抓着一盏奇形怪状的牛皮灯,带着歆朝站在一旁看戏,晗茗哭闹半晌,直把展鸣折腾的拧紧眉头,一下窜到身前,捂着他的嘴,一迭声央着,“我的小祖宗,将军早已歇下了,你这大嗓门,若是扰了将军清静,你我都要吃挂落!”

晗茗呜呜啦啦,也不是说了什么,展鸣怔怔松开手,冷不防被晗茗一口咬住虎口,只疼的急急甩脱,怎奈晗茗这孩子刁蛮惯了,刚刚那一下爆栗挨的不明不白,心中郁愤,又吃准了展鸣舍不得对他动手,好容易寻着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紧紧咬着展鸣,嘴里仍是呜啦呜啦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启鸣瞧不过去,拍拍歆朝的脑袋,让他想法儿劝说,歆朝却漫不在乎的一扬头,道:“晗茗是说,今儿只是给展鸣一个教训,以后不许再动手打他,如若不然,他便一直咬着展鸣,再不松口!”

晗茗连连点头,冲歆朝一举大拇指,又斜眼倪着展鸣,展鸣哭笑不得,眼看偏院外聚了一群府内的仆役侍卫,瞧着他被自已的小徒咬的狼狈,私下里嘻笑不止,急忙应道:“好,好,我答允你就是!快松口!师父的肉都快被你咬下来了!”

晗茗洋洋得意的张大嘴巴,红红的嘴唇下,挂了一串晶亮的津液,展鸣好容易从这发威的小老虎口中,抢下自已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查看伤处,先扯着袖,替晗茗擦净唇角,声音里带着自已都没察觉的宠溺,“你瞧你,这么大孩子了,还流哈拉子……”

晗茗呸呸几口,紧着吐了出来,恨恨的道:“你不说,我还险些忘了,刚刚硝制那牛皮的时候,你没洗手,我说怎地这人肉竟会这般咸涩!”

秦昭然带着那少年和程大人,进门迎头便听见晗茗评价人肉咸涩,那少年听得有趣,不由两眼放光,紧紧盯着晗茗,见他只有十一二岁模样,圆圆小脸,眉目灵动,白嫩肤底透出嫣红,直如画中仙童一般,登时心生喜爱,秦昭然和那程大人面面相觑,秦昭然不知晗茗今儿又抽了什么疯,那程大人却是惊疑,怎地武江昂府上,便是个寻常孩童,也生得姿容不凡,胆识兼备?

“你吃过人肉么?”那少年情不自禁凑到晗茗身前,伸手便要去抓他的发髻,晗茗急闪身避开他,撇着嘴故作老成的道:“当然吃过,”说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他,“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吃哪种人肉?”

那少年瞧出他只是作作样子,当下沉着气,抿唇笑道:“这个么,我倒不知,你,喜欢吃哪种人肉?”

晗茗忽然伸指,捏着他两颊腮肉,不怀好意的道:“当然是你这种孩子的脸颊肉了!”

那少年不防他偷袭,竟被他一把捏到脸上,程大人勃然变色,急步抢了过来,指着晗茗呼喝道:“混账东西,皇……公子岂是你取笑得的?这般无理……”

晗茗性子极野,天不收地不管的野猴儿一枚,哪里理会他所说的公子取笑不得,冲那程大人一翻白眼,“你才混账东西,我……公子又岂是你取笑得的?这般无理……”

他有样学样,把那程大人气得柳眉倒竖,他自恃身份,却又不能和这一名小童计较,当下把一腔怒气尽数洒到秦昭然身上,厉声喝道:“武江昂,仔细你手下人,君前无礼!”

他既已开了口,秦昭然自然不好装作无事,勉强板起脸,便要训斥晗茗,却见那少年甚是高兴,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孩子我瞧着就喜欢,”由着晗茗捏着自已脸颊,笑问,“你且说说,为什么喜欢吃我这种孩子的脸颊肉?”

晗茗不无得意的斜了程大人一眼,索性左右开弓,把那少年的脸搓揉了一通,这才神秘兮兮的开口,“像你这种大户人家的孩子,皮肤最是细嫩,这吃人,和吃牲口是一样的,幼兽肤质嫩滑,最是可口,另外,这人身体上,脸颊腮肉只有两块,却是全身上下最有咬头也最有口感的地方,是以,吃人么,还是要吃你这种孩子的脸颊肉!”

那少年扑嗤一笑,拨开他那两只小小手爪,问道:“听你说的,似乎吃过不少人?”

晗茗连连点头,装模作样一拍胸脯,“当然吃过!”

那少年“哦”了一声,冲秦昭然甜甜一笑,央道:“师傅,我听这孩子说的有趣,也想尝尝人肉的滋味,不如,你把他送了我,今晚我便让宫里御厨把他那脸颊肉炮制了,尝个鲜吧?”

晗茗一怔,展鸣这才愣过神来,想到君无戏言,只吓得面无人色,扑地跪倒在那少年身前,急切间口不择言,“皇上,这……这孩子吃屎长大的,您这么尊贵的人儿,别污了您的口。”

秦昭然显然也想到了其中厉害,这一夜相处,他虽明了那少年,不过是孩子心性,凡事喜欢凑个热闹,也喜欢争强好胜,可他这句玩笑,却是顶着皇上的金口而来,当下不敢怠慢,踱到那少年身边,吞地一笑,一脚踹翻展鸣,骂道:“你那徒弟糊涂,你竟也跟着糊涂起来,皇上不过瞧着他年幼有趣,逗个乐子而已,又怎会当真吃你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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