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见发生如此变故,都是大大惊讶,林玉虎如此快便落败,着实出人意料。司慕也甚是惊奇,这小子怎么会我的秋波剑法?啊哟,难道我俩是师兄弟,亦或我是他师父?
袁鸣见添了柴玉卿,只觉通往第一的路上又多了一个绊子,自是心急,偏生柴玉卿剑法精奇,一时攻之不下,忽一眼瞥见蔡凤仙在台下站了起来,盯着柴玉卿,面上表情不知是惊喜还是嗔恼,他顿时恶向胆边生,决定故伎重施,待二人身形交错时,手一按机簧,又一丛星芒激射而出。
司慕此时已凑到台边,盯着柴玉卿,只觉这小子好生眼熟,看着看着他竟想把这清俊佳人抱起来亲上一亲,如此发了一会呆,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些甚么时,不由一惊,心中大叫,我怎可如此下流。为杜绝此等下流想法,他便扭过脸去,不再看美人,谁料此时就听得一声惊叫,他急忙再扭回脸来,只见柴玉卿已滚倒在台上,一脸痛苦,而袁鸣正举掌欲击。
“休要伤我的人。”司慕想也不想,一招梦蝶掌中的蝶纷飞,双掌齐出,遥遥向袁鸣劈空拍去。
柴玉卿酣斗之时,忽见星芒射来,紧急之下不及回剑,只得就地一滚,姿式极是狼狈,众星芒遂从他身上飞过,但大腿却被袁鸣铁伞扎了个洞,鲜血箭一般喷了出来,袁鸣大喜,刚要出掌将他打到台下,司慕已一掌击到,袁鸣翻身避开,司慕乘机一跃上台,急与柴玉卿上药包扎,一面问道:“你没怎样吧?”
柴玉卿倒在台上,听到那一句“休要伤我的人”时,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竟在此时听到了司慕的声音,待司慕上来,便已再无疑问,真真是司慕来了,狂喜之下,早把先前对司慕的怨尤抛到九霄云外,口唇掀动,却不能言语,只呆呆让他裹伤,等着他叫一声玉卿。一见司慕问话,便微红着脸,紧抓着他的臂膀站起来,一面按捺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一面低声道:“我没事,你呢?”然激动之余,却也微感奇怪,久别重逢,司慕竟然如此斯文客气,这厮难道转了性?细看司慕,除了瘦了些,黑了些,衣服破烂一些,便无甚变化,还是一副惫懒之形,啊哟不好,难道他外貌未变,但其实这一年来在外面已有人别人,甚或已娶妻生子了吗?一想到这可能,柴玉卿不由脸色发白,大大惶恐起来。
“我……我也很好。”司慕怔了一下,随即嘻笑颜开,就坡下驴。眼见这俊美青年把手搭在自己身上,神态亲近,遂意马心猿,脑中想法重新下流起来,俯首间又见柴玉卿唇角微弯,双睫抖动,不时抬眼望他,一副欣喜难掩之态,他顿时更加激动,心道,美人也垂青于我,怎可辜负?豪气一生,便立即行动,伸臂紧紧揽着柴玉卿肩膀,扶他到台边坐下,笑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来打下他。”
柴玉卿闻言,顿时去了刚才不快,心花怒放,只觉唯有司慕才是最呵护自己的,便点头道:“你去吧,要小心些。”
“好。”司慕呛啷一声把吊在屁股后头的剑抽了出来,这剑长久不用,早生了红锈。他把剑放在台边磨了几磨,蹭去红锈,对袁鸣叫道:“咱俩来比过。”
袁鸣愤怒不已,这岂不成了车轮战法,当下更不答话,揉身而上,铁伞张开,一开始便是杀手,司慕挺剑架开,二人乒乒乓乓斗了起来。
耶律斜阳见司慕一上去便对柴玉卿一副倾慕之态,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这一位便是司慕梦里常念的玉卿?想了想,便命人去问台下调息的林玉虎,答曰此位名唤柴玉卿。耶律斜阳长叹一声,看来这二人终于重逢了,不过,司慕对这玉卿态度亲昵,却不似忘了他,难道他先前是装的?以司慕之狡慧多智,这事完全可能,当下也不言语,只注目台上,静观事态发展。
且说噶丹松赞被打到台下,口吐鲜血,运气调息好一会才略复元气,看台上的袁鸣仍旧龙马精神,花样百出,便恶狠狠揪着两撇胡子中的一撇,转着牛眼开始盘算事体。过了一会,终于想得一法,偷偷摘下金耳环,揉成一小团,觑准了袁鸣将要跃开,手指一弹,金弹子激射而出,直奔袁鸣脑袋,谁知袁鸣身子跃在半空,却忽地把伞张开,如一只大鸟般飘飘而下,正好把金弹子弹了回来,噶丹松赞偏头躲过,不顾身后人的惨叫,手一扬,又把一只金镯抛了过去,袁鸣铁伞一转,又将其弹回。噶丹松赞大怒,一把扯下珊瑚石项链,连珠向台上弹去。袁鸣气得头顶生烟,将伞转来转去,急挡石子,一面防着司慕,怕他乘机痛下杀手,不过这点却是他多虑,司慕一向自傲,自然不屑占人这种便宜,而且不时有珠子出其不意飞到他这边,他也开始上下纵跃对付这飞珠。此时群雄鼓噪,有叫停的,有叫好的,还有乘机也向袁鸣仍小零碎的,台上台下乱成一片。剌葛见状,忙令司礼官上台,宣布中止比武,但噶丹松赞正掷得兴起,哪肯停手,珊瑚珠没了,便伸手往包袱内一抓,抓出两块糍粑扔了上去,再一伸手,又抓出一块茶砖,一个弓步,掷土块一般,嗖地抛了上去。
袁鸣恼火已极,铁伞东一转西一拨,尽把珠子往司慕那边拨去,糍粑飞来,也往那边一拨,随即茶砖飞来,他暴怒之下,运起全身气力,把伞一挥,将茶砖往司慕处砸去,司慕正疵牙咧嘴,扭脸弯腰,躲避油腻腻的糍粑,不防这东西贯满真力,疾速飞来,好巧不巧,正中司某人脑袋,他大叫一声,登时昏死过去。
第二十七章 两情缱绻
耶律斜阳见司慕倒地,立即飞身上台,抱人下来,紧急施救。柴玉卿也急忙一瘸一拐过去,却只见一群人围着司慕,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只得黯然站在一边,等司慕醒来。
凤碧霄早看见柴玉卿与司慕,却不知柴玉卿与林玉虎,司慕与耶律斜阳又是怎么成为好友的,只觉一切都是乱七八糟。他奔到柴玉卿身边,拉他到石上坐下,问道:“三哥,你定是早看见我了,怎不找我说话?”
柴玉卿苦笑道:“这两日忙着找司慕,就没空找你了。”
“那个死人,他既然在这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害得你白白担心,又让龙不潜那厮占了便宜。”凤碧霄气得大骂。过了一会才想起一事,问道:“你怎么与林玉虎认识的?”
柴玉卿只得把和袁鸣蔡凤仙的过节及与林玉虎相识的过程简单说了,凤碧霄哼了一声,道:“三哥,你太厚道,那蔡凤仙若是落到我手,怎么也得让她再不敢起歹意,对了,那条龙没再来骚扰你吧。”
“没有,除了袁鸣那一回,一路上也没什么风险。”
凤碧霄冷哼一声:“那就好,谅他也不敢。”上一次柴玉卿林中遇袭,自己便对龙不潜警告威胁了一番,看来龙某人还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想到此不由欣喜,但马上又想起龙不潜这次并未追着自己参加这英雄大会,便又怅然若失。柴玉卿察言观色,已隐隐猜到他与龙不潜之间的情态,不禁暗叹,龙不潜心机深沉,感情莫测,凤碧霄却是磊落直接,任性使气,这二人就如阴阳两极一般,偏生就有缘凑到了一起,纠缠不清。不过好象自从识得了龙不潜,凤碧霄便日渐成熟稳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总要长大,总要经历一些事,纵然其中会有苦楚,却也是必须的。
这时一个契丹人走过来,对他们躬身道:“我们于越大人请二位入帐说话。”
凤柴二人一怔,那人又道:“我们大人名耶律斜阳。”
柴玉卿不由心一颤,推推凤碧霄道:“四弟,你速去比试,我一人去便可。”
凤碧霄示意那人带路,拉起他道:“还比什么,反正我来也只是玩玩,就让那只鬼猴子得第一好了,若你和二哥无恙,我便仍去悠游山水了,快走吧,知道你现在定然急坏了。”
二人进入大帐,就见司慕躺在狼皮褥上,头上缠了一圈布带,一脸苍白,正在昏睡。帐内无椅,三人席地而坐,耶律斜阳慢慢用汉话说道:“二位想来一定是司慕的朋友,在下便冒然请了来,等他苏醒,也好叙叙旧。”
凤碧霄道:“好说,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据我所知,耶律将军去年还曾与我司二哥鏖战,怎么今日却象成了好朋友?”
耶律斜阳道:“不错,当日麈战,司慕坠落崖下,身受重伤,在下把他救起,带到契丹,司慕有学问有涵养,大度豪爽,在下很是倾佩,我二人又趣味相投,是以肝胆相交,成了好友。”
柴玉卿道:“他那时伤得很重吗?”虽然终于见到司慕,心下却也很不是滋味,他日夜担心,司某人倒在这里与人化敌为友,就算重伤,寄信回去也总能做到吧。
耶律斜阳道:“是,双腿摔断,头也破了个洞,剑伤刀伤不计其数,养了大半年才好。”他有意无意避开了司慕受伤失忆一事,免得这两人又追问他为何不把真实情况告之司慕。
凤碧霄正要再问,忽听司慕哼了一声,三人急忙聚拢过去,只见司慕睁开眼睛,虚弱笑道:“玉卿,碧霄,好久不见了。”
凤碧霄狞笑道:“是啊,久得我都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司慕捧住脑袋,呻吟一声,耶律斜阳和柴玉卿同时瞪了凤碧霄一眼,又同时抢到司慕跟前,同时问道:“你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是头痛。”这倒是实话,只不过这痛其实完全可以忍受而司某人不但不忍,反而极力表现出来。此等苦肉计果然有效,柴玉卿抓住他手,一脸关切,若不是旁边有两个碍眼的人,只怕早已抱他在怀,细细抚慰。司慕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反握住他手,一双眼已是泛红。
其实,早在柴玉卿两个尚未进帐时,司慕便已清醒,只觉头痛欲裂,沉重无比,恰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后,梦醒时那种疲惫已极的感觉,他一动不动躺着,耳听得帐外人声鼎沸,鼻端嗅到的是羊肉牛粪的腥膻臭气,猛可里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地,紧接着,记忆便如流水一般,自脑中忽忽而过,先是忆起那日与柴玉卿雨中惜别,与耶律斜阳夜战秦州,坠落山崖,到契丹后辗转病榻,气息奄奄,之后又与耶律斜阳倾心相交,喜乐无限,接下来便是丰州比武,他原本不想上台的,可是一见柴玉卿处境危险,腿上受了伤,于是……啊哟,不好,他的玉卿受了伤,司慕忽地起身,就要爬起来去找柴玉卿,但马上又倒了回去,只因想起一事,如若玉卿知道了这大半年来自己居然忘了他,忘了和他在一起时的一点一滴,定然会伤心,怎么与柴玉卿说别后之事,须得从长计议。他伤重之下刚刚醒来,居然也能想到怎么编谎才能皆大欢喜,心思灵敏,不在龙不潜之下。
待到耶律斜阳等人进帐来,司慕便假装昏睡,听得凤碧霄柴玉卿一再追问,耶律斜阳左右支绌。若再让凤柴二人问下去,这厚道汉子大概就全招了,司慕立即适时醒来,把他们引到自己身边,这时他才有机会和心思细细打量柴玉卿。将及一年不见,柴玉卿黑了,也瘦了,脸上满是风霜之色,想来他定是弃了凤凰军,抛了官职,一直在寻自己,司慕立时心中一痛,他如此深情待我,我却要说谎骗他,简直猪狗不如。
凤碧霄见二人执手相看,各自泪眼朦胧,便叹了一声,拉了耶律斜阳悄悄出帐。情为何物,他尚不知,然而只见了司柴二人我为他他为我的情状,就已觉苦涩难言。缠绵悱恻,两情缱绻,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相思入骨,款曲难通,悲酸难抑,却是惯常,若这便是情,那只教人以后莫问情了。他思来想去,愁绪渐生,一转头见耶律斜阳也似怅然若失一般,便笑道:“我这两位哥哥,感情最好,可惜,感情越好,受苦越多,于越大人,你有没有这个感觉?”
耶律斜阳盯了他一眼,道:“感情越好,也就越多欣喜,受点苦算什么,难道你只为朋友之间因为感情好,受了苦,就不交朋友了吗?”
凤碧霄想了一想,不由笑着点头:“这倒也是。”想不到这胡虏也甚有见地,怪不得司慕会与之结交。
那边比武台上,袁鸣与尹维已斗到尾声,袁鸣仍旧是怪招诡计层出不穷,不愧其袁鬼之称,尹维渐落下风,最后被袁鸣一掌击到台下,台下嘘声四起,却是再也无人上前挑战。凤碧霄道:“于越大人为何还不上去比试?”
“与这等小人争峰,岂不辱没了我的拨云刀。”耶律斜阳拨出宝刀,伸指一弹,鸣声清越,震人耳鼓。凤碧霄一见,不由脱口赞道:“好刀。”
耶律斜阳一笑,道:“你们汉人一向说宝刀侠士,红粉佳人,我们契丹人也说珍珠和玛瑙在一起,雄鹰和蓝天在一起,你既是司慕的朋友,想必也是性情中人,现在比武结束,那二人又不方便打扰,不如咱们共饮一杯,象司慕所说的什么同销万古愁,如何?”
凤碧霄大喜,虽然并不同意自己是司慕朋友的说法,但对喝酒一事极为赞成,马上对耶律斜阳刮目相看,视之为同道中人。此时剌葛正宣布袁鸣为天下第一,大宴群雄,大派彩头礼品,众人喧哗鼓噪,热闹非凡,这二人却在僻静处豪饮对谈,妄想一醉解千愁。
帐内,司慕一见凤碧霄二人出去,便一把搂过柴玉卿,紧抱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的长发,歉疚愧意,怜惜心疼,一齐涌上,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初自己真是糊涂了,只说为了凤凰军,便轻易离了柴玉卿,以至于叫他担心受苦,而自己却在这里优哉度日。从今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再让他受苦楚,就是他要走,也要死死抓住,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柴玉卿乖乖伏在司慕怀里,任他抚慰,喜乐无限,只觉得两人能象这样在一起,受什么苦也值得。司慕把柴玉卿全身几乎摸了个遍,才抓着他的手,强笑道:“玉卿,你受苦了。”
“其实也没怎么样。”柴玉卿弯起嘴角,笑得无比欢畅,只因心底里涌上的喜悦实在无法遏制。司慕心神激荡,一把拉他到褥上,吻了下去,这一亲就如一枚火种落进干柴当中,柴玉卿闭目相就时,烈火狂燃,司慕不住在柴玉卿身上脸上落下雨点般的吻,呢喃的是万般情意,手也没闲着,拂柳穿林,揉搓的是玉骨冰肌,不一会便抚开了花蕊,径自折花,到结合最深,最为愉悦时,不免想到,说什么大丈夫功名事业,万古流芳,都是鬼话,有生之年,能把心爱之人抱在怀里亲之抚之,耳鬓厮磨,日夜亲爱,镇日欢喜,便是人生极难得的福分了,而他居然有了这等福气,给个皇帝也不做。
待喘息稍定,柴玉卿便把司慕的手拉到自己怀里抱着,细细诉说自己北上所遇之事,说到蔡凤仙的纠缠时,故意对自己的吸引力表示了一番惊讶,不料司慕嘿嘿一笑,道:“我看上的人,人见人爱,说明我眼光好得很哪,而且美人只垂青于我,说明我实在是有德有能,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受上天眷顾呢。”
柴玉卿打了他一拳,哭笑不得,心下却喜滋滋的,说到袁鸣暗使诡计,自己雪夜遇险一节时,为免司慕担心,便简短节说,一带而过,司慕听了,却没太大反应,只骂了袁鸣几句,谢了一句林玉虎,他终于放心;说起自己到丰州后大病一场时,不由将病中孤凄大肆渲染了一番,心底不自知地盼着那人的怜惜,司慕听了,果然又把自己骂了一顿,发誓说再也不离开他,再也不让他受苦云云,肉麻得紧。柴玉卿听他一半是贫,一半是极认真的咒誓,果然十分受用,笑眯眯靠入人怀,先前的怨气早消失无踪,却不知司慕在听到袁鸣所为时已起了杀机,若那时林玉虎未适时赶到,柴玉卿恐怕早已赴了黄泉,哪里还会在这里与他言笑晏晏?日后遇到袁鸣蔡凤仙,定要想法惩诫一番才是。
柴玉卿说完,便开始检视司慕身上头上的伤疤,细问怎样受的伤,司慕一一道来,再不瞒骗,包括失忆一事,柴玉卿听后鄂然,慢慢坐倒,半晌才沉声问道:“难道你那时上台救我,其实是不知我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