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斐士 上(女变男 埃及)——元古宙
元古宙  发于:2010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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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进地牢的时候,很多人仍然在刑求中苟延挣扎,曾经见过几次面的花匠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发誓“门”锁着,门是锁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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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美尼斯敏锐地意识到,孟斐士想要说的是花园的那扇木门。

他侧耳到孟斐士身畔,孟斐士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冰冷麻木,知道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陷入昏迷甚至休克,但他不想美尼斯被人不明不白地暗算,仍然拼命挣扎着轻声说:“花匠,死前,说,门,锁着。”

“别说了。”

美尼斯亲了亲孟斐士那苍白冰冷的脸颊,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唯有那双黑褐色的眼睛里仿佛燃着黑色的冰冷烈炎。

那个花匠是美尼斯母亲海姆特尔留下的奴仆,以前就为长公主侍候她的药园子,出身努布特,精研药草学,忠心耿耿,为人谨慎仔细,照料这个有毒的植物园十多年,风雨不误,从无差错,只要出门一定锁上门,毕竟除了一些农作物,那里一院子的毒花毒草,承担着很大的风险。

实际上,在美尼斯还小的时候,很多植物方面的知识都是这个奴仆传授的。这样一个人,如果他死前说门是锁上的,是可信的。

奈菲尔嫉恨赫芮丝,经常用她从王后那里继承的人脉和力量,使些小花样小手段折辱赫芮丝。这些事美尼斯知道,可他懒得管后宫这些龃龉事。

另外奈菲尔是他的妹妹,他了解这个女孩没有布置这种事的必要。如果奈菲尔真的起了杀机,她可以直接杀掉赫芮丝而不用受到什么惩罚,国王不能为了一个异族女人就伤害自己的嫡长公主,一个王权名号的继承者。

奈菲尔作为王室女性的代表,哈托尔女神的神御体,调走所有得用宫人的做法是传统允许的。美尼斯相信这不过是她的另一个幼稚的恶作剧。

可是事情在这里出现了偏差。

据说留给赫芮丝的是两个不知道王子药园子的新人。即使是新人,也应该听年长的宫女们讲过这王宫有哪些禁地,哪些危险不可进的地方才对。

这里却一下子出现两个不认识王子药园子的新宫女?

赫芮丝出事后,安提斯塔王第一个赶回去,主持治疗赫芮丝,并在她情况稳定下来后,亲自刑求和事件有关系的人。

陪伴赫芮丝的两个宫女、冒犯她的年轻侍卫、去荷露斯神庙祈祷的花匠、还有一些负责日常照料赫芮丝的女官和宫女,即使是因奈菲尔的命令去哈托尔神庙也没能幸免于难。

父王从御医口中得知赫芮丝怀孕;从宫女口中得知奈菲尔的恶作剧(如果两个宫女始终坚持她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从花匠的口中得知门是锁着的,不知道被谁打开……

父王会认为这是一场巧合吗?

美尼斯握紧手中的象牙短刀,那是安提斯塔王在他十二岁时送他的礼物。

不,父王疑心有人要害赫芮丝腹中的孩子。

只要不碰任何花草,在药园子里停留对成年人伤害很小,但是如果不知情地采摘把玩那些花草呢?那里面的确有些很危险的甚至有可能致人流产的品种……

“原来父王最疑心的,竟然是我。”

美尼斯的脸色也苍白起来。他父王了解他,一定看透了爱上赫芮丝对他这个前爱妃的儿子伤害有多深。

但是仅仅是疑心,没什么特别有力的证据,花匠的话也不能完全采信,所以安提斯塔王表现出极大的愤怒,直接虐杀所有相关的人。

“杀光所有相关的人,是父王表明不想再追查此事,不管是不是我。一定要治孟斐士的罪,是想用孟斐士的性命来警告我!所以即使布吕尼将军夫妇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身份地苦苦哀求,他仍然表现得好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定要鞭打孟斐士!”

美尼斯只觉得满嘴腥苦的味道。美尼斯知道自己没有做这件事。那么,答案也出来了。

王宫永远不缺新鲜事:有人试图挑拨离间他们父子,效果居然还不错。

第十六章

王者的猜疑,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它无形无影,无法辩解,往往出手就是致命的时刻。

这事没法辩解。想通了这些,美尼斯伸手轻轻抚摸孟斐士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的皮肤由苍白冰冷渐渐透出异样的猩红温热,肢体不时抽搐,这是高热的不祥征兆,后背的伤口在那个肮脏的地方受到污染并发了危险的感染。

这是他今天刚刚以太阳神的身份拥抱祝福过的孩子,是宁可奇痛无比也要醒来告诉他线索的孩子,如果他再次受到震动或者惊吓,一定会丢掉性命。难道要看着他被死神阿努比斯带走吗?

不能这样。美尼斯下定了决心。王子起身,吩咐众人精心照料孟斐士,便离开了寝殿,带着金衣侍卫们前往王宫的一个角落。

片刻后,熊熊的烈火震惊了王宫。

那座彷如神话世界,种满了五光十色的鲜花和植物的庭院在火光中消失了。美尼斯亲手点燃了这座凝聚他和母妃多年心血,寄托他对母亲思慕之情的庭院。

美丽的海姆特尔是努布特举世闻名的药师,曾立誓不嫁,以研究植物药用和培育农作物为乐。

安提斯塔王用最深的爱和信任打动了她的芳心,他做了任何一个国王都不敢做的事:允许她在王宫中培育那些在外人看来无比危险的植物。

可是对人类来说,即使毒性最强的花草也可以毫无危险,最危险的毒素永远来自人心。

当爱情消逝,徒留爱情的残渣,除了带来猜疑、伤害和憎恶,这一切,已经毫无意义。

美尼斯亲手烧毁了这座乐园,也埋葬了自己梦幻般的童年。

他带着满身的黑灰和疲惫,在国王的主殿外跪伏请罪,请求国王的原谅。

国王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们,并派人给小世子送去上好的伤药。

安提斯塔王仍然爱着自己的长子,既然长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公开表态认错,国王自然会原谅他、包容他“小小的不幸的过失”。

翻手为云覆手雨。这是属于国王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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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纳总督府。

纳塞尔王子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用力扯了扯自己那头像火焰般欢呼跳跃的活泼卷发。

他那头火红色的卷发和帕特里夏那顺滑无比的美丽银发在上埃及都被视为异端,但是和在尼赫布特使用染发剂的帕特里夏不同,纳塞尔王子从不掩饰自己的发色和来历。母亲是安提斯塔王在与贝杜因人(沙漠游牧民族)战争时,从战场上随意掳掠来的卑贱奴婢,因此他有狂放浪漫的沙漠民族贝杜因人的血脉。

即使被无数人偷偷地称为风暴与邪恶之神赛特的儿子(那位神明也是个红头发的驴脾气~XD),他从来不肯掩饰这头来自母亲的发色,仿佛那不是他父王口中的非常耻辱而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这种刚健直爽、重情重义的性格意外地得到了很多老军人的欢迎和爱戴。他们把这个王子视为将领的好苗子而努力培养,当然,反效果便是纳塞尔小小年纪不知道学了多少的粗口和俚语。

第一次听到他用清脆动听的童音连绵不绝、花样翻新的骂人时,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帕特里夏都铁青了脸。

“那个X虫入脑的老XX~~”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顺畅无比地流淌出来。

“那个老糊涂一定是许久只用XX不用脑子,居然把女人的XX看得比自己的长子还要重要!他居然、居然因为一个女人当众羞辱美尼斯!”

纳塞尔拽起心爱的鞭子用力掰,看起来恨不能把他口中那个引起这些混乱的赫芮丝王妃殿下狠狠地打上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殿下,请您慎言。”感到头疼的帕特里夏无奈地打断他。

上埃及谁不视安提斯塔王为神明?偏偏他的庶子可以毫不畏惧地辱骂他,尤其是成为遥远之地的一方总督,有了自己的军队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

好在他还算有分寸,知道什么话可以在谁的面前说。

“哼……”纳塞尔王子瞪了自己的书记官一眼。“慎言、慎言,你就会说慎言。”

他撇嘴一笑:“忽悠谁呢。王兄那付样子,我都想带兵回去揍人了,你敢说你不想回去帮帮他?”

他起身凑过去,拉住帕特里夏的胳膊。

“王兄的信一点不提上个月那些郁闷事,孟斐士那小子明明还躺在床上被人侍候,王兄却说大家都好,这种骗人的东西他也好意思写。”

“殿下,你想说什么?”帕特里夏仔细打量纳塞尔王子几眼,微微一笑。

“我不管你用什么渠道可以悄悄地联系他。告诉他,基纳总督的一切属于他,永远‘只’属于他。”

纳塞尔郑重地点点头,对他王兄的头号心腹坚定地说。

任何人都需要军队。

只要他想从世界获得他用祈祷得不到的东西。

美尼斯摸摸左手中的雌性鹞鹰,小家伙收敛起暴虐的脾气,顺服亲昵地轻轻叨着他的右手。

这是他和帕特里夏之间一条比较隐蔽的通信路线,夹在公文里的信件是无论谁都可以看的官方信件,这只鹞鹰,却可以为他们传递比较隐蔽一点的东西。

至于更深更隐蔽的手段……暂时用不上。

来信里,帕特里夏以玩笑的语气说起他那个和赛特神性格差不多(这就是说脾气执拗、粗暴甚至邪恶)的弟弟,以及他难得认真的表态。

啧啧,瞧瞧纳塞尔那傻孩子都说了些什么。

“基纳总督府的一切属于他”。

听起来很感人,可是要知道基纳除了总督府,还有州长办公室存在。

一个没粮没钱只有大头兵的总督府,如果脱离州长办公室,论实力还比不上帕特里夏手里掌握的力量。

纳塞尔在边境历练几年是有进步,但显然还不够,和老军们在一起,所学的东西还是太片面,看问题不够全面细致。

美尼斯无奈地揉揉脸颊。这不,那可爱的傻孩子连累他哥哥都被人嘲笑了。

世袭贵族、霍特普家族的继承人帕特里夏公子,完全是以逗小孩的心态对待他的弟弟纳塞尔。

这样可不好。美尼斯眉头一皱便决定写封信拜托他亲爱的帕夏来教导这可怜的娃。

玛特女神(正义女神)是公平的、明察秋毫的,既然他可以因为有个傻弟弟被帕夏嘲笑,那帕夏自然应该为负责教育他这个傻弟弟成才而苦恼。

美尼斯颇为腹黑地笑了笑,决定事情就这么定了。他不想考虑千里之外那对临时师徒的感受。所以说,随意嘲笑一只猫科动物是件很危险的事。

其实收到帕夏的密信之前,美尼斯正为另外一件事苦恼。西莉克斯夫人正式提出,要取消孟斐士伴读的身份,送他去他外祖父的封地乌克苏尔那里疗养。

第十七章

王宫受刑后,孟菲士足足昏沉了七天七夜。

他的身体太幼小,而且还不够健康,以至于感染和高热差点要了他的命。

昏迷中,孟菲士觉得自己在一个长长的深邃幽暗的洞穴里走着,走得疲惫不堪却无法停下来休息。他的前方有条淡淡的影子,仿佛带路般引领他前进。

奇怪的是,无论孟菲士和它说什么,影子都不理睬,直到他们走入一个广阔的殿堂般的空间。

那里的地面上站着无数的男女,影子茫然地飘荡在人群的头顶上,不再前行。

男人和女人们唱着无声的歌,仿佛在向什么神明献祭,嘴唇,无数人的嘴唇在张动,却没有声音,没有一丝声音……

胆大如孟斐士也感到一股寒意沁人。

“你们是谁?在做什么?”孟斐士大声地叫喊。

他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醒来时,已经在这个幽暗深邃,仿佛无穷无尽的地方。

人们停下动作,不是自然停下,而是诡异的,极其突然的,以一种僵硬,仿佛关节不再灵活的动作,他们齐齐地转向孟斐士。

当看清人们的脸和眼睛时,孟斐士只觉得头皮发炸!那是死人的面容!

“孩子,我的孩子……”一缕熟悉的清音回绕在洞穴里。

“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斐士不顾一切,向声音的来源冲去,一路撞倒了几个干瘪的僵尸,顺着那些残破的躯体流出了黑绿色的恶臭体液。

“我可怜的孩子……”

孟斐士被眼前所见吓呆了,西莉克斯夫人也是死人的相貌,仿佛一对赤.裸的联体婴,她的半个身子与另一个男子完全融合,如果不是那干瘪溃烂眼底的一丝温情之光,连孟斐士也认不出她。

“好痛苦啊,孟斐士……妈妈好痛苦啊!”

伴着夫人越来越大声的尖叫,僵尸骚动起来,仿佛嗅到了活人的气味,他们渐渐逼近孟斐士,洞穴里回荡着奇异的嚯嚯声响。

孟斐士楞楞地看着挥着一条奇形怪状的手臂,试图靠近他的西莉克斯夫人。

“孟斐士,你不该被生下来的,来,回到妈妈肚子里,快回来!”

一半是母亲的怪物一口咬住孟斐士的脖子,疯狂地撕扯那里的肌肉和血管,大口啜吸鲜红的血液。

被激痛刺激得几乎失去理智,孟斐士拼命挣扎,推开那个怪物恶臭的口腔和利齿。当他跌倒在地时,几乎没有感觉了,已经疼到麻痹,即使眼中映出僵尸们靠近的样子,身体,却动弹不得……

“不对,我……我不是你的儿子孟斐士,那么我是……我又是谁?!”

孟斐士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某些最重要的东西。那道影子漂浮到怪物的头上,明明没有动作,孟斐士却觉得它带着浓重的悲哀俯视着他们。

“回来,回到妈妈肚子里啊!”怪物用女性尖细的声音凄惨地嚎叫。

为什么她在哭?这是梦吗?如何能结束如此可怕的梦境?

少年用最后的理智祈祷……

大地震动,无边的暗黑席卷一切,山洞、僵尸、奇异的影子、怪物般的西莉克斯夫人,一切都消失了。

头戴王冠的巨大长身的蛇形生物出现,它用尾巴尖将孟斐士卷到眼前,用燃烧黑色火焰的冰冷眼睛注视小小的生物。

“不要打搅罪人的沉眠。误入死者之国的人,你还没到来这里的时间……”

不同于狞恶的外貌,庞大的生物声音温柔而威严。

“你是……阿波菲斯神?”借着零星微弱的,似乎由生物身体上的鳞片发出的幽暗星芒,孟斐士认出了拥有蛇首的神明。

“我是被邪神所救吗?”

“回去吧,白昼光明,回到拉的手中,人生短暂,充满罪孽,我还会在这里见到你,一定……”

天地是暗黑的,黑暗中,仿佛传来阿波非斯低沉暗哑的笑声,那笑声带着美妙的节奏,少年的心灵渐渐变得空白,悲伤、恐怖、获救的欢喜……感觉如云淡烟消……

小鸟扑打翅膀的声音唤醒了孟斐士。

清晨的阳光顺着东向的窗户照进华美的寝殿,重重轻纱帷幔在徐风中飘舞,鸟雀们啼出了啁啾的美音。

孟斐士试着动了动手臂,虽然感到疲惫与酸麻,牵扯到后背时,那种火辣辣的激痛却消失了,成为一种隐隐不断绝的闷痛。

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知为何,脑中第一句话是这句著名的台词。

对,我活下来了。

仿佛大梦初醒,他暗自思索。以后决不再把命运交入别人的手中,必须掌握力量,必须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才可以。

孟斐士想到了一本描写欧洲中世纪的小说中的一句话。

“任何人都需要军队。只要他想从世界获得他用祈祷得不到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自嘲地勾起了嘴角,他没有察觉自己说话用的已经是古埃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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