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西莉克斯的亲叔叔荷露斯神庙大长老的周旋下，乌族才勉强地归顺上埃及政权，成为上埃及二十二个州的一员，但是对外仍然称王族。（注：对这段有疑惑的亲，参看第九章，美尼斯为孟斐士描画的血系图）

一番秘闻，连孟斐士都听楞了，没想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还有这样不堪的往事。

随即他意识到对特尔来说这件事其实不便说，但是他还是说给自己听，这种忠诚的表现必须得到奖励。于是他马上回过神来，拉住特尔的手对他说：“谢谢你，特尔老师。”

“愿为世子大人竭尽忠诚。”特尔恭敬有礼地回答。孟斐士微微一笑，便把话题扯开，两人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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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苏尔是个充满活力和热情的热带城市，总人口两万左右，统辖附近千个村镇。在王宫里休息几天后，孟斐士带着阿玛纳兄弟走上了街头。受到冷遇这点事对有成人灵魂的孟斐士不算什么，既然是真正的亲属，孟斐士自信总是有办法让外公一家接受自己的。在那之前，他迫切需要了解的是另一些东西。

出门前，夫人特意递给他一些贝壳币，告诉他在乌克苏尔人们很少使用黄金。这说明上埃及的影响力在这里还比较微弱。

街道两边都是粗壮高耸的大榕树，把石板铺砌的道路挡得严严实实，大榕树后面是各式各样的彩色尖顶建筑，往往都有院落与大路隔离开。

因为是早晨路上行人并不多，男人们通常穿着上埃及传统的裹腰布，上半身赤.裸，脚上穿着软草编制的鞋；女人们则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尼赫布特那里流行的时尚完全不同，头发盘挽成高髻，穿着各色天然染料洗染出来的色彩绚丽的长裙，头发、脖子和手腕、脚腕上带满琳琅满目的首饰。儿童和他们的父母差不多打扮。

有时候，会看到各种异族装扮的人走过去，甚至还有不少努比亚的黑人顶筐背篓地来来往往。

总的来说，人们精神奕奕、肤色健康，可以看出这里的生活水平是比较丰裕的。真不像是和努比亚人紧邻，经常发生战争的地方，看起来倒像是和平很久了的城市。

孟斐士边观察边思考。此时，走到一条街道拐角，前方一个头顶方形小筐的小姑娘突然被树根绊倒了，筐里的无花果掉了满地。孟斐士跑过去，帮她捡了起来。特尔站在他身后，埃尔和另两个侍卫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并不上前。

“谢谢你。”小姑娘感激地说。她七八岁年纪，有着典型上埃及人的眉眼，皮肤颜色也很浅，和这边的人不太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孟斐士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对她点点头就带人离开了。小姑娘抱着装满无花果的方筐对他们的背影凝望了好一会才快步跑开。

她穿过许多小巷，跑进了西城区一个小院子。

“爷爷！爷爷！”小姑娘进院便高喊。

“嘿，卡莲，你这丫头，乱嚷嚷什么？你看你这一喊，爷爷手里的画卷都完了……”一个白胡子老画匠万分心疼地看着手里的纸莎草画。

“爷爷~”小姑娘拉住老爷子的手臂，眼睛亮亮地撒娇：“爷爷，我看到了！”

“唉，你看到什么了，慌慌张张地没个姑娘样。”老头申斥她。

“一个王子！就是爷爷你画给我看的王子啊！”小姑娘滔滔不绝地讲了街上的巧遇。

“……他皮肤像蜂蜜一样美，眼睛像黑曜石一样亮，眼周描着绿松石调料的靛青眼线，一只耳朵戴着弯月红宝石的金耳环，一只戴着天青石的菱形耳环，头上戴着尼罗河莲花的金冠，胸口还带着荷露斯之鹰的护身符……”

“而且他还很高大……”老头子偷偷接了一句。

“不，他还是个孩子……啊，爷爷你好坏！”小姑娘羞红了脸不依地闹了半天，才放过老头的白胡子。

“这么说，真是上埃及的贵人来了，一个王族的孩子旅行这么远，很稀奇呢。”听小姑娘讲完，老画匠念叨了一句。老画匠做过乌克苏尔的王宫画匠，因此对王族生活习惯并不陌生。

“好了，卡莲，你的功课怎么样了？想进乌克苏尔王宫做侍女，可是要通过很严格的考试哦。”他看着没有血缘的小孙女，转移了话题。

“嘿嘿~一定没问题！”小姑娘活泼地比个胜利的手势。心中却悄悄地想：如果能进乌克苏尔的王宫，是不是能再见到那个小王子呢？

第二十二章

上埃及首都尼赫布特王宫。

孟斐士忙着在乌克苏尔做情报调研的时候，美尼斯看着手中的一份情报，皱起了眉头。

这份情报来自下埃及。内容是下埃及诸州中最强大的布陀王族国王病逝，新国王登基，名叫乌尔什，现年十八岁。他继承了前王的下埃及州联盟盟主之位，将成为美尼斯父子的主要对手。

据说几千年前上下埃及曾经同种同源，然而上埃及狭长河谷地区的文明，与下埃及三角洲广阔冲积平原的文明渐渐形成了很大的差距。

比如上埃及人喜爱莲花，上埃及的国王头戴圆锥形的白色王冠，服装尚白，国徽为白百合，守护神为鹰神荷露斯，国库称为白屋；而下埃及虽然比他的山地兄弟早发展1000年，但是仍然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州联盟统治，并没有哪个强大的王族胜出。

然而近十几年来，在上埃及尼赫布特王权统一后越来越强大的军事压力下，在北三角洲的布陀王族（古称帕族，以蛇为祖先）带领下，下埃及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性。

于是他们暂时放下彼此之间的血海仇恨，共同推举布陀族睿智的国王成为下埃及的盟主。

下埃及人喜欢纸莎草和红色，因此国王头戴红色王冠，服装尚红，国徽为蜜蜂，守护神为布陀族的祖神——乌拉埃乌斯女神（眼镜蛇神），并把联盟的国库称为红屋。

在这位盟主的带领下，下埃及多次抵抗住来自上埃及的军事威胁，常常让安提斯塔王扼腕叹息不能彻底击败对方，只是没有人想到如此英主却会早早病逝。

年仅18岁的乌尔什王，他能否控制住下埃及的20个州？

这不仅是美尼斯想要知道的，恐怕连下埃及联盟诸州内部也很想知道吧。

权势是美味无比的毒药，品尝过权势滋味地人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争夺它的机会。

那个盛产纸草和毒蛇的国家，会养育出什么样的新王？新的蛇神之子，蛇族之王乌尔什，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时间，美尼斯王子锐利的目光穿过千山万水，向遥远的尼罗河下游国度布陀城投去。

为了庆祝对手登基，也为了回报乌尔什父亲派人做的那些暗算自己的勾当，美尼斯决定给自己的对手送份庆贺登基的“礼物”。

十天后，王子的意志顺畅地传达到基纳总督府，帕特里夏收到美尼斯的密信后，立即连夜派出多名密使秘密潜入下埃及三角洲。他们身负秘密使命，试图通过种种手段挑动诸州的内乱。

现在一个混乱的下埃及才符合上埃及的根本利益，所以越乱越有趣~

美尼斯王子想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点盐，顺便再重重地踢上几脚。

下埃及，北三角洲，布陀城的乌拉埃乌斯女神（眼镜蛇神）祖神庙。

“大王在哪里？”一个手持权杖的白发老人问道。

旁边的祭司们都噤声不语。

“首相大人，请进。”一个年轻男子嘶哑地说。听到这个声音，一名祭司挑起了玻璃彩珠编制的大帘子，显露出一个阴暗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令人舒适的家具，岩石壁龛里供奉着乌拉埃乌斯女神（眼镜蛇神）的石像，一名披散黑色长发、脸色苍白的俊俏男子正躺在壁龛下的软榻上，看着手里的纸草手卷，他身边的书案上堆满了凌乱的手卷。

老人看了看周围，有些不赞同地皱眉。

布陀的国王、下埃及之主住在这么阴暗朴素的地方，并不是一件显扬国威的事，但是新王却以父王新丧，心情沮丧等理由拒绝搬入布陀王宫。

乌尔什还是王子的时候就更喜欢住在蛇神庙而不喜欢留宿布陀王宫。如果不是先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恐怕也轮不到他来继承王位。

“阿布大人，有何贵干？”房间里地位最高的乌尔什王淡淡地先行发问。

“大王日安！”阿布首相带着一丝怒气顿了顿手里的权杖，行了个抱胸鞠躬礼。

“大王，臣子和联盟的众多使者见您多日不入王宫主持政事，人心都开始浮动了，请大王赶紧返回王宫主持政事吧！”

“不急。”仍然是不紧不慢地回答。

老首相觉得脑门直冒青筋，他是个风风火火地急性子，和过去的国王配合良好，国王下令，他便立刻执行，君臣相处感情很好。

可是一直以来，阿布首相都摸不透乌尔什王子的性情。以一个年轻人来说，他的性格阴郁怪异，语调嘶哑缓慢，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不紧不慢的，实在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您在这里做什么？！”老首相恨不得把乌尔什架出去晒晒太阳，也许会让他褪下那层滑腻腻的蛇皮。

虽然他们是蛇神的后裔，可是一个年轻人也没必要总是摆出一副冬眠未醒的阴郁样子吧。

“我在仔细研究，父王丢下的这个烂摊子究竟有多烂。”乌尔什王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样子。

“那您就慢慢研究吧！”

于是老首相被他气得摔帘子走了。

“嘶~嘶~”

一条漂亮地小蛇从神龛背后爬了出来，它有金黄色的眼睛、身躯。它万般依恋地缠绕上乌尔什王的手臂。

“埃乌斯，你看，人类总是心急，只顾着心急，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却做了，最后却什么都来不及做好……就像我的父王……”他有些感伤地说。

“没有父王的威望来镇服诸州，即使我搬入王宫，又能怎么样呢？仔细探听对手虚实，打一场必胜的战争来整合诸州、震慑群臣，这才是我需要的。”

年轻的蛇王慢慢地勾起一个阴郁苍白的微笑，那俊秀的眉眼在阴暗的房间中分外鲜明。

小蛇仿佛听懂一般地冲他吐吐鲜红的舌头，于是年轻阴郁的王者温柔地摸了摸它光滑漂亮地躯体。

在本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两位王者开始了第一次交锋。

王者们相互试探，倒霉地往往都是冲在第一线的炮灰。

一个月后，霍特普家族继承人帕特里夏公子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那便宜徒弟基纳总督纳塞尔王子殿下在前线负伤了！

传信地人瞥到贵公子那阴沉无比的脸色，更加战战兢兢地汇报了经过。

近些年上埃及对下埃及的军事压制始终比较顺利，下埃及虽然有布陀先王这样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能够阻挡安提斯塔王的脚步，但是在平时的小型战争中，下埃及诸州先天不良、人心不齐的特性一览无遗，因此总是被上埃及王国压着打。

纳塞尔王子今年才10岁，进入军队生活却足有三四年，这个满头火红色卷发，被人视为邪神赛特（冥神奥西里斯的弟弟，战争、风暴之神）之子的少年天性残忍、酷爱战争，视人命为游戏。

即使是两国比较和平的时期，纳塞尔王子那不安分的天性也常常诱使他想办法挑衅敌手，带兵到两国之间的无主地带狩猎敌人。

前段时间，身为情报主管的帕特里夏公子忙着布置美尼斯的意志、动摇下埃及联盟，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无人拘管的纳塞尔便又一次带着亲兵们“自由”地奔向了两国边境……

没想到这一次却中了阴险地埋伏。

经过哨探后，纳塞尔王子带着五百亲兵进入尼罗河支线的一个小村庄休息过夜，一切都很正常。

入夜后，下埃及人用芦苇管从水下保持呼吸，躲过哨探的视线，从河底摸进村子，一举击溃了这些睡梦中的上埃及士兵，死伤大半。

纳塞尔被忠心的侍卫们拼死保护下来，但是胸口却受了战斧狠狠的一击，肋骨骨折、昏迷不醒，被送到临近基纳城的一个索博克（鳄鱼神）神庙治疗。

上埃及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然而听完事情经过，帕特里夏公子却意识到问题不妙，敌人恐怕还有后手。

他立即动用总督府书记官的职权分派工作、收拾善后。首先通报基纳的州长与首都尼赫布特事情原委；其次发布紧急动员令，召集兵丁，清点府库，加强城防，彻查奸细；又命人把纳塞尔从索博克神庙护送回基纳总督府严密保护，同时收缩总督府的防御力量，把剩下的近二千名士兵集中于基纳城，放弃外围村庄与神庙。

事实证明，他的一连串举动是正确的，因为随后前线便传来更不堪的消息，上埃及王国从基纳城往尼罗河三角洲的前沿阵地，连续五座要寨被人以各种手段奇袭攻破，没有溃兵俘虏，因为蛇王把每座要寨里的俘虏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活埋，而打着蛇王乌尔什旗号，身穿红色战衣的下埃及军队，居然在短短的三日内，就兵临基纳城下！

幸好此时蛇王乌尔什也遇到了一点麻烦，下埃及诸州联盟长老会发起了对他盟主地位的弹劾案，这种联盟长老会的弹劾最麻烦不过了。

于是躺在阴凉王帐里的蛇王乌尔什看了看准备充分，不可能短时间内攻克的基纳城城墙，又看了看手中联盟长老会的弹劾，阴郁地笑了笑，就干脆利落地吩咐撤兵。

临走前，他除了派兵将基纳城附近的村镇抢掠一空，还很好心地派人往城里射入一封绑在箭上的箭书。

“昭告愚蠢的上埃及人：踏入蛇王领土者，死。”

帕特里夏公子站在基纳城七肘厚的城墙上，看着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敌军撤退，这才松了口气。美尼斯王子那条收买离间、分化动摇的计策看来还是有效果了。

而蛇王乌尔什懒洋洋地蜷回自己的身躯，开始等待下一个合适机会，当然，那之前，他并不介意先吃点联盟长老会内部主动跳出来做贡献的老鼠，用他们的血肉填填肚子解解饥渴，他不是他的父王，一点都不挑食。

第二十三章

孟斐士不知道发生在遥远的尼罗河下游的战争冲突，也不知道战争的主角蛇王乌尔什将在很长时间里和他纠缠不清。

他站在乌克苏尔王宫的小院落里，迎着清晨的阳光尽情舒展肢体。除了一些比较特别的日子，他一生都过着有规律的生活，不求物欲、刻苦勤勉、从不懈怠。

在某些层面上，孟斐士和他未来的大敌乌尔什很相像，比如他们同样重视荣誉、不追求享乐。

清晨的光芒中，孟斐士吐故纳新，前所未有的清新生机在身体里涌动，无比舒畅。

他在花丛中提掌亮势，重生以来第一次演练了一套八卦游龙掌。

八卦游龙掌是内家掌法，讲究身形意相合，大气雄浑，又招式灵变，暗合易经八卦，虚虚实实，步法掌法千变万化，攻可制敌，守能防身。

一位真正的内家高手，等闲几十人根本无法近身。内家功夫不像武侠小说描写的那样神奇，也绝非普通百姓所知的浅薄无用。

重生前他所学不深，可是足够用来调理身体。

他的掌风带起了鲜花草叶旋飞轻舞，无边的美景中，人似腾龙，气壮如虹。

晨光中，身穿短袖背心、头戴尼罗河莲花金冠的小少年带着一丝寂寥与乡愁，跳出没有知音的武者之舞。一亮掌、一顿足，天地气机感应；一举手，一投足，情态优雅自如。

小小天地之内，宛如莲花绽放之舞，却暗伏杀机，犯之必亡。

这不是阿玛纳兄弟教给他的自然搏杀之术，而是属于另一个古老的灿烂文明，是华夏故国穿过五千年历史迷雾投射而来的龙之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