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伏——养气人蔘
养气人蔘  发于:2010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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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有心来看小三哥哥?」男子自称小三,来到这方小天地也有一年馀,平日在村内人缘不差,大家都知道他是行商人,偶尔三五个月出外作生意,虽然辛苦但吃穿不愁,每件衣料都不是这块小地方会有的绸锻。
他面貌俊秀,身段高挑挺拔,斯文的俊脸总是带点邪气轻笑,村子里的小姑娘十个见他有七个脸红,可惜村子里的姑娘年纪都小,合适的皆已出闺,小三一番心思也没打到这群小姑娘的身上。
「结红煮了一些甜汤,小三哥要是不嫌弃,请尝尝吧。」结红将手中的竹笼放在门边木桌上,双手掩面飞也似地逃走了。
「哎呀呀~」结红跑的快,两条辫子甩啊甩,小三也没想拦她。
打开竹笼拿出红豆八宝粥,香气宜人还带点淡淡的桂花香,此时一只肥滋滋的鸽子从天际飞下,乖巧地停在他的肩上;认出这只鸽子是他与李文泰情报往返用的,小三还替它取了名字叫胖子;拿起甜粥尝一口,甜淡适中,在嘴里还有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想起结红纤细窈窕的背影,小三望了胖子一眼,感叹地道:「真是......太可惜、太可惜了,若她大个三岁该有多好......」
胖子咕地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坚持无意义。
坐着把甜粥吃完,喃喃说着"要不是差了十岁"、"为何不早点出生",小三哀怨了好半天才收拾一番,将胖子脚上的信柬拆下,胖子径自飞入鸽笼吃食起来。
正要拨开信柬,突然一道人影从村尾飞驰过去。
小三住在村尾第三间,眼尖看见来者身上有血,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好管闲事是他到死改不过的天性,信柬收在掌心一揉,趁着天色见黑追过去。
那是个男人的背影,小三心里默默计算,而且轻功极好!
最糟糕的事──那个男人的身法怎么看、都和他师出同门啊~~~~!
小三的心底哀愁地呐喊着。
但是小三对男人的背影并不熟悉。
幸亏男人身法虽快、也快不过他,正犹豫要不要出声明示,男人发觉他在身后追赶,步伐更是不停,左右闪躲生怕他追上。
「别走!」血花点点自男子唇角洒落,他心一急,喊出声。
男子闻声脚步一滞,他见机不可失,三步并两步跑到男子面前,看见一张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脸孔,苍白的脸孔,削瘦的下颚,直挺的鼻梁还有丰润的唇。
小三愣了下,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眼眉口鼻全都眼熟,脸的轮廓应该圆一点、眼神也不是这么锐利,他记忆中的长相是个少年,眼前的人已是青年了。
两人停住脚步对视一会儿,男人一手掩住胸口,一手擦去唇边的血,小三皱着眉猛抓头,就是想不起来男人到底是谁?
男人苦笑,率先开口,轻唤一声:「三师兄......」这个师兄对旁人都不大留心,虽然隐约记得他、也是托了大师姊的福,想不起来是正常。
「啊啊啊~这个声音我认得了,是九师弟!」小三食指不住在九师弟眼前点啊点,九师弟笑了笑,对他这个习惯十分怀念。
「没想到会遇见三师兄,咳!」话一说完,九师弟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脚步不稳,眼看就要倒下。
小三连忙上前扶住他,「到我家来吧,受伤不宜赶路。」
「但是──」九师弟目光游移,似乎有所顾虑。
小三自是知道他顾虑什么。
「我已经退出墨隐派,以后只有岁小三、再没有岁怀雁这个人了。」扶起九师弟,岁小三露齿一笑,「而且,我也不想去烦如烟了。」
「你对师姊......?」当真不爱了?这句话九师弟没说,但是岁小三明白他的眼神,嗯一声,轻快续道:「不爱了,但是还是朋友。」
「师姊不会想见你......别人也一样。」九师弟的暗示他懂。
「不见就不见~不会因为再也不碰面就不算认识过吧。」
「这倒不会。」九师弟轻笑。
笑容温和却是苍桑,岁小三记忆中的少年笑起来天真单纯,时光荏苒,少年成青年,笑起来带着局促不安,令他心里淡淡浮起一阵唏嘘。
心思一转,他不喜伤感的情绪,扬起一抹笑容将想法掩盖过去,扶着九师弟,乐颠颠地道:「走吧走吧~先到我家休息。对了,你怎么会受伤?」
他本是随口问问,九师弟呃一声,他便知其意。
就算离开墨隐派,各自还是在走在原来的道路上──
拍拍九师弟的肩,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
风光无限好,可惜他们皆是俗人,无心恋栈。
◎●◎
经由九师弟透露,岁小三才知道,原来九师弟和大师姊就住在村子外、约莫三天路程的山顶;而且九师弟也是经由李文泰介绍任务,此番还受了伤。他对大师姊在一年前就断了心思,当下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恨不得冲到千里之外的李文泰住所、一把火烧掉他的老窝!
明知道他"曾经"找过大师姊,这几年来李文泰只字不提,"没有下落"四字,岁小三早就听到耳朵长茧了,李文泰你可真会瞒啊!转念又想,真的冲去烧了李文泰老窝,不就应了光传说他放不下的话。想做又不能做,郁结在心里一整个痛苦啊!
九师弟见他神色复杂,悄声问了一声:「三师兄你还好吧?」
岁小三扭过头,咬牙切齿,「好!好的不得了!」手往桌上一拍,本来藏在袖口的纸卷便飘了下来。
抢在落地前捡起来,他才想起李文泰昨个儿捎了情报给他,昨天忙着照顾九师弟,一时间竟然忘记这档事儿。摊开纸卷一看,大意是某个高官府上有个古玩儿,虽然藏得极隐密,还是让有心人士得了消息,出了五百两银子让人去偷。李文泰便是问他接不接这单生意,期限就在下个月底,若有意需尽快动身。
随手写下"可",岁小三走到鸽笼抓出胖子,绑好回信便将胖子放出去。
九师弟伤的不重,昨天照料一番便知是受了内伤,但算是小伤,再过几日便能行动自如,岁小三交待几句让他在此地好生休养;九师弟是知趣人,也不多问,谢过他的照顾让他一路小心,便自行在屋内养伤。
「你自己也多保重了。」岁小三将一双短剑包进行囊,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再跟李文泰计较也没意思,跟他结仇更没好处,就当做没这回事吧。
九师弟坐在床上应了一声知道,岁小三见他神色郁郁,忍不住问道:「你不舒服吗?」
九师弟摇头,几经犹豫才抬头望着他,哀求道:「三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师姊的下落?」
岁小三闻言哈哈二声笑出来,「什么嘛~不就这回事儿,有什么问题,我不但不告诉任何人,我也不会去找你们啦!」他多事但不好奇,更不喜欢煽风点火,九师弟和大师姊想要宁静又有何难。
「有你这句就够了。」九师弟含笑点头,三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久别重逢,三师兄仍是三师兄,懒洋洋之中带着独特的明快性格。
两人不再多说,岁小三提了包袱便走,时间紧迫,这个月已过半,再不赶路,只怕下个月底无法完成任务,到时岂不是白跑一趟。
福兮祸伏 10
天色刚发白,岁小三无奈地从棉窝里爬起来,幸亏现在是夏末,若在冬季,他情愿包着棉被过一天也不想起床。但是现在他寄人篱下,易容混入谭府,这时的谭府已经是当年的大少爷谭书风当家作主,连带一伙少年玩伴鸡犬升天,他的小高妹妹更是提携成谭府管事,而且还是作风最强硬的那个。
每日鸡一叫,他这冒牌小厮就得苦命的起床打水生火,迟一刻就罚月钱十分之一,他本身当然不差这一丁点儿月钱,不过扮什么就得像什么,否则他这个懒鬼没几天就让人踢出谭府,连什么蟠桃玉佩的边儿都没沾上,传出去多丢人啊!
此番前来,他没给小高知道是他,小高待他自然和旁人没两样。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小高为何扮成男装都没人看穿,那张粉嫩的脸啊~冷得像块冰,与光传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话冷淡就算了,笑也不笑一个,骂起人来,连祖宗八代全扯下去;不过她嘴巴坏归坏,骂的全是犯错极深、不思悔改的人,平素待人还是赏罚分明,人人心服的。
久了便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看也没多少人背着骂小高,威信倒是立的好。
他不想和小高牵扯太深,只得乖巧起床,天知道他赖床连师父都没管过他几回,现在却给亲如妹妹的小高使唤来、呼喝去,偏偏有口难言,不能相认;一定是他以往太过懒惰,现世报来着。
好在偷取东西不似杀人那么棘手,不必亲近目标、更不用管事的人套交情,这里扫一扫、那里抹一抹,三不五时和同是小厮丫嬛的下人打探情报,夜里摸黑进书房、主人房摸摸看看,总会找出端倪。
来了大半月,他大略知道谭书风房里有个暗房,专门放谭书风那个吝啬鬼抢来的奇珍异宝,再过几日谭书风要下乡巡察,到时便是机会。
谭书风这个家伙和他老子不同,谭老爷做人还算厚道,不生是非也懂为乡里出力积阴德;不知怎地生个谭书风做人小气、好色荒淫,根本是一方土霸王,城西到城东的寻常百姓没一个不怕他;偏偏一身好功夫,肚里墨水也不差,就这样给他在去年蒙上文武双料状元,真不知道天理何在?
小高也真是的,想过安定日子谁家不挑,就挑谭家。先前几次问过小高为何进谭府,小姑娘笑的羞涩,嘴硬偏不肯说;不说他就猜不到吗?前因后果不论,八成是春心大动,看上谭书风那块料了,当事人不怕,难为他做哥哥的抚心喊痛也没用。
烧完水,岁小三瞌睡也打完了,正巧小高进来端水,冷冰冰问声好没?他还得狗腿地捏着嗓子连道:「好了好了,就等管事来取。」边说还边搓手,一脸涎笑讨好小高。
嗯一声,小高将热水倒入面盆便走,目光不作停留,大刺刺地往谭书风房间走。
臭丫头,平时哥哥是这样教你待人处事吗?
岁小三心里把她骂一回,打个哈欠又蹲在原地打瞌睡。
反正谭书风洗了脸也不马上吃早饭,厨子来开伙之前,他能睡多少是多少。
一干下人在灶边吃喝嘻笑他都能充耳不闻,就这样蹲着睡着了。
事有不凑巧,不等厨子开伙不进厨房的小高去而覆返,看见他蹲在灶前打瞌睡,一脚往岁小三背脊踢过去,岁小三一头撞上灶头,哎唷一声吃痛而醒,这一撞十分用力,他抚着痛处头昏眼花许久,好不容易回神扭头一看,小高略为愧疚的眼神在他脸上游移,眼眶莫名红了大半,咬着唇不说话。
岁小三差点脱口问她:「谁欺负你了!哥哥给你报仇!」一番话憋在嘴边,咬咬牙,又是一脸涎笑,「管事踢的好,小的贪懒,这一脚踢的好。」拍拍一身灰尘,他按着额头起身。
小高见他搭了台阶,哼一声,罚他去将院子扫一扫。他应声是,转身便往外走,小高的声音又从后头响起:「扫完去帐房领锭银子,到苏春堂治一治,顺道把懒病医好。」
他脚步一滞,知道小高是在内疚了,嘴上谢过管事,心里暖暖地,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乐颠颠的跑去扫院子。
扫着扫着,谭书风从长廊那一边走过来,搂着一个妖冶的女人,打情骂俏的声音十分张扬,活像怕人不知道昨夜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岁小三瞥了一眼女子的装扮,衣不敝体,脸上涂得红红绿绿,十指丹蔻修得纤细,虽然和谭书风调笑,流露出风情万种,何尝不是可怜风尘人。
如此一来,他也知道小高眼泛泪光为何而起了。
正在心里诽腹谭书风最好马上风猝死,突然谭书风在他后头叫着:「那个谁啊,去吩咐轿子送艳尘姑娘回万绻楼。」
暗啐一口,他换上笑容,连声应是,拖着扫把走开。
身后的调笑声他全听在耳里,暗想晚上要在谭书风床上洒些痒粉,好让他一阵子不敢寻花问柳!
◎●◎
洒了痒粉,谭书风果然好几晚不敢再带女子回家,小高心情见好,岁小三自然跟着开心,他是最为护短的韩玉烟教出来,护短的功夫不比师父差;小高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谭书风下乡巡访;谭书风离开那一天,小高站在门外送他走,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岁小三知道她伤心不能表现出来,想安慰她又不便,绞着手暗叹一口气,眼不见为净地进了门。
心里暗暗发誓,等他偷到玉佩交了差,再回来看她便是。
当夜,他换上夜行服潜入谭书风房里,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扫下来,挪动墙上一幅细致的山水画,听见轻轻咯地一声,床板便翻开,露出一道往下延伸的阶梯,他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入地道时擦亮火熠子。
地道并不长,约莫十来步就到尽头,岁小三看见拐弯处的密室灯火通明,即刻伏在墙边将烛火熄灭,憋住气悄悄探头;这么一看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再无顾忌走上前拿起一颗正在发光的夜明珠,原来是有这颗珠子,所以整间密室像是有人在内。
他开始翻翻找找,反正完全不打算再留下来,被知道有人潜入也无妨,一个个盒子陈列在架上,里头放的净是蟠龙青瓷杯、九龙夜光壶这类他没兴趣的东西,看在样样是奇珍的份上,他还是放回原处,尽量不打破它们。
找了一阵子,最后才在角落起出一个小锦盒,蟠桃玉佩暖暖地躺在里头,岁小三心喜地连着绸锻将玉佩收入怀中,盒子倒是随手一丢,突然,心里一个念头闪过:怎么没听见盒子着地的声音?
抽出袖中双剑扭头一看,一名同样身着夜行服的蒙面男子站在他后方,手持一把弯刀正往他背心砍下来,岁小三双剑迅疾架住攻势,男子看见双剑时明显愣了一下,小锦盒滚在男子脚边,原来是被男子接住,莫怪没听见落地声。
「把蟠桃玉佩交出来就饶你一命。」男子刀势不减,明快说出来意。
岁小三双手架住他的刀子,心里叫苦连连,听这个声音、听这个语气──不是光传还有谁啊~~~!
怎么就倒霉至此,走到哪里都会碰上他!
光传当然不是刻意来找他,这点岁小三还能分辨,但是李文泰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光传也要蟠桃玉佩之事,就舍不得发封信给他、好让他避开光传吗?
妈的,才收五百两而已,就要跟墨隐派对上,而且还是杀人绝不手软的光传!
李文泰那个奸商!
如果他能活着回去,绝对要跟李文泰断绝往来!
心里的怒吼当然没让光传或是任何人听见,手上刀势越来越重,岁小三力不如他,被压得快喘不过气,莫可奈何,捏着嗓子说:「好,玉佩给你!」
光传略减手上力道,伸手同他要玉佩。
岁小三收起一把短剑,在怀中一掏,把随身带着的碎银往光传脸上飞快掷出,光传也不惊慌,头颅轻移便闪过,手起刀落,一把弯刀横砍向岁小三的腰间。
他不知眼前同样目的的黑衣男人便是岁怀雁,下手极狠,一刀砍下去不留情面,亏得岁小三身段柔软,一个侧翻避开杀招、还顺势在刀背踢了一脚;光传向来紧握刀柄,这一脚并未让他脱手弯刀,岁小三也不奢望,光传刀锋被他踢偏,他就借光传不倒之力往地道一窜,泥鳅似地溜出床板。
完全来不及关上密室入口,光传紧追在后,岁小三啐一口,一年不见,光传轻功倒是长进了;不消多想,他翻过窗户,边跑向护院巡视的地方边扯开嗓子大喊:「有贼啊!快来人~~有贼啊!」
他本意是要让光传知难而退,人一多起来便会曝露行踪,夹缠不清,不如各自分散走避,慌乱之中,他却忘了改变声音再喊,猛然想起掩住嘴已经来不及。
扭头一看,光传目光一闪,岁小三知他发觉了,当真是捶胸顿足也没用!
岁小三本想今天偷完东西便走,出发前早就卸下易容,韩玉烟独门的易容术虽然巧妙,但是副作用也不小,一天至少要卸下一次,否则药入肌肤,会吃掉一些皮肉,往后再想看见自己本来面目也难了。
光传发觉是岁小三在前头跑,更是足不沾地追来。
身后一干护院卫士举着火把追赶过来,轻功皆不如他俩,一眨眼便失去两人身影,喊叫声不断,却没一个看见两人跑向何方。
反正都被揭穿了,岁小三抓出一把软筋粉往光传脸上撒去,软筋粉扑在光传脸上,师出同门,光传即刻拿出解药咽下,一气呵成,全然不阻挠他追岁小三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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