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伏——养气人蔘
养气人蔘  发于:2010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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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通,不自禁又同情起流纱,好险他已经离开墨隐派,不然迟早被光传气死。
虽然不清楚光传这么十万火急找他何事,但是这种做法惹得他老大不爽,冷哼一声,心里闪过:『想抓我,等到下辈子也没门儿!』
心思一定,他掏出一枚碎银丢到流纱身后不远的树丛间。
流纱听见声响,安抚地叫少年等会儿,起身往树丛走去。
趁着这个空档,岁怀雁飞身下树,少年一见是他,「啊」一声,就被他掩住嘴,流纱闻声回头看见他,他与流纱四目交接,流纱轻功不及光传,更不用说是与他相较,岁怀雁露出一个坏笑,一把抱起行动不便的少年就要往反方向逃窜。
正在得意的时候,怀中少年却唤了一声:「三师叔......」嘹亮明快的嗓音与平日扯着他的衣角怯怯喊着小三的少年全然不同。
岁怀雁身形一滞,即刻放开怀里的少年,少年反手扯住他的领口,含羞带怯地又道:「三师叔这么狠心摔死我?师侄现在可是行动不便的人啊~」少年仍是岁怀雁看惯的那张脸,说话却是极轻挑放浪,一口一声自称是他的师侄,手也有些不老实地滑过他的面颊轻抚。
流纱还在身后虎视眈眈,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
「臭小鬼哪来──唔!」。岁怀雁本不欲与他纠缠,拍开他的手便要自觅去路,少年也由得他拍开手,被拍开的那只手,反手一转,以迅雷之势丢了一把粉末到他脸上。
事出突然,岁怀雁连忙闭气已经迟了。
熟悉的香味扑入鼻腔,是墨隐派所有门人惯用的软筋粉,岁怀雁伸手往怀里找寻解药,少年怎会给他空隙服药,一个起手式格开他探向衣襟的手,此时流纱赶上来,由身后出手攻向他的肩膀。
岁怀雁一个空翻,往左边站定,少年毫不间歇冲向他,拳拳到肉又不重伤他。
岁怀雁自然明白两人志不在伤他,软筋粉发作极快,他们就是不让他得空服下解药,想走又被少年与流纱一左一右延宕;三人交错身形不多时,岁怀雁脚下一软,踉踉跄跄退步靠在树上,少年一拳正好击向他的门面,岁怀雁再无还手之力,眼看大势已去,双目一闭,等待预料之中的痛击。
等了一会只觉得面上一痒,耳边听得少年嘻嘻笑了两声,「三师叔~师侄怎么敢真的动手,弄伤你一根寒毛,就算不被二师叔剥皮、也会被大师父吊起来打啊。」眼睛睁开,只见少年右手不安份地在他脸上滑动,灵动的大眼眨了眨右眼,一副小登徒子的嘴脸!
流纱伸手扶稳岁怀雁,好气又好笑地轻喊:「无愁你别闹了,快去发引信让你二师叔过来。」
无愁口里应好,一蹦一跳走到空旷处点燃引信,流纱才回头望着又气又恼的岁怀雁,「对不住了,三师兄,是大师姊命我和无愁来抓你。」见岁怀雁不吱声,只是望着无愁的背影,又道:「他叫无愁,是大师姊与九师弟的徒弟。」
软筋粉能让人手脚发软、功力尽失,却不影响说话,流纱知他气得紧,不肯说话,闷着一张脸都红了。
「你也别怪师弟我,我不想忤逆大师姊的命令,墨隐派就是我的家,我不能没有。」流纱坐在岁怀雁身边,安抚地在他胸口拍两下,岁怀雁不领情,冷哼一声别过头。
无愁发完引信也不回来,就在草地上舒舒服服打起盹儿。
岁怀雁愈看愈气,那本来是他最爱做的事,都是那个臭小鬼害他只能全身发软靠在树边,抿紧唇愈是不想说话,愈是憋不住,最后还是问道:「大师姊为何要帮着光传抓我?」
「这个嘛......」流纱面有难色,「我也不好说,总之二师兄把掌门人的位置让给大师姊,而后就告辞众人,不再管门中事务。我好一阵子没看见二师兄,若非大师姊让我下山来抓你,我还真不知道二师兄下山就是为了找你。」
流纱看了远处的无愁一眼,「大师姊知道单凭我制不住你,才让无愁和我一起设这个圈套引你上勾;你一向是重情重义的人,会掉入圈套并不奇怪......」流纱越是努力想安慰岁怀雁,岁怀雁越是气恼。
翻了一个白眼,岁怀雁没好气地道:「真对不起,重情重义是我的错。」
「也不是......」流纱讪讪一笑,知道说再多也是自讨没趣。
两人并肩坐了一会儿,无愁突然顾盼神飞地跑过来,岁怀雁见他已将易容卸下,还原本来翩然俊雅的面貌,大眼深邃如墨,虽然只得十五六岁,神情跳脱灵动却十分招人喜欢。
岁怀雁气他帮手抓人,望了他一眼,语带轻挑道:「没想到你这臭小鬼生得人模人样,扮成那样真是委屈你了。」
他本意只是想气气无愁,岂料无愁只是嘿嘿一笑,反口便道:「那里那里,师侄再俊也比不过三师叔啊~~让人千里迢迢、死咬不放的魅力,师侄就算拍马也赶不上,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无愁若有所指地在他胸口点了两下,一脸笑容说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岁怀雁几乎被这番话气炸了肺,若非手脚无力,早就跳起来掐死这个一脸涎笑的死小鬼。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师姊居然收了这种嘴巴和手脚一样不干净,一肚子坏水比他还盛的臭小孩做徒弟。
正待反唇相讥,无愁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贼贼一笑,「对了,说些正经事,我看见二师叔过来了。」无愁看似无意瞥了岁怀雁一眼,「功成身退就是现在该说的话吧?我们别妨碍二师叔与三师叔"感人"的再会。」无愁刻意在感人两字加重语气,激得岁怀雁差点吐血。
无愁说完就拉起流纱的手,也不理岁怀雁在嘴上喊着:「等、等等!别走啊!」
「那我去找小师父了。」无愁叽叽喳喳说着。
「嗯,我会替你跟大师姊说一声。」流纱摸摸他的头,由着他去。
两人在他眼前分道扬镳,见无愁一脸乐滋滋,流纱如释重负,岁怀雁除了气恼,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两人没辨法,又羡又妒的目光如果能够杀人,他早就把这两个小鬼砍成两块了。
偏偏他听见无愁的话,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九师弟去哪里了?』仔细一想,当初李文泰来信,似乎也只说韩如烟协同无愁上山。
他天性多事,一时间倒是认真想起九师弟的去向不明,不知出了什么事?
「九师弟啊~千万别卷进什么是非才好......」当初气归气,岁怀雁心里还是疼惜这个师弟,一想到九师弟不知是好是坏,忍不住又对九师弟上了心。「岁怀雁,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的事啊。」
不轻不重的语调突然将他拉回现实,抬头一看,光传双手环胸站在他眼前。
本来冷漠的脸孔推满笑意,虽是微笑,就光传这个不苟言笑的人而论,已经很过了。
「确、确实──不是该关心别人的时候哦......」
岁怀雁硬是挤出两声干笑,可恨自己一向身强体壮,没辨法一时气滞昏过去。
如果可以,他愿意短命十年来换这一时的逃避。
可惜,他是岁怀雁。
福兮祸伏 22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岁怀雁怔怔望着天,没来由想起这句话。
光传就站在他眼前,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岁怀雁不禁苦笑,有一种绝对会被光传掐死的预感。
「很好笑吗?」光传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找到这个人,却不保证这个人能安安份份留在身边。
「没没没,没什么好笑的。」岁怀雁马上换了一副义正词严的面貌。
开玩笑,他现在可是动弹不得、任人宰割,一个没弄好,光传一双手足以掐死十个他了。
两人对看老半天,光传不出声,岁怀雁也不说话。
光传拧着眉峰,眼神中透露出不知该拿岁怀雁怎么是好的讯息。
那种无可奈何又略带厌倦的眼神让岁怀雁心底阵阵发酸。
「你到底想怎样?」
岁怀雁一双眼可怜兮兮瞅着光传的不耐烦,不明白这番话从何而来。
这番话,才是岁怀雁想问他。都躲着他了,还被他们刨根究柢、设计圈套挖出来,他是招谁惹谁了。
看穿岁怀雁不似造假的疑惑,光传咬咬牙,无法再忍受般吐出:「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多少次,岁怀雁不自觉流露的脆弱令他怦然心动,想要抓住这个人、照顾他一生一世,这个人丝毫不领情;追了又追,找了又找,还是一次次从他身边不告而别;纵使他颇具耐性,也经不起一再失而复得又不知何时会失去的痛苦折磨。
深深吸一口气,不留馀地的目光直视岁怀雁退怯的脸,这是他给彼此最后一次机会,错失这次,再怎么留恋,他也不会回头。
「我很喜欢──不,我很爱你,这些年来,我心里只念着你,你我皆非草木,你总不会全然没有感受;你怎么想我、我多少也能知道,但是我不能再等了,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怎么想我?也算给彼此一个退路。」
岁怀雁面色微变,下意识想后退,手脚不听使唤才想起自己中软筋粉,效力未退,哪里也别想去;拔腿就跑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一圈,终究咬住下唇不发一声。
光传说的话他都懂,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磨蹭迟疑什么?
诚如光传所说,他是喜欢光传,可能──在光传喜欢上他之前,他就喜欢光传了。虽然不想承认,然而喜欢就是喜欢,说再多推拖之词也骗不了自己。
不过这种掏心挖肺、剖露真心的话,要他怎么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
平素耍耍嘴皮子容易,笑骂由人;真心诚意的话却噎在嘴边,就算撕烂他的嘴巴也吐不出一字半句。
眼下光传把话挑明,大有"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就绝不再纠缠"之意,心头一痛,咬紧的唇缓缓松开,一脸欲哭无泪,喉咙莫名的发不出声音。
光传见他抖着双唇,好半天不说话,眼眶含泪眨巴眨巴望着他,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成青,知道自己逼得他紧了;但是到这紧要关头,他还是不发一语;光传渐渐隐藏不住失望的神色。
光传叹一口气,走上前搭住他的肩,轻道:「你不用为难,我都明白了。从今而后,各走各路,谁也不亏欠谁。」
他向来不是强求的人,只是爱得深了,放不下,才与岁怀雁苦苦纠缠至今。
这不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岁怀雁了解光传,他说一不二,话说到这个份上,是真正放弃了。
光传转过身,准备迅速离开,他顾不得自己忍不住的泪水溢满双眼、模糊视线,扯开喉咙大喊:「你就打算把我孤身一人放在这里?我、我手脚无力,搞不好你一走开,山、山里就跳出豺狼虎豹吃了我!」
岁怀雁知道自己说的抽抽噎噎,隐约看见光传回过头望着他,光传站在原地不一时,默默走上前来将他背起。
光传背起他,却也不走快,一步接着一步,只是往前走。
岁怀雁头颅不受控制软垂在他肩上,泪水止不住,一点一滴浸湿光传的肩膀,他闭上双眼趴在光传肩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光传温暖厚实的背却令他有难以形容的安心。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还在山里,天色渐渐转黄,越过光传的肩,岁怀雁隐约能看见山脚下的村子。
岁怀雁的眼泪干了、手脚渐渐能够出力,仍旧赖在光传背上不肯下来。
就着袖子擦去一脸鼻涕泪痕,他忍不住用双手环住光传的脖子,光传身躯微微一颤,却没有说话;他把双唇贴近光传耳际轻道:「......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虽然委婉,也足以表达出娇嗔的意味。顾不上这番话让他羞红了脸,憋了老半天,再不说出口,只怕往后再也没机会说。
光传静了一会儿,岁怀雁心里吊得七上八下,就怕光传顶他一句:「与你无关。」
正要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得光传维持一贯冷静的声调,道:「因为如烟回来了,所以我──」
接下去的话岁怀雁根本听不进去,如烟两字,犹如五雷轰顶,打得他一阵头昏眼花;乍见光传让他心烦意乱,一时间居然忘了如烟已经回到山上和光传重逢。
「那、那你为何又来找我?」岁怀雁口气之中难掩几许慌乱。
「你不希望我来找你吗?」光传奇怪地瞥他一眼。
「那如烟怎么辨?!」
他虽然不想把光传让出,但是惹得如烟为他情伤的罪名也太大了吧!
「不怎么辨,各人走各路。」
光传说的随意,岁怀雁几乎气歪了脸,敢情这个坏人丢给他做就是了。
「那我怎么辨!以后我怎么有脸再见如烟?」他想起什么似地,恶狠狠由背后掐住光传的脖子,口不择言大骂:「说到底都是你不好!明明有我了,还去沾惹如烟,你丢下如烟来找我,难怪她要派流纱跟那个臭小鬼来抓我!」
光传被掐得受不了,两手一放,岁怀雁失去依恃,摔个四脚朝天。
哼哼唧唧爬起来,光传正在一旁咳嗽,岁怀雁气得狠了,一把扑倒光传又要动手,光传连忙捉住他的双手,灰头土脸道:「胡说八道什么?方才不是说了,我在山上半年全是为了和如烟交替门主事宜,功成身退,我才能下山来找你啊。」
岁怀雁愣了一下,「方才?什么时候?」
光传哑然失笑,松开岁怀雁的手,蹭起上半身,「就是你问我话那时候。」不待岁怀雁分神去想,光传将他扯入怀中笑道:「更何况我"明明有你"了,怎么还会去沾惹如烟。」
岁怀雁顿时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挤兑得无地自容。
羞得抬不起头,只好靠在光传肩上,悔恨与不甘刮在心上,刮得他牙根发酸,想耍赖揭过这一段,又不知道还能找什么藉口。
正恨得牙痒痒想咬人的时候,光传忽然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他的额上,闭上双眼,彷佛作梦般的口吻轻道:「我有你了,我真的有你了吧?不会再像那一天,一觉醒来,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吧......」
岁怀雁心头一抽,虽然不是没有猜想过当初不告而别会伤害到光传,这番预料之中的话还是让他红了眼眶;他总是肆无忌惮的伤害光传,刻意漠视这个人苦苦追寻的痛苦;他真不明白,像他这么自私的人,有什么值得光传喜爱与追逐?
强烈到让他无法正视的情感,他怎么还能逃避?他拿什么来拒绝?
他想要光传,就是想要。
牙一咬、心一横,反手抱住光传,恶声恶气地道:「有就有!老子还怕你不成!反正人生在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就不信老天能拿我怎么样!」
事到如今,管他是以手代足、还是倒着爬完这一生也无所谓了。
◎●◎
挂在天边的一抹斜阳伴随彩霞,老鸦飞过林间叫了两声。
少有人烟的树林中走出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相伴而行。
走在前头一脸轻挑、貌似乞丐的男子啐一声,轻骂:「真不吉利,一出林子就撞上乌鸦叫。」
后头较为高壮的蓝衫男子微笑不语,轻轻拍了轻挑男子的肩,聊表安抚之情。
轻挑男子瞥了蓝衫男子一眼,若有所思。
「对了,我问你。」
蓝衫男子停下脚步,等待后续。
「如果有一天,我得以手代足爬完这辈子,你怎么办?」
「有我在,不会有这么一天。」蓝衫男子淡淡的回答,一如他的人。
「我是说如果嘛!」轻挑男子不饶不依,非要问个分明。
蓝衫男子想也不想,「无论如何,我陪你,今世今生。」
而后,蓝衫男子吻上轻挑男子的唇,封住那张嘴接下来要说的一堆废话。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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