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山————淇奥[上]
淇奥[上]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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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都利用了他的善良。
虽然是在路上,除夕之夜也要吃顿年夜饭,喝几杯酒应应景。
谢水照竟是从没有放开喝过酒的。沈秋涛从不教他饮酒,顶多是以前为他的内力培植根

基的时候,让他每天喝一点由冰山之巅上的雪莲调制的药酒。
谢水照初次像成人那样饮酒,不免既好奇又兴奋。他素来对那种豪饮鲸吞式的英雄气概

十分向往,因此杯到即干,毫不推让。不一会,两个人面前就有了四五把空酒壶。就在

李维城暗暗担心今天会不会被这个毛头孩子灌醉的时候,却发现谢水照已经过量了。
谢水照的脸色只是多了一点点粉红,除此并无其他异常,但李维城还是发现他醉了。因

为谢水照开始微笑,一直安静地微笑,对着酒杯笑,对着盘子笑,对着李维城笑,对着

上酒端菜的小二笑,笑得那小二直了眼,手里拿着空了的托盘,也一个劲地望着谢水照

傻笑。
李维城暗暗摇头,招呼那傻站着的小二会了钞,扶着谢水照往店后楼上的房间走过去。
上楼的时候,谢水照小心翼翼地高高抬起脚,又小心翼翼地轻轻落下。李维城知道他是

醉了走不稳路,安抚道:"走吧,不怕。"
谢水照抬头笑得憨态可掬:"楼梯,它、它会动。我们轻轻、轻轻的,别把它吓跑

了......"。
李维城忍俊不禁,臂上用力,半扶半抱地把谢水照送回了房间。
用店伙送来的热水洗过手脸之后,谢水照在床沿端坐不动,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得

直直的。
李维城去掉了脸上的易容--他出了七星教之后,就没有再戴面具,而是简单地易容,遮

盖掉了属于高昌王族的特征,一回身,看到谢水照这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奇怪:
"呵呵,怎么坐得这么端正?"
"免得你笑话我。"
"怎么会笑话你?"
"你就是会笑话!刚才你就偷偷笑了,我都看见了。"谢水照嘟起的嘴像一个红红的果子


李维城微微地有些失神。c
烛火跳动,映照在谢水照身上、脸上,仿佛有一种蜜色的光在流动。平日他的眼睛是极

有神采的,就像清澈潭水中倒映的寒星,每一闪动都会有星辉泻出。今日不知为何,他

的眼睛里却满是忧伤。
外边街巷里的爆竹声和孩子的嬉笑声远远传来,显得客栈里愈加冷清。谢水照孤零零地

坐在烛光里,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见他鬓边有柔软的细发从发束里溜了出来,李维城走过来,抬手给他掠到耳后,动作轻

柔得就好像是一个看顾着幼子的慈父。
"快睡吧。明年又是新的一年了,保保又大了一岁。过几天就可以看见你娘亲了,她不

知会怎么惦记你呢。"李维城轻轻劝哄,仿佛谢水照依旧是当年岛上那个稚嫩的孩童。
谢水照却皱起眉毛:"不,她不会惦记我的......。"好像是怕冷似的,谢水照斜倚在床

柱上,蜷起腿,两手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膝盖上:"她不喜欢我,她赶我走......。"
李维城深感诧异,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用手拍了拍谢水照的肩。谢水照身量尚

未长成,肩膀还孩子似的单薄,似乎用一只手就可以满满地罩住。
谢水照身子往下滑,嘴里喃喃醉语,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李维城凝神去听,只听他翻来

覆去说的是:"没有人喜欢我,都不要我......娘,别赶我走,别拉我的手......,爹

爹,醒过来啊,爹爹......"。
原来是谢水照在呼唤他去世多时的爹爹。这个平时看上去是那么飞扬跳脱,热情洋溢的

少年,却原来心里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忧伤。
李维城握住谢水照肩头的手紧了一紧,终于忍不住将谢水照拉到怀中。一只手往怀中少

年的脸上抹去,果不其然,触手满是濡湿。
"没有人赶你走,没有人不要你......"。
"不!不,根本就不是!"谢水照突然倔强起来,含混不清地说:"娘赶我走,她让我跟

师傅走。她把我推到门外去......。"
谢水照五岁的时候,爹爹就故去了。临终留言要儿子拜沈秋涛为师,希望沈秋涛能把儿

子教养成一个和他一样伟岸挺拔的男子。那时谢水照还只是个小小孩童,不愿离开娘亲

,沈秋涛来带他走的时候,他用双手死死抓住桌腿,哭着不放手。母亲百般哄劝无用,

只得狠心硬把他的小手掰开,将他推出门去。谢水照在外边拍门拍肿了手,哭哑了嗓子

,母亲却一直都没有开门。
后来虽然沈秋涛对谢水照爱护非常,谢水照也早把木兰岛当作自己的家,但是被母亲推

出屋门的记忆,却仍是谢水照心中不可触碰的伤痛。
谢水照言语混乱,李维城却也从中猜出了几分端倪。不禁在心中长长叹息,平日的谢水

照像一头幼豹一样勇敢机变,但在另一面,却仍然只是个脆弱而孤独的孩子。
李维城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安慰谢水照,只一边用温暖的手掌揉着谢水照的头

颈,一边不断开解道:"你的娘亲只是想让你好好跟师傅学艺,并不是真的不要你,她

心里总是为你好的......。"
"嗯,娘、娘也说为我好......。她说家里有狼,狼会、会咬我......。"
"有狼?......"李维城十分疑惑。
"娘、娘说狼就藏在舅舅那边。可是我都没有见过。舅舅对我很好,好多、好多好吃的

东西,还有木马,蜡做的小鸡、小牛,嘻嘻......。可是娘都不让我到他那边去,每次

我回来,娘都要脱了我的衣服查看,看、看狼有没有咬我......"。
李维城心里猛地一沉,狼咬?脱衣查看?难道是......。咬着牙,尽量放平稳声音:"

那狼,究竟咬过保保没有?"
"狼,咬,没有。爹爹有,娘说咬过爹爹......"谢水照的面颊发烫,在李维城怀中不断

蹭来蹭去。
李维城舒了一口气,眉头却紧接着皱了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呢?看来远远比以

前推测的要复杂。本来以为以谢水照的身份,到颖川王府寻找一样东西,应该不是太为

难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情形下,让谢水照回到母亲和察罕帖木尔身边,会让他面临着一

种什么样的境况呢?

第二十二章 年夜
李维城扶着谢水照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回身要端水给他喝。刚一转身,却发现袖子

被拉住了。回头一看,谢水照睁大了迷蒙的眼睛:"城哥哥又要走了......,"眼中水气

凝结。
"我去端水,马上就回来。"
"骗人!上次说回来,就一直没有回来!"
李维城无话可说,因为谢水照说的都是事实,先前确实是自己食言在先。只得硬着头皮

劝慰:
"再也不会了,城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保保不管......。"
"你骗人!"谢水照松开了手,"城哥哥才不稀罕我。他只是想让我帮他找坎泽盝。他见

了我,明明知道是我,还装作不认得......。"
听了这话,李维城心口如被重击。他知道谢水照是聪明顽皮的,但他却也是敏锐易感的

。虽然他从来都不会为李维城的不相认和自己的被利用生气记恨,但并不表示他不会伤

心。
李维城蹲伏在床边,用手抚摸着谢水照的头发和脸颊,喃喃道:"再也不会了,真的,

保保,再也不会了。"
谢水照把脸埋到被褥中,呜咽出声。
李维城把他从被褥中拔了出来,再次抱进怀中。李维城的手和胸膛都那么温暖,自从父

亲死后,谢水照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样亲密地拥抱抚慰过,他像一个害怕被抛掉的孩

子一样两手紧紧揪住李维城肩上的衣服,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从小失去父亲,又被迫离开母亲身边,孤身一人跟着师傅在木兰岛上学艺。师傅对他虽

然很好,但却不惯宠。师傅想让他成为一个大气磅礴的男子,所以素来少有亲昵的举动

。他也明白师傅的苦心,可是他多么希望有时候师傅也能摸摸自己的头,给自己一个温

暖的拥抱。
每次上岸的时候,看见那母亲怀中的幼子,父亲膝上的娇儿,他都说不出地艳慕。
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何,把他当作亲孙子一样疼爱,也只有在他身上,谢水照才得到

了一些家人的温暖。除此之外,就是满屋子的书本、幽寂的湖风和空阔的水面,一年又

一年。
没有经历过远离亲人的孤独,就不能够理解谢水照当年在得到一个像李维城那样亲密的

朋友之后的快乐,那真是连做梦都会笑出来的欢喜。所以,他把他最好玩的玩意儿、最

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和他一起分享,这是一个孩子所能拿出的全部;所以,他会宁可偷

偷给他下药也不愿意让他离开。
可是,他再次看见他时,却装作不认识。后来过来相认,却是为了对他有所求。
谢水照的眼泪越流越多,李维城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李维城心里的懊恼比谢水照的眼泪还要多。
他把谢水照小心地抱在怀中,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身子不断左右摇晃,就像哄一个小

婴儿那样哄他入眠。
谢水照闹了半天,终于也累了,慢慢进入了梦乡。即便是在梦中,他长长的眼捷依旧湿

漉漉的。
见他如此,李维城不忍心马上走开,脱掉外袍,躺倒在床的外侧。远处的鞭炮声逐渐稀

疏,李维城也意识模糊了起来。
谢水照睡得很不安稳。先是酒气发散,总是觉得热,不断翻来翻去,被子都踢到一边。

但毕竟是严冬天气,屋里虽然有火盆,踢了被子也会觉得冷,便逐渐向浑身都散发着暖

意的李维城身边靠过去,最后甚至把脸都埋在了李维城怀里。
真好,难道是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吗?那时,父亲还没有生病,母亲的

面容也没有被痛苦和怨毒熏染,一切都那么安宁和谐。
左拱拱,右拱拱,虽然是温暖的,为什么却没有记忆中的那两团柔软?上拱拱,下拱拱

,怎么都是平坦坦的?
李维城早就醒了,看着怀中的谢水照像只寻找母乳的小兽一般,用冰凉的鼻尖,在他衣

襟大敞的胸膛里左嗅右嗅,拱来拱去,只觉哭笑不得,捏着他的领子将他拉到一边。谢

水照不满地挣动了几下,打了个滚,翻到了李维城腰间,抱住了他的腿。
终于找到了既温暖又柔软的东西,谢水照长长叹了口气,嘴里含混的呢喃着"娘、娘",

把整个脸都贴了上去,蹭了两下,安静了下来。
李维城却身体突地一震,一霎时连残余的睡意都不见了,腰背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谢水照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棉布浸入他的肌肤,几乎使他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身体

的某个部分,正抵住了谢水照的脸颊,刚才还使得谢水照觉得温暖柔软的,现在却渐渐

变得火热坚硬。
谢水照不满地往下移了移,错开了坚硬的部分,继续往那柔软的部分挨擦。
李维城往后退了退。
谢水照跟着往前凑了凑。
李维城觉得非常困窘。虽说他这几年来武功的精进是因为参悟了《密魔岩法录》的缘故

,内力的根基却是跟从鹿泉所习的道家心法。道家心法最讲究心态的平和冲淡,因此李

维城一直都有着很强的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控制力却失去了

效用。
扣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心很热。脸颊很烫,脸颊贴住的部位却更烫。嘴唇就靠在鼠蹊处,

每一次温热的气息呼出,就仿佛点燃了无数火种。
怎么了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李维城不甘心自己的失控,也震惊于自己像荒草一样蔓延

的龌龊念头。他拉着谢水照的领子想再把他拉开,手伸了过去,却触碰到了谢水照后颈

滑腻的肌肤,随即,像被火苗舔舐了一样,李维城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但那滑腻的感

觉却像蜜糖一样黏在手指上挥之不去。
像是受到无形的牵引,手又伸了过来,探进了谢水照的衣领,在后背上缓慢地游走。匀

称而柔韧的脊背上有一层薄汗,并没有想象中的爽滑,但这隐秘的探险,却仍使李维城

的每一个掌纹都迸发出渴望和快乐,并妄想延伸得更远,触碰到更多。
这抚摩,使得谢水照小兽一般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听着这无邪的声音,李维城心中充满了歉疚,仿佛是自己偷窃了这孩子的什么。但越是

歉疚,心上的那把火烧得就越旺。
李维城痛苦地弓起身,努力挣脱这牵引,但身体在辗转之间,却刚好将那隐秘的膨胀抵

在了谢水照的嘴唇和脸颊上。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心中想要调整气息,而身体却逃脱了这种频率,自作主张地

转侧挺动。
润泽的面颊,柔嫩的嘴唇,虽然在暗影里,眼睛不能望见,但肌肤的感觉却更清晰。薄

薄的棉布,在幻境中已化为空无。
虽然只是轻轻的摩挲,引起的颤栗却足能填补那不断出现的渴望,但却又带来更大的焦

灼。
李维城不断在心中唾骂自己,但身体里那炽热的刺痛却使他根本无法止息。
伸进谢水照衣领里握着他肩膀的手越来越热,越抓越紧。
谢水照发出不满的咿唔声。
突然,李维城猛地把谢水照翻了过去,自己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身体一阵阵颤栗。
谢水照挣扎了几下,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李维城热汗淋漓。半晌,翻身坐起,用拇指和中指掐住自己的太阳穴,胸中的自责如潮

汐一般涌出。
第二十三章 回家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似乎做了一夜的乱梦,梦到了故去的爹爹,梦到了娘,也梦到了久别的家园。谢水照早

上被鞭炮声吵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依旧是一个人躺在客栈里,心里就有说不出的

茫然。除夕之夜就这么过去了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溜走了,仔细回想却什么也

想不起来。头有些痛,看来喝酒真没有想象中好玩,但半薰之时的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还是满好的。
洗漱完下得楼来,才发现了李维城已经要了早点坐在楼下等他。谢水照本来很有点为喝

醉了酒心虚,心道没有出什么丑吧。及至看到李维城神态平和、依然故我,偷偷在心里

扮了个鬼脸,才安心了下来。安心之余,并没有注意到李维城眼中细细的红丝。
初三下午,两个人终于行至汴梁城外。
这汴梁乃是北宋的都城,当年盛极之时,人口曾达百万。如今虽然比不上当年的盛景,

却依然是翠幕珠帘,烟柳画桥,繁华非常。最难得的是,汴梁虽然地处中原,城里城外

却有大片水域,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景致。
察罕帖木尔的王府,就在城中靠北,府近旁就是城中最大的湖泊清风湖。每至夏日,清

风徐来,水波不兴,凉爽宜人。但此时乃是冬日,湖面上只余苍茫晚照。
来至王府近旁,谢水照并不敲门,而是趁着暮色,带着李维城悄悄从西墙翻了进去。李

维城虽感诧异,但也不多话。
两人一直行至西北角的一处院落,谢水照一进院,便不再遮掩闪避,而是一路向堂屋中

奔去。这院中仆妇侍女不多,极为安静,两人的突然出现,只吓呆了一个拎着水桶的小

丫鬟,并没有引起更大惶恐。
行至屋前,谢水照却又踌躇,回头求助似的望着李维城,李维城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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