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你远去了————mobba的老婆
mobba的老婆  发于:2009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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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只是看着我。任母亲抱住自己一声一声的哭骂,他只是看着我……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为什么没人愿意听我说话?

  “……我没疯,他也没有得什么精神病。你们没权力这样说……”叶川涩声说着

,我简直能听到刀子戳在他身上的声音,“爸,请你向江宁道歉——”

  我惊呆了,惶惶地望向他。汤圆在阳台上不断地叫,挠着门想进来。

  “你们能接受也好,无法接受也好,这些都等以后再说——现在,请你们向江宁

道歉。他的确是同志,你们的儿子也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你们所说的其他情况,没有

吸毒,没有随便和许多人上床,没有做坏事,也没有感染什么脏病;我和他都有稳定

工作,房子也是合租的,彼此一直生活的很好,感情也非常稳定。
  “我们喜欢这样的活法,也觉得对方是自己最理想的对象,不管有没有可能,我

都希望能和他继续下去。他是你们儿子最爱的人,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你们不要

说这种话伤害他,请你们,向江宁道歉……”
  他站在我身旁,说得没有一点犹疑。不留后路了,不打算再回头了,所有一切,

宁可,都不要了……

  我的腰突然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略微花白的头发在不断抖动中向下沉落。洒下

的泪水淌过我的手背,如被岩浆吞噬一般。

  “江宁——!阿姨相信你是好孩子,阿姨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叶川……那孩子

太死心眼儿,只要你一句话!一句话就行!求求你!就算不为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着想

,你也要想想自己父母啊,还有叶川!叶川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才二十五岁!路

还很长,他应该有幸福的生活……你不能再这样耽误他,阿姨求你了,放过叶川吧…

…”
  幸福的生活?!难道我所渴求的,只会是你们的障碍吗?我抓住那双手,不让她

跪在面前。

  阿姨,阿姨啊——换做我是你的儿子,你也会这样抱住叶川的身子去哭喊哀求吗

?我若是个女孩,你还会认定我耽误了他未来的前程吗?

  要我的一句话,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有精神病?叶川不是同志,全是我这个男婊子把他带坏的?我和他——分手?

  不,不行!不行!如果这些都是由我创造出来的幻景,那么今天,就应该由我来

毁灭。相反地,只要可以附诸实现,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决不放过。尽管腿已

经开始发软,全身的骨头好象马上就会被碾成粉末,望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我还是让

自己的话在其上划出淋漓的鲜血。
  “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

16

FROM江宁:

  她被拉开了,在我的衣服被不甘心地揪扯多时之后,叶川父亲冷冷地说:“你昏

了头吗?跟这种人求什么情?!他若是还有一点良心早就该走得远远的!”

  “我的良心并不想用在这件事上。”我反驳说,觉得自己仅剩的微薄憧憬已经头

也不回地踏上末路。

  好吧,不管结果如何,我会让自己支撑到最后——是死是活,无所谓了。

  “没有谁强迫,我和他一起生活到今天完全是自愿的。其他人爱怎么想跟我无关

,你们是他的父母,按道理有提出意见的权力,但即便如此也无权干涉叶川自己做的

选择!我是男是女就这么重要吗?难道这比我是不是真心爱叶川还重要一千倍、一万

倍吗?!”

FROM叶川:

  江宁死死盯着我,哪怕是对我母亲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移动过一寸视线。我也如

此回望他。勇气,坚持下去的一点点勇气,我们比乞丐还要卑微地分享着那可怜的财

产。
  一连几天,只有争吵。我开始怀疑这种煎熬是不是会永远持续下去,根本没有到

头的时候?!他们明白了江宁的态度之后,便彻底放弃对他的努力,全心全意期盼能

从我这里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于是,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去旅馆,在翻来覆去的话里坚持、坚持……告诉江宁今

天还是会先去父母那儿,他在电话里“哦”了一声,随后说:“早点回来啊。”

  “嗯。”

  在那些等待的时间里,我们曾猜测过各自的父母可能会用断绝关系来要挟。然而

真的需要面对这件事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望着父母,我说不出话,无法感觉自己

是否真如过去所设想的那般不会难以割舍,脑子里全空了。
  “那个江宁肯定有精神病!不然他怎么会是同性恋?!你是个正常孩子,为什么

好的不学,非要和这种危险的人混在一起?我和你爸一辈子老实本分,谁不夸咱们家

是正经人家?!如果让外面知道家里出了这种丑事,你让妈妈还有什么脸活哟……”
  我忍着,拼命忍着。父亲让我回去仔细想想明天给他答复,我站起来,一字一句

地告诉他们不用再想了。

  “如果你们觉得丢人,那就断绝关系。”我说。

  一进门看见雨子和方凛坐在里面。江宁两手水淋淋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我自

己留两个人在家吃饭。

  “你呢?吃过饭了吗?”他问。

  我说吃过了,其实是谎话。周息雨向我们打听这些天的事,我不想说,江宁轻描

淡写地敷衍过去。

  “喂,你们两个可得挺住喽,弹簧不怕压,就怕拉。谁要是先盯不住劲儿那就全

完了……”周息雨说。

  我明白,每个字都清楚。隐隐的,发现自己或许会是先垮掉的人。晚上临睡前,

我把经过告诉给江宁。他远远坐在桌旁,台灯的光照不到那里,面容也因此变得模糊

不清。
  “为什么会这样?”我凝视自己的手,感觉不到一丝力量,“失去的还不够多,

还不够吗?”

  他垂下头,像是回答一般说:“不管断不断绝关系,你都是他们生的。”

  看得出这些天江宁总是很累的样子,他只说是又要上班又要上课两头跑,中间一

段时间又闹过几次肚子的关系;我知道这个解释并不能代表什么,既然他不愿说出来

,我也无法再细细地问。
  “睡吧,不早了。”我轻轻说。

  “我去跑步,你先睡。”

  他走出去,过了一会儿传来关门的声音。我躺在黑暗里,越是想睡,眼睛却越是

大大地睁着。回来后江宁没有开灯,我不想说话,便翻个身装睡。他坐在床边很久不

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只手开始慢慢抚摸我的脸,小心翼翼。我猛地握住它,几乎是没命地用劲朝怀

里一拉,江宁倒在我身上,熟悉的,舒肤佳的味道。我以为是在下雨,到处都是咸咸

的湿气。在那些几乎无法辨别的缝隙中我们艰难地呼吸着每一口气,无处藏身,哪怕

是在夜晚。
  我没有哭,他也是。自始至终,他只在我耳边诅咒般地重复一句话,如同用荆棘

捆扎着自己的心。

  ——我做错了吗?叶川你告诉我,我错了吗?

  父母离开的当天我没有去车站,江宁那边,也只是打电话告诉他单位要加班。他

说知道了,口气听不出有什么特别。

  日光灯惨淡地照着办公室,没有声气的房间显得比白天空旷了许多。我把一个早

已确认的实验数据颠来倒去算了十几遍,又重新输入做分析。仪器单调地嗡嗡响,陪

伴着窗式空调起动停止所发出的细微噪音。
  我早已习惯一晚上只睡三四个小时的觉,坐在这里更是不见丝毫困意。烟抽光了

,又没有地方去买,只好在烟灰缸里找到几颗白天“浪费”的残留,恶补了一阵。

  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几乎是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还在忙?”

  “没……”

  “喂,能听见吗?我在天安门呐!”

  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行进号令,还有整齐划一的正步声。

  “真棒!准备要升旗了……嗳!你能听见吗?马上会奏国歌……”

  我很想把电话挂断。我知道他准备说什么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手僵硬地停在

半空,江宁有板有眼地唱着国歌,“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散了吧。”他最后说。

  在那声叹息彻底结束前,我挂断电话。想喊,使劲喊,把身体里的全部情感统统

喊出来。如果他能听见——

  送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江宁的行李少得可怜。他淡淡地说只想拿对自己有必要

的东西,其余的,留下来或许对我能有用。

  “我可能也住不长久。”

  房租早就涨了,单靠我一个人支撑,相当吃力。

  “汤圆呢?”

  “我养着。”

  江宁笑了,却在摇头。

  在售票窗口买票,我掏出十元刚想买两张,他抢先塞进去三块钱。

  “一张!”

  不是上下班高峰,没有多少人。我站在检票口,将旅行包交给江宁,又把一塑料

袋他往日吃的药也递过去。

  “保重啊……”我说。

  他看着我,“你也一样。”

  江宁头也不回走下站台,我站在上面,目送他跑进快要关门的地铁车厢。门一合

一开,最后重重关上。原先拥挤热闹的人群刹那消失干净,空空的站台泛出一股森冷

的气息。列车最初运行的速度不快,我还可以看清车厢里的人。但看不见江宁,或者

该说,找不到他。
  铁道上只剩下车轮呼啸而过的余音,我好象这时才明白过来,一个人往回走。

  地下通道里有个容貌很年轻的男人在唱歌,吉他弹得单薄,声音也青涩。我将那

十元钱放进他面前的纸盒里,那人立刻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我没看他,朝通道尽头的出口走去,离地铁站,越来越远。能看到天空,灰白灰

白的,不见云彩,又似乎全是云彩。

17

FROM江宁:

  我厌恶等待——但很多时候,我所能做的却只有等待。上学时曾经在班会上对着

同学们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人生要靠自己来把握,然而,如今的我,和田野里的稻

草人没有区别。
  喜欢北京的地铁,人来人往,有冷漠的、茫然的、欢乐的、温情的面孔。像这里

四季的风一样,鲜明得让我无法忘却。

  同住的几个老乡对我每天下班很晚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偶尔打趣说这是逃避做晚

饭。下班的时间是五点,而且自从我调换工作部门,加班这一情况距离我便越发遥远

了。那些所谓逃避做饭的时间,全部都是在地铁站里打发掉的。
  那里快成为我的专属地。看面前的列车一趟趟不见停歇,人流如潮水时涨时退。

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应该是等吧?!这个方向的列车,是叶川天天要乘坐的,我的

方向,在身后。
  因为一个电话——在重新安置后打电话给他报平安。

  “那你以后上班还是坐地铁好些。公共汽车太绕了,还得走半站地。”他说。

  “坐……一线地铁?!可惜我没有地铁月票。一天六块……”

  “有些钱不能心疼。我现在天天也坐地铁,比汽车方便。”

  环线地铁,无论走出多远,还能够回到原点。一线地铁,只要坐上这趟车,可以

奔赴的就只有义无返顾的前方……

  即便我等,也毫无用处吧?

  过去是等不回来的。

  方凛经常来看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觉得难以理解,忍不住问:“你发财

了吗?回回拿这么多东西……”

  “三个人分量当然显得多一些。”他说,并不加以解释。我还是能明白,只追问

哪些是叶川托他带来的,单挑出来让方凛还回去。

  “没必要做得这么事儿妈!”

  “你们是两个人,叶川不是。”

  “我说你们俩别把自己搞得像两地分居一样成不成?还真想老死不相往来吗?”

  “没有啊。前些天还打过电话。”

  “我说的是见面!”

  我没想过见面。不知道是觉得不需要,还是在害怕。快要到国庆了,去年这个时

候和叶川去爬山;前年这个时候在家里一起看电视混来混去;大前年这个时候——

  我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今年呢?

FROM叶川:

  接到江宁的电话后,我按照自己告诉他的那样重新开始坐地铁。

  时间执拗地后退,列车在轨道上周而复始。我知道他现在所住的地方,可能相会

的车站并不多。我以为会看到江宁——在那些各种各样的表情和身影中,寻见瘦瘦的

他和一张温暖的笑脸。
  只要简单的招呼和寒暄就可以,像在电话里一样。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可

以做到……

  周息雨让我跟他们一起去江宁住的地方看看,他说的清淡,我的脑子里却炸雷一

样轰隆隆响个不停。

  “他怎么说的?”

  “说什么?”雨子还没懂。

  我看着堆在门口的那些水果,方凛把它们拿回来时只是说:“江宁说让你自己留

着吃。”既然这样,也没有什么可说了。

  “你们去吧,我这些天都得去单位住,加班。”我说。

  周息雨在我肩上狠狠一拍。

  “少他妈装蒜!你给我把国庆假期腾出一天来!”他话里有话。

  叶苓早早打过来电话,想让我和她一起回上海过节。

  “哥,别惹妈妈哭了……他们说断绝关系时心里有多难受你还不清楚吗?有个台

阶你就赶紧下一步好不好?”

  告诉她车票我会去买,至于其他的事不想再谈。

  剩下的几天头昏昏地就晃过去了。加班,帮那些忙着评职称的同事整理业务报告

,带着叶苓上街给父母亲戚买礼物,去火车站排大队买车票……

  雨子听了我的话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有本事你丫甭回来了!”

  我对他笑,笑得连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方凛不放心地追着我问有没有通知江宁

。为什么要通知他?彼此已经没有关系了,通知与否,这是我的自由吧?!

  “我跟他说过哥几个国庆要聚会——现在你自己去收拾!”方凛瞪着我。

  ……

  我终于看见他的脸了,温暖的笑脸。

  空气有些闷,整个站台上只是在列车飞驰而过时才会蓦然生出一阵风,旋转着我

们的衣角和头发,短暂地舞动过后,复又静止。

  “去海南?”他有点惊讶。

  “单位组织的,本人不用交钱,家属每人八百。报名的都快挤破头了……我一个

人待在北京也没啥意思,又不掏钱,机会难得。”

  瞎话编得出奇顺溜,我说得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好好玩啊,海南可是旅游胜地。”江宁笑着说,“听说那里的姑娘长得也不错

——”

  “只要有可能我顺几个回来咱哥四个平分,人家用宾仔宾妹咱们用琼妹……”

  我索性开起玩笑,企图活跃气氛。

  “汤圆好吗?”他问。

  我抬起手比划着:“有这么胖!以后谁家孩子做几何题画圆时用它比圆规还标准

。”

  “是不是该减减肥?还得帮它找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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