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声————花开
花开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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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要灭五爷的口也得有些本事才行。你这样的就别来了。”
“收拾你,还用我这样的出马?……”
“玉堂。子声。”展昭又好气又好笑的看我和白玉堂斗嘴,满眼里都是笑意,“你们两个怎么见面就吵?”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风吹来隐隐的花香,在这颇艰难的时候,我们这么无拘无束的玩笑时,却仿佛觉得没什么不能应付的,反而有种轻松的愉悦。也许是因为找到些微的线索吧。
“有什么了不起?”临走时我无所谓的说,“我也有了线索。不定谁先查到什么呢?”我瞧展昭的眼里仿佛又起了光芒,忙摆摆手:“别问我。问了也白问。走着瞧好了。”

其实我也很早就派了不少人四处查探,京城和城郊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目。可是杨湛那张古怪的纸我却一直参不透什么意思。
可是这事没放在我心上,因为不久我就听说,皇上发话说许拥爱卿本职工作一直做得不错,还是继续做京卫指挥史吧,情况熟一些嘛。
听小李侯爷这么惟妙惟肖地一学,我禁不住长叹一声,也不知该喜该忧。不过,至少暂时还能稳住时局吧,我想。小李本人没什么官职,不过人头极熟,消息也灵通得很,他这么说了,多半是错不了的。
“叹什么气?”小李坐在我桌子上嬉笑,逼尖了嗓子一字一顿字正腔圆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不错,干我何事。

汾王依旧日日坐在勤政楼,从早到晚不知看多少公文,见多少官员。神情看不出半点挫折气恼,眉宇间倒越发和悦,倾倒一片。
看来受了点挫折,汾王的涵养功夫却更加精进,只可惜他不是年长的那个,命里注定没有福分。
汾王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抬起头看我一眼,笑道:“子声来了。坐下等等吧,做完这些再和你细谈。”
我坐下等候,汾王一面看着公文,一面问着旁边官员细节,条理清晰直切要害,要说明察秋毫也不为过,处置起来更是果断迅速。我瞧他凝神细思的英俊侧影,忽然想起他在边关时的飒爽英姿,这人,也真个可惜呢。
我随手取过旁边的一个卷宗看起来。

“子声,你去看看吧。两个人你都熟悉,你又威名素著,大概能弹压住他们两个。”汾王诚恳的笑道。
兴州知府和驻扎兴州的将军之间起了龌龊,不但彼此飞章弹劾对方,似乎在当地还差点起了冲突。这就是汾王要找我谈的事。
我只好躬身道:“是。”


四 五 章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花树吐绿破嫩芽的时候,二十天后归来沿途已是柳色如烟。可是我却无心欣赏这无边风光,只把马催得风驰电掣一般,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京里传来消息,展昭下狱。信上写得十分简单,详细情形我还不清楚,只知道十分危急,因为白玉堂也同时给我传来信息,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那个眼睛生在头顶上的白老鼠决不会知会我。
我立即动身回京。什么知府、将军,愿意吵就吵吧,难道为了他们要耽误展昭的性命?
本来我带着几个侍从,可是几天后他们的马开始倒毙,我甩下他们独自飞驰。我心爱的坐骑四蹄奔腾,乘虚御风一般,掠过了一个又一个城镇,飞起大团尘土接着又迅速把它们弃置身后。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路上,不去想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渴了在马上喝些水,饿了取过随身携带的干粮啃几口,一天我在一家店里换下满是征尘的衣服时,才发现两腿内侧都渗出血,把衣服都粘住了。
有一天下了雨,在冒雨驰了大约五十里以后,我忽然一头栽下马,那时我感到天旋地转,浑身轻飘飘软绵绵的,眼里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我看见模糊的马影就在旁边不足两步,可是耗了不知多长时间,费了无数心思,竟没办法移近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短短两步距离象天涯一样将我和希望隔开。那个时候我绝望得几乎失声痛哭,头脑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醒来的第二天我挣扎着下了床,不顾救我的药农一家的劝阻,执意要走,主人年轻的女儿为我煎了一锅药,倒入我的水袋,让我路上服用,我谢了她,然后骑上马走了。

回到家我大病一场。父亲破例来看我,神情十分恼怒,可是最后却变得有几分凄凉,伸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淡淡道:“好好养病,什么也别想。”
我听到父亲走出去后吩咐说:“三公子身体不好,这两天哪里也不能去,你们好好侍候,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也不用见我了。”
我听得着急,登时不安起来。二哥伸手按住我,神情竟头一次露出忧虑。虽然知道父亲和二哥都是为我着想,可是这时候我如何能顺从他们的心意?我哀求地看他,不肯闭眼。二哥叹口气,轻轻把我搂在怀里:“三弟,我可以每日告诉你外面的情形,可是你不能离开这里,闭闭眼睛就什么都过去了。花开花落,由它去吧。”
我心里一阵刺痛,不单是为了二哥不容反驳的语气,也为了这句话,那是谁也这么对我说过:“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干我何事?干我何事?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是,难道可以看他死去吗?象那雨后的枯红零落成泥?
真不该回家,我迷迷糊糊的想,难道这是定数么?

“经过就是这样,”二哥结束道,“罪名是勾结叛匪无心,轻点判是渎职纵放,重点就是叛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笑,激愤至忘记寒冷抖落了包裹的锦被,“上次我不也问成勾结萧克长叛国么?”
“不一样,”二哥冷静重新为我裹严,“你死不了,展昭可说不准。你不知道么?那时你刚立了大功,名播塞外,皇上不愿你死;汾王也不想让你死,不然这次他为什么特特把你远远支出去?”
二哥微笑点点张大眼睛的我:“无非让你远离是非之地。说起来,对你倒蛮关照的。”
“可惜我紧赶慢赶偏偏跑回来了。”
“那也没用。父亲说了,你不能出去。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出去。”
我瞪大眼睛看二哥。二哥从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是今天我已经几次听到他用这种坚决的口气命令我。二哥片刻不离开,对我十二分的温柔,可是即使在喂我吃药、为我擦脸的动作中,似乎都有一种不容违抗的意思存在。
我看着帐顶,感觉十分怪异,终于忍不住涩涩道:“怎么好像我一出去就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是的。你的卦象显示:出门大凶。”二哥抬起头,静静说道,“所以,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果然连房间都出不去。
展昭也困在狱里出不去吧。在天牢里呆了十几天不知怎样了。不知展昭他们到底查到了什么,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证据吧,不然开封府也不会无计可施,展昭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每日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展昭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样子。连以前在天杀时的事也都想起来,梦里每次骇醒的时候,身上都已经让汗湿透了。
虽然每日喝下一碗又一碗稠厚苦涩的药汁,病却好得奇慢,我越发焦躁不安。白玉堂捎信希望我能帮上忙,谁知我自己竟被家里困住,连商量一下都不能。大理寺的主官也是汾王党羽,怎么可能轻饶了展昭?现在吃的苦头不算,我恐怕将来判个“斩立决”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二哥,二哥……
二哥既是支持皇上的,为什么对展昭这事倒存心避开似的?开封府触了霉头,对皇上有什么好处?包拯的助力对皇位的稳固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啊。
展昭在大理寺里一定是度日如年吧,包拯无计可施,白玉堂也一定心如火焚,可是我,却只能日日卧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日影在墙上爬走。


突然的声响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掩住手里的东西,换作吃惊的神情抬头望去。
二哥站在门边倒地的椅子旁边,低着头似乎愣愣的,侍女悄悄走过去扶好,二哥也不让开。
“二哥。”我疑惑的叫道,有点不安。
“哦。”二哥迟钝的转过头,“你叫我?怎么了?”
我瞧着二哥有点蹒跚的脚步,越发惊疑不定:“二哥,出什么事了?”
“哦。没事。”二哥笑一笑,伸出冰冷的手将我抱住:“没事,三弟。”
他的手那么冰冷,连他的怀抱也不复温暖,可是他将我抱得那么紧,似用尽全身力量,我挣扎起来叫道:“二哥,你怎么了?”
二哥依旧紧紧抱住我,不让我看见他的脸,我听到他含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子声,二哥对不起你,可是你听二哥一次。我不能让你也……。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二哥匆匆走了,我始终没有看见他的脸,只有背部的衣服似乎传来淡淡的湿意。

鸽子扑楞楞飞走了,夕阳的金辉里那小小的影子越飞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这是我从前心血来潮和小孙一起精心驯养的信鸽,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消息。
我低头再次看向手里纸条上寥寥几个大字:
“白玉堂劫狱被杀。”

四 六 章
那个狂妄得没边的老鼠,总是自夸自己聪明绝顶,把旁人贬得一钱不值,怎么会这么蠢,竟会想到去劫天牢?
天牢里囚了多少人?除了得到赦免或变成尸体,无人能走出那个黑暗的窟窿。那个白痴笨蛋,竟异想天开,蒙上块面巾,拿着把剑就去送死?
不是说好等我一起想办法吗?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和送死没有两样?难道他不知道人死了再不能复生?平时聪明得不吃半点亏的人,为什么到头这么傻?想起他平时自高自大,翘着嘴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心里一窒,一股脑把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杯盏碎裂的清脆声音似乎平息了我心头一点恨意。
“别说你,那种人物连我也觉可惜。”小孙安然听着他最喜欢的茶盏破碎的声音,眼睛也不眨一下,悠然向往道:“天牢的护卫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是那么多护卫都阻不住他——子声,他不是在往外逃,是在往里冲啊。”
“那又怎么样?”我冷冷道,“还不是没见着人,反倒挂上彩。”
“连大内高手都惊动了,啧啧,可是白玉堂一人一剑,天神一样,锋芒无人能挡,五步溅血,十里成行,当时风采……”
“终究不还是死在忘天崖?”我冷冷站起身,“告诉我,他从哪边跳下去的?”
小孙睁大眼睛看我,摇摇头:“死心吧,子声。你也不想想,那些人没见着尸体不把那潭子翻个个怎肯罢休?可就没找着白玉堂尸体,尸骨无存……呃,好吧。在西边。”

潭水彻骨的冷,虽然已经春天,可是这潭水冻得我直哆嗦,我已经下水找了两次,却没找到一点线索。
也许小孙说得对,白玉堂真的死了,没人可以在这冰窟似的地方呆上两个时辰,何况白玉堂又受了重伤。
那个趾高气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老鼠真的就这么死了?
真的这么死了吗?无声无息死在这连鱼都少的潭子里?作鱼肚子里的鱼粮?白玉堂,白玉堂,你怎么甘心?你不是最爱臭美么?你不是连衣衫上一点灰尘都忍受不了吗?你不是总说那只笨猫离不开你么?可是他现在还在天牢受苦,你为什么却再不回来?
如果我能早一点从家里逃出来,如果我回京后直接去开封府,如果我有权力,如果……至少我会阻止你。
为什么这么匆匆离去?难道你不知道展昭需要你?
如果你活着,我再不会和你争他,我会做你们的朋友,和你们喝酒吃肉,偶尔吵吵嘴,如果你活着……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他,虽然即使看看他也会让我感到快乐,可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和你一起的时候他的神情才会那样放松,你们并肩来去、双剑合壁的时候,即使我满怀妒意也不能不承认,真的是一幅很美的风景。和他一起经历风险的是你,几次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的也是你。而我,什么也没做过,虽然我也很……爱他。从前没有陪他,以后亦不可能,我毕竟要成婚生子,延续安信公府的血脉……
只有你可以给他幸福,如果你活着。


“喂,姓叶的。”
我愕然抬头看着不远处贼眉鼠目的小个子,然后看看四周。
“别看了,就是你。你不叫叶子声吗?”
“你是谁?”我坐着不动,手指悄悄触到佩剑。
“别价。”那人忽然收了不耐烦的神气,换上嬉皮笑脸:“别摸你的剑,四爷的脖子可经不起。我五弟说了:‘我死的消息传出去,姓叶的多半会来给我收尸。’我还不信,说‘这些膏粱纨绔有那个义气?上次咱们只不过那么一晃刀,庞吉他儿子就吓成软脚虾。这个叶子声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怎么倒敢来给你收尸哪。又没赏金。’没想到,嘿嘿,叶大人您还真来了,我五弟还真是诸葛亮……”
我听得有些发懵,正想着这人能看出我的动作须要小心对付,忽然又听他拉拉扯扯什么五弟、收尸之类,然后转弯抹角指桑骂槐的骂我。
这个脾性,这个称呼,难道白玉堂果然未死,难道这是过江鼠蒋平?不错,除了他,谁能在这潭子里救走白玉堂?
“你……白玉堂活着?是不是?你刚才一直在旁边?你看着我下水瞎忙活,是不是?”我的脑子忽然象活过来,狂喜之后是狂怒,“你们兄弟都一个德行……”
“啊,好了好了,叶大人,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礼了。五弟真没说错,真不是个好惹的。……”

蒋平告诉我,展昭出事后他们陷空岛上其他四鼠就赶来京师,那夜听到街上警号长鸣就知道不好。
“不过好算赶得上接住老五。”蒋平擦擦汗,一脸庆幸。
我冷冷睨他一眼:“白老鼠知道你们来了,才往水里跳的是不是?”
“呵呵,”蒋平干笑两声,放下擦汗的手,“子声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在路上打过暗号了。所以五弟……”
我打一个喷嚏,对这个害我下水两次的人越发没好感。

“你怎么才来?”白玉堂缠着一身绷带,依旧趾高气扬,说话的口气很不满意似的。
“还说我?谁让你去劫狱的?弄得不死不活,好看呀?”
“你还说?”白玉堂恶狠狠看着我,可惜一身绷带消弱了效果,“你躲在家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大哥你别给他椅子坐。”
看他的样子,真没什么大碍了。我放下心,才问起展昭的事。
“上下唇一合,怎么说由他们呗。包大人作担保都没用,非说猫儿和天杀勾结,哼。如果不是笨猫拦着,那时白五爷就要他们好看。”
我皱着眉想想,道:“安心养伤吧。展昭的事我去想办法,也不知成不成。”
“你做什么去?”
我瞧着白玉堂一脸怀疑的看我,脸上的块块青紫让他警惕的神气十分可笑,忽然从心底涌起笑意,骂道:“你以为我会蠢到也去劫牢?”

四 七 章
我瞪视包拯,可他只直直坐在椅中,眼睛望着前方某处,却不理会我。手里一份文稿,已经有了皱褶,也不知攥了多久。
这就是我拨开王朝马汉,强闯进开封府包拯的书房所见到的景象。
我瞧了好久,心下逐渐明白这个以执法严明、铁面无私著称的包青天决不会为了展昭违规半步,即使那是他心爱的部下,即使他心痛无比。
法,那是他的信念,他的坚持,超越一切的存在。
望着那黑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掩饰不了的憔悴,此时我只感到痛恨。
本来希望能和他商量一下,可是见了他之后我打消这个念头。白玉堂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剩下的该我去做了。

“叶大人,请您体谅卑职,”狱官几乎哭出来,“实在是因为上次有人劫狱汾王震怒,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监。不然卑职天胆也不敢阻拦大人。”
我冷冷望定他,直到狱官被针芒似的目光刺得一颤,才低低道:“怎么?你怕汾王就不怕我么?你一个小小狱官,竟能在城东置地盖园子,还敢在我面前支应?”狞笑一声,我把话说得又狠又快,“汾王能杀你,我姓叶的就杀不了你么?”

阴暗潮湿的地牢,见不到一点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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