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09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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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可以静静看他的时候,清晨的气息芬芳美丽,使他长久雍塞在胸口的一团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杜少宣的睫毛又长又密,映在晨光里,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景琛伸手指轻轻拨弄,杜少宣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张开了双眼,正对上景琛那一双清亮的眸子。两两相望,景琛的心口蓦地痛了起来,他捂住胸,喘息起来,杜少宣吓了一跳,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景琛痛得不能说话,好半天才觉得略微缓和一点,挣扎着说了一个字:“药。。。”
杜少宣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景琛要什么,昨晚给他洗澡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盛满了丹药的盒子,他当时就给扔了,这时候只好摇了摇头,景琛脸上显出更为痛苦的神色,拉住杜少宣道:“给我。”
杜少宣抚摸着他乌黑的长发,柔声道:“不要那个,我扔了。”
景琛绝望了,肉体的痛苦和心灵深处的痛苦一起发作,令他全然失控,他猛地扑到杜少宣身上,撕打他,咬牙骂道:“给我,给我,你这个混蛋。”
杜少宣不还手,仍由他打,却坚决地摇头。
景琛绝望了,知道他不会给他的,放倒身体倒在床上,对杜少宣道:“我要回家。”
杜少宣仍然摇头:“景琛,陛下有旨意,要你进京,朝里要用你。”景琛瞪大了眼望着杜少宣,一时连胸口的痛也忘记了,杜少宣从床边的柜子里摸出一个锦匣,在里面拿了一张明黄帛绢出来,上面用朱砂写了很多字,杜少宣道:“这是圣旨,宣你进京的圣旨。”
谢景琛瞪大了眼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宣自己进京,可是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他已经对那种丹药有了依赖,再过一小会,他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他的气息急促起来,对杜少宣道:“先给我药。”
杜少宣道:“你答应上京吗?”
景琛恨恨地瞪着他,却无法与体内燥动的情绪作对,只得点了点头。
杜少宣笑了:“那么圣旨我就不宣读了。”
说完,果然掂出一枚红色的丹药,景琛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入口时香甜润滑,他觉得不对,可是那药似乎有脚一样快速滑入胃里。
景琛大怒,指着杜少宣骂道:“你又骗我,你。。。。你又骗我。。。。”
他被杜少宣大大小小骗了数次,似乎哪一次也不比这次伤心和令他愤怒,似乎隐瞒身分,佯装不会水,还有他与皇帝的情事,这些都没有这一次骗得他苦,他一遍遍地重复说你骗我,杜少宣先还微笑着听他说,到后来脸色慢慢变得酸楚和心痛,抱住他轻拍他的背安抚他,景琛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如此,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得轻松,不舒服的感觉也渐渐不见了,他终于安静下来,轻声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原来戴季伦在几年前就发现许多人沈溺于服食丹药,有些丹药久服上瘾,令人生不如死。就一直在配制能解丹毒的药,配好后,送了一盒给杜少宣,刚才给景琛吃的,就是这种药。
这时候看景琛渐渐平静下来,知道那药见了效果,他很开心,回答他说:“散丹珍。”
景琛沈默不语。
屋里安静下来,杜少宣凑近了他的脸,仔细看了他一会,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景琛犹如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急着想要逃开。
杜少宣神色很是难堪,只得说:“咱们先去秀山找季伦,要先把你的病根子除了,才能进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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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琛回家就接到他父亲的来信,信上说已经向皇帝请求宣他进京,到朝中任职,皇帝也已经恩准了,估计圣旨九月便会下,让他收拾好东西,预备好圣旨一到就进京来。
他坐在廊下,手里握着那封书信,谢家的书信都有专人递送,向来是三天之内就到,可是本该九月才下的圣旨,昨晚已经到了杜少宣手里,他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而杜少宣与炎帝间那种私密的联系却昭然若揭。
圣旨上说要他和杜少宣在九月到来前务必到京,算起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杜少宣说要带他到秀山去找戴季伦,把他的病根断掉。
景琛自幼饱读诗书,又天生聪明,才名早已经天下皆知,只因年纪尚小,所以一直没能进入仕途,这时候他父亲写信叫他去,他到底是个少年,被唤起了建功立业的热血,也就答应了杜少宣去秀山冶病。
行前一一交待了家事,璎苏恋恋不舍地想跟他一起去,被景琛断然拒绝了,看着璎苏含着眼泪出去了,景琛虽然觉得难过,可是自认是为了他好。
到秀山的路很远,也很不好走,景琛奇怪杜少宣为何能抛下公事陪自己一道进山,杜少宣漫不经心地说他也被免去了太守职位,又没有任命新的职位,正好可以陪他上秀山去。
景琛默默不语,心里有些微的难受。
这一日出了琅琊郡的地界,杜少宣换了平常的布衣,又拿了一套寻常的衣衫让景琛穿上,景琛是贵族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喜爱美丽的衣服,看了那套朴实的布衣不肯穿,杜少宣说:“这以后的路上不太平,你穿得过于招摇,不是替自己招祸吗?”
景琛摇了摇头说:“ 我不怕,有强盗来抢, 我把身上的钱给他们的就是了。”
杜少宣看着他美丽的脸庞心想,万一人有想的不只是你的钱财呢?
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不肯拂了他的心意,也不再勉强他,谢景琛的容貌服饰都太过显眼,可是他不愿意换也就算了,他是一帆风顺长大的人,没有尝过前有狼后有虎的飘摇生活,又何必勉强他呢?
出了琅琊城走的就全是乡间小道,一路之上,所见的都是田园风光,竹篱茅舍,另有一番闲适怡人的感觉。
景琛自小生长在贵族豪门之家,从来没见过这般自然淡恬的景色,他认不得庄稼,杜少宣便指给他看,哪是稻子,哪是高梁,这是什么菜,那又是开的什么花,一路走来,景琛觉得真是一生里最开心的时光。
他的丹药被杜少宣扔了,每天早上一粒红色药丸,晚上却是一粒碧玉般透绿的药丸,服下去虽然有时候仍然感到烦躁,但是已经没有那样焚心如炽的感觉了。
这一日在乡间一所客栈里,用过晚饭,杜少宣又拿了一粒绿色药丸给他服了,景琛倚在窗前看月亮,问也不问地就吞了下去,杜少宣举起瓷瓶摇了摇,说:“还有三粒,三天后也该到季伦那里了。”
景琛转过头来,问道:“这是什么药?为什么我用了这个药就不再想锺老道的丹药了?”
杜少宣道:“这是暂时抑制你的丹毒的药,一旦不用,你还会难受的。”
景琛轻轻唔了一声,转脸过去继续看月亮,杜少宣站在他身边看他,沐浴在月色的里的景琛有一种超凡出尘的美丽,即使这么多天对他不冷不热,杜少宣此刻仍然怦然心动,他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开始轻轻地抚摸那一把乌黑光滑的长发,景琛没有动,他胆子大了一些,一只手按他的肩膀,掌心下的身体不被人察觉地颤抖,杜少宣看着他映在月色里的脸庞,静谧的乡间夜晚,传来稻谷特有的芬芳清新的气息,耳边有虫声细鸣,月白风清,这光景真是如梦似幻。
他的手沿着肩头慢慢滑落到腋下,终于双手围拢,从后面抱住了他,拥在怀里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手指都能感到胸膛那极为狂乱的心跳,他附在他耳边低低地叫了一声:“景琛。”
才刚刚叫出一声,嘴唇蓦地里被堵上,齿关被叩开,柔软湿热的舌尖探了进来,在口腔内狂乱地搅动,这样激烈的吻令杜少宣神晕目眩,景琛向来是温柔而体贴,动作总含着几分羞涩,这样主动地掠劫,狂放里偏叫人品出几分凄凉。
23
长而深的吻几令彼此窒息,景琛这才放开了杜少宣,双眼如同燃烧着两蓬火苗,跳跃闪烁,目光游离间,令人目眩。
杜少宣抱住他,说道:“景琛,我。。。。。”
景琛扑上来狠狠地说:“不准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他不想听,听了他就找不到理由再和这个人在一起,他舍不得。他是傻子,他认了。可是他不要人来告诉他,说他是傻子,尤其不要杜少宣来说。
他只想抱住他,就这样脱掉所有的衣物,赤裸地交缠在一起,彼此交出自己,彼此占有对方,其它的,他什么也不想知道。
所有的苦,比不过相思的苦。
小小的竹舍里春光流动。
景琛摆出从末有过的柔顺姿态,不再回避杜少宣燃烧着欲望的双眼,那深浓的黑色里有一团闪亮的光芒,在跳跃着,代替主人诉说着对他的欲望。
杜少宣一点点抚摸着他柔滑光洁的肌肤,在那里留下一个个殷红如花瓣的印记,像在心爱的字画上盖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翻转着景琛的身体,分开景琛将两条修长优美的腿,露出柔媚幽深的密径,手指在密洞外温柔地抚慰,俯下身轻轻含住已经昂扬的欲望,舌头温柔地包裹住那灼热硬挺的地方,辗转吸吮,景琛双手各扯着一绺自己的长发,死死地缠绕在指间,嘴里发出了异样的呼喊,杜少宣将他抱了起来,一头长发散落在两人身上,发丝抚过肌肤,带来细微的麻痒,他的手掐着景琛纤细柔韧的腰间,缓缓地放他坐了下来。
密洞因为突然被硬物突入,带来不能抑制的激痛,景琛这一次咬死了牙关,在剧痛之后,身体内部蒸腾起不可名状的欢快,他闭上双眼,缓慢而坚决地坐了下去,将杜少宣全根没入那紧窒灼热的所在。
抱着他的双手变得铁嵌般刚硬,甚至箍到发痛。 胸前被啃噬着,这种细微的痛在巨大的快感中已经全然没了感觉,反而起着助兴的作用。
杜少宣看见景琛脸上隐忍的痛楚,一排细而白的牙将下唇咬出一圈白印子,却仍坚强地任凭自己的侵犯,等到一切过去,他抱住景琛,看他疲乏的脸和微蹙的眉尖,心里涌上一股对自己深深的憎恨和对景琛的怜惜。
他将景琛抱在怀里,喃喃地道:“景琛,你听我说。”
景琛闭着眼,摸索着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我累了,你不要说。”
杜少宣沈默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景琛,我。。。。。”
谢景琛睁开了眼,乌黑的眼睛恳求般地望着他,他真的不想听他说什么,不要知道。
杜少宣被他眸子里的悲凉神色刺痛,他抱住景琛,头埋在他的长发里,既然他不想听,那就不说吧。
秀山山如其名,一座秀丽幽静的山。
一条飞瀑直泻而下,在山脚下汇成一池深潭,潭边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一路蜿蜒至山谷深处。
谢景琛没见过这样幽深奇瑰的景色,一路走一面对杜少宣说:“这里好像人间仙境一样美丽。”
杜少宣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他顺着小路往山里走,走出很多远了,仍然听到瀑布的轰鸣声,一路行来,鸟语花香,景琛为美景陶醉,难得地忘掉了一切烦恼,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地美。
戴季伦在院子里晒药草,看到他们两个走过来,跑过来大大地抱了一下景琛,嘴里说道:“怎么搞的? 瘦成这样?”
说完用医者的目光上下地看景琛,眉毛渐渐皱了起来,转过头对杜少宣说:“你怎么能让他沾那些东西?”
他说话的口气像是长辈责怪小辈一样,杜少宣竟然也不分辩,只是说:“你看看,现在要紧吗?”
季伦又打量了一阵景琛的气色说:“要紧是要紧,你算没白在这里住了三年,用的药倒还对路。”
景琛听他们说自己的病情,却满脸的无所谓,好像他们说的不是自己,这时候听到戴季伦说杜少宣曾在这里住了三年,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年?”
杜少宣避开景琛的眼光,别过脸去,戴季伦笑嘻嘻地说:“他没地方吃饭了,所以跑到我这里来混了三年饭吃。”
景琛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也不想再问,到底长途跋涉,真有些累了,看起来无精打采。 戴季伦便叫他进屋去睡觉。
草堂里收拾得很干净,四处都有淡淡的药香,景琛住的屋子外面种着一株高大的楠木,枝叶秀逸,亭亭如盖,十分的清幽,似乎连吹进来的风也是清香的,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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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宣和戴季伦一直等他睡着了,这才到外面的屋子里说话。
“作孽啊,子澄。”戴季伦叹了一口气说道。
“并不是我让他。。。。。。”
“我知道不是你,这个孩子和你一样的死心眼,想不开就折腾自己。”
“那,现在怎么办?”
季伦咬了咬牙说:“能怎么办?这种毛病,药只能抑制住不发作,要戒断瘾头,只有一个笨法子,硬戒。”
杜少宣道:“怎么硬戒?”
季伦道:“好在他看起来还不十分重,似乎所服的丹药不是那类最重的,性子要温和得多。
可是要戒断,也很痛苦。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撑得住。从今日起,将碧玉丹停了吧。”
杜少宣蹙紧了眉头:“那得多久?”
季伦想了想道:“三个月吧。到秋天的时候,大概就好得差不多了。”
杜少宣低头不语,季伦问道:“你有事?”
杜少宣点了点头:“他让我半月内进京。”
季伦呆了一呆:“半个月?你想把他扔在我这里?”
杜少宣站起身来,在草堂内踱了几个来回,又匆匆走回季伦身边:“季伦,朝中大事不能误,我得先行进京,景琛我重托于你,你照料好他。”
季伦叹了口气:“子澄,有些事你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要放开他?这一次撒手,他不会再回头的。”
杜少宣脸色苍白起来,良久咬住了唇道:“季伦,。。。。他现在很艰难。。。。。我没法子不帮他,你也知道,我和他。。。。。”
季伦摆了摆说:“你不用说,我明白。那么景琛呢?这孩子算是什么?你干吗要招惹他?”
杜少宣脸白得更厉害,景琛算什么?
景琛像阳光一样美好,春水一样温柔,是他不能舍弃的眷恋,其实不是存心要招惹的,只是只是。。。。。。。。。。。。。。
他心里挣扎来回地想着,却说不出话。
季伦放下茶杯,缓缓地说道:“你此去生死未卜,难道还要让他为你肝肠寸断不成?子澄,你得作个决断,不然,两个人你都对不起。”
杜少宣面如死灰,良久长叹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是神医,你要医好他,身上的和心里的。”
季伦放下茶杯,凝目看了他好大一阵,撇了撇嘴:“子澄,我很讨厌你这样。你总是这样,前后左右,事事想要周到,到头来却没一处周到,大事上这样计较没错,可是对人也这样,很伤人心的。”
杜少宣低着头不吭声,任凭戴季伦数落。
景琛被小鸟和花香唤醒,睁开眼看到窗外美丽的朝霞,天空有几只早起的小鸟飞过,木瑾花做的篱巴上缀满了大朵雪白的花儿,觉得人生从没如斯之美。
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醒了吗?”
他坐起身,季伦端着一碗药笑吟吟地坐在床头。
景琛往他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不禁有些失望。
季伦笑着说:“子澄已经走了,叫你好好在这里养病,过些日子他来看你。”
好像满天的朝霞突然变成了乌云,景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去哪里了?”
季伦看他的眼睛全是痛楚,心里很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说:“皇帝召他回宫,他昨天送你到这里来后就走了。”
景琛觉得心口痛,好像一把钢针扎在心口上,他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痛说:“哦。”
季伦端过药碗说:“吃药吧。”
景琛不说话,一时间觉得心口痛,头也在痛,不,应该是全身无处不痛,这痛令他烦躁难耐,伸手一下子打翻了药碗。
褐色的药汁倒了季伦一身一地,景琛醒悟过来,慌忙说道:“对不起,对。。。。。。。。。。。。”说着就下床,用手去拾碎碗片,碗片锋利,立时将他手指割出血,血滴下来,指尖的痛一路钻进心里,景琛手一抖,泪水一滴滴地掉在地上。
季伦沈默着将他拉起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他,景琛不出声,泪水很快洇湿了季伦的衣裳,季伦不说话,只是抱着他,轻轻拍他的后背。
过了很久,景琛慢慢止住了泪水,季伦还抱着他,将他的脸搬过来对着自己,突然笑了笑,微弯的双眼明亮而柔和,对景琛说:“景琛,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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